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一夜之間,鍾晴紅了。
不知是首發單曲真的如評論界所說的那麼超級好,還是沾了莫明MV的光,那支首發單曲《深海寂寞》竟以旋風之姿橫掃各個榜單的榜首位置,高居不下,甚至在網上也是下載率最高的一首歌,走在街上,十條街有八條都在放這首歌。
她的唱功好這幾乎是無可爭議的,但更為引人注目的是她與宇文揚、莫明撲朔迷離的「三角關係」。今天說她深愛宇文揚,對莫明種種追求不屑一顧;明天又說她將宇文揚當作踏腳石,上了位便拋下他,立刻愛上了風流俊美的莫明,轉投他的懷抱。當然也有人說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蓄意炒作,又將嚴微和姚雪瑩那件事拿出來當例子,以證明她是多麼地有心計地計劃著這一切,宇文揚和莫明不過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凡此種種,看得她的眼睛都痛,甚至還有記者自稱專訪過她,寫了一篇顛倒黑白的文章,連帶著批評了許多歌手——老天,她連這個人的名字都沒聽說過!
一切就像一陣風吹過來,睡醒一覺,就有人捧著統計單告訴她現在她有多紅,她的歌有多麼地受歡迎。
於是,廣告找來了,採訪、做節目的邀請也紛至沓來。若不是她堅持一切以唱片為主,推掉了不少邀請,她現在大概忙得腳打後腦勺,對什麼都顧不上了。
總之,不管多麼喧嘩、多麼荒誕,她紅了,紅得她自己都莫名其妙。
因為她的歌嗎?可如果不是和宇文揚、莫明莫名其妙的緋聞,大家不會那麼快關注她,但若是只因為緋聞,她的歌似乎真的有不少人喜歡。
她應該怎麼解釋她身處的環境呢,她不清楚。
也許有人會羨慕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可她卻並不這樣想,與其這樣每天被纏著失去了自由,她寧願站在台上安安靜靜地唱歌給喜歡她的歌的人聽,那樣將是多麼簡單的一件事。
「小晴,起床了,小晴。」鍾母慈愛地看著躺在床上瞪著大眼睛卻還賴在床上的女兒。
「我再躺一會兒,媽。」鍾晴伸個懶腰,好懷念這張床,好軟。
「最近累壞了吧。」鍾母歎口氣,「昨天又是幾點回來的?我都睡了,你還沒回呢——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嗯,我知道。」
「我最近總是在電視裡找你的新聞,可聽到的都是你和那個明星的緋聞,還有,還有你的老闆,女兒,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究竟更喜歡哪一個?」
鍾晴笑了,「媽,不是告訴你不要信嘛,那些都是假的。」
「你哪個都不喜歡?」鍾母刨根問底。
「媽,你想太多了。」鍾晴輕笑,可以想見媽媽和阿姨在私下裡已經研究過好多次。
「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應該談個朋友了,有了喜歡的人就相處看看。不過,一定要帶眼識人,千萬別被人騙了。」
「我知道。」
鍾母沉吟片刻,「昨晚上,你大姨和舅舅來了,說是想來看看,好多年沒見了。」
鍾晴眼中閃過瞭然的光,「好啊,親戚間多走動走動也好。」
在她八歲的時候媽媽與爸爸離了婚,領著她回到娘家。外公外婆自然是疼惜自己女兒的,盡可能地幫助她們,但好景不長,兩年後兩位老人相繼去世,一幢兩居室房子竟引起兩個兒女的爭奪,鍾晴媽媽成了姐姐和哥哥仇視的對象,只好黯然搬出房子,靠租房過活。自從那以後,似乎就斷了聯絡,甚至過年時去拜年,他們都一副怕向他們借錢的嘴臉,見到她們就沒有好臉色。
十多年了,現在這會兒才想著來看看?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這個地址的,竟然可以找到這裡。
不過,不論他們做得有多麼絕情,總歸還是媽媽的親人,媽媽已經夠寂寞的,如果他們經常走動,也許媽媽心情會好些。
「他們……也都老了。」鍾母感歎,原本她以為自己會恨他們,但見了面,看到彼此頭上的白髮,竟是如此地心酸,她還記得他們將她趕出房子時說的話有多難聽……
「他們還好吧?」鍾晴起身坐在床上,刺眼的陽光穿過白色窗簾灑在床尾。
「身體還好,就是上了年紀。你還記得舅舅家的大兒子小倫嗎?他在國外讀書,好像還是在讀博士……他從小學習就好,得了好多獎狀。」
那個每天只知道捧著書,連頭撞到樹都會說對不起的書獃子?想忘記也難,在他的世界裡彷彿除了書便沒有其他的,不管身外發生什麼樣的事他都無動於衷,只專注在書裡。那年為了爭房子,大姨和舅舅鬧得天翻地覆,他也不過是掃了一眼狼狽不堪的兩個長輩便回到書房,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鍾晴點了點頭,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喂?」
「準備好了嗎?快下來吧,我們等你呢。」許琳的聲音在電話中很清脆。
等她?「這才幾點啊?」看一下鬧鐘,沒錯,不過九點,他們定的可是十點半鐘。
「老大,幾點?現在十點二十五分,你說幾點啊!」
「十點二十五分?」鍾晴仔細拿起鬧鐘研究,的確指針都沒在動,「給我十分鐘。」她頭痛地掛上電話,這破鬧鐘早不停、晚不停,偏偏這時候停!
接著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換衣,梳好頭髮剛剛好八分鐘,「媽,記得幫我買兩節鬧鐘的電池,行嗎?」
「嗯。」鍾母溫柔的目光從沒離開過忙碌的女兒身上,「今天又會很忙吧?」
鍾晴拿起小手包,「嗯,錄歌,好像還有一個電台節目——媽,我真的得走了,時間來不及了。」她掃了一眼客廳的表,正好還有一分鐘下樓的時間。
「媽,我走了!」她匆匆地關上門,走了。
望著女兒背影消失的那扇門,鍾母歎了口氣。又是走得這麼急,連口飯也沒顧得上吃。
媽媽問她喜歡哪一個?
她當然喜歡——宇文揚。
可是,因為突然增加的工作量,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面。她真的……好想他。
她不是不想將心裡的話告訴媽媽,可是即使他親吻了她,很溫柔地對待她,她還是感覺到一種不確定。她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她,甚至不確定他們這是不是在談戀愛。每當面對著他的時候,她還是會緊張,有時還會手足無措——可是他不一樣,他還是那麼瀟灑自如。
她弄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無端的猜想,還是他若即若離的態度造成的,總之,和他在一起就像走在雲端,得隨時提醒自己小心掉下去。
鍾晴捧著手機,呆呆地看著裡面的號碼,不知是不是應該撥過去。
也許她該打過去,這樣想著,手就不自覺地按了下來。
「喂?」電話那頭傳來迷迷糊糊的聲音。
「是我。」鍾晴纖細的眉微皺,「你在睡覺嗎?」
「哦。」宇文揚揉揉眼睛,爬起來接電話,「是啊,剛才還在看書,看了一會兒不知怎麼就突然睡著了——怎麼,想我了?」他還以為他不先打過去,她永遠不會想起給他打電話呢。
「幾點了?你在做什麼?」他又問。
「才十點多而已,我一會兒還有個電台的訪問要做。」鍾晴道,她是趁許琳出去協調工作打的電話,「你在家嗎?」
宇文揚停頓片刻,「想來看看我住的地方嗎?」
鍾晴一怔,瞪著大眼睛不知該說些什麼,去他家?這是好事……還是壞事?這是不是表示他們有進一步的關係了?
「怎麼樣?想看看嗎?」
「啊……」
「小晴,時間——」許琳推門進來,見她在打電話,便嚥回了下面的話。
「我要掛電話了。」鍾晴對宇文揚說。
「嗯。」他也聽到突然插入的談話。
許琳莫名其妙地打量捧著手機若有所思的鍾晴。
「怎麼了,小晴?發生什麼事了嗎?」這幾天她總是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又不像家裡出了什麼事。
「沒事。」鍾晴搖搖頭,「你剛才進門時要說什麼?」
「我是說,時間快到了——還有十分鐘。」許琳道,「敏感問題他們不會問的,你不用擔心,已經溝通好了,還有就是這個主持人很八卦,也許會旁敲側擊一些問題,你注意些不要被繞進去了。」
鍾晴笑道:「琳姐,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許琳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只要不是涼拌就好!不過,有事你可一定要跟我說哦,雖然我只比你大一歲,但遇到事情兩個人商量總比一個人扛要好過得多。」
「我知道了。」鍾晴正猶豫著要不要說,電台的工作人員已經進來催促,「算了,下了節目我再跟你說。」
難道是真有什麼事嗎?許琳不知所謂地點點頭,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問些什麼,既然鍾晴都說下了節目再說,那就安靜地等著就好了。
「什麼?你和宇文揚談戀愛?!」
回想許琳乍一聽見這事時的反應,鍾晴幾乎又忍不住笑出來。頭一次看到琳姐那種表情,似乎眼睛都要瞪得掉了出來,嘴巴都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不過好玩歸好玩,她的耳朵幾乎被震聾掉!
「在想什麼,那麼好笑?」宇文揚開車,側頭看她一眼。自從上了車,她就在神遊太虛。
「沒有啊。」鍾晴笑著將頭轉到車外,小雨瀝瀝地下著,打在車窗上匯成細小的條紋,「其實……我把我們的事告訴琳姐了——我的經紀人,你不會生氣吧?」
「反正我們總是見面也瞞不過她。」宇文揚道,「不過,在娛樂圈裡,你不可以隨便什麼人都相信,搞不好誰就是口是心非的笑面虎,當面對著你笑,背地裡搞些陰謀對付你。」這是他從小累積到如今的最有價值的經驗。
「怎麼我也在酒吧裡唱了幾年,這些事我還懂。」鍾晴說,社會黑暗的一面她也不是沒見過,「不過,我覺得琳姐不是那樣的人。」
「我沒說她是,我只是提醒你小心那樣的人。」宇文揚沒想到她還挺護著自己的經紀人。
就像她說的,她在酒吧待過不短的時間,應該相當有社會經驗,看人方面應該還不成問題,再說她的防衛心本就很重,根本不必他擔心這方面的問題,但一碰到她的事,他就忍不住替她操心,生怕她被人利用。
「嗯,我知道。」鍾晴點頭,車已經行駛到了高級住宅區,雖然外面下著小雨,但看上去細雨痐丰輕N優美的小區更有一種別樣的韻味,「這裡真漂亮。」
宇文揚將車停下,「就是這裡了。」
鍾晴側頭望向窗外,讚賞地點頭,真是漂亮,在報紙上看到的廣告樣樓也沒這裡漂亮,「這兒的租金很貴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給媽媽租得起這麼漂亮的房子。
「應該是。」他是直接買下來的房子,並不知道租金如何算。
鍾晴長長歎口氣,「住在這裡心情一定會很好。」環境優雅,落地的玻璃窗直射入太陽光,光想著心情就很好。
「怎麼,想搬到這兒來住?」宇文揚問。
「我也正想著搬家呢。最近也會有記者跟到我家樓下,我怕媽媽受到騷擾——不過這兒還是算了吧,一看就知道租金很貴。」雖然以往在酒吧駐唱也賺了些錢,但是住這樣高檔的房子未免有些打腫臉充胖子。如果專輯賺的錢不及時打到賬上,沒準住上幾個月就被人家扔出去了。
「這樣啊,」宇文揚想了想,「我別處還有房子,不如你搬到那邊去住。」
鍾晴突然轉過頭奇怪地看了看他,「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還有,我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給我住處,這只是聊天。」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反正房子也是空著。」
「還是不必了。」鍾晴拒絕,她不想被人說金屋藏嬌,而且她也深知過於依附男人,只會被人看不起。
「你……」雖然被拒絕了,反而讓他心裡很舒暢,畢竟她是如此地與眾不同,如果直接點頭搬過去,他反倒覺得不過如此,那樣又與那些虛榮的女人有何不同呢?
人的心理真是奇怪,想幫助人,又不想別人輕易地接受,他自嘲地想。
「什麼?」他似乎欲言又止。
「算了,我們進去吧。可是,怎麼辦?我沒帶傘。」
「沒關係,走過去就行了,只是毛毛雨。」鍾晴笑了笑,「再說,雨中散步也很浪漫。」
宇文揚輕笑,「好啊,我們就浪漫一回。」
他拉著她的手下車,涼風習習,小雨打在身上自有一股涼爽,空氣中傳來陣陣的青草香。
鍾晴深深地吸口氣,「好清爽。」
看著她享受的表情,宇文揚也被感染似的由衷一笑,「你今年多大?」他突然問。
她一怔,「二十四。」他為什麼問這個?
「你呢,多大?」她反問。
「和你相比就老嘍。」宇文揚笑道。
「到底多大?」她似乎在哪個雜誌上看到過,怎麼也有三十了吧?
「三十一,上個月剛過的生日。」
「三十一不老啊。」
「不老嗎?比你大七歲呢。」宇文揚半真半假地說。
「七歲也不老啊,不過,有些遺憾啊。」鍾晴歎口氣。
「怎麼遺憾?」宇文揚含笑看著她,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發現,她的話似乎多了許多,若是以前大概早冷場了,可是現在的她自如得多。
「遺憾沒有和你一起過生日。」她說。
「那麼今天就給我補過吧。」宇文揚與她十指相扣,「不過,雖然雨很小,但你真的想全身被淋個遍嗎?」
「你說呢?」鍾晴倒很享受。
「快跑吧!」宇文揚拉著她的手跑起來,空氣中傳來爽朗的笑聲。
「好大哦!」鍾晴站在客廳中驚訝地環視四周。
說是客廳,但這實在是太大了,開個小型的個唱都夠了!
似乎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房間看起來很整潔時尚,擺放著幾盆足有一人高的綠色植物,深藍色的牆上掛著超薄的電視,旁邊也立有一套完整的家庭影院,隔著相當的一段距離放著舒適的組合沙發,與之對應的是一個小型的酒吧——
實在是太炫了!
「好漂亮。」
宇文揚換上新的衣服出來,「不要光是站著,坐吧。」
「我正在欣賞,你家真的好大!」
「還好吧,這是比較小的。」因為自己住,所以特地在所有房產中挑了比較小的,「不過,偶爾是覺得挺無聊就是了——你真的不要換件衣服嗎?」
「沒關係,雨很小,衣服都沒有濕……你家有女人的衣服?」鍾晴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明白她在想什麼,宇文揚一笑,「沒有,我是叫你換上我的衣服。」以往就算和女人交往,他也不會領來家裡。至於姚雪瑩,分手時早就將一切收拾好搬走,又怎麼會留下衣物呢。
「哦。」她這才算心裡好過一點。
「想喝點什麼嗎?」他問。
「不用了。」
「怎麼還站著?來,坐下。」宇文揚拍拍旁邊的位置,她乖乖地過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