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該等到巴克雷回來再作決定。」他知道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但是他仍不放棄說服葉小曼打消離開的念頭。
「我不會,也不能等他回來!」這可是她離開他的大好時機,她知道巴克雷相當好面子,決不會讓她走。
而要她與朱安薇或是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她絕對不能容忍。
「可是我若幫了你,我該如何向巴克雷交待?」基爾相當為難。妹妹亞琪兒先悔婚在前,差點就破壞他與巴克雷的友誼;現在又來了一個葉小曼……唉!當初他真不該輕易許下承諾,簡直是自找麻煩。
「他不會在乎的。」有了朱安薇,他哪裡還記得她。
「你對他好像有很深的誤解,據我所知——」
「別再顧左右而言它。」她截斷他的說服。「你該不會是後悔了吧?你若不肯幫我,我可以去找別人。」
「你能找誰?」
「我相信總會有善心人是肯對我伸出援手。」明知機會渺茫,但是她不能放棄任何可行的機會。
「善心人士?」基爾對她天真的想法不苟同的搖著頭:「知道你是巴克雷妻子的人絕不敢幫你,而不知你真正身份的人,或許會對你伸出援手;但是人心不古,你又是如此年輕貌美……我不是故意要嚇唬你的,你應該瞭解本地的男人大都十分好色……」
葉小曼感到萬念俱灰,淚水不禁淒然而下。
「Mygod,你別哭,我幫你就是了。」基爾手中沒有兵器,否則他會棄械投降的,因為他受不了女人的眼淚。
「謝謝!」天還是沒有絕人之路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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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的台灣。
葉小曼彷彿作了一場夢,然而這場夢並未因她回到台灣就消失。
相反的,當她獲知自己懷有身孕時,她知道這輩子想將巴克雷忘記是不可能的。
她相信巴克雷已忘了她,因為她回到台灣之後,生活一直過得很平靜。
然而她真的很平靜嗎?她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肉體上的傷害也許可以隨著時間而痊癒,但是心靈上的呢?誰來為她撫平?
肚子裡的孩子讓她變得更堅強,她並沒有因此而恨巴克雷,相反的,她很高興她有了孩子;因為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人間處處有溫情,當她回到台灣時,房東林太太對她伸出援手,仍然把房間租給了她,讓她不必露宿街頭。
許筠當初的承諾都沒有實現,但當她陷入經濟上的困難時,出現了兩名貴人。
一個就是高言。或許是良心不安,他在獲知葉小曼回到台灣後,竟積極地向許筠爭取當初允諾給葉小曼的酬勞;也許是許筠還有點人性,果然把一百萬給了她,但是這一百萬卻再也無法彌補她失去的一切。
葉小曼原本不肯接受,但是高言一直勸她,加上她的確也需要錢來支付祖母和弟弟的生活費,只有聽高言的話收下那筆錢。
第二個貴人則是一名無名氏。他像是上帝派來的天使,在葉小曼最需要幫助時出現,每個月都寄錢到老人院和啟智中心支付葉小曼的祖母和弟弟的一切費用。
有了無名氏的幫助,葉小曼肩上的擔子減輕了許多,加上許筠給的一百萬,她才能安心地接受懷孕的事實。
她沒有因此而好逸惡勞,相反的,她決定趁自己肚子還不是很明顯是找份工作多賺些錢。
雖然有了無名氏的幫助,她已無後顧之憂,但是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將又會成為她的另一個重擔,她得未雨綢繆。
當她決定找工作時,房東林太太剛好決定開間花店,正缺人手,於是林太太要她在花店工作。
從小她就喜歡花花草草,有了這樣一個工作機會,她當然欣然接受。
也許是林太太的人脈關係很好,花店一開張,生意就很興旺,加上高言又為花店拉了不少客戶,花店的生意好得無法想像。
林太太之說這是葉小曼的福氣,除了給她的薪水不斷往上升,還把整間的花店交由她經營。
為了不辜負林太太的美意,她特地拜師學藝,她的聰穎加上她的巧思,很快地成為一位「沾花惹草」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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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噹當!」
掛在自動門上的風鈴一發出響聲,表示有顧客上門了。
「小曼,休息一下,快來喝雞湯。」林太太不只是她的老闆、房東,還像一位慈母不時對她噓寒問暖,尤其怕她營養不良經常燉補給她吃。
她除了感激林太太的關照外,更感激林太太沒有對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感到好奇;林太太好像很體恤她想埋藏回憶,幾乎三緘其口。
「林太太,你快把我喂成母豬了。」大概是害喜,也大概是心情低落,她的體重並不像一般孕婦增加。
「你要努力吃多一點,一人吃兩人補,補胎好過坐月子,你快把雞湯喝了。」
為了不拂逆林太太的好意,即使已聞「雞」色變,葉小曼還是把湯給喝光;因為她喝下的不止是雞湯,還有林太太的關心。
「如果你累了,就回去休息。」林太太關心的注視她略帶蒼白的臉色,又說:「懷孕的人不能太勞累了,你看看你的臉色真糟,這樣子叫我如何向——」她及時住了口,狠狠地擰了自己大腿一把,懲罰自己多嘴。
「向什麼?」葉小曼察覺她的支支吾吾。
「沒什麼,我只是不想讓別人認為我是個刻薄的老闆。」林太太暗暗舒了口氣——呼!好險,沒說溜嘴。
「你是這世上最好的老闆了。」葉小曼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人。
林太太為了怕她工作量太多,一口氣請了兩個助手,而這兩個助手也都十分體恤她懷有身孕,經常和她搶著做工作,害她領新水時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呢!
「秀秀和水菱呢?」林太太發現兩名助手不在店裡。
「秀秀去銀行,水菱送花去給客戶。」
「嗯。那你要不要回去睡個午覺?我來看店就行了。」
林太太對花藝根本一竅不通,葉小曼不放心把店交給她。
其實她很懷疑當初林太太怎會想開花店,她也問過原因,林太太卻只是說一時興起。
很奇怪的回答不是嗎?不過葉小曼並沒有加以追問,只是把自己的疑惑放在心中。
「小曼,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哎,你也瞭解我是個藏不住心裡話的人,明知道不該多問,可是我真的很關心你,也替你著急……」林太太一副不知道從何說起的表情。
「林太太,你想問什麼儘管問吧!」葉小曼很坦然。
「可是怕問了你會難過……」
「到底什麼事?」現在她已漸漸學會面對一切。
「你有沒有想過孩子的問題?」林太太指指她微凸的小腹。「你難道不替孩子以後著想,孩子需要爸爸,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當然想過,只是她又該怎麼做?叫她告訴巴克雷嗎?他會要這個孩子嗎?萬一她知道了之後,跟她搶孩子的監護權,她怎麼辦?
再說,他未必會在乎她肚子裡的孩子,他想要孩子會有不少女人替他生的。
「我要獨立撫養孩子,我會盡全力照顧孩子。」她決心不讓巴克雷知道她有了孩子。
「話這麼說是沒錯,可是孩子長大後若向你要爸爸,你要怎麼告訴他?你別意氣用事,我知道你對孩子的爸爸一定有著感情,否則你怎麼要生他的孩子,對不對?再說人家對你很好,你不理他,他還……」完了!怎麼說溜嘴了!林太太急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一臉的不自在。
「林太太,你說什麼?」她對林太太的異樣感到相當的懷疑,尤其是當林太太提到「他」;「他」是誰?哪個「他」?
她從未向林太太提過巴克雷的事,林太太理應不會知道巴克雷,但是林太太口中的「他」到底是什麼人?
「我沒說什麼,我什麼也沒說,你別亂想,真的,我沒有說溜嘴,我——我——哎!」
林太太的言詞閃爍加重葉小曼心中的揣測。
「林太太——」葉小曼想追問個明白,但一陣風鈴聲傳來,打斷她要說的話。
「小曼,林太太。」進來的人是高言。
「高大哥。」在這段期間,葉小曼已和高言成了好朋友;她從相處中瞭解高言為人正直而且富有正義感,更加欣賞他。
「高律師,你來得正好。」林太太彷彿見到了救星似的鬆了一大口氣,連忙道:「你找小曼一定有事,我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再見。」
說完,林太太匆匆離去。
面對林太太的慌張狀,葉小曼心中畫了個大問號。
「林太太怎麼了?」高言也發現了。
「我不太清楚,她今天怪怪的。」但她一定會找個機會問個明白,她想。
「這幾天還好吧。」
「很好。」有時候她覺得高言對她的關心超乎一般朋友,他總像個大哥般的照顧她,「對了,你相親的結果如何?」
前幾天高言回南部接受父母為他安排的相親。
別以為他是律師,能言善道;其實他可以在法庭上辯才無礙;但一面對感情,他可是屬於白癡型的。
「還好吧。反正一切隨緣,這種事強求不得的。」他倒十分看得開。
「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儘管開口哦!」要不是她的朋友不多,她倒想當個紅娘,因為她知道高言絕對是個好丈夫,而且對妻子一定很忠貞,不像巴克雷那般花心——哎!怎麼想起他呢,不是說好了要忘了他的嗎?
「高大哥,我托你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她拜託高言幫她查「無名氏」是誰,顯然會用無名氏來幫助人的人是為善不欲人知,但是這個無名氏卻同時幫助她祖母和弟弟,這絕不會是個巧合。
她也幾次向安養院以及啟智中心尋問無名氏的資料,想好好的答謝對方,但是安養院和啟智中心的回答像是串通好似的都不願告訴她,令她很苦惱。
唯一能表達她心中感謝之意的,只有寫信請安養院和啟智中心代轉給無名氏。
「這個……還沒有!」高言支吾地道。
葉小曼注意到一件相當特別的事。每每她提到這件事時,高言的口氣和表情也變得不自在,跟剛才林太太的表情一模一樣。
「小曼……」高言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嗯?」葉小曼注視著他道:「高大哥,你想說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孩子的問題?」
不會吧!今天是什麼日子,高言和林太太居然問了同樣的話?
如果說林太太是好奇,她可以理解。
但高言——他問得似乎有點莫名,因為他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巴克雷的。
「我決定留下他就已經不是問題了。」她一副不願繼續這個話題的口氣。
高言卻不願就此打住。「難道你要逃避一輩子?你不讓巴克雷和孩子相認?」
「高大哥,我不想談『那個人』!」她的胃一陣翻攪。
「『那個人』卻是你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在法律上他是有權利被告知,而且,如果他要與你掙孩子的撫養權,恐怕你為一定會贏。」
「他根本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他怎麼會來爭取撫養權?」她信誓旦旦。
「你怎麼肯定他不知道?」
「因為他若知道而想要孩子,他絕不會不採取任何行動,所以現在的情形只有兩種:一是他不知道,二是他不要。」
「你怎麼能確定沒有第三種情形?」高言語帶玄機道:「小曼,有些事不是如你所想的。」
「高大哥,你到底想說什麼?」葉小曼的直覺告訴自己,高言一定有事隱瞞了她。
「我說什麼都不具意義,我相信很快你就會明白事實的真相。」
高言的話讓葉小曼墜入迷霧中,難道真有什麼事實真相她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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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曼固定每個禮拜天到安養院和啟智中心探望祖母和弟弟。
唯一讓她感到安心的是,祖母和弟弟的生活過得很好,尤其是弟弟的學習情形大有進步。
「安修女,可以麻煩你把這封信替我轉交無名先生嗎?」寫信給無名氏成了她的固定習慣,雖然無名氏從未回過信給她,但是她只想表達心中感謝之情。
「當然可以。」安修女是啟智中心的創辦人,一個是有愛心,而且願意奉獻自己的修女。
「謝謝!」
葉小曼道謝後想離去,卻被安修女叫住。
「小曼,你有沒有定期做安檢?」
「有。」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安修女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我知道。」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將為人母的喜悅。
「願主保佑你們一家早日團聚。」安修女突然迸出令她錯愕的話。
正當葉小曼感到納悶時,安修女帶著臉笑容向她揮手道別。
也許按修女說的「一家人」,指的是她與弟弟吧!她告訴自己別多想。
啟智中心位於市郊,沿途的風景十分優美。
由於醫生說過散步對孕婦有益,所以葉小曼就徒步走了一段距離。
唉!懷孕後的她體力大不如從前,才走了一小段路就讓她香汗淋漓、氣喘吁吁。
忽然,一條手帕出現在她面前。
她轉過頭,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舌頭甚至因太過意外而打結。
「你——你——」
「是我!」巴克雷的聲音蒼老而疲憊,他英俊、一向意氣風發的臉彷彿老了十歲,而且也變憔悴了,雙眼佈滿紅血絲,下巴也滿是胡茬。
這樣的他是她所不熟悉的巴克雷,葉小曼不明白他怎會完全變了樣。
乍見他時,她是驚訝的,但是細看之下,她整個心都糾了起來。
縱使她內心已波瀾洶湧,她的表情卻是十分冷漠。
她不多想,快步地想逃離他。
「小曼,別走!」巴克雷象掙扎了很久似的才追上她。
「先生,我不認識你!」她很慶幸今天自己穿了一件寬鬆的洋裝,加上體重並未增加太多,三個多月的身孕應該還不是很明顯。
「你——」巴克雷心痛的注視著她:「為什麼要不告而別?」
他居然有臉來質問她?他也不想想他做了什麼可惡的事!
「我不想同你說話,更不想看到你,請你走開!」
「你不說明原因,我不會放你走的!」他伸出手,馬上見到她臉上戒慎害怕的神情。
「你別碰我!」不行!她得趕快離開,她不能讓他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
「你在怕什麼?」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腹部,一陣狂喜從他的心中升起,要不是她懷有孩子,他會狠狠地打她幾下屁股,但是現在他只想緊緊將她擁在懷中,狠狠地吻她、愛她。
「求求你,別再糾纏我了,好不好?」她不明白上天為什麼要讓他出現在她面前。
「我要你跟我回家!」
「我不要!」葉小曼崩潰似的大吼著。
她寧願獨自一人,也不願回到他身旁,等著看他愛上其他女人,這會逼瘋她的,她絕對沒辦法承受這一切。
這樣的回答令巴克雷大為光火。他為了她付出這麼多,她居然對他毫無情義,這該死的小女人!偏偏他卻無法對她生氣。
「我是孩子的父親,你不能抹煞我的權利!」氣憤之餘他只好把自己的態度變得強硬。
葉小曼深深地忘入他的眼眸中,凝看著那一雙含帶怒氣的堅定眼神——這樣的他,應該是令她害怕的;但卻不然。
「孩子是我的。」她堅定地說。
「也是我的!」
「不是!不是!不是!」她的情緒有些失控。
巴克雷幾乎要按耐不住性子,天知道他從未對一個女人這麼抑制自己的脾氣過,而她竟還不領情。
「你別想瞞我了,孩子是我的。」
葉小曼看他的表情,知道騙不過他,既然如此,他是來和她爭奪孩子的是嗎?
「孩子是我的,你不能搶走他。」她淒愴的哭泣著,兩隻手像在保護寶貝似的緊緊護在腹部上。
「小曼,不要哭了。」巴克雷再也無法隱藏內心的激動,他就是怕見她的眼淚,他不要再讓她傷心。
「你高興了對不對?你很得意對不對?你知道我有了你的孩子就無法逃開你對不對?」終於無法承受這一連串的打擊似的,葉小曼發了狂似的捶打著巴克雷,眼淚在她臉上奔竄著。「我只是你眾多女人中的一個,對你而言我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為什麼你不肯放了我,讓我好好的過日子?我恨你!」
「你真的這麼想離開我?這麼的恨我?」巴克雷用力的捉住她的手,然後將她的臉轉向他。如果這麼低聲下氣的態度都無法打動她,他只好改用另一種方式。
他用力的吻住她,不管她是如何的反抗他,而他心裡又是多麼的害怕她真的對他已毫無半點餘情。
葉小曼在巴克雷的強硬索取之下,漸漸的軟化了下來,但是她的反應十分木然,就像個木頭般不回應。
巴克雷心慌了。她當真對他已不具任何感情,那他為她所作的一切不是完全沒有意義?
更加重他的吻,巴克雷托起她的下巴,將舌頭探入她的口中,注以深情愛戀,直到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他才滿意的放開她。
「你並不完全只恨我。」
「你這樣算什麼?別以為一個吻就能讓我屈服,如果你想要女人撫慰你的話,台灣到處都有,你這麼做只會讓我看不起你。」
「你真的對我全無情意?」
葉小曼拚命的點著頭,她不會讓他知道她愛他,因為她怕自己連最後一點尊嚴都喪失掉,無法找回來。
「既然如此,我認了!我保證不再糾纏你。」他也有男性的自尊。
葉小曼模糊著淚眼,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她該高興才對,為何她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快感,只覺得自己墜入重重的挫折中,無法再抓起。
她深吸了口氣,佯裝堅強道:「希望你說話算話!」
葉小曼從巴克雷郁黯的眼中知道自己贏了這一場仗。
面對這樣的苦澀,巴克雷終於明白她對他的恨意是那麼的深,他知道如果她手中有一把刀,恐怕會毫不猶豫的刺向他。
巴克雷用他那雙深沉的黑眸直直看著她,兩雙目光無言的相對流盼……
「你放心,我說話算話。」他用自己從未聽過的滄桑語氣顫抖著說:「希望你好好得保重自己。」
葉小曼迅速的背轉過身,他這種語氣讓她心碎!
風呼呼的吹著,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她不敢回頭,怕讓他見到她不聽使喚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