電話裡她剛哭過的聲音一直令他耿耿於懷,認識都一年多了,她一直就是個很真的女人,性子很急、說話很直,脾氣像風一樣來得快也去得快,什麼情緒都藏不住,可是剛剛她那故作沒事的口吻像是隱瞞了什麼……
費聖禾打過幾通電話給她,先是說忙,而後電話就轉成語音信箱,想去找她又不放心讓蘇雲雪獨自留在家裡。
「聖禾……」蘇雲雪哄完小剛睡覺,步下樓梯。
「身體覺得怎麼樣?還會不會不舒服?」他離開客廳的落地窗,走向她。
「沒事了,現在就剩一點點頭痛,昨天喝太多了,宿醉。」她在沙發坐下。
「我搾杯柳橙汁給你。」馬薇凱喜歡喝柳橙汁,每天早上起床後他都會先搾一壺,昨天半夜因為蘇雲雪的事忙到現在,柳橙還完好地冰在冰箱裡。
蘇雲雪望著在廚房裡忙著的費聖禾,覺得他似乎變了好多,不過……他一直是個體貼的男人。
或許是因為昨晚和男友大吵大鬧,兩人都在言語上互不相讓,所以此時待在沈穩的費聖禾身邊感慨特別深。
她還記得剛認識他的情形——
那時費聖禾從美國總部調任到台灣公司擔任總工程師,協助開拓亞洲市場;因為外表高大英挺又體貼親切,公司裡的女同事無一不被他迷倒,那時,她剛與前男友分手不久,上一段感情將她折磨得心力交瘁,她急於證明自己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而眾人心儀的費聖禾便是她挑戰的目標。
他的家人全都在美國,只有他一個人待在台北,所有時間與精神都投注在工作上,工作時的他耀眼奪目,尤其是和其他工程師討論案子的時候,那股自信卓越的神采漸漸地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知道他經常很晚還待在公司加班,便為他送來熱呼呼的便當,又運用自己甜美的笑,看來純真憨直的性格開玩笑地自薦做他的導遊,他不忍拒絕她的好意,但對她的感情始終無法勝過他對工作的熱情,這使她更想要擄獲他的心。
一直到她對費聖禾的積極被公司其他女同事識破、排擠甚至攻擊,散播難聽的謠言,他站出來為她說話,兩人才開始交往,交往兩年後結婚,很快便有了小剛。
當婚姻關係確認後,她突然覺得很惶恐,不知道是兩人的感情變淡了,還是他們一直缺乏濃厚的感情基礎,當他因職務需要加班甚至出差時,她獨自一人在家照顧出生不久的小剛,悲傷經常驀然湧上。
她疑神疑鬼,擔心公司裡那些女同事勾引他,擔心他所謂的出差其實是在外面偷吃,每當她對他產生質疑時,他卻從不為自己辯解,只說她想太多了,她開始認為他根本沒有在乎過她。
小剛兩歲時,她的前男友回頭找她,過去的爭執與不愉快在時間的淘洗下只剩美好回憶,她禁不住甜言蜜語,禁不住那種被捧在手心上寵愛的感覺,她背叛了費聖禾。
因為世俗的不允許,因為內心的煎熬,這份感情變得格外深刻纏綿,她開始埋怨婚姻的枯燥、丈夫的冷淡,埋怨自己的一生就要葬送在無止盡的尿布奶瓶中,最後出軌在愈來愈多的埋怨中除罪化了……
「想什麼,這麼入神?」費聖禾端來剛搾好的新鮮果汁站在蘇雲雪面前好一會兒了,她一直盯著他看卻又彷彿沒看見他似的。
「想我們以前的事……」她苦笑了下。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未來比較重要。」他不曉得該不該和她談談她跟男友之間的問題。
「你還愛我嗎?」她突然問道。
費聖禾頓了頓,只道:「我很關心你。」
「小剛希望我回來。」
「嗯……」
「那位馬小姐也說如果我真的願意搬回家住,小剛會很開心。」蘇雲雪說著,注視他的反應。
「小剛的確會很開心,每一次你帶他出去玩,回來後他會一整晚都興奮地說你的事……」費聖禾心想,馬薇凱為什麼要對她說這樣的話,難道她真的希望蘇雲雪搬回來?
「那你呢?」
費聖禾低下頭,沒有回答這問題,他不願傷害蘇雲雪的情感,也不願違背自己的情感。
「是不是過去我不懂珍惜你的好,所以今天才會為愛受盡折磨?」此時,她深刻認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是個多麼難得的好男人。
離婚後她曾遇見過去公司裡的女同事,同事尚不知他們已經離婚,還頗為吃味地說費聖禾結婚後連跟女同事說話都嚴守「保持距離」的原則,約他出去一大票人唱個歌、喝個小酒什麼的都不肯答應,十分羨慕蘇雲雪真的挑到了好老公,但那時她只覺得費聖禾缺乏生活情趣,是個呆板無趣的人。
她忘了,婚前他是那樣的迷人,雖然熱愛工作卻也享受生活,他會約她去看畫展、看舞台劇,參加公益活動,他是個美食家,而且很有自己的主見與品味。
是她自卑,是她太缺乏自信,由於對婚姻缺乏安全感,經常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於是限制了他的自由,將他牢牢綁在婚姻裡,最後又埋怨他的一成不變。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是不是真如馬薇凱所說,太糟、太自私?就像現在,她又重新回想起他的好,所以不願讓別人得到他?
「你愛她嗎?」她想,馬薇凱比她更瞭解費聖禾的好。
「愛。」他略顯靦腆,畢竟當著自己的前妻承認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有些不自在,但他的語氣裡沒有遲疑。
「她疼小剛嗎?愛小剛嗎?」
「非常……」費聖禾突然間明白了,明白馬薇凱的打算。「就是因為愛小剛,所以才會希望你搬回來住,她……那個笨女人。」
費聖禾低聲咒罵,好心疼,也好生氣,她顧著小剛的感受就不顧他了?不顧自己了?
「雲雪,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乖乖待在這裡,別胡思亂想,也不准做傻事。」
蘇雲雪點點頭。「你要去……」
問題還沒問完,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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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聖禾開車到馬薇凱的住處,直接登上四樓,按下門鈐後才記起她的門鈴是壞的。
「小薇——你在嗎?」他拍打鐵門。
拍了許久才聽見房裡的動靜,像是她撞倒了什麼東西,一陣兵荒馬亂。
接著,大門打開了,露出一條縫,門縫裡是全身從頭到腳裹著大棉被只看得見一雙眼睛的馬薇凱。
「很晚了……我已經睡了。」她說。
「才九點半,讓我進去。」她這回答證實了他的猜測——她要退出、要讓賢,把兩人的感情拋到一邊,成全小剛需要的母愛,然後自己躲在棉被裡哭。
「我沒穿衣服,不方便……」她將棉被拉得更緊。
「我看過。」
「對喔……」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不得已,她退後,讓他進門。
他進門後亮起燈,馬薇凱背對著他,彎著身,不肯將臉轉過來,從背影看去就像一隻「站立的蟑螂」。
他從背後抱住她。「你變胖了,才一天不見。」
「噗……」她忍不住笑出聲,轉過身槌打他。
是啊,才一天不見,嚴格說起來是連一天都不到,她就已經相思難耐,想到以後再也不能撒嬌地賴在他懷裡,不能吻他、鬧他,不能在睡前說故事哄小剛入睡,假日沒有人和她一起趴趴走,時間突然多得教人恐慌。
而她以前卻老覺得時間不夠用。
他把她頭上覆著的棉被拉下,果然看見一雙紅腫的眼眸。
「被蜜蜂叮到。」她知道掩飾不了,故意將眼睛瞇得更小。「腫得我都看不到東西,只好早點睡。」
「告訴我……你想怎麼做?」他嚴肅著臉,不容她閃躲。
馬薇凱裝可愛,他不笑,搔他癢,他忍著,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她再怎麼裝瘋賣傻也沒用。
「其實……我也還沒想清楚……只是覺得……」她講到一半又把棉被往頭上套,哽咽半天接不下去。
「講不出來,就不要想了,那肯定是個笨想法。」
「才不是……」她又槌他。「我跟你講正經的。」
「我也是正經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愛的是你,沒辦法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若無其事地和雲雪一起生活。」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她破涕為笑。「女人要的不就只是這樣,把我放在心裡,記得曾經愛過我,這樣就夠了。」
「即使我們以後各過各的生活,慢慢地變成陌生人?」他歎了氣。「你好殘忍……你做得到,我做不到……」
「雖然我爸爸過世的時候我十八歲了,但,一個家庭少了誰都是一種遺慼,小剛當然也希望可以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你有沒有看到,小剛在醫院裡知道媽媽要回家住的時候有多開心……為了孩子,你們應該……應該再試試……」
「所以,你已經決定要離開我們?」
「反正我還年輕,又漂亮,肯定有人願意娶我,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家庭,會有小孩……我們都會過快樂幸福的日子。」她說得好虛,其實根本無法想像沒有費聖禾、沒有小剛的家庭是什麼樣子,胸口像壓了顆重石,一呼吸就感到疼痛,但她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你不行嗎?只因為小剛不是你親生的,所以不能愛他像愛自己的孩子?不能像個母親那樣保護他、照顧他,給他完整的愛?」
「當然可以,我愛小剛——」她氣他這樣扭曲自己的感情。
「這就夠了。」他笑,笑著把她摟進懷裡。「好了,你那個笨決定就別再想了。」
「喂——」她悶著臉抗議,這不是她的原意。
「重點是……」他敲她腦袋。「雲雪愛的是她男朋友,你不能硬把兩個不相愛的男女擠進一個家庭,沒有愛的環境怎麼教育出懂愛的孩子?」
「咦……是這樣嗎?」
「你真的很無厘頭,莫名其妙做這麼不符現實的決定,還躲起來哭成這副醜樣子,結果只是一場烏龍。」
「可是她說……要搬回家……」
「每次她跟男朋友吵架就會說要搬回家,可是只要她男朋友一通電話她就回心轉意了,你說我們怎麼復合?而且我從沒阻止她跟小剛見面,他們的母子關係一直都很好,現在更棒,多了個阿姨疼他,這樣有什麼不好?」
「是沒什麼不好……可是……」
「沒有可是,只有就是,就這麼決定了。」他也有蠻橫不講理的時候。「你晚餐有沒有吃?中餐呢?」
「咕嚕咕嚕……」她的肚子替她回答了。
「去換件衣服,我帶你去吃東西。」他拉下她身上的棉被,將她推往衣櫃前。
「可是現在很醜……」她從穿衣鏡裡看見自己可怕的模樣。
「我知道……我不會嫌棄你的,快換。」他坐在床沿等她。
馬薇凱茫然地望著鏡子,心想,真的是一場烏龍?蘇雲雪真的不愛費聖禾、真的不想復合嗎?
她腦中一團亂,覺得自己如此輕易被他說服,改弦易轍,實在很沒志氣,可是如果事實真的如他所說,她這媒婆當得也太烏龍了。
她邊整理思緒邊褪下衣物,半晌才注意到床邊那個色狼一直盯著她看,連忙遮住胸前。「喂……人家換衣服,你要轉過去。」
「那我把眼睛閉上。」
他果真緊閉起眼,只不過很賊,沒多久就鬆開眼皮,慢慢地將眼睛開啟一條縫時,結果,馬薇凱早已快速換好衣服,就站在面前,彎身等他原形畢露。
「想跟我比鬼靈精怪,再回去修練十年。」她笑著用棉被蒙住他,兩人紛紛滾到床上去。
費聖禾掙扎著逃出天羅地網,反身壓住她。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凝視著她。
「什麼……」在他深情的注視下,她臉紅了。
「認識你之後,我每天都過得好快樂。」
「嗯……我也是……」這是她認為情人間最甜蜜的一句話了。
「還有……」
「嗯?」
「你身材真的超好……」他作勢搗住鼻子,頭暈目眩。「我以前不是這麼好色的。」
「好色一點是沒關係啦……」她才是經常想撲倒他的大色女呢!
「那我們快點出門,吃點東西再火速趕回來?」他垂涎地說:「我前妻在家幫我照顧小孩,可以晚一點回家。」
「噗……這是什麼情形。」她格格直笑。「我們在偷情?」
「這也是一種生活情趣。」
「喔?原來你喜歡這種情趣啊,」她瞇起眼。「早知道這樣,我那些手銬跟皮鞭就不必藏得那麼辛苦了。」
費聖禾大笑,摟著她出門用餐。
馬薇凱緊緊地偎在他懷裡,暫時將幾個小時悶在棉被裡哭得唏哩嘩啦的原因擺到一邊,不過,對於太幸福的將來,她並不敢過於樂觀的去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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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馬薇凱買了房子,接母親和弟弟到台北來,就跟費聖禾住在同一條街上。
費聖禾答應接下工程部經理的職務,馬薇凱還是喜歡做業務,趴趴走,認識很多人,瞭解各行各業的生態,雖然工作依舊忙碌,但已不再像當初扛著負債時那麼拚命,盡量將時間留給家人。
小剛從幼稚園放學坐娃娃車回來就直接往婆婆家跑,馬媽媽準備小點心給他吃,等小叔叔回家後教他做功課,陪他玩電腦遊戲,生活快樂又充實。
比較可憐的是費聖禾,下了班得到馬家串門子,不是帶兒子回家吃飯,而是問問馬媽媽有沒有多準備他一雙筷子,有沒有飯吃。
馬媽媽年輕時為了招待丈夫生意上往來的朋友,特地請了上海師傅到家中教她做菜,每天擺在飯桌上的菜餚都精緻得教人口水直流,自從馬薇凱和他變成街坊鄰居後,費聖禾就放棄自己做飯,極盡巴結馬媽媽之能事,就為擠上那張大大的圓形飯桌,享受一頓豐盛熱鬧的晚餐。
馬薇凱很久沒見到母親這麼快樂的笑容了;小剛嘴甜,費聖禾是突然間像個餓死鬼投胎,弟弟自從有了份穩定的工作後整個人也自信開朗起來,胃口大開,飯桌上三個男人為了盤子裡的「無錫排骨」、「白斬油雞」、「蝦子大烏參」各種美味佳餚而上演搶奪戲碼屢見不鮮,逗得馬媽媽眉開眼笑,過去的陰霾一掃而空。
老人家成天想著晚上準備什麼菜色,有空幫小剛打件毛衣、哪天幫費聖禾挑件亮眼襯托他氣質的襯衫、幫兒子洗洗車,好讓他假日跟朋友出去玩,再有餘暇就跟鄰居媽媽打打小牌,彷彿又回到了過去那種閒適無憂的生活。
女兒有個這麼體貼的男朋友,連孫子都能先抱來玩,什麼時候結婚也不催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老人家自己活得開心點,別給孩子添麻煩也就夠了。
一天下班,馬薇凱見母親飯菜都準備好了,費聖禾卻還沒過來,步行到斜對面他家找他,遠遠的就見到他站在大門口,背景襯著晚霞,儘管認識也一、兩年了,怎麼看還是覺得十分迷人。
費聖禾見到她來,將手中一張粉紅色綴著耀眼亮片的喜帖遞給她。
「恭喜你,要結婚啦?」她打趣地問。
「這話真傷人……」費聖禾像被箭射傷,搗住胸口倒退了兩步。「沒人肯嫁我,我跟誰結婚去?」
他向馬薇凱求過兩次婚,都被無情拒絕,他明白她仍有顧慮,也就沒有勉強,只是很想每晚摟著她睡,想聽她軟軟地叫他一聲「老公」。
她到現在還叫他「費聖禾」,像仇家一樣的開場白。
「不是你的是誰的?」她看見喜帖封套上寫的是自己的名字,怪的是怎麼會由費聖禾轉交給她?拆開來後,她驚訝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雲雪的喜帖?」
「是啊,小剛還是她的花童,她特別叮嚀,要我們兩個分開包紅包,而且要夠大包才能進去吃酒席,她說她跟你有仇。」
「呵……」馬薇凱大笑。「這女人記性也太好了吧,一年前在醫院念她幾句,到現在還記仇。」
她打開喜帖,裡頭夾著一封信。
信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看得馬薇凱熱淚盈眶;蘇雲雪其實一點都不記恨馬薇凱,反而謝謝馬薇凱狠狠地把她罵醒,現在,她不再擔心男友變心、不夠愛她,反而是愈來愈美、愈來愈有魅力,男朋友得時時盯著她不被追走,最後決定用婚戒套住她,一勞永逸。
「寫什麼?」費聖禾見她眼眶紅紅的,擔心地問。
「女人的秘密。」她輕哼一聲,神神秘秘地將信收起來。
「說我壞話?」
「是啊,她特別提醒我,叫我千萬不要輕易答應你的求婚,她說你結了婚後就會變得毫無情趣,像大爺一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我一定會被你悶死。」
「怎麼可以自己開開心心結婚去,然後害我一輩子打光棍?」費聖禾抗議。「你們女人喔……」
馬薇凱掩嘴竊笑,不理會他的抗議,逕自走往回家方向,還風涼地說:「不走快點,那些菜很快就要見底嘍!」
「喂,你該不會真的相信雲雪說的話吧?」費聖禾緊張地跟上她的腳步。
「我再觀察一陣子,保持開放的胸襟,持中立態度。」
「你都觀察一、兩年了,還不夠嗎?」
「你沒聽過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嗎?當然要慎重考慮。」
「我真的沒聽過這句話,誰說的?我找他理論去。」
她大笑,進家門後抱起小剛進化妝室洗手,還是納悶著,為什麼小剛這麼聰明,他老爸卻這麼笨呢?
其實,蘇雲雪在信的最後P.S.了一句話——
我不介意小剛叫你媽咪啦,快點嫁給那個癡心的男人吧,光我一個人得到幸福,會內疚的。
不過,這個答案就等到下一次他向她求婚的時候,再告訴他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