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
「哪個他?」周正發不解的反問。
「我的新搭檔。」
「哦!」周正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個他啊!」
「叔叔,那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臉,那麼地自以為是、那麼地惹人嫌。」
在自家叔叔面前,周凌月可不在乎什麼形象不形象。
「會嗎?」周正發的語氣裡滿是疑惑。「我個人倒是覺得他還不錯啊!看上去身手滿矯健的,由他和你搭檔我也比較放心。你也不想想最近那些威脅事件不斷發生,你一個女孩子單槍匹馬去跑新聞我不放心,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你叫我如何跟在美國的大哥、大嫂交代?」
「身手矯健?叔叔啊!我想你恐怕搞錯了,我是想要一個跑新聞的夥伴,而不是一個保鏢。」
「我當然知道,但如果他可以兩者兼顧,那豈不是更棒。」
事實上,周正發一開始就是在替侄女找保鏢,只是不方便明說罷了。
「但重點是他對新聞工作沒有熱忱啊!」說到最在意的關鍵處,周凌月忍不住緊握雙拳。
「沒關係,沒有熱忱可以慢慢培養啊!有你在他身邊盯著,一定沒問題的。」
「我拒絕,我可不打算跟他一起共事。」周凌月雙唇嘟翹,滿臉的不情願。
周正發搖了搖頭,「恐怕由不得你。」
「為什麼?」她憤怒的質問。
「因為你叔叔已經把錢全部付清了,而我這個人有個原則,那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龍克宇渾厚的嗓音忽地出現在周凌月的身後,嚇得她尖嚷著轉頭。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氣急敗壞地指著氣定神閒的他質問。
龍克宇無奈地攤開雙手,「我一直都在這兒啊!是你自個兒硬闖進來阻礙了我和你叔叔的談話。」
周凌月頓時顏面盡失,又惱又羞地轉向周正發。
「叔叔!你怎麼沒告訴我這個人也在這裡?」
「我有機會說嗎?」周正發模仿龍克宇做出一樣的動作,無奈地攤開雙手。
周凌月雙手環胸,緩緩踱步至龍克宇面前。
「你和我叔叔在這兒談些什麼?還有,什麼叫做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們究竟在進行什麼勾當?」
「勾當?」龍克宇忍不住地噗哧一笑。「大小姐,你形容得似乎太誇張了點,我跟你叔叔能有什麼勾當?我只不過是收了他一點小小的錢財,然後便理所當然地幫他處理一些麻煩事。」
「我叔叔能有什麼麻煩事?」
龍克宇瞟了瞟她,「他的麻煩事就是你。」
「我?」周凌月聞言不解地轉頭,想親口問問周正發。
「叔叔,為什麼……」她的問話因為周正發的不見蹤影而戛然止住。
「在你顧著質詢我的時間裡,周先生已經先行離去了,他是怕你對於他自作主張的行為發怒才會避開,因此,我想你的疑問恐怕只有我能解答了。」
「那好,就由你告訴我吧。」
「我是很樂意告訴你,但是……」龍克宇惡意地勾起唇角,訕笑道:「這就是你向人求教的態度嗎?這麼趾高氣昂?」
周凌月聽出了他的諷刺,半瞇著眸回視他。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麼?」他發覺自己相當喜歡看她這個表情,生動得很是迷人,好過她在播報新聞時的內斂。
「我是個新聞記者,沒有我打探不出來的消息,我並不是非得從你這兒找答案不可。」
周凌月把話撂下便旋身離去,她需要安靜的睡眠來平緩情緒。
然而,當她快步走向停車場,開車駛回自家門口,掏出鑰匙開啟大門的那一刻,龍克宇居然就站在她身旁。
「你……」她又驚又訝地看著神色自若的他,「你怎麼知道我家?」
龍克宇不理會她的愕然,逕自走進她的住處。
「每個人都有一項專長,你的專長是打探消息,而我的專長則是跟蹤。」
「跟蹤?你到底是什麼人?憑什麼跟蹤我?又憑什麼這麼大大方方地跑進別人家裡?」
「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龍克宇,是你目前的工作夥伴,同時也是一個偵探,周先生請我來保護你,二十四小時的,而為了避人耳目不讓外界知道你受到騷擾與威脅,我會充當你的工作搭檔直到案子偵破為止。哦,對了,我順便提醒你,我可不是擅自潛入「別人」家裡喔!在案子還沒偵破、你的安全堪虞之前,我都必須住在這兒,所以這裡應該算是我暫時的家。」
「你是說我得跟你共處一個屋簷下?」
「正是。」龍克宇露出了魅惑眾生的微笑。
「如果我拒絕呢?」
「這可由不得你,既然我已經收了錢,就一定會徹底執行周先生交託給我的任務,這是一種職業道德,相信你對你的工作也一定有著這種堅持與熱忱。」
龍克宇想起了她抓著他的衣領,質問他到底有沒有工作熱忱的那一幕,不由得反過來調侃她。
「聽著!」周凌月咬牙切齒地將話吐出:「我不需要什麼偵探或保鏢,你大可把你的工作熱忱收拾起來。至於叔叔給你的錢我不會要求退費,我只求你立刻、馬上、迅速地消失在我面前。」
龍克宇無視於她的怒氣,笑得皮皮的。
「抱歉,恕難從命。」
「為什麼?」粉拳再度緊握,周凌月實在很佩服他,竟然在一天之內連續激怒了她三次。
「你忘了嗎?我說過,我可是為了你而來的。」他故意用飽含磁性的嗓音說著挑逗的話。
雖然已非第一次聽聞,但周凌月還是禁不住讓紅霞飛上了臉。說老實話,她不得不承認這個龍克宇雖然自大得很礙眼,但是卻又俊俏得迷人,被他俊魅的眼瞳凝視真的很難不心動。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惹人厭耶!」她說得既羞且怒。
「你知道嗎?」龍克宇學著她說話的語氣。「你臉紅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喔!」
「你……」周凌月瞪著眼看他一臉自在地在屋裡四處看著。
「別你啊我的,快告訴我,我的房間在哪兒?好讓我把這些行李搬進去。」
「我沒準備你的房間。」周凌月面如困獸的吐出一句話。
「嘿!別再鬧小姐脾氣了,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走的,快告訴我哪一間是我的房間?」
「我沒有鬧小姐脾氣。」周凌月盯著那些置放在她腳邊的行李,緩緩地、艱澀地說出:「我這裡……只有一間房間。」
一滴水從龍克宇的眼前滴落,還好他手腳俐落趕緊閃開,否則那滴水就會不偏不倚地滴在他的西裝上。
龍克宇微擰著眉,哭笑不得的情緒在他臉上顯現無遺。
「我想電視台的建材大概偷工減料,否則怎麼天花板會直滴水?」
「大衛!」周凌月不耐煩的喚著,希望能將他失神的靈魂喚回軀體裡。
「啊?什麼事?」
大衛嘴裡雖然回應她的話,但眼神仍舊迷離呆滯地望著龍克宇。
「把你的口水擦一擦,難看死了。」
周凌月指了指他嘴角的口水,臉色既忍耐又痛苦。
「喔。」經由她的提醒,大衛這才收回眷戀的眼神,矯情做作的說:「抱歉,我失態了,誰教你的男人這麼的……」他讚歎地嚥了下口水。「這麼的棒。」
光是眼神的接觸還不夠,大衛索性伸出魔爪撫摸著龍克宇肌肉結實的手臂。
「我的男人?!」周凌月驚訝得從椅子上彈跳而起。「有沒有搞錯?誰跟你說他是我的男人?」
「你不是和他同居了嗎?」大衛一臉的無辜。
「我們沒有同居,我們只是「暫時」同住一個屋簷下!「暫時」這兩個字的意義你懂不懂?意思就是說這樣的關係不會是長久的,一旦我們合作的關係結束後便不會有任何關聯。」
周凌月以吼叫的方式向大衛解釋她和龍克宇目前的關係。
「原來是這樣啊!都怪克宇跟我說他住到你家裡去了,害我忍不住想歪了。」
「我可沒亂說。」龍克宇在一旁插嘴。「我是真的住到她家,而且……」
看著周凌月愈發鼓脹的臉頰,龍克宇愈忍不住要在言語上做文章。
「而且什麼?」
「而且她家裡只有一個房間、一張床。」
「哦——」大衛意喻深遠地看著艴然不悅的周凌月,「一個房間?一張床?凌月,你會不會否認得太早了點?」
「我跟他才不會哩!」
周凌月非常努力地想要撇清她和龍克宇曖昧不清的關係,可惜卻愈描愈黑。
「是嗎?換做是我就會,這麼極品的男人不多了。」大衛附在她耳畔低語:「這麼難得的機會,我勸你先下手為強,要不要我送幾顆藥給你啊?很夠力的。」
周凌月的臉色愈聽愈潮紅,讓人一看便知道她的腦海裡八成浮現了什麼樣的旖旎畫面。
「我要出去採訪了,既然你們兩個這麼投緣,不如留在這兒好好地談天說地。」
周凌月以採訪為由逃離現場,留下了龍克宇和大衛相視而笑。
在周凌月關上車門的前一秒,龍克宇扛著攝影機俐落地坐進車子裡。
「你幹什麼?」
「我們是搭檔,我當然得跟你一起去採訪啊,」龍克宇繫上了安全帶,無視於身旁人的怒氣。
「如果我沒記錯,我們之間的搭檔關係應該只限於保鏢與被保護者,至於新聞工作夥伴只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因此你根本不需要跟我出來跑新聞。」
「錯了。」
龍克宇伸出一根食指在她面前左右搖了搖。
「你以為我為什麼非得搬進你家,委屈地睡在你的沙發上?危險是無所不在的,我有責任二十四小時跟在你身旁。」
「你不需要!」周凌月糾正他。「事情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嚴重,不過就是一些恐嚇信罷了,身為公眾人物這種事情或多或少無法避免,我承認第一次收到恐嚇信時嚇壞了,但是也僅止於此而已,對方應該只是單純的惡作劇,沒有出現再進一步的舉動,所以我認為你可以走了,這裡沒有你可以一展長才的機會。」
龍克宇無奈地搖搖頭,「你知道嗎?你真的是一個很鐵齒、個性很不可愛的女孩子耶!唉!真是枉費了這麼一張漂亮的臉蛋。」
「我不需要可愛的個性、也不需要漂亮的外型,能力才是我所在乎的,我是靠著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的局面。」
「是、是、是,我怕了你了。大小姐,快開車吧!你再這麼叨念下去就沒獨家新聞可採訪了,屆時可別又怪到我頭上來。」
不與女人爭辯是龍克宇謹記於心的箴言,尤其是美女更加不行,她們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已是錯的。
基於新聞優先的原則,周凌月暫時停止與他的唇槍舌劍,她確實很想搶得這則新聞的獨家,也很需要一個能扛著攝影機與她衝鋒陷陣的人,眼前似乎也只有龍克宇是最佳人選了。
當然,關於這個想法她是絕不會在口頭上坦承的。
周凌月把車子停在一位議員的服務處,據報這位號稱為民服務的議員被一名酒店小姐控告性侵害,她希望能搶在第一時間採訪到這則新聞。
「糟糕,大門深鎖。」
迎接他們的是關得緊緊的鐵卷門,這讓周凌月的黛眉微微擰起。
「看來人家不歡迎我們進去採訪。」龍克宇納涼似地倚著車門而立,一副準備打道回府的模樣。
「那是你單方面的想法,我可不這麼認為。」
周凌月向來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尤其是針對新聞工作。
「聽起來你似乎有了計畫,而我有預感那不會是好差事。」
「你大可以打退堂鼓,就像以往那些攝影記者一樣。」她轉頭對他露出一抹嘲弄般的笑,「我想,你跟他們應該沒什麼兩樣吧?」
龍克宇倏地往前跨了一步,如捷豹般鉗住她的手腕。
「周小姐。」他將她拉近,俊魅的五官逼近她的臉龐。「請注意的措詞。」
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這讓她有點手足無措,但好勝的個性卻驅使她依舊仰高了下巴。
「你可以向我證明我的觀念是錯誤的。」
「我會的。」他的臉靠得更近了。
「很好,那就走吧。」
周凌月力持鎮靜地把話說出口,然後逃避性地掙開他的鉗握,率先往服務處旁的一條小巷子走去。
「希望你爬牆的功夫還不錯。」
周凌月在一堵圍著鐵絲網的圍牆前停了下來。
「算你運氣,我開始爬牆蹺課時,你大概還掛著兩條鼻涕,哭著找奶喝。」
她沒有回話,只是瞪了他一眼,藉此表達她的不悅,然後便自顧自地低頭尋找可以拿來當踏板的物體。
「別找了,這裡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你拿來墊腳,你若是想爬過這座牆,就非得靠我幫忙不可。」
周凌月的神色微訝,「你願意讓我踩在你的背上?」
「錯!」
龍克宇與周凌月所想的完全是兩回事。
「我指的是這樣。」
不待她察覺他的意圖,龍克宇倏地伸出雙手握住她的腰身。
「你做什麼?」周凌月又驚又急。
「做你心裡想做的那件事。」龍克宇皮皮地說著。
「你少無恥了,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做這種曖昧的事。」
周凌月漲紅了臉,拚命地扭轉身子希望能甩脫開龍克宇的手,無奈她這麼做壓根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不但如此,龍克宇反倒惡劣地將她拉進懷裡,以塊壘分明的胸肌緊抵著她的背。
「曖昧的事?」他的語氣裡帶著嘲弄。「你想大多了,我只不過是想幫你爬牆罷了。」
他話才說完雙手猛一使力,將她往上抬高了三十公分。
有了龍克宇的幫忙,周凌月得以順利爬上圍牆,但她一點也不感謝他的出手協助,相反的,她恨透了龍克宇那似笑非笑的促狹表情。
「別瞪我,我可是好心幫忙喔!」
在接收到她飽含怒焰的目光後,他趕緊撇清關係裝無辜。
「幫忙?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倆的認知有所差異,我怎麼感覺不到你幫了我什麼?」
龍克宇沒有立即回答,他忽地左顧右盼,像是在聆聽什麼動靜似的,半晌之後才神秘兮兮地說:「當然有了,譬如……現在。」
「現在?」
周凌月不懂他在賣弄些什麼,只見他向她伸出雙手,擺出「歡迎進入我的懷抱」的姿勢。
「聽我的奉勸,趕快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憑我當偵探的直覺告訴我,我們已經被發現了。」
「我才不會輕易上你的當,啊——」
圍牆內幾道飛奔而來的黑影讓周凌月嚇得嬌呼出聲,壓根忘了前一秒還在說著賭氣的話,下一秒便花容失色地跳進龍克宇懷裡。
「是狼犬!」
「我知道,所以我才叫你跳下來。」
龍克宇滿意地抱著她往車子走去,將她放在駕駛座旁的位子上,並幫她繫上安全帶。
「等等,你要帶我去哪裡?我都還沒採訪哩!」
「採訪的事今天就暫時告一段落,我們改天再來,我要先載你回去上藥。」
「上藥?上什麼藥?」
「你看看自己的手臂。」
經龍克宇這麼提醒,周凌月這才發現手臂上竟有一道十公分左右的割傷,傷口不深,卻隱隱泛著血漬。
「是剛剛跳下圍牆時被鐵絲網割傷的,我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看著傷口喃喃自語。
「看來傳聞不假。」龍克宇趣味盎然地打量著她。
「什麼傳聞?」周凌月疑惑地迎視著他好奇的眼神。
「他們都說你只要一工作起來便忘了一切,看樣子你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
「我只不過是忠於我的工作罷了。」
「我知道,所以我也得學學你,忠於我的工作,而眼前我最需要做的工作就是護送你回家,免得你又把自己給弄傷了。」
龍克宇說完後便戴上墨鏡,沉默不語地將車子駛往周凌月的住家方向。
周凌月本想出聲阻止,對她而言,受點傷事小,沒採訪到新聞那可不得了,可是,不知為什麼,印象中應該是嘻皮笑臉的龍克宇此時竟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與嚴肅,竟讓她躊躇著開不了口。
身旁的這個男人竟讓她一時之間產生了「或許他是個可靠的男人也說不定」的想法。
唉!看來她八成是被那些狼犬嚇昏了頭,才會產生這麼奇怪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