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們的契約,只剩幾個月,還剩不到半年。」既然要提合約,大家就來認真計較,她也不會輸的。
「看來你的數學進步不少,連零頭都算出來。」樊嘉士瞇眼,開始懷疑徵信社的報告是不是出了問題。照理說她這兩年半足不出戶,沒有機會磨練,可她的態度明顯比兩年半前有自信,面對他的時候,也冷靜許多。
「我的數學本來就不錯,只是過去沒有機會發揮。」不要忘了她是賣水果的,心算比一般人快,這麼簡單的減法還難不倒她。
這是全新的梁萱若,至少樊嘉士是這麼認為。他認識的梁萱若溫柔、善解人意、有骨氣,但大部分的時間很好欺負,和眼前女孩的強勢大相逕庭,害他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闖錯門。
其實梁萱若仍像以前一樣溫柔、善解人意、有骨氣。只是面對樊嘉士,她自然而然特別用力發揮最後一項特點,因為她再也不想被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兩年半前所經歷的痛楚,已經夠她療傷一輩子。
他們互相凝視,以前梁萱若會躲避他的視線,自動矮一截,現在卻和他平起平坐,一點都不畏懼反抗他。
他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這讓他接下來的工作變得困難,因為他又得強迫她。
「恭喜你數學變好,現在立刻去收拾行李。」經過兩年半,他還是得用舊招式,說起來有點可悲,卻是唯一能帶走她的方法。
「如果我說不,你會去法院按鈴控告我嗎?」她痛恨他永遠學不會尊重她,以為地球圍繞著他運轉,不曉得外面的世界已經歷過天翻地覆的大改變,仍是以自我為中心。
梁萱若不知道的是,他的改變比誰都劇烈。
他的世界因為她的離去而崩裂,表面上完整,其實內部已經四分五裂,唯有她才能修復。
「你不想整理也可以,反正都是一些破布,不要也罷!」相當熟悉的台詞,他好像連用字都沒有進步,不懂得與時俱進。
「那我就不整理了。」她冷靜回道,樊嘉士反倒有些詞窮。她的反應稱不上尖牙利嘴,但真的會讓人嚇一跳。
「隨便你。」但這也代表,她願意和他回去。這樣的結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為得費更多唇舌才能說服她,沒想到她意外乾脆。
「稍等我一下,我拿一些東西。」她回房間去把護照、存折等等重要的證件放進皮包,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帶,反正樊嘉士會派人處理。
這真的很奇怪,他以為她會找理由堅持不跟他走,可她竟連掙扎都沒有掙扎就點頭答應,和他預料中大大不同。
「別誤會,我只是不想違約。」接觸到他迷惑的眼神,梁萱若先表明立場,免得又被他瞧不起。
「很有合約精神。」他諷刺地說道。
梁萱若聳聳肩,不是很想理他,同時發現跟兩年半以前相比,他還是有些改變,但若問她樊嘉士哪方面變了?她也說不上來,就只是直覺。
世間萬物時時刻刻都在改變,又彷彿永遠不變,至少她所熟悉的林肯車還在,司機也依然是老劉。
「夫人,好久不見!」老劉非常高興再見到梁萱若,梁萱若也是。
「好久不見,你好嗎?」她熱切的跟司機打招呼,看起來又像原來的梁萱若,只有在面對樊嘉士的時候,態度才變冷淡。
「很好,謝謝夫人關心,請上車。」老劉幫梁萱若打開車門,梁萱若對他笑了笑,坐進林肯車的後座,樊嘉士稍後也一起坐進來。
一切都回到兩年半前,又有些不一樣,要老劉說,那就是氣氛變了!以前總是梁萱若在偷看樊嘉士,現在正相反,樊嘉士表面上不動聲色,好似把她接回去是迫不得已,其實難掩興奮。
這兩年半以來,不光是陸超群,連老劉都發現樊嘉士改變許多。雖然還是一貫嚴厲,卻比以前懂得體恤下屬,光是今年就放他好幾次長假,連他老婆都直呼感動。
車子在寂靜中往樊氏別墅前進,沉默的雙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果是一般朋友,梁萱若大概會問他是怎麼找到她的?這兩年半之間他們沒有任何交集,雙方亦斷絕連絡,就連走在街頭都不曾相遇。但他是樊嘉士,以他的財力和控制欲,一定充分掌握她的一舉一動,所以她不必開口問,只需要決定要不要跟他回來,而她坐上了車子,這就是答案。
她為什麼答應跟他回來?
樊嘉士也想知道答案。
他用的借口已經很薄弱,她點頭的理由更可笑——不想違約。
難道她真的會怕他去告她嗎?還是他給她的印象,差到會拿她簽過的契約書當做威脅,她應該知道他只是隨便說說……果真是如此嗎?
回想起自己過去的混賬行徑,樊嘉士開始覺得不無可能,或許她真的這麼想。
焦躁,不安,猜疑。
這就是愛情的本質,也是他們必須學習的課題。
回到樊氏別墅,梁萱若直接回到她的房間將自己關起來,當面賞了樊嘉士一頓閉門羹。
砰!
看著緊閉的門扉,樊嘉士更加不解。如果她這麼討厭他,為什麼不乾脆拒絕他,還是說她怕他會糾纏不清?
房間內,梁萱若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她為什麼跟樊嘉士回來?
因為你想念他,想跟他在一起。
答案是如此顯而易見,教她錯愕。
不想違約什麼的那全是借口,她想回到他身邊才是事實。只是兩年半前被愛情劃開的傷口,還未完全癒合,被莫名驅逐的羞辱和痛楚,依然留在她心中,一時間無法擺脫。
愛情是如此令人傷神,梁萱若的心因此而抽緊,眼淚奪眶而出。
她轉頭看向緊閉的門扉,期待樊嘉士能夠像以往一樣闖入,將她抱回房間,用強勢的擁抱撫平她內心的傷痛,然而門卻動也不動,沒有絲毫動靜。
門外,樊嘉士再三猶豫,遲遲不敢握住門把。
他變膽小了,他必須承認。
在還沒有發現自己愛上梁萱若之前,他可以毫無顧忌的打開這扇門,自私地在她身上發洩自己的慾望、尋求安慰。
現在他仍然可以打開這扇門,但他不願意。兩年半的時間,漫長到讓他經常有機會反省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並且深深感到羞愧。
他不想自己在梁萱若心中,永遠只是一個自私的大壞蛋。不希望她只會恨他,他希望她能夠……愛他。
兩人同時望著白色的門發呆,僅僅只是一扇門,卻阻擋了兩顆渴望愛的心,有如牛郎織女處在銀河的兩端,等待喜鵲搭橋,讓迷失的兩顆心能夠相會。
期待,猶豫,落空。
愛情的本質是如此痛苦,學習的道路是如此艱辛,除非有人能夠適時伸出援手拉他們一把,否則他們注定要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