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亦麒赤裸的側躺在床上,看著窩在他懷裡沉睡的梁娸加,感到一種異樣的溫暖與滿足感。
大家都說他有潔癖,他也承認自己有,所以他從不帶女人回家,更不曾讓任何女人躺上他的床。
他甚至還想過,以後如果結婚,最好能和老婆分房睡,各自擁有自己的房間,可是現在打死他,他也不會和老婆分房睡。
擁她入懷的感覺有如置身天堂,看她躺在他懷中信任的沉睡,還打著可愛的小鼾聲,讓他胃裡有股奇異的騷動。
他從來沒有這麼奇特的滿足感,好像她是他遺失並且遺忘的另一半的感覺。
他們是屬於對方的,他深刻的肯定著。
帶著溫柔與深情,他將鼻子埋進她肩膀的長髮裡,嗅聞著屬於她的迷人香氣。
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動作驚擾到她,梁娸加在他懷裡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醒過來。
她張開眼睛看見他,瞬間渾身僵硬。
「早安,親愛的。」佯裝沒發現她僵硬的反應,湛亦麒傾身給了她一個溫柔而親密的早安吻。
她完全說不出話來,既尷尬又驚嚇,不敢相信昨晚所發生的事,以及現在所發生的事,她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被單下兩人緊貼著的赤裸身軀,以及他正抵著自己的堅硬──這讓她不由自主的臉紅起來。
她微微地往旁挪動,想拉開與他的距離,沒想到他的手卻在這時落在她的肚子上,輕輕地撫摸著他們女兒成長的地方。
像是感覺到爸爸的手,女兒竟然胎動的踢了她的肚子一下。
湛亦麒在一瞬間瞠大雙眼,以又驚又喜又難以置信的表情激動的問道:「他在動是不是?」
她對他點頭,同時感覺女兒又踢了一下。
「他在踢我!」他一臉敬畏與不可思議的驚呼道。
「正確的說法應該說她在踢我才對。」梁娸加覺得他的反應讓她有種想微笑的感覺。這就是呆爸爸的反應嗎?
「他常常這樣踢你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最近一天總會踢個好幾次。」
「是什麼感覺,會痛嗎?」他好奇的又問道。
「剛開始有點像被電到的感覺,習慣就不會了,不會痛。」她說話的同時,女兒又連踢了她兩下。
「這麼活潑好動,八成是個小傢伙。」他猜道。
「事實上,醫生說是個女孩兒。」
「真的?」湛亦麒頓時眉開眼笑,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比起兒子,他更喜歡女兒。不只他喜歡,他相信爸媽一定會比他更喜歡,因為他們倆已經足足哀歎了三十一年,當年生的不是個女兒了。
不過,這件事還不急著告訴爸媽,他得先贏得美人芳心,讓她相信他是真的要她,而不只是要她肚子裡的孩子才行。
若讓爸媽在這裡冒出來插一腳,恐怕只會幫倒忙而已,他一定要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對了,昨晚你想跟我說什麼?」他突然想到的問。
「我想──糟了!」梁娸加才說了兩個字,便突然像被火燒到屁股般的翻身下床,讓他完全措手不及,來不及攔阻。
「怎麼了?」他跟著起身問,看她迅速找到衣服套上。
「現在幾點了?」她不答反問。
「現在?」他伸手按了一下床邊的按扭,只見天花板上立刻出現一個投影鐘。他抬頭看了一眼。「七點二十。」
「還好還來得及。」她沒頭沒尾的說,迅速地往門外走去。
「來得及什麼?」他問。
「去上班。」她話聲剛落,人就消失在門外。
湛亦麒皺緊眉頭。她還想去上班?她不是說只要給她錢,她就願意好好的在家裡休息嗎?他都已經將信用卡和提款卡交給她了,她還去上什麼班?還是她認為那兩張卡不是錢?
下床套上短褲,他抓起床頭櫃上的眼鏡戴上,走出房間去找她。
她的房門沒關,他直接走進去。
動作超級迅速的她竟然已經刷牙洗臉完,換好了衣服,正拿著梳子站在梳妝台前整理那頭烏黑亮麗的長髮,想綁成馬尾。
「你剛才說你要去上班,這是真的嗎?」湛亦麒靠在門邊的牆上問道。
「當然是真的。」她從鏡子裡回望著他。「還有,我昨晚要找你談的就是這件事。」
講到昨晚兩個字,她的臉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抹淡淡的薄紅。
「不准你再拿契約上什麼互相扶持和照顧的理由,莫名其妙塞了一堆你的想法給我。我要正常的上下班,正常的工作。」
「但是,你說過休息有錢賺你就願意休息,我已經給你錢了,你應該要信守承諾。」他皺緊眉頭。
「你哪有給我錢?」她也皺起眉頭。
「信用卡和提款卡都可以領錢。」
他果然是打著不想讓她去上班的主意,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問題我沒去領不是嗎?所以我要去上班。」她轉身面對他挑眉說。
「你是故意的嗎?」湛亦麒有些惱火的看著她,「為什麼明明可以輕鬆的生活,你卻要選擇勞累的工作?」
「我沒有選擇,而且這本來就是我的生活方式,靠自己腳踏實地的工作賺錢與生活。」
「現在你可以靠我。」
聞言,一股感動籠罩她全身細胞,因為就連爸爸都沒有跟她說過這樣的話──你可以靠我。
他總是對她說著動聽的話,讓她的思緒左右搖擺,掙扎在相信他與不要被甜言蜜語騙了之間,好難受。
「我聽過有句俗話是這樣說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她還是沒有把握。
「只要你不跑給我追,我就不會跑。」湛亦麒目不轉睛,認真的看著她。
「很好笑。」她避開他燙人的目光。
「為什麼你始終不願意相信我所說的話?難道只有立定契約,才能讓你相信我嗎?」看她閃避的模樣,他忍不住歎息的問。
她不是不相信,而是害怕相信,害怕期望會變成失望。
在其他情況下,她是不會懷疑別人的,只有在扯到情感的時候,她才會這麼不安。她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吧。
「不是那個原因。」她喃喃地說。
「那是什麼原因?」他一向很有追根究底的精神。
梁娸加猶豫了一會兒,突然深吸一口氣道:「我再不走,上班就要遲到了。」
「不要轉移話題。」
「我真的會遲到。」她背起皮包往房門外走。
「我送你去。」他伸手擋住她的去路。
「不行!」她愕然驚叫。
「如果你堅持要去上班的話,可以,但是別想我會讓你每天擠公車上下班。」他以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堅定的說。
「你不能這麼霸道。」她抗議道。
「你還要去上班嗎?」沒理她的抗議,他老神在在的挑眉詢問。
她生氣的瞪著他,很想負氣的對他大聲道:「老娘不去了。」卻也知道自己不可以這麼任性,更不可能因小失大、因噎廢食。
「我要去。」她妥協了。
「好,我去換衣服。」湛亦麒點頭道,「還有,未完的話題我們待會車上再繼續,別以為我會忘記。」
說完他轉身去準備,而梁娸加只能用力的瞪他,用眼神殺他。
道貌岸然的混蛋,可惡的惡霸,氣死她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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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等一下,我先說。」
坐上車後,湛亦麒才開口說了兩個字,便被梁娸加搶先打斷,讓他苦笑了一下。
「不管你想先說什麼都行,但是先吃早餐好嗎?」他將手邊的紙袋放到她腿上。
「怎麼會有早餐?」她眨了眨眼,驚訝不已的拿起熱騰騰的三明治,轉頭問他。
「我剛才做的。」
「可是我沒看到你做呀。」
「你那時候正躲在房間裡生悶氣。」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我才沒有在生悶氣。」她小聲的嘟嚷道,然後忍不住將一打開紙袋便香味誘人的三明治拿到嘴邊咬了一口。
好∼好∼吃∼喔∼這三明治除了有蛋和培根之外,竟然還有小黃瓜,就跟外面賣的一樣,又比外頭賣的料好實在,真的好好吃喔。
「你常常自己做早餐來吃?」嘴裡咀嚼著美味,梁娸加忍不住好奇的問。
「盡量。」他將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駛進馬路上趕赴上班的車潮裡。
「為什麼?興趣嗎?」
「一半。」
「另一半呢?」
「不好停車、衛生問題、口味問題,還有我不喜歡在車子裡或辦公室裡吃東西。」
她聞言,剛張開嘴巴要咬下第二口三明治的動作倏然僵住,因為她現在就在他車子裡大剌剌的吃著東西呀。
「是我叫你吃的,你擔心什麼?」他失笑道。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跟他客氣什麼?所以她大口的咬下第二口,津津有味的咀嚼著。
瞄了一眼她吃得一臉滿足的模樣,湛亦麒揚起嘴角,眼中儘是包容寵愛的溫柔。
其實他自己也有點被嚇一跳,因為不只別人說,他也覺得自己的潔癖有點無藥可救,這輩子大概改不了了,更不可能會為了誰而妥協。可是梁娸加出現之後,他才知道這不是改不改或妥不妥協的問題,而不由自主與心甘情願之間的拉扯。
他莫名其妙的就是想對她特別好,想要疼她、寵她,只是搞不懂是不由自主的成份居多,還是心甘情願多一點而已。
不過這女人呀,卻不肯乖乖地享受被他寵愛的滋味,讓他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無奈與無力感。
「你剛才想要跟我說什麼?」他問。
從紙袋裡拿出他貼心準備的果汁喝了一口後,梁娸加才一本正經的說:「我要和你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他輕佻眉頭的看她一眼,忍不住逗她。「哪三章?」
「三章只是一種說法啦,有些事我們必須先說好。」她嬌嗔他一眼,沒發現他們相處的氣氛一直在變,她對他不再充滿了防備與戒慎,但他發現了。
「哪些事,親愛的?」他笑咪咪的問。
「第一,不准叫我親愛的。」她忍不住瞪他一眼。
「為什麼?」
「我又不是你親愛的。」她皺眉說。
「你當然是。」湛亦麒毫不猶豫又義正詞嚴的道:「要不然我為什麼會叫你親愛的?你以為我常這樣叫人嗎?」
她有點想說她不相信,但是隨即想到,這又不是她想和他約法三章的問題,只是突然聽他這樣叫她,忍不住脫口而出而已。
時間有限,她還是講重點好了。
「你說,我要上班可以,但是不會讓我坐公車,難道你是想每天接送我上下班嗎?」
「沒錯。」
「問題是我下班的時候你下班了嗎?我知道做老闆的一向都比員工晚上班,也比員工晚下班的,晚上的飯局尤其多,那你要怎麼每天準時來接我下班?」
「我若沒空,會叫司機去接你。」
「司機?」她忍不住呆了一呆。「你有司機?」
「當然。」他理所當然的看了她一眼。
「那你這幾天為什麼都自己開車?」梁娸加以指控的語氣質問。
「因為我爸前一陣子不小心扭傷了腳,家裡需要個司機幫忙開車。」
她無言以對了,本還以為她可以利用這一點說服他打消接送她上下班的念頭,怎知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會有個司機?!她放棄了。
「好吧,那麼不管你要怎麼接送我上下班,我希望上下車的地方能夠離公司大門遠一點。」她要求道。
「為什麼?」
「當然是怕被別人看見呀。」她毫不猶豫的說。
「原來我這麼見不得人呀?」湛亦麒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而已。」她皺眉道,忍不住責怪的「青」他一眼。「我才不想被你的粉絲群起圍攻,或追殺呢。」
「誰敢動你一根寒毛?」他神情一凜,森冷的說。
「拜託,這只是一種說法好嗎?她們只會對我冷嘲熱諷、孤立我、排擠我,讓我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而已,誰敢真的動我一根寒毛啊?當然,除了你以外。」她借用他的說法,皮笑肉不笑的對他微笑道。
湛亦麒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沒想到她會這樣諷刺他。這種情形可以說是士隔三日刮目相看嗎?因為三天前的她哪敢這樣對他說話呀!
可是說真的,他喜歡現在的她更勝於之前說什麼好像都要小心翼翼、考慮再三的她。
「我知道了,你希望我在哪裡放你下車?」他妥協的問。
「你答應了?」她有些驚喜他會這麼好說話。
「有必要這麼意外嗎?我是為了要讓你更輕鬆、快樂和幸福才來到你身邊的,不是要使你的日子更難過。」他無奈的說。
他這番話再度觸動梁娸加已經有點搖晃的心防,讓她不自覺地又朝信任他那方靠近了一點點。
「除了這件事,你還有哪兩章想和我約法的?」他問個清楚。
對了,她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他說清楚。「可不可以請你答應我,不要再拿告訴我同事有關我們的事來威脅我?」
「我好像跟你說過,那不叫威脅,叫說服。」
「對,而你現在這就叫強詞奪理。」她翻了翻白眼。
湛亦麒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我只能答應你,我絕不會用無理的方法說服你。」
「你都能強詞奪理了,還有什麼事對你來講是無理的?」她哼聲反問他。
他再度被她直率而快速的反應逗笑出聲。
「好吧,除非涉及到你的身體狀況,否則我絕不會用這種方法說服你,這樣總行了吧?」
這點很合理,況且因為她是第一次懷孕的關係,有許多也許會傷及寶寶或影響寶寶成長的事,她不見得能一一留心,多一個人幫她注意也不錯。
「一言為定。」她同意的點頭。
「還有一章呢?」他又問。
「我剛才都說那只是一種說法了,不是真的有三章。」她皺起眉頭,再瞪他一眼。
「所以沒了?」
「暫時到此為止,其他的等我想到再說。」她認真的思索道。
「你還真懂得如何替自己留後路,親愛的。」湛亦麒苦笑。
「你又叫我親愛的!」她不滿的抗議。
「不然親親、寶貝、老婆這三個稱呼你選一個,想將它們串成一個,我也不反對。」他臉上的苦笑瞬間變成了愉快的微笑。
她氣憤的瞪了他半晌,然後丟下一句批評,「你真噁心。」
他哈哈大笑,忍不住趁車子停下來等紅綠燈時,伸手扣住她的後頸,將她拉過來給她一記火辣的熱吻。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梁娸加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能在他鬆開她後,既羞又窘又惱怒的嬌瞪他一眼。
「你幹什麼?」
「你太可愛了,我情不自禁。」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她原本羞紅的臉瞬間又更紅了一些,無言以對。
不想和他講話,她乾脆將視線轉向車窗外,發現他們竟已快抵達她公司了。
怎麼這麼快?她估計大約要花半個小時左右……
她抬起手來看了一下手錶,愕然的發現從出門至今的確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但是怎麼感覺這麼快呢?
「快到了,你要我停哪兒?」湛亦麒問她。
她思索了一下。「下個紅綠燈右轉進去有間台北富邦銀行,你讓我在那裡下車好了。」
「那裡距離會不會太遠了?」他微皺眉頭,有些小不同意的問道。
「沒想像中的遠,公司後面有捷徑可以走,大概五、六分鐘就可以到了。」
「五、六分鐘也很遠,尤其在這種上班時間車多人多──」他不贊同的反駁,卻被她打斷。
「我會小心的,而且醫生也說過走路對孕婦和胎兒都是很好的運動,對自然產很有幫助,最重要的是,你剛才已經答應我了。」她一臉你最好不要言而無信的表情。
「你連醫生都抬出來了,我還能說什麼?」看了她一眼,湛亦麒一臉無奈的歎氣道。
梁娸加頓時咧嘴微笑,看著他將車子轉進右邊的幹道。
「下班也到這地方等你嗎?」
「嗯……再聯絡好了,如果你在忙的話,我可以自己回去。」
梁娸加發現他家就在她原本租屋的回家路線上,不管是坐公車或捷運都是同一班車可以抵達的,簡直是幸運得不得了,因為這麼一來,就不會有人發現她搬家的事。不過先決條件是,她要有機會自己搭車回家才行。
「我在忙,會叫司機來接你。」
看吧。
「我現在才懷孕六、七個月而已,坐公車又不是什麼難事,很多上班族的孕婦也都這樣做呀。」她嘗試著想說服他改變心意,怎知他的反應卻是──
「你要我到你公司大門前等你嗎?」
「喂!」她提醒他,「你剛剛才答應不再威脅我的!」
「涉及到身體狀況的除外,我不要你太過勞累了,工作一天後,還得擠公車回家。」
「可是我不覺得累呀。」
「等你覺得累就太遲了。難道你真要等到身體出了狀況之後,再來後悔嗎?」湛亦麒將車靠向路邊停下。
真的是完全說不過他。梁娸加在心裡做了個鬼臉。
「知道了,我再打電話給你。」她伸手推開車門下車。
「小心點。」他不忘再次交代。
「知道了啦,拜拜。」她揮揮手,關上車門轉身走,嘴角不自覺地輕輕揚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