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正坐在醫院,比預約時間早到了一個小時。
早上離開陽明山莊時,她留了兩張紙條,一張給樓母,謝謝她這幾天的陪伴與照顧;另一張給樓南尉,上頭是她泰國銀行的帳號。
不久,手術很順利的結束了,醫生交代她一整個月不能說話,不然傷口的嫩肉會再長出繭來。
她謹慎的記住,身邊已帶著紙筆以便與人交談溝通。
她刻意不去想樓南尉,幾次腦海浮現他那張冷冽如冰的臉,她總是用力甩頭,抵抗他的召喚。
為了分散注意力,不讓自己繼續受思念的折磨,她得先出去透透氣。
與醫院暫時告假後,她沿著騎樓散步,路經一家水族館,目光即被一缸藍色的魚給吸引住。
唐羽葳著迷的看著魚兒穿梭在海草間,忍不住叫道:「好美的魚啊!」
「小姐,你喜歡的話算你便宜點,這種魚不常有的喔。」老闆看她端詳好一會兒了,似乎很喜歡這些魚。
「它的名字叫做愛情魚,是熱帶進口的魚種,這種魚最特別之處,在於它頭頂上那一根細細長長的肉瘤,一般魚類沒有求偶儀式,更不必說一夫一妻制了。
「但是愛情魚的成魚在繁殖期的時候;公魚會用肉瘤牽著母魚的,產完卵後肉瘤就自動萎縮掉落,最後這兩尾魚會並肩同游直到生命結束,如果其中一尾先死了,另一尾活不過一個星期,也會跟著死去喔。」老闆詳細的替她解釋。
只見唐羽葳已感動的淚流滿面,直點了點頭,表示她要買。
老闆包裝好之後,把魚交到唐羽葳的手裡,告訴她飼養方法和注意事項後,還送給她一隻小小的玻璃缸。
第一次養寵物的她,手中握著心愛的魚兒,突然感覺自己好似和它們心有靈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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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看到紙條之後,樓南尉找了唐羽葳整整三天。
幾乎要把台灣島翻過來,就是不見她的蹤影。
他曾帶她去過的地方全是應酬吃飯的場所,她應該也不會去,可對她的瞭解少得可憐,實在是毫無頭緒。
是因為從前沒那份心去注意她,只關心自己的需求和賺錢的渴望……他不禁氣惱自己。
原以為她會直接回泰國,沒想到打電話去泰國,絹絹竟說她沒回去…
那她到底是跑哪裡去了?
會不會是被秦頡擄去?以他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若是抓到她,為了報復,不知會對她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腦海閃過這個念頭,樓南尉刻不容緩便趕到秦頡家門口,急急按了門鈴,出來應門的正是秦頡。
「唐羽葳有沒有在這裡?」樓南尉急問。
「我對人妖可沒興趣。」
「她真的不在這?」他探頭向屋內看去。
「哼,看來你真的是愛上那個人妖啦,難怪在你身邊的女人都待不久,原來是另有所好啊。」
「她不是人妖。」
「不必再多解釋了,你現在說什麼也沒有人會信了。」秦頡哈哈大笑後,「砰」地用力關上門。
可惡!
被秦頡狠狠羞辱了一頓,他也沒心思和他鬥,只得失望的開車回家。
到底還能去哪裡我她?
記者?
對了!狗仔隊的鼻子比什麼都靈,或許可以放些風聲,不多久,他們一定就會替他找到唐羽葳。
真是諷刺,當初恨得咬牙切齒的狗仔隊,現在竟成為他唯一的希望,可實在是無計可施了,他連忙拿起手機撥電話給記者。
思念在她離開之後,更是排山倒海而來,幾乎佔去他所有的心,樓母當然知道兒子是為了誰而失魂落魄。
看到他一到家,眉頭仍是緊鎖,忍不住道:「唉,羽葳實在是個好女孩,就這樣讓她回去,太可惜了。」
「好女孩?」樓南尉抬頭看著母親。
「媽,你早就知道她不是人妖了,對不對?」
「我不但知道她不是人妖,還知道她是個很難得的好女孩。」
樓母點點頭說著。
「是什麼時候?」
「我可是早你好幾年就認識她嘍。」語畢,她便把數年前和唐羽葳因旅遊相遇事情,全告訴了樓南尉。
「其實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認出她來,心裡好高興,後來發覺她好像很喜歡你,我更是開心的睡不著,最後才會想出逼你結婚這一招。」樓母得意的說。
「為什麼不告訴我?」
「當然不能,又不是我要結婚,我說了怎麼會有意思呢?」
「所以你就一直看著我誤會她,看著她痛苦的離開?現在人都走了,找也找不到,什麼都不用說了。」
「她不說,自然有她的苦衷,等時機成熟時,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何必我這個老太婆多事呢!」
她笑著又說:「愛情是要用心去體會的,眼睛所看到的常常只是表面,更多是被自己慾念蒙蔽的假相。你不相信愛情,告訴你羽葳是女人,有什麼意義呢?
「現在你發現自己愛上她了,就算她是個人妖,一樣不會改變你心裡對她的感覺,知不知道她的性別,其實不是影響你的真正原因,你在乎的是能不能被社會接受,寧願留住面子、委屈自己、放棄最愛,也沒有勇氣去追求。
「愛,就是那一點點特殊感覺,出現的一刻如電光石火,足以燎原,但是也得有足夠的條件才行,錯過了,星星之火終究會消失,剩下的灰燼能有什麼作用?要懂得創造機會、把握時效啊!」
樓母說的話,一字字敲進樓南尉的耳裡。
突地,他奔出門,進了座車,油門一踩就直接衝往機場。
樓母欣慰笑開,知道好事將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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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國
樓南尉一路從台北到曼谷,下了飛機就直接坐計程車來到絹絹的秀場,就朝裡面找人。
「羽葳!羽葳!你在哪裡?」
不多久,絹絹出來看到樓南尉一個人,劈頭就罵;「羽葳呢?你怎麼沒和她一起來?沒帶她回來,你竟敢出現在我店裡?我沒向你要人,你倒找我要起人了。
「羽葳還是沒有回來?」樓南尉眸光一沉,喃喃道:「到底會去哪?」
「人是從你那裡不見的,你要負責!」絹絹賭氣的說。
這時,關駿奕接到通知,也放下手邊工作趕了過來。
「有沒有羽葳的消息?」一看到他,樓南尉立刻上前詢問,眼中的期盼焦急表露無遺。
「你真的瘋了,以前是為錢瘋,現在是為愛狂!」關駿奕拍拍好老的肩。「石頭終於開了竅。」
「別胡說了。」他什麼也聽不進去,一心只想知道唐羽葳下落。
「本以為你很聰明,懂得羽葳的心,沒想到還是沒留住她,可見你根本就沒有心,說愛羽葳是騙人的吧!」絹絹替好友抱不平。
樓南尉被她罵得一句話也答不上來,轉身就走。
「這個人的脾氣還真壞,說兩句就生氣,難怪羽葳愛得那麼痛苦。看來,她還是別被你找到才好,不然不知道你又要讓她受多少委屈。」絹絹對著樓南尉的背影吼著,氣得差點上前出拳揍他,幸好被關駿奕攔住。
他安撫絹絹道:「他不是生氣,你看他眼睛裡的血絲和擰成一團的眉心,他是擔心加自責。知道自己有多可惡可恨其實是件痛苦的事,你就讓他去吧。」
樓南尉不發一語的攔了計程車,直接到唐羽葳的小套房去,他知道她習慣把備份鑰匙放在一個小花盆裡。
開了門,他便請人把房子重新整理,所有的東西全都換成和陽明山別墅裡的一樣,相同淡藍色的壁紙,同色系的布簾,所有的小東西也盡量仿她所喜歡的樣子去佈置,空間雖小,但經過一番精心的佈置後,倒像個溫馨的度假小套房。
他期盼著她回來看到會喜歡、願意回心轉意,讓他用一輩子去愛她。
在泰國過了一個晚上,他的腦海裡無時無刻不想著唐羽葳,所有的過往一幕幕浮現跟前,直到東方天空出現魚肚白都沒合上眼。
「鈴——鈴——」手機忽地響起。
他趕緊接了起來,「喂,我是樓南尉。」
「樓先生,唐小姐現在在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是報社記者打電話來。
「真的!」樓南尉高興的從床上跳起來。
「聽說她才剛動完手術。」
「什麼手術?」她怎麼了?
該死;他怎麼都不知道這件事?
「割除聲帶的老繭。」記者消息靈通,一查就知道。
這就是她聲音沙啞的原因?
他早該猜到有這個可能,真是粗心哪。
他沒料到她竟然還在台灣。
「告訴她,請她在原地等我,我立刻回去。」
「你不是在泰國嗎?」
對喔!樓南尉一時忘了現在身處異地。
「那請你快去幫我查一查,看她坐幾點的班機,查到立刻打電話給我,還有,別讓她知道我在找她。」
「好的。」
這次,他絕不會再讓她逃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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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羽葳離開醫院後,為了不讓人認出她,大熱天還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可這樣的打扮更吸引大家異樣的眼光,紛紛在背後指指點點,而她也渾然不知,此刻遠在泰國曼谷她的小套房內,有個人正以電話搖控機場的記者,密切的掌握她的一舉一動。
不久,當飛機緩緩起飛,她終於離開台灣這個海島了。
唐羽葳對著窗外閃著銀光的雲層發呆,一顆心仍是慌亂無措。
可雖是如此,她還是非常想念他,尤其是這一刻。
她無聲的淚水從台灣一路落到泰國,四周無聲的寂靜混著她極度的思念,分分秒秒啃蝕著她。她知道,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他了。
那個讓她氣得要死又愛得要死的男人。
當她沮喪不已的來到家門不遠處,這才赫然發現,門外竟聚集了好多輛採訪車?!
還來不及反應,一名記者立刻叫道:「在這裡!」
大家轉頭一看,才發現女主角正張著大眼睛看他們,眼淚還掛在臉頰,頓時鎂光燈「喀嚓喀嚓」的聲音此起彼落,所有鏡頭全對著她拍攝。
發生什麼事了?
唐羽葳嚇得立刻衝進房裡,關上門,並拉上窗簾。
為什麼記者會追到泰國來?
事情不是已經慢慢降溫了嗎?
她驚魂未定的開燈,轉身提起行李,立刻就被坐在客廳裡的人給嚇得幾乎昏厥,手中的行李立時落地。
不經易一瞄,她揉揉自己的眼睛,怎麼房裡東西全變了樣?
她想,一定是自己眼花,被嚇笨了。
她伸手摸摸嶄新的壁紙,是真的!
再撥撥窗簾,是真的!
逐一觸碰身旁的所有東西,直到站在樓南尉跟前——
他伸出手,緊緊的握住她的。
「你……」張開口沒聲音,她這才想起自己剛動完喉隴的手術。
「記不記得,我說過要當面把薪水交給你?」
樓南尉看著唐羽葳,他日夜思念的可人兒,現在就站在他跟前,只有一步不到的距離,他再也不讓她轉身離去!從口袋裡拿出支票遞給她——
「我很想你,透過各種管道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樓南尉執起她的手著。
唐羽葳連忙甩開他的手。
「我要結婚了。」樓南尉深情陶醉的說。
唐羽葳一聽,一顆心彷彿沉到谷底,為何他要重提此事呢?
他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與我無關。」她在紙上飛快寫下。
「怎麼會無關呢?關係可大了。」
「我這輩子和你再也沒有關係了。」她寫道。
「不,這輩子我們梁子結大了,八輩子也脫不了關係。」
唐羽葳剎時睜大眼睛,他們之間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怎麼還有梁子呢?還八輩子脫不了關係?
「羽葳,嫁給我吧。」樓南尉拿出一枚戒指,深情款款的說。
唐羽葳更是一頭霧水。
他在向我求婚?
有沒有聽錯?
他不是要娶哪家的千金小姐?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被我傷得很重,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遇到可以讓我真正動心的人。在商場上交際的女人,多半看重的是我的財富,所以對人,我沒辦法完全信任。
「直到遇見你,感覺到你純真單純的關心,讓我重拾了信心,可是你捉摸不定的性別使我矛盾混亂,對你莫名的吸引力也讓我快要瘋狂,明明很在乎你,卻不願正視內心真實的聲音,才會一再地被外在物質弄得喪失人性。
「羽葳,我愛你,讓我照顧你一輩子,用一生的愛,來彌補我過去因為無知而對你造成的傷害,好嗎?羽葳,嫁給我吧!當我的新娘,好不好?」樓南尉輕輕摟她人懷,再也不願放開她。
而此時,唐羽葳早就感動得淚流滿面,聽到他又說——
「我想娶人就是你,只有你,一定要你,非你莫娶了。除非你答應我的求婚,不然我不放開。」
唐羽葳抬起眼,看著跟前的男人,一個勾起她愛戀、又叫她心碎成千萬片的男人。
「嫁給我吧。」樓南尉的眼彷彿要穿透她,口吻十分堅定。窗外一大群記者,正探頭探腦,窗簾沒遮到的玻璃外,是一雙雙擠到快變形的眼睛。
這一刻,屋內、屋外同時陷人了一片靜默,只為等待唐羽葳的答案。
唐羽葳晶瑩的淚珠仍滾滾滴落,她期待的這一刻,終於用一整年換來了。愛上一個人是危險的事,但是,她心甘情願冒著危險,當一隻勇於撲火的飛蛾。
天長地久,不可掌握,只要擁有過就夠了。
為了他,也值得。
她在紙上寫下大大的三個字——
我願意
所有擠在窗外偷看的記者,這時也忍不住大聲歡呼,當場掌聲如雷,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感動了。
這件事當晚就成了泰國和台灣兩地的頭條新聞。
樓南尉和唐羽葳到台灣以後,接連一整個星期,兩個人就忙著打點婚禮的事。
難得這時有空可以坐下來,好好喝茶,唐羽葳拿著筆一邊敲著筆記本,一邊對著上頭密密麻麻的明細表做確認的動作。
「幸虧陽明山的新房已經事先準備好了,不然要忙的事通通卡在一起,還真會昏頭呢。」樓南尉伸伸懶腰說道。
唐羽葳斜眼睨著樓南尉,動手在筆記本空白處寫著——
你的意思是說,誰當新娘都沒關係,反正房子整理好了,有人對號入座就行了?
「不是這樣,我只要你當我的新娘。」
那為什麼你媽媽要你結婚時,你連對象是誰都不清楚就答應?
「那是因為當時我還不能確定你是否會原諒我,而且我想等到時機成熟時,再給你一個驚喜嘛!」
你當時就知道我不是人妖?
「別人早就告訴我了。」
是誰?我一定要罰她。
「別罰任何人,要罰就罰我。」
怎麼罰?
「我委屈一點,讓你親我好了。」說完,他就把臉靠到唐羽葳嘴邊。
唐羽葳執起筆敲了他的鼻子一下,準備要再繼續寫,就被樓南尉的大手輕輕奪下,手腕被壓在沙發手上。
「這一輩子,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絕不。」樓南尉深情的注視唐羽葳說道。
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裡,唐羽葳就像只倦鳥蜷縮在安全的巢裡。
不等他下一步的動作,她已主動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自己的唇濕潤他溫暖的唇瓣……
她相信,未來的世界,將會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