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到什麼好處的女人只好跟著怨恨地看了關盛景一眼，帶著她剛才從汪重齡的房間裡搜刮出來的戰利品準備離開。
關盛景伸手攔住了她，「不好意思，那些東西是重齡的，麻煩你放下。」
女人帶著恨意的眼神幾乎能在他身上燒出個洞來，在心裡盤衡了半天後，知道自己拿走絕對沒有什麼便宜可佔，於是憤憤地隨手摔了自己拿的東西，「還給你！」
耍威風不成的母子二人經過他們朝房間外走，汪重齡看著他們的背影，終於忍不住追了過去，「媽，大哥……」
「你又想幹什麼？找你的男人幫你耍威風？」擁有著她「母親」身份的女人立即防備地看著她，聲音尖酸而刻薄。
雖然是母女關係，但是從沒有哪一刻，讓人覺得像現在這麼涼薄。
汪重齡看著她，勉強微笑，「不是的，我只是想問你一句話……」
「什麼話？」對面的女人依舊滿心防備地看著她。
「為什麼你對我不能像對苑雅那樣？明明你也是我的媽媽不是嗎？我和她，不都是你的女兒嗎？」汪重齡悄悄揪住了自己的衣擺，問出一直困擾在她心中的問題。
明明都是喊她「媽媽」不是嗎？
為什麼她對她，永遠只有索求，而從不曾憐愛？
「想知道？」女人的臉突然變得無比陌生，她笑著，對她伸出手，貪婪地開口，「給我錢，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我真的沒有錢。」她的錢，幾乎全部拿去用於買房了，哪裡還有什麼多餘的錢？
「既然如此，」女人變臉的速度堪比翻書，伸手一扯兒子，「我們走！」
「媽，不要走，告訴我為什麼？」她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很想知道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這個世界上，有哪一個人會像她一樣，被自己的家人逼到需要到處搬家，想要躲開他們？
除了她之外，應該沒有了吧？
她也曾經試過滿足他們的所有的要求，以為這樣，總能夠讓他們認同她，可以讓她融入他們，但是後來才發現，根本不可能。
對他們而言，她更像是一台自動取款機，只要她堅持做好自己的這個「本分」，其他的，就無所謂。
「媽……」見她真的要走，汪重齡頓時急了，伸手就要想拉住她。
慘劇，就這樣發生了——
第九章是你給我一片天(2)
惱她剛才不僅不給錢還找了人幫她、害她今天白跑一趟的女人憤憤地一把推開她，「滾遠一點，看到你就煩，喊什麼喊！」
因為正在氣頭上，所以她忘記了這裡是三樓，於是她一推之下，汪重齡失去平衡，頓時沿著樓梯摔了下去，十一層階梯，雖然並不是太陡的坡度，但是卻足以讓人頭破血流。
汪重齡幾乎是倒栽蔥一般一頭倒了下去，最後「咚」的一聲，終於在她撞到牆壁後停了下來。
追出來的關盛景驚得心臟幾乎都要停擺了，三步並作兩步奔下樓抱起她，「重齡，重齡，你怎麼樣……」
汪重齡暈頭轉向痛得幾乎睜不開眼睛，每一下呼吸都彷彿帶來椎心刺骨的痛，尤其是脖子，她幾乎沒有辦法轉頭，連最簡單的動作都沒有辦法完成，額上的血滑下來糊住了她的眼睛，她彷彿突然之間看不到了，變成了瞎子，只能小口小口地抽氣，但是卻依舊固執地想要知道那個答案，「為什麼……為什麼……」
關盛景拳頭一緊，驀地抬頭，眼神冷冷，直刺向剛剛推她下樓的女人身上。
這就是……重齡的媽媽！
被他這樣冷冷的眼神盯著，女人明顯地侷促起來，連忙搖手撇清關係，「跟我沒有關係，如果不是她突然要過來……」
「你還配做她的母親嗎？」如果不是因為手裡抱著汪重齡，關盛景非常懷疑自己會不會出手。
他們居然害她變成這個樣子？！
「跟我沒有關係，我又不是故意要推她摔下去的！」女人依舊努力地想要推卸責任，被關盛景盯得莫名緊張，她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了，「再說，我把她養這麼大，問她拿錢要她養我也是應該的吧，不然的話，我當年不撿她的話，她早就餓死了，就算是從外頭撿隻狗回來養，也知道感恩戴德吧，何況是個人？」
她的意思是——
驀然間融會貫通了這一切的關盛景頓時僵住了身子，驚訝地看向了她。
女人怯懦地縮著身子，拽著兒子從他身旁硬是擠了過去，只想趕緊脫身了事，「不關我的事，不要來找我，我……我們先走了！」
她說著話，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關盛景怔忡片刻，垂眸去看懷中的汪重齡。
她面無表情，聲音低得幾乎讓他根本聽不清楚，只能努力地辨認，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她說：「原來……真的是這樣……」
原來真是這樣，和她曾經想的……一模一樣。
醫院。
關盛景的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不知道何時才會放下來。
幫汪重齡做過急救處理後的醫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別擔心，雖然她有輕微腦震盪現象，脖子扭傷，需要固定，額頭有撞傷，手腳處均有擦傷……但是還好，這些傷，過些日子就都會好了。」
「真的沒事？」關盛景懷疑地看著他。
「放心，她會沒事的。」醫生微微一笑，指了指被護士小姐推出來的汪重齡，「現在送她去病房，你也一起去吧。」
關盛景點頭，跟著護士小姐去了病房。
將汪重齡安置在病床上，護士小姐又交代了他幾句就離開了，直到此刻，關盛景才覺得自己繃緊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點。
握住她的手，他就坐在她床邊，「重齡，你還好吧？」
她不好——
渾身都疼，嗓子也難受得要命，扭傷的脖子只要稍稍一動，就會痛得她倒抽涼氣，額上的傷火辣辣地痛得她幾乎叫出聲來。
可是有他在。
他握著她的手，一臉自責地看著她，彷彿是他害她變成這個樣子似的。
於是她忍著疼，對他笑了笑，「我沒事。」
「重齡……」關盛景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你真的沒事？」
「不要緊，就像醫生說的，」雖然沒吐出一個字，胸腔就會覺得疼，脖子也會覺得疼，但是她卻依然勉強自己告訴他，「過些日子就好了，我忍得住。」
「不要硬撐。」關盛景的眉皺得很緊，眉心聚成小小的「川」字，很難讓自己不再想之前那一幕。
親眼看著她從樓梯上摔下去，那一刻，他的心臟真的要停擺了。
但是還好……
她還在。
還能跟他說話。
他還可以這樣握著她的手。
「……我沒有硬撐，」汪重齡緩一口氣，終於輕聲開口，「甚至，我覺得有些輕鬆。」
其實關盛景一直都想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如今見她主動說出口，頓時鬆了口氣。
「我一直在想，明明都是她的女兒，為什麼她不喜歡我……到底我做錯了什麼，是長得讓她討厭，還是她不喜歡我的性格？我努力想要討她的歡心，可是還是不行，我做不到，她還是不喜歡我……我記得那個時候我一直在懷疑，我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女兒，我甚至告訴自己一定要忍耐，因為說不定我真的不是她的女兒，只是她撿的，很可能有一天，我親生的父母就會來找我了……」她微微閉了下眼睛，大顆的眼淚頓時順著眼角滑下來，落在鬢髮裡，「雖然明知道這種想法不能當真，但是我卻一直用它來騙我自己，因為有了這樣的念頭，我才讓自己更努力地活下去……即便不是為了所謂的親生父母，也要為了好不容易撿了條命的自己活下去，可是我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原來我的想像，居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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