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柔一向在清晨六點鐘起床,然而,對今天的例外,她卻沒有過於在意。事實上,她沒心思去想這些瑣事,那個男人冷峻傲然的臉龐不斷在她眼前晃動,甚至在她好不容易入睡之後,溜進她的夢中騷擾她。
丁秋柔懊惱地歎息,往後一倒,又躺回床上。為什麼呢?她想著,為什麼她會一直想著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男人?那個大塊頭真有那麼特殊嗎?
是的,她承認一看見那傢伙就覺得他與眾不同,但她從小就和三個堂哥以及堂哥們無數個砍兒們玩在一起,什麼樣奇怪的男性她沒見過?那個人怪、名字更怪的保鑣沒道理會讓她如此耿耿於懷啊!
要說外表嘛,他長的是還不壞,輪廓深刻有型,體格也壯碩而毫無贅肉,神情更是十足的酷哥模樣。可是,那又如何?她的大堂哥也有明星一般俊美的輪廓;二堂哥的體格可以媲美阿諾史瓦辛格;小堂哥則是酷斃了,總是被大學裡的女同學追著跑!所以,她很肯定自己絕對不是因為那傢伙顯眼的外表,才變得這麼怪裡怪氣的。
那麼,是為了什麼呢?丁秋柔突然決定不再繼續探討這個問題,否則無眠的夜晚可能還會持續下去。她伸展雙手,扭轉、扭轉脖子,接著,掀開被子下了床,到與她房間相連的盥洗室梳洗。
她穿上襯衫和牛仔短褲下樓,客廳裡靜悄悄的,廚房裡也不見任何人影。大家都到哪兒去了?她皺起鼻子,爸媽為什麼沒有上樓叫她起床吃飯?
下一刻她就記起來了。爸今天要搭機到香港去,媽一定是送行去了,順便帶了大廚去採買食物。
哈!還說什麼她有生命危險呢!留下一個老園丁和一隻大胖狗能保她長命百歲嗎?
她輕哼了哼,肚子卻不爭氣地發出更大的聲響,於是她在餐桌上找著一盤三明治,另外替自己倒了杯柳橙汁,再將東西全都裝在托盤裡,端著它三兩歲又蹦跳回樓上去。
她咬了口三明治,因為接觸到食物而滿心歡喜,甚至天真地手舞足蹈起來,完全忘了自己前一分鐘還為了某事心煩意亂。
「在樓梯邊跳舞是很危險的,可別綁匪還沒行動,你自己就先把頸子給跌斷了。」
低沈的聲音在她前方響起。丁秋柔驚呼一聲,手中的托盤應聲落地,她自己則勉強嚥下口中的三明治,並不智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身後就是樓梯,她的腳除了空氣,什麼也踩不著。這下好了,她感覺自己往下墜時,想著她老爸找來烏鴉嘴保鑣,而她就要死在他該死的鐵口直斷下了。
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兩人之間又隔著段距離,即使是百公尺短跑的世界紀錄保持人在場,恐怕也無法及時拯救她纖細而脆弱的頸子免於被折斷的命運。
丁秋柔算是既不幸又幸運。不幸的是認識了冷漠,此刻才會發生跌落樓梯這樣的蠢事;幸運的是冷漠雖非奧運金牌得主,卻是這世上唯一能及時拉她一把的人。
該死的!他提醒她小心樓梯,她卻決定滾下樓去。幹什麼!用得著陪上一條命來和他唱反調嗎?還是她根本就忘了自己已經是個凡間俗人?
冷漠轉移身形,瞬間便來到了丁秋柔身旁。這位小姐正閉著眼睛尖叫,不得要領地揮舞雙手,試圖穩住重心,結果自然是適得其反,完全沒有跡象顯示她能救自己脫離險境。
冷漠輕易地抓住她,並將她帶回樓上。而這位小姐很有趣,雙腳已經穩穩地著地了,她的雙眼依然緊閉,還是不斷地揮舞雙手,發出尖叫。
「夠了!」冷漠出聲制止她,幾乎要用手掐住她那差點摔斷的脖子。「你叫了這麼久,從大廈頂樓往下掉都應該著地了。」
丁秋柔倏地睜開眼睛。
「你……你……」
「我們昨天才見過面,你記性不會這麼差吧?」冷漠懶懶地提醒她。
「我當然記得你是誰,可是--」丁秋柔詫異地眨眼眼。「你這個時候在我家裡做什麼?我爸媽都不在--」
「你母親送你父親到機場去了。」
「啊!」丁秋柔喊:「連這個你都知道?」
冷漠奇怪地看著她。
「他們出門前告訴過我。」
「咦!他們記得告訴你,卻忘了跟我這個女兒說一聲?爸媽是怎麼搞的嘛?」
冷漠仍瞅著她看,看著看著,竟覺得有些想笑。
「你的鼻子、眼睛全皺在一塊兒了,為什麼?」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生氣。」丁秋柔鼓起嘴,咕噥著:「你害得我一夜都睡不好,爸媽卻連跟我說一聲都沒有就把你找了來--」
「等等--」冷漠打斷她喃喃自語似的抱怨。「你昨天就知道我的存在,不是嗎?你跟我握過手、打過招呼的,我以為你已經接受了你父親的安排。」
「我指的是今天,他們怎麼可以趁我熟睡時把你找來,還把我丟給你,而自己出門去?」丁秋柔嚷著,愈想愈覺得氣憤,爸媽為什麼這麼信任這傢伙?他們難道不怕一個不小心,錯將女兒的安全托付給一頭狼?
冷漠蹙眉,心有些亂了;他以往從沒遇見過這般難以捉摸的對手。
「我搬過來住是昨天就決定的--」
「你說什麼?」丁秋柔咬著牙問:「搬過來住?誰允許的?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我是你的貼身保鑣,不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怎麼能就近保護你?這是很基本的道理,你應該明白才對啊!」
「去它的什麼道理!」丁秋柔難得粗魯地吼道:「我才不許你這個擾人清夢的傢伙住進我家,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冷漠頭往後仰。
「你要罵人前是不是應該站遠點?」
經他一說,丁秋柔這才發現自己還黏在他懷裡,趕忙像見了病菌似的後退三大步。她知道自己又臉紅了,卻仍不忘狠狠瞪他一眼,然後跨過摔在地上的三明治及碎玻璃,打算回房間去。
「等一等,丁小姐。」冷漠在她拉開房門時,開口喊住她。
丁秋柔停下腳步,轉過身,沒好氣地應道:
「幹什麼?」
「有個問題想請教你。」冷漠倚著牆問:「能不能請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應該為你的失眠負責?」
丁秋柔張大了嘴,感覺臉上火燙,如果拿塊牛排放上去,也許都能煎個五分熟。老天!她沒想過他會問這個問題,她真是頭殼壞去,才會對他提起她的徹夜不眠。
一眼望進一雙深邃的眸子,他正在靜候她的答案,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慵懶卻危險的氣質。哈!等到老死吧!她什麼都不會說。
丁秋柔往自己房間走,又一次被冷漠給喚住。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丁小姐。」
「本小姐不高興回答,不行嗎?真想知道的話就搬出我家,然後留下住址,我會寫信告訴你答案。」她說完,便閃進房裡,關上房門,然後跳向床,捶打枕頭出氣。
※※※
冷漠回到他房裡,小睡了片刻後,以心靈術與梵軒聯絡。
「怎麼樣?過了大半天了,事情可有什麼嶄獲?」他腦中響起梵軒的聲音。
「還說不上來。」冷漠邊向梵軒傳出聲音,邊起身替自己倒了杯水。「這位丁小姐似乎很難捉摸。昨天她看見我時是一臉驚惶,今天卻又變成全然的厭惡;她排斥我,想把我趕出她家。」
「這不就對了嗎?」梵軒說:「她認出你了,知道你是來逮她的,自然千方百計要把你趕走,你也太差勁了吧?這個都想不透!」
「事情哪有你想得那麼容易?感覺起來,她是真的不認識我,要趕我走只有一個簡單的原因,那就是--她根本就不想要一個保鑣。當然,我不會完全相信我所看見的,看起來愈單純就愈可疑;如果她真是撒旦王要找的人,我遲早會找出破綻將她帶回冥界。」
冷漠聽見梵軒誇張的歎息及哀嗚聲。
「什麼遲早?我還得扮演幾天的縮頭綁匪啊?你答應過會盡快搞定的。」
冷漠大笑。
「演個綁匪就真的那麼教你難受嗎?我倒覺得你表現得不錯,至少那封信就寫得挺像一回事的。」
「信?我寫過什麼信?」梵軒在問。
「給丁元喜的威脅函啊!」冷漠回答。「丁先生拿給我看了,像真的一樣,不錯嘛!又是從哪出電視劇學來的?」
一陣沈默,然後,梵軒的聲音才又響起。
「我沒寫過什麼威脅信。」
又一陣寂然,冷漠的語氣變得嚴肅。
「你確定?還是寫過卻忘了?」
「我正值盛年,你可別侮辱我的記憶力。我沒寫過什麼信,冷漠,打從你要我扮個虛構的綁匪,我就像個呆子似的什麼正事也沒做過。」
「不是你?那麼,怎麼會有那封信?」冷漠放下手中的杯子,兩道濃眉緊蹙。
「會不會是丁老頭搞錯了,把隔壁家的信當成自個兒的?」
「你當這種威脅信是宣傳單,家家戶戶都收得到?信我瞧過,的確是寄過丁元喜的,上頭警告他要多注意女兒的安全。」
「怎麼會這樣?我真的沒寄過什麼信給丁老頭。」梵軒嚷著。
「事情有些古怪。」冷漠道。
「你打算怎麼做?冷漠,我總覺得事情有些偏離了我們所預設的軌道。」
「別擔心,我會查清楚的。」
「查?你沒弄錯吧?老兄,你該查的不是那封信,而是那個女孩的底細,可別搞到最後,你真的當起她的保鑣來了。」
「你在胡說什麼啊?」冷漠皺眉。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吧?」梵軒問。
「我當然知道,不須要你提醒。」
「那就好!」
「你呢?現在在做什麼?還窩在飯店看電視嗎?」
「再看下去我就要生病了,那些故事全都悲傷得可以。」梵軒回答。「我現在在外頭,正打算四處走走,看看人類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這主意不錯!不過你可得當心些,別在人界惹出什麼麻煩來,這可不是你習慣的世界,逼不得已非得使法術時也要特別小心。」冷漠囑咐他。
「我知道了。」
「那麼,祝你玩得開心,有事隨時和我聯絡。」冷漠道,並結束了這次的通話。
究竟這封威脅信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的時間裡,冷漠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梵軒不會對他說謊,更沒有道理欺騙他,那麼,這封信到底是從何而來?
信就攤開在他的面前,他一再審慎地閱讀它,發覺其中簡短的機械文字根本無法提供他任何訊息,它就像一封再尋常也不過的警告函,毫無特殊之處。
在綁票之前先給予警告,這表示寫這封信的人並不是真的想綁架丁秋柔,只是藉此來達成另一個目的,是不是這個樣子?
冷漠想他應該和丁元喜好好談一談。之前,他以為信是梵軒寫的,是以並沒有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上頭;現在不同了,事情似乎變得有些複雜,如果真有人想對那女孩不利,他便不能坐視不管。
這念頭倏地令冷漠心裡一驚,他顯然太入戲了,才會忘了自己並不是真正的保鑣。他的任務是攻破丁秋柔的心防,讓她露出破綻,然後將之帶回冥界接受審判。他執行任務從不曾心軟,這回也不會!不論她裝得多麼單純、無辜,一旦證明了她就是此之任務的目標,他絕不會有絲毫留情。
那麼,他又何必像只該死的狗,拚命要嗅出這封信裡隱含的危險味道?冷漠問自己,隨即又加以否認,他並非擔心那女孩的安危才對威脅信耿耿於懷,他只是對任務負責。
對於女人,他一向既不信任,也不關心!
他將信塞回抽屜裡,起身走到窗旁看著外頭蒼翠的樹木。綠色是一種不錯的色彩,看著它,似乎能讓人心靈平靜,應該將之帶回黑暗的冥界,並多方使用才是!
嗯,這主意不錯,梵軒也會喜歡吧!他總是毛躁又欠缺耐性;多看些綠色的東西,對他絕對是有益的。如果梵軒真想成為冥使中的佼佼者,就必須有像他一般的冷靜與自制能力;無意間便將情緒展露無遺是最傻的行為。
冷漠對自己的處事態度非常自信,他鮮少讓外界的因素影響他的判斷能力。然而,盯著窗外的一片碧綠看了又看,不知怎麼地,這回,他的心並未因此獲得平靜--那封威脅信就像他心口上的一根刺,令他怎麼都無法置之不理。
他懊惱地背過身去,抓了抓原本稍嫌凌亂的頭髮,在一陣遲疑之後,冷漠跨出幾個大步,推門而出,直接走向隔壁,並敲響了那扇房門。
門緊閉著,裡頭的人也沒有對他的敲門給予回應,於是冷漠耐著性子又試了一次,這回還不錯,至少他聽見了丁大小姐的聲音。
「別來煩我--」丁秋柔的嘶吼帶著壓抑。「我不吃飯,也不想見任何人,我媽回來的話,你們就這麼告訴她。」
看來,她是把他當成家裡某個傭人了。冷漠扯高嘴角,伸出手輕輕碰觸,並試著轉動門把,只聽「喀」地一響,原本上了鎖的門應聲而開。
將自己整個埋在棉被裡的丁秋柔倏地推開被子坐起來,對著站在門外的冷漠發出刺耳的尖叫。
「你……你……」丁秋柔瞪大眼睛,雙手緊緊抓住被子,支吾地問:「你是怎麼進來的?門明明鎖上了。」
「原來你沒事。」冷漠微微一笑,踏著悠閒的步伐走進她的閨房。「你不應該把自己鎖在房裡,出了事的話,可就麻煩了!」他故意這麼說,事實上,一點也不麻煩,對他而言,開個鎖就像喝水一樣容易。
「你……」丁秋柔勉強壓下驚惶和怒氣,朝他喊:「你無權擅自進入我的房間,我會告訴我爸爸,要他開除你這個自大的黑心鬼。」
「黑心鬼?」冷漠幾乎要笑了。「很不錯!是我聽過最有創意的罵人詞彙。」
「是嗎?那顯然你聽的還不夠多。」丁秋柔一直在虛張聲勢,是以回了這麼一句之後,她便開始沮喪。不行的!她絕無法就這麼和他在一個屋簷下共同生活。「你弄壞了我的門鎖嗎?否則,你怎麼能進得來?」她低頭看著抓緊被子的雙手,可憐兮兮地說著。
見她這副模樣,冷漠霎時失去了捉弄她的興致。說起來也許沒人會相信,但他真的希望他們能和平相處,即使只是一小段時間--就在他確定她的身份,並揭露他的來意之前。
隨即,他惱怒地發現自己太大意了。偽裝是所有的逃犯最慣用的伎倆,也許她的表現既自然且楚楚可憐,那依然很可能只是作戲,他怎麼能如此輕易便卸下防備?真是該死!為什麼這個女孩顯得這般不同?他很難理所當然地將她視為逃犯。
深吸了一口氣,冷漠移開目光,不正眼看她。
「別擔心了,你的門依然完好無缺。」他說。
「那你怎麼進得了我的房間?我確定我把門鎖上了。」丁秋柔問,聲音仍舊透露著沮喪,彷彿他的「破門而入」是一件足以影響她一生的重大事情。
「如果我連鎖都不會開,又怎麼能把你從綁匪手中救出來?」冷漠這麼說。
「不會有人來綁架我的。」丁秋柔聞言,喊著。
「你何以如此肯定?」
「我從沒傷害過任何人,為什麼有人會想傷害我呢?」
冷漠瞪著她。
「你究竟是太單純,或者根本就是個白疑?」
丁秋柔張大了嘴,隨即生氣地指著他。
「你怎麼可以罵我?我爸爸花了一大筆錢可不是請你來罵我的!」
「就算是在人界,也有沒心肝的壞蛋!他們做壞事純粹是為了自我的利益,哪裡會管你是江洋大盜,還是天殺的大好人?你在人界待了這麼多年,總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這回,輪到丁秋柔以怪異的眼光看他。
「你說話的方式好奇怪。」她皺眉。「為什麼說『人界』?我從來沒聽過誰用這個名詞來稱呼我們所居住的環境。」
「是嗎?」冷漠非常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映入眼廉的卻只有純然的無辜與不解。非常好!精湛的演技簡直可以榮膺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就算是我用詞不當吧!反正,那不是我此刻想跟你討論的話題。」他說著,告訴自己別太著急,絕對還有更多機會可以逮著她的小辮子。
「你就這麼闖進我房裡,還指望我會乖乖地坐在這兒跟你談話?」丁秋柔這才想起自己對他太過和氣,於是她哼了聲,撇過頭去,把富家女的傲慢表達得淋漓盡致。「很抱歉,冷先生,要談話得等會了,現在我想休息,請你出去吧!還有,出去時,麻煩替我把門帶上,既然門鎖難不倒你,我會要爸爸找人在裡頭裝個門閂。」
「別麻煩了,我照樣會打開它的。」冷漠逕自走到她床邊,拉了張椅子坐下。「恐怕你暫時不能休息了,丁小姐,我要和你討論一下那封威脅信的事。」
「威脅信?」丁秋柔的注意力又被拉了回來。她再度轉頭看著冷漠,甚至還把身子前傾了些。「你在說什麼?我沒收到什麼威脅信呀!」
「但是你父親收到了。」冷漠告訴她。
「什麼?」
「你父親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說明將對你不利。」
丁秋柔愕然,好半晌之後才能開口。
「爸爸收到了一封威脅信,所以他才會想送我回山上?後來,又雇了你做我的隨身保鑣?」她喃喃道:「這件事是真的嗎?你沒騙我?」
「你父親沒對你提起這件事?」冷漠反問。
她搖頭,頗為沮喪地道:
「他一個字也沒提。」
「也許是他不想讓你害怕。但是,我認為該把實情告訴你,如果你能具備一些警覺性,我的保護工作將會進行得比較順利。」
丁秋柔尚未從打擊中恢復過來,是以對冷漠的話根本就恍若未聞。
「原來真的有人想綁架我,所以爸爸他才會……」她呢喃著,淚水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溢出眼眶。「我不知道……還以為他找藉口想把我趕回山上……我真的好壞……」她不斷吸著鼻子,舉手想抹去滑落臉頰的眼淚。
她哭了!他說的都是些該說的話,她卻哭得好像他剛痛罵了她一頓似的,這……這是搞什麼嘛!
「喂!你--」冷漠有些手足無措。「怎麼忽然哭了呢?我說錯了什麼話嗎?」他煩躁地背過身去。「我終於明白你父親為什麼要瞞著你,或許我也不應該說出來。」
「不,不是這樣的。」丁秋柔情急地伸手拉住他。「我很感激你把實情告訴我,否則我心裡一定會有疙瘩;你知道的,我一直到最近才可以和爸媽住在一塊兒,難免會有些缺乏安全感……對了,請你把事情詳細告訴我,我--」她想下床,卻又忘了該放開拉著他衣角的手,結果腳和被單纏在一起,幾乎重心不穩地跌下床,因此,哇哇地喊叫起來。
冷漠轉身接住正要滑落床邊的丁秋柔,聳起兩道濃眉,對她說:
「小心點!似乎我一不注意,你就會有跌斷頸子的危險。」
「從床上掉下去才不會摔斷脖子。」丁秋柔攀著他,喃喃咕噥。
「沒錯,大不了只會讓你有個瘀青的屁股。」冷漠看著攀在他腰際的手,嘴角略揚道:「身為一個保鑣,我有責任保護你身體的每一個部分,自然也包括你的小屁股,我想我不會喜歡看見它受到絲毫傷害。」
她臉紅,責難地瞪他。
「你不應該提起我的……我的臀部,那不禮貌,何況,你也不會『看見』它,絕對不會的。」老天!她為什麼會覺得害羞?從前,她的堂兄們甚至還毫不客氣拍她的臀部呢!
「你以你的屁股為恥嗎?」
「當然不!」丁秋柔喊:「它是我身體的一部分,而且形狀不錯又沒有下垂。」
「那麼,聽我提起它,你應該覺得驕傲。」
「拜託!沒有人會因為自己有個不錯的臀部就覺得驕傲。」
「哦?是嗎?」冷漠揚揚眉。
他這麼說,令她不可控制地探出脖子看向他那瘦而有力的臀部,而當她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時,臉紅得簡直要燃燒起來。喔!她怎麼能這麼丟臉?居然和一個陌生男人在房裡談論……天!為什麼她在他面前總表現得像個白疑?
「你又臉紅了,為什麼?」冷漠問。來人界好幾回了,他只知道人們會為了好些個理由臉紅,至今卻仍無法成功地辨識其是導因於忿怒、興奮、羞愧,或其它的因素。
丁秋柔惱怒地瞪視他。
「我臉皮薄,不像你!你這個人這輩子臉紅的次數一定數都數得出來了吧?」
冷漠聳聳肩,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曾經臉紅過。然後,他發現這女孩還賴在他身上,不曉得為什麼,她似乎並不怕他,而且經常就這麼不自覺地貼靠著他,這著實不像個冥界逃犯對幽冥使者所該有的態度。
他想不透其中的原因,只能輕輕地將她推回床上坐好,再度把此次談話的重點提出來。
「因為丁先生出國去了,有關威脅信的一些問題只能問你了,你就坐在原地別動來動去,免得橫生意外,我會盡量長話短說的。」冷漠道。
「我說過了,關於那封信的事,我一點也不知道。」丁秋柔悶悶地答,因為離開了冷漠身邊而產生了些許失落感,臉上也跟著出現了可憐兮兮的表情,雖然她自己並不知情。
然而,冷漠看見了。她若有所失的寂寞神情憾動了他向來冷硬的心,令他既驚愕又忿怒,接著,一貫的面無表情取代了所有的情緒。
「既然你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那麼,就說說你近來的生活狀況吧!只要有一丁點不尋常,都要說出來,瞭解嗎?」冷漠明白自己的語氣不佳,也知道他這麼說話讓人家白了臉,卻紅了眼眶。他心裡也不好受,但是沒辦法,一定得這樣!他怎能對她心軟?她是撒旦王指名的首要逃犯,而他是奉命來追捕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