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我……」沙奇像被抓到小辮子般,訕訕地笑著。
父親走到大廳來,一眼瞧見沐浴在夕陽下的那人身影,霎時猶如雕像般凝住不動。沈恩承也一樣,全神貫在地看著父親,那表情,彷彿……看見了另外一個自己。
我不知當時自己為何會冒出這樣的想法,看著父親和沈恩承並立著對視,真的猶如在看人照鏡子似的。兩人一般高,肩一樣寬,腿一樣長,體型十分相似。更重要的是,那眉目、鼻嘴,都像到不能再像。
三十年前的父親,必定就像現在的沈恩承,俊朗得讓人移不開視線……「楚伯伯,好久不見了。」
沈恩承打破了僵持的氣氛,父親聽到他的聲音,彷彿有些站立不穩,一手扶在沙發上。我這才發現,沙奇同我一般看的目不轉睛,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恩承,你長大了,出落得一表人才。」父親低聲說著。
「哪裡,楚伯伯您也和當年一樣,只是……」沈恩承嘴角微揚。
「多了幾根白髮。」父親接著說,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穆穆……」
「什麼事?」我應聲。
「今天有兩件很開心的事,一是門生遠渡重洋來訪,」父親向沙奇點頭,然後又看向沈恩承,「一是跟往日小友重逢,該喝他個無醉不歸!」
「老竇!」我忍不住急起來。「前陣子您去身體檢查,忘了醫生怎麼說麼?您的肝功能不好,不可以喝酒的。」
「唉,就為了大夫那幾句話,該慶祝時不去慶祝,人生在世不知變通,顧慮這顧慮那的,活著還有啥意思?」
「可是……」我上前幫父親脫去西裝外套。
「別可是了,怏快準備美酒好菜,顯顯你的好手藝吧!」父親對我促狹一笑,然後擁著沈恩承和沙奇到書房裡頭去了。
房門關上前,沈恩承突然轉過頭來看我一眼,之後又迅速別過頭去。
我在原地呆了半晌,久久無法言語。父親和沈恩承那對相像的眼睛裡,竟同樣閃著盈盈的淚光。我的心驟然覺得悲苦,這種感覺壓在心頭上,又沉又重。
這是什麼感覺?我甩甩頭,試圖拋去這種擾人的思緒,毅然決然走入廚房。
***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稱心如意地喝酒!」父親搖晃盛著雞尾酒的杯子,佯裝生氣地對我說。
「老竇,您這可冤枉我了,沈大哥待會兒還要開車回家,喝多了可不好。」我伸伸舌頭,輕啜一口冰涼的酒。
「唉,也不將Whisky、Vodka、Brandy或Tequila之類的列酒多放一點,淨放一些果汁,你當我們辦家家酒呀?」父親有點微醺,拿我取笑。
「光這些就夠您醉的啦!」我抿嘴笑。
「上次喝過你親手調製的血腥瑪麗,真叫人終身難忘!」沙奇喝得陶然,悠悠想起往事。
沈恩承的炯炯雙眸看向我這邊來,我連忙避開。
「不過是伏特加和蕃茄汁,再加一點檸檬和辣椒,也沒什麼。」我自謙。
「戲法人人會變,巧妙各有不同。」沈恩承輕輕說道:「同樣的材料經由不同人之手,做出來的味道絕對不會一樣,說說看,你除了這ChampanCuPPunch之外,還會些什麼?」
「唔……」我抬頭想了想。「馬丁尼雞尾酒、曼哈頓雞尾酒、夏威夷雞尾酒、蜜月雞尾酒……差不多一些基本的都會。唉,如果不是怕老竇翻臉,今天我本想做FruitPunch的……」
父親聞言果然瞪了我一眼,我伸了伸舌頭表示承受不住。
「恩承,你嘗嘗我女兒的手藝如何?」父親臉上頗有得色。
他聽話地夾了眼前的鹽鋦雞放進口裡,細細咀嚼,好一會兒不出聲。
我今天做了桌道地的廣東菜,葷菜是燒鴨和白雲豬手,素菜是羅漢齋和鼎湖上素,點心是粉果和雞包,湯品是東瓜盅。幸好素日父親十分挑口,所以我也有所準備。但我仍擔心沈恩承不滿意,雖然緊張,卻故做沒事地偷瞄他。
「好吃的沒話說。」他毫不保留地稱讚。
我突然覺得不好意思,低下頭來拚命扒飯掩飾,以免失態。
「哎,我女兒居然會害羞呢!阿奇,你看過我家穆穆這樣沒有!」父親一定是醉了,竟一反常態地取笑我。
「穆穆這樣,很好……」沙奇愈說聲音愈低。
「好什麼?」父親問。
「很好看……」沙奇的臉又紅了。
「你這小子果然有眼光!」父親仗著酒意大大稱讚起沙奇來。
我則是羞得把臉埋在碗裡抬不起頭,心裡不斷埋怨老竇借酒裝瘋。然後我聽見一陣陣壓抑的笑聲,望向來源才知那是沈恩承發出來的。
「怎麼了,恩承,你不同意我們說的嗎?」父親睨向他。
王見敢,你們的話我萬分贊同。」沈恩承舉杯對著我笑。「我今天才認了穆穆作妹妹呢!」
突然匡啷一聲,父親手上的杯子摔碎在地上,他怔怔地看著我和沈恩承,吶吶地說不出話。我連忙起身將玻璃碎片掃乾淨,父親這才醒覺過來。
「唉,我更是老糊塗了,連個杯子都拿不好……」
「老竇,」我邊整理邊說:「您要抗議我弄淡酒也用不著摔杯子呀!」
「你這丫頭,就是嘴是上不饒人!」父親一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認了兄妹?那很好,很好!」沙奇猛地喃喃自語,然後一個人嘻嘻傻笑。
「好什麼好?你又笑個什麼勁?」沈恩承冷冷地說。
「沒事,反正就是很好、很好……」沙奇含情的眼光透過鏡片向我望來,我只有當作視而不見。
父親在一旁饒富興味地看著,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他對沙奇說:「阿奇,落腳處找到了沒?」
「這……我一心只想來找你們,還沒去訂飯店……」沙奇囁嚅著。
「你是了心想來看穆穆,跟我這糟老頭無關吧!」父親又哈哈大笑,弄得我和沙奇無比尷尬。「訂什麼飯店,你就在這兒住下,咱們可聊聊你的研究成果。」
提起自己的研究,沙奇也認真嚴肅起來,對父親說:「是,那就打擾了。」
晚飯就這樣談談笑笑過去,之後沈恩承起身告辭,父親也不多加挽留,只叫我下樓送客,自個兒又和沙奇鑽進書房中去了。
我跟著沈恩承到樓下停車處,晚風襲來有點冷,我忍不住顫抖一下。
「你上去吧,我走了。」他說著就發動車子要走。
我連忙拉住窗治說:「你沒喝醉吧?這樣開車行嗎?」
「這點小酒就想醉倒我,別笑死人了。」他漂亮的眼睛合著濃濃的笑意。
「你說我像你父親……」我鼓起勇氣來說:「可是我覺得你才更像我父親!」
「那又如何?」他的眼神有些朦朧,不似來時清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著他說。
「我也不知道。」他也看著我回答。
「唉,」我歎氣。「你真見過我母親?改天跟我說說她好嗎?我……從未見過她一面……」說到後來我不禁哽咽,珠淚盈睫。
他看見了,頭靠過來,在我額上吻了吻。「改天碰上你,一定跟你說。」
「嗯,再見。」
「再見。」
他的車子隱沒在夕陽裡,我緩緩踱步上樓去。
***
「你好,我是穆穆現正交往的朋友,沙奇。」沙奇主動對米歇爾自我介紹,倒省了我一番功夫,雖然我對何謂「現正交往的朋友」概念十分模糊。
米歇爾優雅地和沙奇握手,眼睛不著痕跡地批判著沙奇,之後含笑說:「我對台灣不熟,改天來辦場doubledate吧!」
後來沙奇才問我,米歇爾的男友是誰。
「就是我哥呀。」我聳聳肩說道。
「你說沈恩承?」沙奇有點訝異。
「唔,聽說恩承大哥只和外國女孩交往,而且獨鍾金髮女子。」我想著想著不禁露出微笑。
「米歇爾的確是個漂亮的金髮美女,但沈恩承他……」沙奇揉著下巴沉思。「看來不像是喜歡外國女人那型的。」
「你管人家愛交哪種女朋友,人家高興就行了,而且大哥和寶雪兒看起來很相配。」我老實說道。
「他們好到什麼程度了?」沙奇忽然問。
「問這幹嘛?」我皺眉頭。
「你沒聽到人家說要和我們來個doubledate麼?如果他們已經很要好了,而我們、我們……」沙奇又臉紅了。
「我們怎樣?」我有點不耐煩,討厭不乾脆的人。
「我們如果沒人家那麼好,會很奇怪的。」沙奇看著我說。
「什麼這麼好那麼好?我根本聽不懂。」我轉頭就走。
「穆穆……」沙奇趕上來拉住我的手,我連忙甩開。
「做什麼動手動腳的?」
「穆穆,我的心意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們都已經交往了,我是個凡事講求效率的人,不會在原地跟你一直耗下去的。」沙奇迫近我,我一閃,又離他遠遠的。
「拜託你好不好,結交貴乎知心,合則聚,不合則散!像你所說效率啦窮耗什麼的,我懷疑你是真心想和我交往嗎?」我瞪著沙奇。
「穆穆,我想你還是沒弄懂我的意思……」沙奇著急了。
「你如果覺得我們之間的交情很沒效率很耗時間,那我們不如散了吧!」我誠心誠意這樣說。
「不!我大老遠來這裡找你,我不會這樣就放棄。」
他又抓住我的臂膀,我用力掙脫。
「說話就好好說,不要亂碰我!」我一向不喜歡別人的碰觸,但那天……沈恩承吻了我的額頭,我卻一點也沒有厭惡的感覺,可是只要沙奇一碰我,我就像昆蟲上身一般急忙想撇掉。
沈恩承的吻是那麼溫柔,哥哥對妹妹的吻。我看過他親吻米歇爾的臉,那是親暱與寵愛,女朋友專屬的,兩者完全不同,他分的很清楚。
「好好,沒得到你的允許我不會亂碰你。」沙奇舉手投降。「但是請你別那麼排斥我,好像我是什麼臭蟲似的……」看著沙奇委屈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來。「哎呀,我只是不習慣跟人接觸,不管男女都一樣,不是針對你啦。」
我這樣安慰沙奇,心裡疑惑的是,為何獨獨對沈恩承不會這樣。
「呼呼,還好你不是討厭我,我還是有希望的。」沙奇如釋重負。
沙奇到底對我有什麼想望呢?我實在怎樣也弄不明白,他想親近我,大概還要花一陣子功夫吧。但沈恩承……一想到他,我的額頭忽然燒燙起來,被他吻過的地方。
***
「你母親,是生你的時候過世的嗎?」某天沈夫人這樣問我。
我一楞,課才上到一半,沈夫人怎會問到這件事上來。沒注意到學生的不專心,我這老師也真夠差勁的。
「是的,母親因為難產過世。」由於說過太多遍,此刻我已能面無表情回答,就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他……竟然什麼都沒告訴我,是要懲罰我嗎?」
自制力一向很高的沈夫人忽然落下淚來,我頓時慌了手腳。「夫人你……」
她用手絹拭乾淚痕,對我搖搖手表示沒事。
「我和你母親……是很好的朋友,非常非常要好……」她說到後來語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夫人,人死不能復生,我母親有你這樣的朋友,二十年過去仍記得彼此的友誼,她在天之靈也會很欣慰的。」
沈夫人瞧我說的這樣冷靜,怔怔地望著我。「你和你母親非常像……」
「不。」我搖搖頭笑著說:「我看過媽媽的照片,她比我美得多了。」
「你和你母親,都有特殊的耀眼氣質,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我聽得睜大了眼,彷彿聽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但令我更詫異的是,沈夫人一把將我緊緊擁入懷中,差點害我無法呼吸。
「可憐的孩子,可憐的阿柔……」
好不容易我才從沈夫人溫暖的胸懷中脫出,臉色必定脹得通紅了。
我不需要人可憐,不需要人同情!我有媽媽沒媽媽都是我自己的事!
我想對沈夫人這樣吼,可是看著她哀憐的目光,我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但我的反抗一定傷了她,她不過行長輩之職,給我多年欠缺的安慰罷了。
為何我會這樣生氣?因為我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崩潰。
「今天課就上到這兒吧,我先回去了!」
我匆匆忙忙逃離沈宅,背後聽見沈夫人喊著:「我讓司機載你回去!」
但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沒有人能撕裂我彌合已久的傷口,沒有人!
出了沈家,我到處亂走,心裡是空的,什麼都不想去想。
然後我發現有輛車停在我身旁。
「上車。」聽到有人這樣說,我順從地上了車,心裡明白這人是誰,但我既不用看也不用和那人說話。好奇怪,我不認識這樣的自己。
車停了,他幫我開門,拉我出來,觸目所及是一個有著青草綠樹的小公園。
「這是哪兒?」我問。
「我第一次見到你母親的地方。」
我這才將目光移向他,必須側仰著頭,他比我高出許多。他還是拉著我的手,但我並不想甩開他,一點也不想,被他牽著,感覺很安心。
他帶我到一張長椅上,讓我坐下來。「二十年前,我七歲的時候,在這裡看過你母親,她那時正懷著你,肚子大概有這麼大,我也記不太清楚。」
他在肚子上比了個圓球,我看了不禁微笑。
「你母親和我媽大概約在這裡見面,我媽把我叫開,可是我卻躲在一旁偷看……」
我聽得入神,不自覺地抓緊他的手。
「後來我媽好像躲到一邊去哭,你母親招招手叫我過去,我那時很好奇她肚子怎會那麼大,到底裡面裝什麼,所以盯著看。」他輕輕碰著我的頭髮,眼神閃著溫柔。「你母親對我笑笑,摸摸我的頭,指著肚子說:『這裡面是你的妹妹喔!』我很驚訝,對著你母親說:『那我可以摸摸她嗎?』你母親笑著點頭,我就把手放到她肚子上。」
他的手來到我的臉頰。「然後你知道你做了什麼?當時在肚子裡的你竟然用力地踹了我。」
「真的?」我啞然失笑。
「哪還會有假,我差點被你嚇死!對你媽媽說:『妹妹好凶,踢我!』你媽媽笑得喘不過起來,跟我說不管以後妹妹是乖是凶,都要我好好照顧她,因為……你是她的心肝寶貝。」他猛地將我摟入懷中,聲音從他的胸膛傳入我耳裡。「我當時答應了你媽媽,不論如何都會保護你、照顧你,所以你哭吧,盡情哭吧!」
他之所以抱我,是因為我的眼淚狂湧而出,停都停不了。我將臉深埋在他胸口啜泣,雙手緊抓他的襯衫。
這是積壓二十年之後的徹底崩潰嗎?不,這不是崩潰,我只是把早該流露的心情傳達給他,給這個我所信任的人。
二十年前,當我還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我就見過他了。媽媽或許知道將來我和他還會再相見,所以殷殷囑咐他要保護我、照顧我……這份深意,是多麼多麼令我心痛。
「媽媽……媽媽……」在他的懷裡,我一聲聲叫著我死去的母親。
我哭得幾乎要昏厥過去的時候,聽見了他強而有力的心跳,那是活著的證明,這才漸漸恢復過來。他有力的雙臂緊緊圈住我,我伏在他胸前,和他那樣親近,卻一點排斥感也沒有,因為是我把他當成哥哥的關係嗎?
「穆穆,好些了嗎?」他問。
「嗯。」我仍賴在他懷中不起來。
「你母親是個非常好的人,我那時不知道她就是楚伯伯的妻子,後來在你家看到你母親的相片這才想起來。」
我終於覺得不好意思,主動離開那片溫暖的胸膛,抹乾頰上的淚。「這麼久以前的事了,難為你還記得起來。」
「我想見過你母親的人,一輩子都會忘不了她吧!」他猶似歎息般說著。
「沈夫人也說過我母親很特別。」
他望進我眼底去,好一會兒才說:「你也一樣。」
「我?我比不上媽媽。」我從長椅上站起來,稍事振作。「我父親為了她終身不再娶,你母親對她念念不忘至今,而當年才七歲的你,竟然也對她印象深刻,為了對她的承諾,這樣地照顧我……」
「不只是為了承諾,我……」
一向牙尖嘴利的他竟會有說不下去的時候,我揚揚眉詢問他想說什麼,但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我不言不語,臉上露出苦惱的神情。
「謝謝你告訴我母親的事,真的謝謝。」我跎起腳尖,仰起頭來,大大地吸了口氣,胸臆一陣舒暢,彷彿打開了陳年老鎖,取回了心中的珍藏之物。
「不用……說謝謝。」他低頭望著自己的腳,不知在想什麼。
「大哥,」我在他身前蹲下來,配合他的視線。「改天我們和米歇爾、沙奇出去走走吧!」
「你和沙奇交往得還順利嗎?」他揚起一邊嘴角,有點像苦笑。
「唉,他老是要求我這要求我那兒,原本我以為交往很單純的,早知道這麼麻煩,我就不答應他了。」我嘟起嘴。
「完全不懂男人心思的小傻瓜!」他又笑了。
「你罵我什麼?」我圓睜起眼,手插著腰,這麼一來因為蹲著身子而失卻平衡,他快速伸出手來扶著我。
「改天有空哥哥會教你的,唉——」他連連搖頭歎氣,弄得我莫名其妙。
人對人有什麼要求?不就是忠誠的陪伴嗎?就像我和老竇一樣,彼此相依為命。沙奇是最近才多出來的人,難道他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其它要求?我實在不懂。
「說到就要做到。」我認真對他說:「還有,千萬不要罵我,否則……」
「否則怎樣?」他揚眉詢問。
「我要真氣起來,說不定會咬人!」我露出利牙恐嚇他。
「早在我們初見面,你踢我那一腳時,我就該明白,你不是個好惹的丫頭!」他還在笑。
「怎麼,你後悔遇到我了嗎?」我轉過去不理他。
「不,我永不後悔遇見你。」聲音很輕,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我迅速轉身。
他聳聳肩,一笑帶過,攬著我的肩走出小公園。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但要記得挪出時間來,大夥兒出去玩玩。」
「知道啦……」
「一定要記得……」
他被我纏得無法消受,唉唉唉連三歎。
我永遠難忘那天,我們肩並著肩說說談談的情景,就像是一對真正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