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擦擦藥就好了。」
「你剛才說,我是你的女朋友。」她低聲問。其實她也不用低聲說話,反正只有他一個人聽得見。
「是你要求的,你忘了嗎?」
他揚揚拳頭,笑著,然後忽然聽到她大叫。
「把手機拿起來,你的手機啦!」
「幹嘛!要打給誰嗎?」他以為她有話要他傳達。
「拿起來裝作在講電話,這樣別人就不會以為你一個人自言自語,像個神經病。」
他依著她的指示,真的就拿起手機、站在街上表演講電話給來來往往經過的路人看。
「這樣別人就不會把你當神經病了。」
「我又不在乎。」
「不管怎麼說……」
「就當我是在跟女朋友通電話,行了吧!」
手機貼著他的耳際,密密的長髮覆蓋上他的手指,她欣賞著他的手指,極具藝術家氣質的手指,很美、很動人,但她摸不到。
她低頭望著自己有點透光的手指,心中激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渴望,她想摸摸他、碰碰他,只要有點點肌膚相觸的感覺就行了。
「怎麼啦?」
「沒事,只是忽然覺得活著真好,不明白為什麼那天遭到意外的會是我。」問天問地問不出個所以然,更問不出為什麼她會這個樣子來跟他進一步的接觸。
「天意吧。」
「以前我最不喜歡聽這種命運捉弄人的話,我總相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上,但現在,這種想法很可笑。」她的自負在今時此刻瓦解了,她自嘲地笑了笑。
「我跟你正好相反,我總認為人就該聽天由命,一切交給老天爺去安排,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遇上天災或人禍,該把握的是當下,好好享樂才重要,不過現在我的想法似乎變了。」他從來不去想太多未來的事。
「什麼事改變你的?」
「也很難說得清楚,我一向最討厭責任,所以我不定下來當然也不想生孩子。」他遲疑了下,想著他好像已經把她變成他的責任了,所以他決定事情才顯得愈來愈少魄力。他會猶豫、會考慮,這……該怎麼辦呢!
當初決定多管閒事出手幫她,一是因為被柳淑媛愛女心切所感動,二來也只有他能跟楚楚溝通。他可以拒絕的,但是他沒有,因為他替她假設的未來是香消玉殞,他只是充當好人一回罷了。
他從不考慮未來的事,但是現在他真有點惶恐不安。
「你怎麼啦?」是不是她的話罵到他了,好像在說他不知上進似的,不然怎麼會呆住了?「如果我說錯什麼,我道歉……」
「想不想看電影產?」他突然打斷她的話。
「看電影?現在?」
「忘了我們現在正在電影院前嗎?就看這部好不好?」他隨便指著電影看板,也不管他指的是什麼片子,總之看了再說,他們得把握現在啊,沒時間忸怩了。
「好啊!」如果她今生看的最後一場電影是跟他看的,不管電影好不好看,都是個完美句點。「買一張票就夠了。」
他搖搖頭。
「不行,那個售票小姐看我拿著手機講了這麼久還只買一張票,她一定會以為我被甩了,這有傷我的自尊,當然不行。你在這邊等我,我去買票。」
「喂!」
他也不管旁人詫異的眼光,轉向望向他。
「手機啦,拿下來了啦!」
「喔,太習慣,忘了。」他拿下手機,快步跑向售票處。
看著他寬厚的背影令她好感傷,那堅定有力的肩膀,她看得到卻無法依偎。
或許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懲罰她以前將愛情當作兒戲,那些個男朋友們,只要她手一勾,便乖乖上鉤,感覺膩了便甩,一點也不去考慮她拋棄的人受傷的心情。
而她該受的懲罰是她愛上一個男人,真正的心動了,她卻碰不著他、摸不著他,更不能說出口。她的未來會怎樣?醒來?死去?醒不過來?她如何拿這三分之一的機會去搏他的心,太冒險了。
看藍奇諾揚著兩張電影票朝她揮舞,她露出只有他看得到的笑容。
她唯有把握現在!
她不能想未來,他們之間只有現在啊!
***************
還不想回家,還想爭取跟楚楚相處的時間,所以一出了電影院,藍奇諾就自作主張到附近的公園散散步。
與她相處愈久就愈被她美麗容貌下的那顆心吸引,因為她長得美,所以以往想接近她的人都是看中她的外表,至於她的個性好與不好,也不是太重要了。只有他在現在這種時候才有機會瞭解到她的真性情並且欣賞。
「剛才的電影好看嗎?」
楚楚跟在藍奇諾身邊,慢慢的在路燈下走著。伸手拂過及腰的草叢,手指劃了過去沒有一點感覺,提醒她她還是個沒有實體的靈魂,能與他並肩散步的機會是她多得的。
「算好看吧。」一堆特效畫面看來很刺激,但是她不以為他真的看到了什麼。一場電影看下來,她感覺到他不是猛塞爆米花、灌可樂,就是在看她,肆無忌憚的,隔壁座位上的年輕女孩還以為他在看她,電影散場時發現他並沒有上前搭訕要電話,還一臉失落的離開。
「才怪,我看你根本沒有在看,電影演了什麼你也不知道吧。」
「你還說我,你不也是一直在看我,你又看到什麼電影情節了。」
「原來我們兩個浪費了兩張電影票啊。」藍奇諾摸摸鼻子。
他們身邊有一對情侶,邊走邊對他投以訝異的眼光,他懶得理他們,而叫出來的是楚楚。
「手機手機……」
在她的連聲提醒下,他才掏出手機擱在耳際。
「幹嘛這麼麻煩!他們愛看就讓他們看好了。」
他抿抿嘴。他不在意被人指指點點,但她在意,他也只好依她了,拿著手機跟在她身後,他們在公園裡走了又走。
跑到一張長椅前,她坐了下去。
「好想吃棒棒糖喔!可惜我現在不能吃。」
「你好像很喜歡吃棒棒糖,上次你在電梯裡吃棒棒糖,讓我印象很深刻。」他也坐到她身邊。
「我每次只要心情不好就會吃棒棒糖當作發洩。」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很多嗎?」
「很多啊,因為我總是相信什麼事都是靠自己努力的,如果我做不好,我會覺得是我的問題,不發洩一下我會瘋掉的。」
「那上次……」他回想著那天她為了什麼事心情不好。
「還不都是你!我對自己很有自信,不論是身材還是臉蛋,你一句機器人的評語讓我自信心全失,你說我心情還能好得起來嗎?」
他認真地想著,好像他真的說過這樣的話。只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哪是這麼冷血的人哪!
「你等我一下。」話一說完,他起身跑出公園。
他幹什麼去了?她看著他跑向對街的便利商店,一會兒的時間他又折回來,他手中的東西解去她的疑惑。
「棒棒糖!」他就為了這兩根棒棒糖跑到對街去!她看著他喘吁吁的臉,她笑得眉兒眼睛全變彎的。
「你幹嘛笑!你不是想吃棒棒糖?」他覺得一片好心被她笑光了,表情很不以為然。
「你……你就這樣去買東西!」他指著他的耳邊。
他是真的忘了,太習慣了嘛,所以他從跑到便利商店找棒棒糖到櫃檯結帳,他的手機一直擱在耳邊,難怪剛才便利商店的店員表情怪異得很。
「你的手不酸嗎?」
他板著臉將手機塞回口袋,隨手剝開一根棒棒糖的塑膠紙放進嘴裡。一入口,酸酸甜甜的糖果味道便在口中擴散。
「你……」
「我心情也不好啊。」咬著棒棒糖,他說得含糊不清。「為了你,大概那些店員現在正在店裡笑翻了。」
「好吃嗎?」她指的是棒棒糖。
「比不上香煙,反正你也沒辦法吃,這枝我吃,另外這一根,我留著等你醒來的時候吃。」揚揚那根棒棒糖,他扔進口袋。
一股異樣情緒在她心中波動。不管他是為了什麼原因才會對她這麼好,總之他已經令她驚動,但,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
這叫作孽?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要抗議!
「雖然只有我看得到,但你的表情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呆啊!」他很快把棒棒糖吃完,只剩下塑膠棒,他走向垃圾桶,一扔--「解決了一次心情不好。」
「你第一次看到我,覺得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如果她要死,她也要知道她在別人眼中是個什麼樣的人。
「漂亮美麗、自以為臉蛋就是最好的籌碼,不管旁邊的人,凡事以自我為中心,為了達到目的,不惜犧牲一切。」他實話實說。
她臉色一沉,他說的就算是實話,還是挺傷人的。
但他說得沒錯,她不付出真心與人相處,那些個號稱是她的男朋友們都是為了她的外表而追求她,至於她的心,從沒有人知道,所以當她出車禍,來醫院看她的人五隻手指都數得完,一個不能動、不能說話的美人的吸引力也只有這麼一點點。
「說真話很難聽得進去。」
「不,只是有點難以消化,但是我很高興你說真話,至少我要是真的死了,才不會還以為自己是人見人愛、世界無敵美少女。」
他愣了一下。她會不會說得太輕鬆平常了?生與死是多麼重要的事,難道她已經看破了,該死的時候就離開,舍下對人世間的眷戀到另一個空間去。
「你不必假裝。」
「我沒有……」頓了頓,她才說真話。「其實我好害怕,我也不甘心。」
她的控訴只有他知道,她哭泣怨天的模樣只有他看得見,除了他,再也沒有人可以幫得了她。
這個擔子還真不是普通的輕。
「你不會死。」
他堅定的口氣讓她遲疑,他怎麼這麼有信心?
「你怎麼能夠這麼肯定?」
「至少你的靈魂現在在這裡,所以我可以斷定你現在還活著,而且你也不見得真的會死啊!」
生跟死,她只有二分之一的機會。
「比起其他更不幸的人,你還是有機會的,你要把握的是現在。這樣想吧,你可能會死,也可能永遠無法甦醒,但也可能會醒過來。比起已經死去的人,你還有三分之一的機會呢!」
她要把握的的確是現在。她可能明天死去,也可能是後天,哪一天都可能是她的祭日,既然她靈魂出竅和他相識,她已經比其他不幸的人更幸運了。
「我等你來跟我領棒棒糖。」他舉起右手張開手掌。「來,擊個掌。」
她看著他,揮著右手向他掌心擊去。想當然,兩隻手依然無法相觸,但意思到了就行了。
***************
深夜十一點,藍奇諾走進公司附屬的攝影棚,啪啪啪地將燈光全部打開。
「沒關係嗎?」楚楚走到藍奇諾身後看他忙來忙去,眼光一閃,瞥見那面落地鏡,鏡中依然沒有她的身影。
「我跟樓下的管理員報備過了,沒事。」
「你可以隨便使用攝影棚的嗎?」她知道他很受重視,但像他這樣為所欲為的,上面的人都不管嗎?「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他享受生命、不吝嗇花大筆金錢投資在生活品質上,他的生活隨性原則近乎沒有目標,也因為他年紀輕輕就成名,所以花那些錢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
他踢開腳底下的一團電線。
「別人認為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就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沒有意見。也許對一些看不慣我的人,他們可能會覺得我是在混日子,沒有生活目的,也沒有願望,但是我不必理會那些人,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為什麼要搞那套救贖的論調呢!這個世界上唯一救得了自己的只有自己了。」
「那是你已經擁有很多人渴求的東西了,你才會這樣想。」譬如事業、財富,甚至名氣,這些是很多人一輩子也追求不到的。
「我倒不覺得我擁有了什麼。」準備妥當,他喚道:「過來吧!」
之前累積了滿滿一缸的自信心,如今到了要發揮時,她仍然膽怯,踏不出那小小的一步。
「過來啊!」
他的喚聲沒讓她腳步移動。
「過來吧,我弄了老半天,不就為了你一句想嘗嘗當模特兒被我拍照的感覺,你要知道我大牌得很,很少人可以指揮我喔!」藍大師竟然被她一句話就卯起勁來計劃這整件事,他還得避開其他人的注意才行呢!
「拍了又怎麼樣,照片上又看不到我的樣子。」
「但你至少做過這件事了。你要知道,有很多模特兒為了爭取拍照的機會而對我主動獻身呢。」
「那你都……」
「她們一片好意我是不會拒絕的,否則就太說不過去了。」藍奇諾拿起相機追尋她的身影,縱然她的身影只有他的肉眼才看得到。
跟她第一次看到他時想的一樣,他果然是個超級大玩家,有多少個模特兒上過他的床,可能他也數不清了。
以肉體交換機會,似乎是很合理的交易,如果今天她沒出事當了模特兒,跟他的關係是不是也要設定在這個模式上?
「但她們太天真了,就算她們跟我或是跟其他工作人員上床換取機會,如果她們本身沒有實力,久而久之她們還是會被淘汰的。光上床就會成功,那努力這兩個字就可以從字典裡刪掉了。」見她沒吭聲,他就繼續說下去。
「羅琦呢?她也跟你上床?」
「好過一陣子,但現在她跟誰在一起我就不清楚了。」說到手段,羅琦比他高竿多了。「別說別人了,我都已經拍了好幾張了,你可以換個姿勢了。」
「換……你偷拍我!」她一點準備都沒有,他的相機還對著她,她想逃啊!
「有時候偷襲才能拍到好照片。現在,忘記其它的事,你想當模特兒讓我拍照,你現在就在做這件事,好嗎?專心一點。你太差了,我也是會開口罵人的喔!」
這麼簡單嗎?忘記其它事,忘記她只是個靈魂,忘記她的身體還在醫院裡,忘記她正在生死一線間做掙扎,也許明天她連靈魂都一塊消失了,那麼她再也沒有機會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了。
他的眼神向她投過來,有激勵,有嘉許,有讓她產生力量的能源。
趁她還有機會,做她要做、她想做的事!
「這個姿勢可以嗎?」她移到佈景前擺了個姿勢。
「很好!不必管我,你繼續做動作,不要停,繼續……」
在他的鏡頭下,她宛如一隻翩翩起舞的彩蝶。不自覺的,他按下快門,一次又一次……
他們暫時都忘了楚楚的未來是生或死的問題,只有現在是他們所能掌握的。
該死該活,就看醫生能否救得了她,或者該問老天爺到底要她活還是死。
他們專門拍了許多張照片,渾然不覺攝影棚的門被悄悄打開來,有兩對訝異的眼睛從門縫中看到了這一切,然後悄聲合上。
「休息一下吧。」他就地而坐。「楚楚,你還想找你親生母親嗎?」
他一句話冷卻了她滿腔的熱情,她臉色一沉。
「為什麼要提這個?」
「先回答我。」
「當然想……」
藍奇諾截斷她的話。「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母親現在怎麼樣了?我說的是養大你的那個母親。」
楚楚不解地看著他。她不要他跟家裡任何一個人說他看得見她的事,因為這樣她才能聽到許多她不知道的事。
「去看看她吧!」
***************
她從來不曾以這種角度看過她的家。
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了,屋況不算好,牆壁上斑駁的痕跡是歲月流逝的寫真,翻修過一次的地板是整棟屋子裡唯一還帶點新味的代表。
屋子裡有老舊的酸味。以前她總不想回到這個令她抬不起頭來的家,她只是楚家的養女,跟這棟屋子一點關係也沒有,它的窮酸氣味不跟她搭上關係,反正她總要離開這個家,去建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她認為自己不過是個過客,所以她對這個房子沒有一點歸屬感。
但是現在……
楚楚站在客廳的中間,抬頭又低頭、低頭又抬頭的打量屋子四周。
她想回家。
自從意外發生後,她就被送到醫院,就算她的靈魂離開了身體,她也沒有想過要回家來看一看。
家對她來說一向是個令人厭煩的名詞,但現在她連想回家都沒辦法。
她走到飯廳,回想以前一家五口一塊吃飯的情形;又走到她的房間,房間裡的擺設跟她那天離開家去維納斯參加新人徵試時一模一樣,什麼都沒少。牆上的海報、床頭的洋娃娃,就連桌歷都還在六月,六號的位置還用紅筆框了起來,旁邊還寫了「加油」兩個字。
六月六日,是她的命運轉折日,讓她受了重任,讓她規劃好的一切全部停擺,但也讓她更進一步認識藍奇諾,這樣她到底該高興還是該怨歎呢?
她身子一移,朝廚房移去,正巧與從廚房出來的楚志武碰上。
「二哥……」忘了楚志武根本看不到她,她立時出聲。
彷彿聽到了什麼聲音,楚志武停下腳步四處張望著。
「我大概是睡眠不足,太累了吧。」楚志武用小拇指掏掏耳朵,將冰涼的礦泉水放進背包裡。
這是她那個高大勇武的二哥嗎?為什麼他變得這麼憔悴?面帶菜色、眼窩凹陷,才二十七歲的他怎麼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的歐吉桑。
喀達一聲,前頭院子的門被推開來,回來的是楚志文。
「大哥,你回來得正好,我待會兒要出去,這是媽交代要帶去醫院的衣服,你幫我拿過去。」看到楚志文回來了,楚志武從牆角提來一袋東西。
「你還要去兼差?那個工地的臨時工作太危險了,你別再去了。」知道弟弟這陣子不停的兼差,就為了楚楚的醫藥費,楚志文忍不住說了他幾句。「前些日子那場大地震有人從五十六樓摔下來死了,很危險的,你不要再去高樓工地兼差了。」
「不會有事的啦,三三一大地震都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地震不會震到現在啦!」楚志武將那袋衣服交給大哥。
「我還是覺得太危險了。」
「危險也得做。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形,楚楚的醫藥費、家裡的開支,官司也開始了,少說也要拖個一年兩年,這段時間難道不必花到錢嗎?」
「我早跟你們說過了,打這種官司,最後一定是我們敗拆。你看看他們的律師團多麼龐大,我們又不懂法律,怎麼跟人家爭?」對於打官司這件事,楚志文是持反對立場,但他無法說服媽跟志武,情況也演變到這種地步了。
「明明是那個女人的錯,我怎能不幫楚楚討個公道!」楚志武不服。
「他們要面子嘛!承認是羅琦錯的話,對她的公司的形象會造成負面影響,只要她不認錯,時間拖久了會變成我們死要錢,因為大家一定會說,不是她的錯所以她才要為自己的清白辯解,我就是考慮到這個,否則我幹嘛堅持只要賠償拿到就可以和解了。」
「這樣不是姑息養奸嗎?」楚志武恨恨地說。
「你又不是第一天出社會了,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你會不懂嗎?」
「我懂,我當然懂,我只是不甘心楚楚變成這個樣子。我跟你不一樣,我一直在等她長大,可是她一點也不懂我的心,還處處躲著我。」楚志武覺得心好痛,守了這麼久的妹妹,竟然被半途殺出的藍奇諾搶走了。
楚志文明白弟弟的心,而他是真的把楚楚當作妹妹看待,少了男女這情作祟,他的想法也會清明許多。
「志武,聽我一個勸,如果楚楚真的喜歡你,她就不會躲你。為什麼要為了媽媽一句話而逼得楚楚離開家呢?她始終是我們的妹妹啊!」楚志文拍拍他的肩膀,然後走向餐桌,看到中午吃剩的食物,他歎了口氣。「志武,你中午在家吃的嗎?」
「媽說她沒空煮,叫我自己在外頭解決。怎麼了嗎?」楚志武也走了過來。
「媽不是沒空煮,你看,她根本是把早上吃剩的稀飯再加點水就當午餐了。再這樣下去,楚楚沒醒過來,媽也會因為營養不良倒下去。其實媽疼楚楚比疼我們多,你不覺得嗎?」
「只是楚楚一點也不懂媽的苦心。」楚志武也有同感。
楚志文看了看時間。
「我要走了,美娟還在車上等我呢。」經過這件事,他交女朋友的事終於可以不必隱藏了。
「哥,如果你跟美娟結婚,也許可以替我們家沖沖喜。」
「再說吧。」楚志文面帶苦笑,拎起袋子進去房裡,拿了件外套又走出來。
「一起走吧。」楚志武也關好了門窗。
楚志文跟楚志武一離開,楚楚也跟著出去。
因為他們看不到她,不知道她一直坐在他們中間聽他們說話,也正因為如此,她聽到了他們從來不曾讓她知道的真心話。
二哥要去兼差,大哥要去醫院,她看了看兩個人離去的不同方向,她選擇上了大哥的車子,坐在後座。她打量著大哥身邊的女孩,這個女孩或許就是她未來的大嫂。
「怎麼去了那麼久?不是說要拿件外套而已。」
女孩的聲音極細,長得雖然不算漂亮,但還算清秀,只不過她臉上的高傲神情恰巧是她最討厭的類型,如果她們真成了姑嫂,家裡一定會吵翻天。
「遇上志武,多說了幾句話。」
「車子開快點,就不會耽誤電影開場的時間。」柯美娟催促著。
「美娟,對不起,我必須先繞到醫院一趟,我要拿東西給我媽。」楚志文滿懷歉意地說。
「又是為了我那個沒有血緣的妹妹!」柯美娟臉色如霜。
「對不起,你可以不必上去,你在車子裡等我就行了,我拿上去馬上就下來,然後我們先去逛街再去看電影。」
柯美娟為了規劃好的行程打亂很不高興。
「我受夠了!每次跟你約會,你都要先去醫院看你那個半死人的妹妹,你真的把她當作妹妹而已嗎?」
「美娟,你怎麼了?」楚志文被她突然的火氣嚇一跳,連忙將車子駛往路邊停靠。
柯美娟轉過身來面對她。
「你說你要我還是要她?」
「什麼要你還是要她,她是我的妹妹啊!」
「意思就是說,如果我嫁給你,我除了必須伺候你家兩個老的,還必須給你妹妹當下女嘍!萬一她一輩子醒不過來,我們還要養她一輩子嘍!我告訴你,我沒有那麼偉大,為了愛情可以忍受這些,你的家累太多了!對不起,我柯美娟品德沒那麼高尚。」
「美娟,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楚志文,我們到此為止,我不會跟你繼續走下去的。」話落,她打開車門,氣呼呼的下車走了。
重重的關門聲讓傻掉的楚志文清醒過來,他望向右邊再看向人行道,然後才慢半拍的打開車門追了出去。
「美娟,等我一下……」
不一會兒,楚志文走了回來,一臉落寞,而柯美娟並沒有跟著他回到車上。
大受震撼的楚楚依然坐在後座,她輕喃出聲:「大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