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明山只租售給外國人的高級社區裡,管制路口的保全被人劈昏後,兩輛箱形車快速驅進社區裡。
若沒有盼語提供地點,他們萬萬想不到這高級社區裡竟躲藏著罪犯。
幾位特工怕打草驚蛇,先躲在低矮的灌木叢稍做準備,五、六名男女手上都拿精良的武器,就連少見的火箭筒也出現。
黑冠傑瞠大眼。「幹嘛準備這麼多武器?」他們是來救人的,又不是來攻堅。
「你沒和罪犯交過手當然不知道,那些人往往可以為了達到目的而甘心送命。」安若雪將上好彈匣的槍塞進他的手裡。「你應當上過軍訓課會使用槍枝,記住,不管待會如何混亂,你都要好好保護自己。」
他看著手上精緻的武器,擔心起程思欣在遠處那幢豪華樓房裡是否安全?
「歹徒要的是病毒,況且人質有一定的利用價值,我想,思欣現在還算安全。」她安撫的說著。
她出過不少任務,可是從沒和菜鳥一塊執行過,若不是他強行要跟過來,且對思欣著急又深情的模樣令她軟下心,否則她才不會破例讓他跟行。
這時,躲在草叢的人似乎感應到什麼,全部目光集中在華宅上,整幢屋子的燈光頓時全亮。
安若雪如遭雷擊,全身僵硬。
「該死的,我們被發現了。」她咒罵著,正要下令撤退時,幾個扣扳機聲震撼他們的靈魂。
「沒錯,你們的確被發現了。」
黑冠傑與幾名特工們愕然回首,瞧見十多枝槍正對準他們的腦門。
一個修長的黑影站在樹影下讓人看不清面孔,直到他緩步的走出來,暈黃的相思燈由腳往上打亮他的臉時,黑冠傑渾身一震。
「是你!」馬修先生!
「黑冠傑,我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與你見面,不是說好時間另外約定,你卻迫不及待趕來。」依舊穿著考究西服的他,點了根雪茄,在裊裊煙香中下了命令。「麻煩將這幾位早到的客人請到屋子裡,好好招待。」
十多名身手不錯的壯漢將一干特工「請」進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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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華麗的屋子後,除了黑冠傑與安若雪安分的坐在客廳,被五名手持槍枝的男子監視外,其餘的特工則被關進房裡。
馬修選了一個單人沙發坐下,目光看著面前這位能力超強的年輕人,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要不然他會不計一切代價吸收他到他麾下做事,必定如虎添翼。
「在電話裡我只是提一下程小姐在我這裡作客,請你先準備好我要的病毒,沒想到你們竟有能耐找到這裡,看來特工們幫你不少忙。」連他落腳的地方都能找到,他有點佩服特工的能力。
黑冠傑挺直背,就算落入敵方也要讓自己看來有氣勢。
「我要見她。」
馬修笑了笑。「黑先生,你看清楚現在你是在誰的地盤上,我倒是能告訴你,程小姐在我這裡受到最完善的保護,你大可安心。」
「一個美麗的女人落入一個罪犯的手裡怎麼可能安全!」一想到她可能遭到的對待,他整個人都快抓狂了。
「黑老弟,你可別把我想成不入流的男人,對於程小姐我還是會稟持紳士該有的尊重,不會強迫她做不願意的事。」以男人的眼光,他的確欣賞年輕貌美的小女人,可惜名花有主,他不願強摘這朵多刺的玫瑰。
「倒是這位特工小姐,我倒覺得你有點眼熟?」他目光有禮的打量沙發上身著黑色緊身衣的女子。「我們是否見過面?」
安若雪傲然的眼神閃過一抹驚慌,快得讓人察覺不到。
「想必你認錯人了。」
「是嗎?我的記憶力向來不錯,不太可能認錯人。」馬修瞅緊她許久,隨後掛起耐人尋味的笑容,彬彬有禮的問道:「小姐,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的芳名?」
「無可奉告。」
「別這麼冷漠嘛,女孩子這樣會交不到男朋友的。」他無所謂地聳聳肩,「不說也沒關係,以灰影的力量足以查到我要的東西,再說,你身上有股黑暗的氣質,讓我很感興趣。」
安若雪心一震。
他的話與那睽違許久的「名詞」教她平靜多年的心驚惶不已。
馬修敏銳的感覺到她平靜表情下波動的情緒。
「你身為特工不可能不曉得灰影吧?需要我說灰影的風光事跡給你聽嗎?」提起他效力的組織,他神情頓時驕傲起來。
「不必了!」她吼出聲,拒絕再聽有關灰影的事。
「需要這麼激動嗎?」馬修別有深意的瞧著她,「還是你之前與灰影有過牽扯,才不願意我提?」
安若雪覺得他好像會窺視人心,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掛起冰冷的表情。
「不需要閣下的告知,我有眼有手可以去找關於它的資料。我們來此主要是想請你交出程思欣小姐。」她硬是扯開話題,不想讓人起疑。
「的確,我們討論的重點應該放在病毒上。」他伸出手,有禮的笑問:「帶來了嗎?若我拿到手,一定將程小姐帶下來交給你們。」
「交給我們後,你保證會讓我們所有人全身而退嗎?」安若雪挑眉地問,她不會傻到相信一名罪犯的話。
馬修對上她無懼驕傲的眼神,深深打量這雙美麗又有點熟悉的眼,依然想不起他何時見過類似的眼神。
「你們曉得我另一個身份,我更沒理由讓你們活著,但我會破例讓程小姐與黑老弟兩人安全離去,至於你與幾位特工們,那可就抱歉了。」他想帶幾個「伴手禮」給嚴先生,想必這幾位特工人員對組織會有用處的。「東西有帶來嗎?」
黑冠傑搖搖頭。「抱歉,讓你失望了,這個病毒不能隨便攜帶,得有特殊的裝備才能帶過來。」
「那麼你們這次前來不就是來搶人。」馬修不苟同的搖搖食指。「在電話裡,我明白說明下次再指定交易的日期與地點,你卻不守遊戲規則先跑一步,黑老弟,你應當知道我的個性,我不愛與沒信用的人做生意。」
安若雪冷哼一聲。「像閣下這種人,會講信用嗎?」
馬修沒有被她不馴的話語激怒,反倒有幾分賞識。
「我求的是財、追的是利,倒是黑老弟,你這作弊的舉動讓我很不滿意。」他對黑冠傑的良好印象因此打了折扣。
他取財向來有道,因為這是個供需的世界,他提供勞力與金錢從事危險性高的工作,相對的報酬也很可觀,他在「灰影」的信譽向來很好。
在他的眼裡,沒有正邪之分,只要有錢賺,他願意提供勞力換得合理的酬勞。
「不管你們怎麼鬥,我只想要回我老婆。」黑冠傑壓力積得太深,風度盡失,大聲吼出口。
「據我所知,你與程小姐並無婚約關係。」馬修笑看著這位謹言慎行的年輕人竟然會為一位女人失態,這讓他想起從前的自己,若心上人沒死,他也不會走上這條路。
心上人,多有趣的名詞啊。
他又點了根雪茄,吞雲吐霧之間,他想起這對年輕人甜蜜的模樣,這倒讓他勾起塵封多年的回憶,或許如此,他才特別禮遇他們吧。
「上頭有令,所以病毒我非得拿到手,既然你們沒帶來,就請你們休息一會,我再想想如何把病毒弄到手。」他使了一個眼神,兩名手下同時以槍柄擊上黑冠傑與安若雪的頸子,他們就此昏了過去
架走沙發上昏迷的兩人後,馬修手裡夾著煙,看著迷離即將清明的天空,有著令人期待的美麗曙色,但那種聖潔的光彩卻不屬於他這種人。
唉!現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是該好好想想下步棋該如何走,才能不辜負嚴先生對他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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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的在這裡?」安美琪取下遮掩半張臉的素色面具,神情緊張地問。
專心拿著望遠鏡探勘地勢的盼語,沒聽到安美琪說的話。
她實在沒想到若雪阿姨竟然會失風被逮,現在可好,那幢華宅裡除了她的父母外,還有幾位被軟禁的特工。
當她知道她偷偷別在父親身上的跟蹤器在天亮之前突然斷訊時,就曉得他們出事了,正想向網友求救前,美琪阿姨正好趕回來,她只好詳細將事實告知。
隔一日,趁著月黑夜風高的晚上,安美琪與幾位精選的特工與一位小跟屁蟲來到陽明山的高級社區裡,周詳的計劃著搭救的行動。
「人真的在這裡嗎?」她再問一遍。
「真的啦。衛星定位與爸爸身上的追蹤器都顯示在這裡,不會出錯的。」盼語分神的說著,當她意識到自己開口說話時,放下望遠鏡,緩慢轉過頭正好對上呆若木雞的安美琪。
「你、你會說話了?!」快三年了,她終於等到盼語開口了。
「我本來就會說話啊,況且那位精神科醫師說過,我只是因為過度驚嚇,造成語言障礙,其實我根本一點事也沒有,只是順著醫師的話,扮演好這個病症,當我習慣寫字與手語後,久而久之,也變得不想開口了。」她神秘的壓低聲音,「阿姨要幫我保守這個秘密,這是我要給爸爸、媽咪的結婚禮物喔。」
古靈精怪的鬼丫頭竟然瞞過所有人她不會說話!
安美琪釋然一笑,寵溺拍拍她軟呼呼的臉頰。「我答應你。」
這孩子太聰明了,想必黑冠傑在這對母女的夾攻下,就算有一百歲的壽命也會被嚇得損失好幾年。
安美琪指著腳邊那個醫藥箱大小的箱子,神色凝重的交代。「盼語,這個小箱子你得看緊。」
「我會看得緊緊的。」裡頭可是危險病毒,她當然得顧好。
這時,有幾名特工在防備漏洞的屋後當攻擊手,架好攀登繩,示意其他同事戴好防毒面具後,十多枚催眠瓦斯同時射進屋子裡,散發出濃煙。
一個手勢下,手持重型武器、身著防彈衣的特工們用力踹開門,而屋子裡被嗆得抱頭鼠竄想跑出門的人,正好被逮個正著。
然而眾人在屋子裡尋人時,只見軟禁在房的安若雪與其他特工,就是不見黑冠傑與程思欣。
「他們呢?」安美琪趕快問昏昏欲睡的妹妹。
「在你們攻進來之前,他們就被人押進密道離開,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聞言,安美琪盡速去找尋密道,沒多久,終於在廚房後方找到,帶著幾名特工順著地道追尋出口竟然直通擎天岡!
擎天岡的晚上可見滿天星斗,此時她無心欣賞景色,只想找到人再說。
「沒想到你們能找到這裡來。」
循聲一看,只見那對苦命的情侶被兩名大漢押住,另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手上拿著槍指著程思欣。
「放開她。」
「看來程小姐對你們很重要,我若放開這位人質,豈不是讓我處於不利的地位。」馬修故做可惜的歎了口氣。「這原本是個不用動刀動槍的交易,卻讓你們這些特工給搞砸了,這要我如何向我的上司交代呢?」
安美琪槍口筆直的指向他。「你不用回去了,只要想想如何跟我的上司交代就行,如果你能放開他們,刑罰方面我們可以透過關係斟酌判刑。」
他搖搖頭,「十分鐘內,會有人來接應我,在這之前若想他們平安無事,就把病毒交出來。」
「不可能交給你的!」
「難道你想看他們死嗎?」馬修查覺她面具下的眼瞳閃過光彩,令他詭異一笑,「據我所知,特工中心請程小姐研究這個病毒的解藥,一位平凡的老百姓因為你們的牽連而喪命,一個美好幸福的家庭也因此破碎,難道你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簡短的一句話說中安美琪的心,她欣慰思欣一家人能團聚,不願意好友難得重聚的家庭再度分離。
「不能給他。」吸入少量催眠瓦斯的程思欣,忍住昏睡感,大聲喊道。
正當正與邪對峙之際,一個小小的身影提著像醫落箱的盒子來到安美琪身旁。
馬修諷刺的笑說:「原來特工也僱用童工,依台灣的法律好像是犯法的行為。」
童工?!
黑傑冠與程思欣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對上不遠處那位小女孩時,頓時清醒許多。
他大叫,「盼語,你怎麼來了?!」
「快走、快走啊!」程思欣急得快哭出來。
為人父母總不願孩子涉險,況且盼語還只是名稚嫩的女娃兒。
「一家三口全都到齊了。」馬修的槍口指向盼語。「小妹妹,你帶著醫藥箱是來做傷患處理的嗎?」這小女孩真的太可愛了,但情勢所逼他得親手送這一家子到黃泉團聚。
安美琪不得不做出決定,提高盼語手上的小箱子。
「你要的病毒就保存在這裡。」她威脅的舉高箱子。「我若一個失手摔下箱子,保溫的效果一喪失,病毒流竄出來我們這裡所有人都會遭殃,更別提你想拿著它回去覆命。」
馬修的眼神燃燒著狂喜。「快把它給我!」
「先放開他們。」
兩人眼神纏鬥許久,馬修先退一步地說:「你要人,我要病毒,這樣好了,咱們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安美琪思考後,啟口回應,「好。」
他們向前走了十多步,馬修示意手下將兩位人質推向前後,先退開。
「人我交了,那盒東西是否該給我?」
「你就這麼篤定我手上的箱子裡有東西?」
「看你戰戰兢兢的樣子,裡頭應當裝有我要的病毒。」語畢,他迅速的伸手想取拿,箱子卻被她拋到後方的特工手裡。
眼見獵物落空,馬修顧不得紳士禮教,舉高手槍要置人於死地前,被安美琪利落的飛腿給踢飛。
雙方人馬動起手來,都不敢鋌而走險的使用槍枝,生怕誤射中那盒極具危險性的病菌,以免全都遭殃。
安美琪功夫凌厲,打算在短時間內把馬修解決掉,於是她毫不留情的用盡全力攻擊,但她萬萬想不到對方竟是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
剛開始馬修只是任憑她攻擊,拳頭與飛踢他只輕易避開,直到她快使盡力氣時,他才發動攻擊。
男人與女人天生力氣就差很多,即使她拳腳再凌厲,當力氣耗盡時,她很快的處於落敗的一方。
馬修只在意不遠處的小箱子,一心一意想解決掉這幾位礙事者,好完成任務,他拾起腳邊的手槍,槍口對準痛得跌坐在地上的女子。
「特工小姐,就女人來說,你的身手算是不錯,很可惜的事你遇上的對手卻是身經百戰的我,才會落得一敗塗地的下場。」他無情地嘲弄,扣著扳機。「你真的惹怒我了,我雖然對淑女優雅有禮,但對於得罪我的人我堅持加倍奉還。」
在他扣下扳機時,盼語機伶地把小箱子拋過去,以為他會停下扣扳機的動作,卻料想不到子彈不偏不倚的打中盒身,盒子正巧落到黑冠傑的身上。
慘了!
眾人臉色發白,目光全都移向黑冠傑緊抱著的小箱子,生怕不該出現的東西會跑出來。
這時夜空裡傳來直升機螺旋槳旋轉的聲音,馬修與手下緊抓住拋下的繩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現場,為保性命,不得不拋下上頭交代的病毒。
而特工們不敢隨意亂動,立即通知中心趕來處理。
程思欣擔心的正想走過去看看黑冠傑時,卻被他伸手阻止。
「盒子的確被射中,在未證實病毒是否外洩前,你們千萬別過來。」
「但——」
「聽話,照顧好盼語,別走過來,我不願看到我最愛的人踏進危險裡。」
程思欣顫抖的擁緊孩子,兩道目光緊緊纏繞著彼此,無視現場緊張的氣氛。
微亮的月光下,他們似乎看見那條牽扯許久的紅線,隨風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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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中心傾盡所有人力,不願馬修這條大魚逃出台灣,可惜的是,對方就是有方法躲過天羅地網的追尋,潛逃出境。
然而,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黑冠傑。
為了保護那個小箱子,他緊抱著它,但箱子的低溫設備因被子彈射中而失效,裡面的病毒果然外洩,接觸到傷口後,黑冠傑就這樣沾染上病毒,身體的所有細胞因病毒的侵入而加快老化。
還好那種病毒無法在正常氣溫下活過二十四小時,太陽一大所有病毒全被過強的溫度與紫外線殺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被安排住進一幢特別的大樓,所有醫療人員、設備全是最頂尖的,大伙極力搶救他加速老化的身體。官方用盡一切管道將這件事壓了下來,並未造到更嚴重的騷動。
在一個月的時間中,程思欣必須研發出解藥,因此她進駐特工中心,全心全力研發。
十年前,老天爺奪走她的父母;十年後,她竟然打起黑冠傑的主意。
他與盼語都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她死都不會放他們離開她的生命。
她誓必要研發出解藥。
但研發的過程格外辛苦,程思欣已經四天沒合上眼,充滿血絲的眼睛緊盯著電腦螢幕,看著裡頭跑動的數據。
沒辦法,她必須研究出最正確的方程式,還得與時間比賽,不容許浪費一分一秒。
「休息一下好嗎?」安美琪勸著她。
「他正在病床上努力,我怎麼能休息。」她取下眼鏡,揉揉酸澀的眼睛,接過安美琪遞過來的提神飲料,兩三口就將它飲盡。「盼語這幾天乖不乖?」她從未離開女兒這麼久,就怕她驚惶受怕的幼小心靈會想媽媽。
「陶樂絲稱讚她是個最乖的小孩,知道媽媽在忙不吵也不鬧的在她家裡當客人。」她真有福氣生了這麼個乖巧的好女兒。
「那就好。」
她整個心力都投注在實驗裡,實在無力再去牽掛孩子是否過得好不好。
「你不能去看冠傑,所以我特地拿份報告來給你看。」
程思欣接過手,快速翻閱,積壓多日的緊張與傷心促使淚水爆發。
他的身體狀況愈來愈不好,她卻還做不出解藥。
安美琪拍拍她的肩膀鼓勵,「你得先穩住心情,別忘了他還在隔離病房等著你的解藥。」
「但我就怕自己能力有限。」
「你千萬別放棄。」安美琪將一張紙放到鍵盤上。「黑冠傑托人帶出來的,消過毒後我才放心拿來給你。」
她緊拿著打開對折的紙張——
我家隔壁那位可愛又可惡的程思欣小姐:
我的身體狀況愈來愈不好,動不動就流鼻血,不曉得能不能撐到解藥研發成功的那一日。
但有些話現在不說就怕往後沒有機會再說了。
我們從小吵到大,這樣相屬相依的感情說不動心是騙人的,我高中時就明白我很喜歡你,而粗心大意的你往往看不到我的暗示,直到那晚意外後,氣惱多年的我終於知道你原來對我是有情的。
我若真的等不到解藥研發出的那一日,你一定要坦白告訴我爸媽實情,還得把盼語介紹讓他們相認,畢竟乖女兒是我生命的延續,也是我們倆愛的結晶。
好吧,看我們相識也相知這麼久的情分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真的很愛你。
仔細讀完他寫的信後,程思欣將紙張放壓在心口上,淚雨如下。
這位嘴巴比石頭還硬的傢伙竟然使出這一招,他是不是看不起她的能力,還是故意要她記住他一輩子。
討厭的傢伙……別妄想寫出「我愛你」這三個字她就會放過他,她絕對要他親口表白才甘心。
「我不會放棄的。」程思欣眼淚一抹發誓般地說:「這病毒不會難倒我的,因為我是生化界的天才。」語落,她抱起一旁的資料極有效率的召開會議。
他的命就在掌握她手裡,緊要關頭她想破頭也得想出方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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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真的無法挽救黑冠傑染上病毒的性命,但在中心利用多方管道的安排下,亞洲幾位知名的病毒學家紛紛前來幫忙。
研發團隊在十日內先研發出一批能緩和細胞老化的藥劑,這樣一來他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再專精研究破解病毒,找出相應對策。
又過了一個月,在白老鼠解藥測試成功後,解藥用在他身上起了良好的變化,只要營養方面長期調養與觀察,就能和昔日一樣健康。
當藥劑研發成功後,中心多名研究人員也累得病倒,其中以程思欣病得最為嚴重,在病床上整整睡了兩天後,體力才恢復。
一恢復健康的程思欣立刻拎著手提袋,走進黑冠傑的病房。「喂,我帶了一顆六百塊的水蜜桃來嘍。」
「先放著,等我把文件打完後就吃。」
他大病初癒就投入工作,可惡!他又不是機器人修一修馬上能用,總得好好休息一番,他舅舅實在太過分了,一定要打電話向舅媽告狀。
「不許工作!」
「我再打兩頁就好。」
生病的人沒權力工作,她管他要打幾頁。
玉掌一拍,筆記型電腦立刻合上。
「程思欣,這份文件很重要的耶。」雖然舅舅交代他好好休息,但這件企劃案是他經手的,反正病也好了一大半,他就請助理把資料帶來醫院,盡快處理累積兩個多月的工作量,順便打發時間。
這件病毒外洩事件引起一連串效應。
馬修的另一個身份曝光後,那筆五百萬美元的投資因這件事宣告終止,但晶達的研發團隊吸引其他更多有興趣者詢問,而程思欣在與黃錦達多次溝通後,也接下研發保養品的工作。
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能說動她進集團幫忙是最好不過。
「伯父伯母要我帶水果及晚飯過來,你吃完再工作也不遲。」她將電腦移開,把熱騰騰的雙層飯盒放好,奉上筷子。「都是伯母做的,當然我也有出一點力。」
黑冠傑接過筷子,瞄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飯盒,諷刺的笑問:「你煮的東西沒幾樣能入口的,這個焦黑的蛋卷想必是你的傑作。」
「狗嘴吐不出象牙,伯母都稱讚我做得很好吃,只是賣相不好看。」她搶過筷子,夾起蛋卷放進嘴裡。「明明很好吃啊,你這個不識貨的傢伙。」
她可是費了好多時間與伯母學做道地的菜,他竟不賞臉的嫌東嫌西,以後別妄想她再下廚。
黑冠傑奪回筷子,慢咀一塊蛋卷,說出評語,「還挺好吃的,一定是我媽幫你調味的。」
「吃個飯哪來這麼多話。」她找出水果刀,切好兩顆貴死人的水蜜桃。「我幫你切好水果,等會一定要吃喔。」他嘴巴很挑,從小就討厭吃那種口感軟趴趴的水果,所以她非盯著他吞下不可。
床上的病人在慢慢享用晚飯時,程思欣像頭貓兒般盤起雙腳,窩進提供家屬休息的折疊床,專注的看著打發時間用的八卦雜誌,無意間,他的目光注意到她烏溜的長髮多了些許灰白的發。
兩個月來,她為了救他不眠不休的研發藥劑,腦力激盪過度,白髮悄悄地佔據她烏黑的秀髮。
歷史上伍子胥用腦過度一夜白髮,而她卻為了研發解藥救他而早生華髮。
黑冠傑從不懷疑她的能力,也很感謝她努力救回他的生命,卻心憐她美麗的長髮染上不該存在的顏色。
「再過幾日我就可以回家休息,離開醫院後,我們一塊到理發院整理頭髮。」
他頭髮從沒留得這麼長過,他去理髮,她也能染個發。
程思欣放下雜誌,眼眸漾著笑意。
「你又在打我頭髮的主意?」自從上回被他們父女倆拐進美容中心「大整理」後,她實在不愛跟他到處走動。
「反正你近來也很閒,就陪我去,也順道去染個發。」他朝她勾勾手,好奇心重的程思欣放下雜誌挨近他時,被他的大手輕巧的拉入懷裡,整個人貼在他身上,手掌輕撫她的發。「女孩子都愛美,去染個頭髮、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這樣做老公的我才有面子。」
「誰說我一定要嫁給你。」
黑冠傑雙手使勁地摟緊她,溫柔的俊容因她的不馴而浮現微慍。
「容我提醒,我已經求過多次婚,我相信天才博士應該沒那麼健忘,如今我從鬼門關走一遭,你該不該給我點實質的禮物。」
程思欣臉埋在他因病變得有點單薄的胸膛,心頭甜蜜,臉上卻帶著惡作劇的笑容。
「有嗎,你有向我求過婚嗎?」
「你!」
她抬起臉,挑釁的笑了笑,一副「你奈我何」的可惡模樣。
黑冠傑氣沖沖的半挑著眉,然後看破她的調皮後,綻出愉悅笑容,輕笑著吻上她,想借親吻讓這位芳鄰瞧見他全然的真心。
香甜的吻令程思欣臉紅心跳,欣喜沉浸在兩情相悅的溫暖裡。
他總是這樣,以這種很賊的手法讓她甘心投降。
前兩天是她二十四歲生日,他卻還住在醫院,無法帶她到餐廳吃大餐慶生,他只好請美琪烘焙一個生日蛋糕,一夥人將病房吵得鬧哄哄的,直到她送走前來為她慶生的客人及盼語,返回病房收拾善後時,一個精巧的銀戒指就這樣套上她的手指。
據黑冠傑的說法,她近來錢財流失太多,戴個戒指可補財庫漏洞,她太瞭解他了,喜悅的收下這個禮物,雙方都不去點破另一個含意。
當他曉得盼語是他女兒後,明示暗示無不希望她早日點頭嫁給他,讓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而她卻始終不點頭,直到他病危時托人帶出紙張,上面簡短的幾行字,大方表露他鮮少坦白的真情。
而黑家夫婦得知獨子重病的消息時,也連忙趕回來照料,得知他他竟有名七歲大的孫女後,兩老高興得樂不可支,成天帶著盼語到處玩,似乎想把這七年疏離的親情一次補足;但長輩無形的壓力,讓她深知他們一定要有個結果才能交代。
他們會結婚的,但她得親口聽到那三個字才肯點頭嫁人。
纏吻許久後,他拉開她,面容上有著罕見的靦腆溫柔。
「媽說,下個月有許多好日子,我們辦一個婚禮好不好?」父母親向來疼愛程思欣,得知他們倆多年前做過那檔糊塗事又有了小孩,非得看他們走進禮堂,在結婚證書中蓋上印章不可。
「伯母也這樣跟我提過耶。」程思欣坐上病床,端起飯盒親手餵他。「我與所有的親戚斷絕一切關係,所以我不要婚禮,倒是同意一塊到戶政事務所辦好結婚登記。」如果真的需要一張證書,她很樂意去辦個手續,順便登記好盼語父親欄的名字。
黑冠傑一怔,萬萬沒想到她的回應是這般爽快。
「婚禮還是要舉行的,婚紗你要米蘭還是法國的,珠寶首飾你想添購多少,在我能力範圍我盡可能送你。」他認真的打點她的行頭,因為他十分確定他們這一輩子只會結一次婚,所以婚禮一定要辦得風風光光的,不想委屈她。
「我不愛太招搖,簡單就行。」程思欣夾了一口菜送進他笑開的嘴裡,繼續道:「還有,我得聽到一句話才願意嫁人。」
「什麼話啊?」
程思欣放下飯盒,將小心翼翼收藏好的紙張由口袋裡取出來,攤在他面前,眉稍得意飛揚的笑說:「還認得這張字跡醜醜的紙嗎?」
「我寫的當然認得。」
「本小姐想請你當著我的面說出最後的三個字,看看你誠意夠不夠該不該今年嫁給你。」
黑冠傑笑了笑,內心另有打算。
「用寫的就夠表明我的心意,說出來就不美了。」這女人果然縱容不得,愈來愈得寸進尺。
她氣呼呼的瞪著他。「只是要你說出我愛你三個字有這麼難嗎?你就是死鴨子嘴硬不會甜言蜜語哄哄我!」
他臉上漾起好笑,成功偷到一吻。「我聽到了喔,竟然你大聲表白,我若不娶你實在有違天理。」
程思欣雙頰羞紅,一個不注意竟著了小人的道。
他笑得十分開懷,將難得羞紅臉的心上人摟進懷裡,輕吻她發心,她一定不曉得他等她這句話等了多久。
「你既然不計形象向本人示愛,本人也該公平的說出你想聽的話。」他抬起她的臉,柔情似水的凝視著她。「我也很愛你喔。」
她以為他死也不會說的,沒想到竟當著她的面表露愛意,她再不點頭與他結婚,就未免太小氣。
「為了避免你老來沒伴,本小姐就委屈一點嫁給你。」甜蜜的依偎在他懷裡,嘴巴很壞的說著,對他的感情她再也不會感到懷疑。
「婚禮的事就讓爸媽處理,但我有個堅持,你一定要答應我。」
「什麼事啦?」好囉唆,—堆要求。
「讓盼語當我們的小花童,順便將她介紹給更多人認識。」程思欣靜靜的看著他許久後,略微緊張地問:「盼語有點缺陷,你會不會感到……丟臉?」
黑冠傑驚訝她為何有此想法,正想開口訓斥時,瞧見她眼底淡淡的哀傷,立即明白她顧忌什麼。
「我說過盼語是我們最可愛的小女兒,她很聰明又善解人意,我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認識她。」他深深擁住她,「她古靈精怪想必長大後會有很好的發展,我身為她的父親,更該把我最驕傲的女兒介紹給眾人認識,現在我就很擔心二十年後,心肝寶貝嫁出家門,那時我該怎麼辦?」
原來他愛她們母女倆這樣的深啊。
「沒關係,有我陪你相守。」
「是啊,還有你在,我們從小到大都在一塊,會一輩子相守在一起。」
她淚眼婆娑,臉蛋漾起最美好的微笑,以最虔誠的態度吻上他的唇。
在他們的心無法再容納更多感情,在他們的眼裡只看得到對方,這一生唯一的相屬。
一輩子,好動聽的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