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薇,你還好吧?」仕達小心地問,她的樣子就像是座隨時會爆發的活火山,如果不小心點一定會被波及。
依薇沒有心情回答他的問題,但是她想到她可以把氣全發洩在他身上啊!
「你覺得我好得起來嗎?」依薇的語氣有著極力隱忍的憤怒。
「你可以別去理會我媽的話,就當沒這一回事。」
「當做沒這一回事?侯仕達,我媽和你媽談的可是關係著我未來的大事,請原諒我,我就是沒辦法當做沒這一回事。」依薇雙手環抱在胸前,眼底閃著熾烈的怒火。
「這件事也關係著我的未來……」
「是嗎?這不正中你下懷。」依薇才不會被他無辜的模樣所騙。「說不定整件事你也參了一腳。」
仕達簡直被她的模樣逗笑,虧她想得出來。「依薇,結婚是一定會發生,但不是現在,我沒忘記你說過需要時間走出受創的陰影,我也希望你能完全相信我之後才接受我。」
他的話讓依薇的心情好了一點。「那你剛才為什麼不阻止你母親,為什麼不據理力爭?」
「我有啊!」
「是喔!你說的話在我聽來,就好像是在昭告天下:我也急啊!但是女主角不點頭,我急也沒用。」依薇瞅了他一眼。
這話可真說中仕達的心聲。
「依薇,其實你可以接受訂婚的提議……」
「我就知道,原來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盤是不是?」依薇暫熄的怒火又因這一句話而狂燃。
「如意算盤?」仕達一點也不明白他有什麼如意算盤。
「是的,我答應訂婚正好讓你如意。」她才不會那麼笨。
仕達先是不懂,慢慢地他瞭解其中的含意,不禁笑出聲音。
「你誤會了,我之所以要你接受這項提議,是認為惟有這麼做才會讓兩位心急的長輩安心。」
「不可能,有訂婚就會有結婚,婚訂了,難保她們不會又催促結婚的日子,不,我還不想那麼早結婚。」依薇直搖頭。
也對,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依薇側過頭看著仕達,好半晌都沒有發出聲音。仕達轉過頭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才又將視線移回車子前方。
「侯仕達,這一切只是一場戲……」她只是沒有想到這齣戲會演到這個地步,而且她的堅持也越來越弱。
「我一開始便向你表明我的認真。」他的態度一如往常的認真。
漸漸地高張的怒火被這一句話撫平,她看著他,雖然無法看進他黝黑的深眸,但她知道那兩潭黑如深水的眸子裡此刻一定裝載著她所熟悉的真誠和柔情。
熟悉!她一點也不驚訝自己會用這種說法。雖然不情願,但她卻必須承認,她是越來越在乎這熟悉的感情。
她曾私底下拿他和黃國暉做比較,黃國暉是那種只要他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人,當年他追她追得緊,憑著自己的一表人才,相信她會把他的追求當做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她一定會馬上敗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但是她沒有,她是直到他即將出國的前幾天才答應當他的女朋友,現在再回想起,她已分不清當時之所以會答應是出自於被他感動,抑或是不想見他抱著遺憾出國。
相較於侯仕達的追求,依薇深切的感受到他的真誠比黃國暉多了幾分,自一開始侯仕達就不願強迫她,堅持以真誠的心感動她一顆受過傷的心。
侯仕達有心,依薇感受到了,但是說她是怕再受傷害也好,抑或是尚未準備好也罷,她就是還不想接受另一個男人、另一段感情。
「也許你該認真地傾聽心裡的聲音。」仕達放開握著方向盤的右手,握住她緊握成拳的手。「有沒有聽到?」
他的手帶給她的心從未有過的平靜。「聽到什麼?」
「聽到你的聲音正不斷地說著,侯仕達是個好男人,要牢牢地抓住他,別讓他從你手中溜走了。」他裝出另一種聲音。
依薇被他的樣子逗笑。「如果不牢牢抓住呢?」
「他還是會纏著你,直到你願意打開心門讓他走進去。」仕達用力握一下她的手。
依薇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毫不遲疑地反手握住他的手。「也許我會試試看。」
這已足夠教仕達高興得飛上了天,他的真誠終於感動她。
「你確定要回家嗎?」他的聲音有著難掩的興奮。
「你想接受惠姨的建議帶我去吃頓浪漫的燭光晚餐嗎?」
「我更想帶你到一個可以吻你、抱你的地方。」仕達現在就想緊緊地擁著她。
聽了他大膽露骨的話,依薇的臉頓時紅得像顆熟透的番茄,她低垂著頭久久不敢抬起看他。
「我現在馬上就打通電話給梅姨,告訴她你會晚點回去……」
☆☆☆
從萬研慧打來的電話依薇知道黃國暉亟欲和她聯絡,她在考慮了三天後才決定和他見面,所以她撥了通電話給他,兩人就約在東區一間高級西餐廳見面。
此刻她就坐在黃國暉面前,她突然覺得兩人是如此的陌生,雖然兩人認識兩年又五個月,但是依薇從沒真正瞭解過他。
在兩人都未開口前,依薇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原來他的鼻子和其他五官配在一起顯得那麼地凸出,完全不協調,為什麼她以前都沒注意到呢?而為什麼他又能被認識的女性公認為大帥哥呢?
她看著他對服務生露出他一貫的自信笑容,點完餐後又有禮貌地道了聲謝,用他足以迷倒眾女孩子的笑容征服服務生。
然後她突然發覺到一件事,那就是她已經可以坦然地面對他,不再因他的背叛而感覺到心痛,此刻她覺得她的心無比的輕鬆,不再背負沉重的包袱。
「小姐,請問你要點什麼?」服務生轉而問依薇。
依薇對服務生露出一個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我點一份神戶牛排,附餐要冰咖啡。」
「謝謝。」服務生收好菜單後離開。
黃國暉和依薇對看一眼,他的心裡一直對她懷有歉意,而且這份歉意在沒有得到她的諒解下越來越加深,這也使得他對於接下來要提出的要求難以開口。
「小慧說你有事要見我。」依薇的開口解除兩人不語的尷尬。
這無疑是給黃國暉一個台階下。「我是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幫忙。」
「小慧在電話中已大致對我說了是關於什麼事,但是我不懂為什麼你會認為我能幫得上你的忙。」
「我先解釋一下我這次回國的主要目的,我是代表美國威廉集團想和吳氏企業談運輸方面的合作案,吳氏企業在主運方面一直雄霸亞洲,甚至是東半球,威廉集團在美國空運也排前幾名,但是對於海外市場卻一直無法打開,所以威廉集團有意借助吳氏企業的名聲將市場擴展至亞洲,在雙方得以互蒙其利的合作下穩佔亞洲和美洲的市場。」黃國暉停了一下,看她的反應。「但是經過幾次的造訪都徒勞無功,我一直見不到吳氏企業的龍頭,所以我才想到你,或許你可以幫我這個忙。」
「可是我並不認識吳氏企業的總裁。」縱使明白他的目的,依薇還是不覺得自己幫得上忙。
「你不認識,但是那天在意大利餐廳你的男朋友說他和吳總裁是好朋友,透過你和他的關係,也許你可以幫我向他提出這個要求。」黃國暉說。
「什麼請求?」依薇不喜歡見到他臉上那種大事底定的笑容。
「請你的男朋友幫我引見吳總裁。」
「國暉,我不知道……」依薇不敢輕易給他答覆。
見到依薇臉上的猶豫,黃國暉可急了。「依薇,你一定得幫我,這件事成功與否關係著我未來的前途,關係著我在威廉集團內的地位,甚至是伊莉莎家族內的地位,那天你聽到你的男朋友說過了,威廉家族也就是伊莉莎的家族沒有一個人讚成我和伊莉莎的婚姻,所以除非我展現出我的能力,他們才會有接納我的一天。」黃國暉一時衝動,忍不住抓住依薇的手。「依薇,我求求你幫我這個忙。」
「但是……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啊!」依薇無法決定。
「依薇,我知道我不該這樣為難你……」黃國暉的聲音有著悔恨。
「這無所謂為不為難,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能幫得上什麼忙。」依薇抽回自己的手。「沒錯,侯仕達是認識吳文峻,或許兩人的交情也不錯,問題是我沒那個立場對侯仕達提起此事。」
黃國暉感到頹喪,一向自信的俊臉也失去了光彩,他知道對依薇提出這個要求是過份了點,但他真的沒有本錢放棄這項合作,兩手空空地回美國。
「依薇,也許……也許你可以幫我約你的男朋友出來,我當面拜託他。」他真的是狗急跳牆了。
「國暉,你這實在是……」依薇從沒見過他低聲下氣地求人,可以想見這件事對他是無比的重要。
「依薇,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不該瞞著你在美國結婚……」
「你說這些做什麼?」依薇不想再提起此事。
「我必須說,我一直對你很內疚。當我遇見伊莉莎時,第一眼就不自覺地愛上了她,她也有同樣的感覺,即使在不被祝福的情況下,她依舊堅持嫁給我,願意和我過著艱苦的日子。」黃國暉看著手指上伊莉莎為他戴上的婚戒,洋溢幸福的笑容。「我對你有一份很深的歉意,無顏懇求你原諒……」
「我原諒你。」依薇打斷他的懺悔。
「你說什麼?」黃國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我原諒你。」依薇終於確定自己對他已無任何感覺,她的笑容無比輕鬆。
「依薇,謝謝你,你不知道你的原諒對我而言有著多麼重大的意義,依薇,真的是非常謝謝你。」黃國暉激動地握住她的手。
依薇任由他握著,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朋友,她以對待一個朋友的方式對待他,現在她也更加確定,她將可以以一顆全然坦白的心面對侯仕達,對他展開雙臂。
「唐小姐,地球還真是小啊!」文峻唇邊掛著一抹嘲謔的笑容走到依薇面前,他的視線停在桌上一雙交握的手,一邊眉毛揚得高高的。
依薇抬頭見著來人,他的表情讓依薇覺得很不舒服,她用力地從黃國暉的手裡把手抽回。
「吳先生,你好。」她淡淡地回道。她有種感覺吳文峻並不喜歡她。
「唐小姐,這位先生是……」文峻唇邊惡意的笑容並未減退。
「一個朋友。」依薇不想解釋太多。
「仕達可知道你有這樣一個『親密』的朋友?」文峻故意強調親密兩個字。
「吳先生,你是什麼意思?」依薇不喜歡他說話的語氣。
「你很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文峻殘酷地笑出聲。「仕達或許還不知道你這種女人圖的是什麼,但我知道,像你這類的女人無所不用其極只為了釣金龜婿,甚至不惜出賣肉體。」
「你……」長這麼大依薇還沒受過這種屈辱。
「別太驚訝,你和仕達的事我都知道,他被你迷惑了才會看不清眼前的事實,如果讓他知道你和別的男人公然在餐廳卿卿我我,我相信他就會從盲目中清醒過來。」文峻瞟了一眼黃國暉,後者還一副不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茫然模樣。
「吳先生,請你放尊重點。」依薇咬牙切齒。
「很抱歉,我的尊重是要看對象的。」文峻高傲地說道。「若不是看在你是仕達的女人,我還懶得和你這類的女人說話。」
「吳文峻,你太過份了。」依薇憤而起身。
「也許,不過你現在應該更要擔心,如果讓仕達知道此事……他的反應……」文峻幾乎可以想見她被拋棄的樣子,那一定是大快人心的事。
「吳文峻,你就是吳氏企業的總裁吳文峻先生?」黃國暉如撿到寶一樣,興奮地起身,緊張地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名片。「吳先生你好,我是威廉集團的黃國暉,我和貴公司聯絡了好幾次。」
「威廉集團?」文峻接過他的名片瞄了一眼。「我聽秘書提過,你想見我?」
「是的,我想向你說明威廉集團……」
文峻舉起手打斷黃國暉的話。「我瞭解威廉集團的目的,也已看過貴公司的合作提案,很詳盡也很吸引人,不過,吳氏企業沒有興趣。」
「吳先生,我可以當面向你說明一切。」黃國暉絕不能讓這個機會白白流失。
「不必了,我不打擾你和唐小姐用餐,很抱歉打斷你們談情說愛的時間。」文峻的每句話都是針對依薇而說的。
「不,不,我和唐小姐只是普通朋友,我是有家室的人……」
「家花哪有野花香。」
「吳文峻,你夠了。」依薇緊握拳頭。
「依薇,你別和吳總裁頂嘴。」黃國暉擔心他的機會會被依薇破壞。
依薇轉過頭看著對可惡的吳文峻阿諛奉承的黃國暉,看來她已失去利用價值。她終於看清在黃國暉的眼中自己什麼都不是,那在侯仕達的眼裡呢?當他將和她認識的過程告訴他的朋友時是抱著何種心態,在他心底又是如何看待那晚她在pub裡的窘態?
一股怒火在心頭上竄出,可惡的吳文峻,而更可惡的人卻是對她甜言蜜語的侯仕達。
「黃國暉,既然你已見到能救你前途的吳總裁,如果沒我的事那我先告辭了。」依薇帶著憤怒走出餐廳。
沒有人在意她的離去,黃國暉使盡渾身解數想讓吳文峻改變決定,吳文峻目視著唐依薇,直到她離開他的視線,唇邊的冷笑則一直沒斷過。
☆☆☆
仕達面無表情地瞪著鏡子裡的人,文峻則在一旁無視他狂燃的怒火,仍滔滔不絕地說著昨天他在餐廳見到情景。
正蹲著為仕達量褲子長度的老師傅抬頭見到他這一張冷得足以冰凍任何生物的臉時,禁不住地打了個哆嗦,大氣也不敢吭一聲,一雙手微微抖顫,深怕一個不小心中大獎踩到地雷。
「仕達,你知道我過去就怎麼對唐依薇說?我說仕達可知道你有這樣一個親密的朋友?」文峻的聲音帶著笑意。「你沒見到唐依薇的表情,簡直精彩極了。」
「文峻,夠了,別再說了。」啟華實在看不下去了,仕達的怒火已夠旺盛,他實在沒必要再繼續添柴火,萬一一個不慎,波及無辜的人怎麼辦?
「文峻,你確定沒看錯人?」準新郎官柏亨也忍不住地問。
「各位,我剛才說那麼多你們到底聽進去多少?我見到唐依薇和她的前任男友無視別人公然在餐廳卿卿我我,基於我認識她,她又被仕達認為是女朋友,站在好友的立場我自覺有義務過去瞭解情形,所以現在將這件事告訴仕達,主要目的是要他自己認清和他交往的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文峻重複一遍,讓大家徹底瞭解。
「仕達,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啟華有點擔心仕達的反應。
仕達不語,仍一徑地瞪著鏡中的自己。
「還能怎樣處理?當然是和唐依薇分手。」文峻調整身上剛完成的西裝。
「憑她和前任男友吃一次飯就提出分手?」啟華覺得這種處理方法有失妥當。
「啟華,記不記得上次我曾提過,剛失戀的女人最好別碰,因為她絕對會拿你和前任男友做比較,而且對你最不利的是,你和前任男友之間,前任男友對她絕對比較重要。」文峻說出至理名言。
柏亨同意這種說法。啟華聽完文峻說著唐依薇的事,對這種謬論似乎就不那麼地排斥。
「話這麼說沒錯,但是我覺得仕達還是有必要和唐依薇當面說清楚。」就算要分手,至少也該給女孩子一個合理的理由。
「然後再聽她編些好聽的理由嗎?」文峻不認為還需要解釋。「反正就別再和她聯絡,事情自然就會結束。」
「仕達,你認為呢?」啟華問。
仕達正被唐依薇和黃國暉背地裡在一起這件事實衝擊著一顆心,他相信文峻不會騙他,只是教他如何接受這項事實?難道真如文峻所言,在她的心裡面黃國暉比他還重要?
「我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你們別替我操心了。」仕達面無表情地說道。
「現在才是真正要拿出理智,把情感踢到一邊,用理智解決這件事。」文峻擔心仕達會說容易,真正面對了卻做不到。
「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仕達有些不耐煩地重複。他手一揮欲阻止文峻繼續說些他所認為的至理名言,而忘了老師傅正用大頭針將西裝袖子的長度固定好,他一動害得老師傅手中的針差點就往自己的手上紮下去。
「侯先生,請你別亂動。」老師傅心有餘悸地喘了一口氣。
仕達幾乎要破口大罵,他的情緒無法控制地沸騰翻攪,瞪著身邊正看著他的好友們,和差點把針刺進手中的老師傅,他的事受到每個人的關心,但是好友的關心卻讓他無法承受。
「仕達?」啟華試探性地喊了一聲,仕達的表情有點嚇人。
仕達實在無法再繼續待下去,他一把脫掉身上的西裝,然後丟給因錯愕而來不及阻止的老師傅手中。
「各位,請原諒我有事先行離開。」仕達說完,還沒得到其他人的回應就轉身走了出去。
「侯先生,西裝……」還差一個步驟,老師傅卻只能目送仕達離開。
「林桑,仕達的西裝就等他有空的時候再來量吧!」柏亨說。
「可是婚禮剩沒幾天就要舉行……」老師傅擔心他趕不出來。
一旁的文峻拍拍老師傅的背。「反正他的西裝多得是,如果來不及完成,叫他隨便穿一件就好了。」這個難題很好解決的。
「那怎麼成!孫老先生吩咐我一定要幫你們幾個做出端裝得體的西裝,如果缺一件……」老師傅一定要完成孫老先生的交代。
「林桑,我父親不會怪你的。」柏亨笑笑。
林桑還是不放心,一面幫文峻量著袖長,一邊又忍不住地嘀咕:「誰一定要把侯先生叫過來,我才好把西裝做好。」
卻沒半個人回應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