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錯了什麼?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
她替癌症病童們舉辦募款活動,難道錯了嗎?當初好心收留無家可歸的怪客們,難道錯了嗎?她讓沈楚天闖進它的生活裡,難道錯了嗎?
這些事情個別看來都沒有錯,為何湊在一起之後卻醞釀出如許恐怖的大災難?
「娃娃?」沈楚天敲了敲她的被窩。
「滾開!誰都別來理我。」她只想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你已經躲了兩天了,再這樣不吃不喝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而且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戚先生已經打過好幾通電話了。」
「不要管我,我沒有臉見他。」與其死在戚先生手上,她寧願選擇自我了斷。
「娃娃,」他索性沿著床沿坐下來,將她連人帶被抱到膝蓋上。「不要難過嘛!雖然這次失敗了,還有下一次啊!」
計劃如此周詳的活動都會發生意外,她還敢奢想再來一次嗎?
「永遠不會有下一次,因為我不想活了。」微弱沙啞的抽泣聲從棉被底下飄出來。
「娃娃!」他歎了口氣,輕輕掀開棉被,底下立刻露出一張濕淋淋的臉蛋。
看來她結結實實地哭了兩天,沒有偷工減料。小巧的蘋果臉漬染成眼紅鼻子紅,失去了往日的神氣。身上還穿著餐會當天的窄裙襯衫,此刻也已團得稀縐。
「不要哭嘛!」他低頭親吻她紅腫的杏眼、濕濡的臉蛋。
由此可見,她相當缺乏面對挫敗的能力和經驗。無論平時在外表上多麼強勢,內在的吳語凝依舊脆弱得如同小女孩。
他得想個法子轉移她的注意力才行。
「你知不知道春衫姊要搬家了?」
「嗄?」她嚇了一跳,從他懷中抬起頭。「為什麼?」
「小路闖了禍,你的反應又這麼激烈,她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可是我沒有趕他們走的意思呀!」她暫時忘記哭泣這檔子事。
「問題是,他們不知道哇!你想想看,春衫姊若是搬家,風師叔他們一定會和她同進退,屆時大家全搬走了……」他留個話尾不說完,剩下的部分交給她自由想像。
「可是,當初他們就是因為沒有地方去,才會流浪到我門前,如果現在離開了,他們還能去哪裡?總不成去睡地下道吧?」她的腦中立刻出現繁紅一幫人窩在地下道的情景,四處髒兮兮的,跳蚤滿地爬,還有流氓來收保護費……「不行不行,我去阻止他們。」她急急忙忙衝下床,連拖鞋也忘了穿。
他及時拉住正要奔出門的小女人。「等一下,你這副模樣會嚇壞人的。先洗把臉、換件衣服再過去。」
「哎啊,你怎麼不早說!」她甩開他的手,又轉個方向衝回浴室裡。
對嘛!眼前這個活蹦亂跳、對他大吼大叫、缺乏耐性的小炸彈才是他的語凝娃娃嘛!
他的語凝娃娃?嗯,他喜歡這個形容詞兼所有格。
「快走快走!」不到兩分鐘,她又衝出來,身上換過一套休閒服,拖著他飛奔到房門口。
「對了,娃娃,剛才你換衣服的時候,我把你的電話插頭插上了。」
語凝的腳步硬生生打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這個雞婆的傢伙不氣死她不過癮,是不是?
「我……」他是不是又做錯事了?「我看見你的電話插頭鬆了,所以……」
「笨蛋!那不是「鬆了」,是我故意拔掉的!」她懷疑自己何時會被他氣死。
「以前就告訴過你不要亂動我房裡的東西,你聽不懂國語哪?」
他的臉立刻垮下來。「對不起嘛!那我再把它拔掉好了。」
來不及了,電話已經滴滴答答的響起來。
「你看,現在怎麼辦?」她扯直了喉嚨逼問他。
「嗯……電話響了就……就接呀!」
「廢話,要是能接的話,我還用得著把插頭拔掉嗎?」用他的棒球手套想也知道,電話一定是戚先生打來的,她的辭呈還沒寫好,怎麼能接?可是線路已經被他撥通了,不接行嗎?「都是你啦,雞婆兼鴨公!假如戚先生趕在我辭職之前先把我FIRE掉,你就給我走著瞧!」
「大不了我養你一輩子嘛!」他不敢說得太大聲,怕她聽見。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話筒,立刻聽見熟悉的大嗓門連珠炮吼出來。
「吳專員,你好大的膽子,請假也不說一聲,莫名其妙鬧失蹤,家裡電話也打不進去,你在躲債呀?」戚先生劈頭給她一串好罵。
我不是躲債,而是躲你!
「戚先生,對不起。」她也不多話,直接切入正題。「這一次餐會的失敗我願意全權負責,明天你會收到我的辭呈。」
「你寫辭呈幹什麼?」
她的心頭霎時襲上一層涼意。戚先生不會這麼狠心吧?她自己辭職和被他開除的意義不同,試問,將來誰願意任用一個被前任僱主辭退的員工?
「戚先生,餐會活動不但沒有募得任何款項,反而造成基金會的負擔,確實是我的不對,但是……」
「誰說沒有籌到半毛錢?」戚先生不耐煩的嗓門中摻進一絲困惑。「你還沒看見今天的報紙?」
「哪一份報紙?」她傷心都來不及了,哪來的心情看報紙?
旁邊的沈楚天立刻遞過來三份國內發行量最高的日報,他差點忘了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來的。
「您等一下。」她攤開三份早報,一個醒目的啟事赫然出現在三大報的頭版廣告頁。致歉啟事
致歉人:「勁風車業集團」董事長張伯聖
愚夫婦由於管教不當,致使小女張孟婉於七月十日「癌之船基金會」舉辦之募款餐會上造成若幹不便,特此公開致歉。
敝人願意就該基金會當日之所有損失提出賠償,並捐款五百萬以表示對該基金會熱心於慈善事業之感佩。
此致「癌之船基金會」
張伯聖
夫婦同啟
張孟影倩
語凝的腦神經在看見道歉啟事的那一刻完全當機。
張伯聖,孟影倩,張孟婉……
一連串熟悉卻又陌生的大名從她眼前一一閃過。原來那天帶領小路四處作怪的小魔頭就是「勁風車業集團」的董事長千金。聽說她幾個月前剛從一場很嚴重的車禍中出院,為何這麼快就恢復調皮搗蛋的體力?
噢,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致歉啟事中提到幾個關鍵字眼:賠償、損失、五百萬!
「還有哩!」戚先生興高采烈的大嗓門繼續傳過來。「沈楚天先生也捐了兩百萬。另外,我又接到一通無名氏的電話,他自稱是你的私人朋友,願意捐出三百萬,現金已經送到我手上了,現金耶!你看,我們足足募到一千萬!」
一千萬!
她頭暈腦脹,一千萬!比他們原本預定的五百萬還多出一倍。
話筒砰地一聲掉到地上。
「你還好吧?」沈楚天發覺她神色怪怪的,連忙替她把電話掛上。
「捐款……」她如夢似幻的眼眸瞟回他臉上。「一千萬……我的朋友……」
哦——她明白了!
「那不算什麼啦!」他瀟灑地聳了聳肩。「雖然這年頭賺錢不容易,但是捐個兩百萬出來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居然為了我而捐款!」她壓根兒沒聽見他的謙虛之詞。
「他?」沈楚天終於發現他們倆在雞同鴨講。「你是說,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其他朋友出來捐錢?」
「三百萬。」她的呢喃中充滿了崇拜和仰慕。
「捐得比我還多?」他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語凝不理會他的詫異,輕飄飄晃出房間。
那個神秘的朋友一定是看見報上的報導,發現她有難,不由分說就捐出一大筆錢替她解危。二百萬!二百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居然可以為了一個素末謀面的女子而做出這種高風亮節的行為,簡直太令人感動了!
「我的電話英雄……我的偶像!」她綻著如癡如醉的笑容飄出客廳。
「誰?誰是你的偶像?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偶像?」沈楚天大驚失色。「我何時冒出一個情敵來著?」
她不理會他,踩著舞步雀躍出公寓大門。
呵,剛才為何沒發現,今天的陽光竟是如此燦爛耀眼。*
吳氏公寓自四樓以下陷入一場大搬風,樓梯間堆滿了從各家居住單位搬出來的大小雜物,大家亂哄哄的擠成一團。
「我的魁星踢斗圖收進來了嗎?」
「風師叔,繁紅,你們在幹什麼?」語凝站在樓梯頂端俯視底下的一片混亂。
老天,幸好她出面得早,否則他們可能全走光了。
一看見大房東出面,場面頓時安靜了幾分鐘。大多兒站在樓梯間你看我、我看你,不同樓層的房客則透過中間欄杆的空隙往上看。
幾番思量下,承治決定站出來發言。
「我們商量了整夜,為了表示對你的歉意,大家一致贊成……」他還沒來得及說完,沈楚天已經搶著開口。
「其實這件事情沒啥好計較的,你們何必看得太嚴重?對不對,娃娃?」
「對對對!」她忙不迭點頭,有時候身旁多個沈楚天還是有好處的。
風師叔隔著兩層樓大喊:「可是,我以為你會希望我們為小路的事情負起責任,所以我們才打算……」
「大家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她連忙提出保證。「我們都是一家人,一旦出了任何事都應該一起擔待。」
「一起擔待?」曾春衫插嘴。「你是說,你要和我們一同……」
「對!」沈楚天再度截斷房客的話。「她要和你們同進退,可是現在她很累,不想分神處理一些細節,所以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再麻煩了,各自回家吧!一切就當做沒發生過。」
「沒錯沒錯。」她一逕附和他。
「但是……」眾房客們仍然有些遲疑,不太確定應該如此輕易地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其實我們決議要做的事情花不了多少時間的,你完全不用理會……」
「呃,娃娃,」沈楚天清了清喉嚨。「我好像聽見你房裡的電話響了。」
「真的?」她的眼睛亮起來。仔細一聽,真的有電話鈴聲耶!說不定是那個神秘客打來的。前兩天她把電話插頭拔掉,他打不進來一定很著急。「好,我回去接電話,大家把自個兒的東西搬回去吧!總之,你們有這份心意我已經很感動了,不用再做任何事情補償我。沈楚天,這裡的事就全權委託你,我先走嘍!」她飛快奔回自己的公寓。
語凝急切的模樣讓沈楚天滿心不是滋味。他為了使她展顏,不惜自掏腰包,還想盡辦法幫助她走出絕望的谷底,而這一切居然比不上一通電話在她心頭的重要性。天理何在?
「喂,小子,這是不是表示我們沒事了?」風師叔乒乓乒乓衝上來。
「大概是吧!」他郁卒地回答。
「你很厲害耶!」承治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你事先怎麼猜得到她會阻止我們大掃除?」
「她明明很愛乾淨!」曾春衫還不太能接受事實。「我們提議再做一次大掃除補償她,她沒理由不接受。」
「事實擺在眼前嘍!」他擺出一副愛信不信隨便你的表情。「小路,去把那張單子拿來我看看……你們都賭她會接受這項賠償,所以我通殺。春衫姊欠我兩百,小路二十,繁紅和承治各七十,風師叔欠我一道愛情符外加二百元。至於小米的那條紅領結,我看還是算了,還給它吧!反正我用不上。所有欠款在今夜十二點以前交齊。」他悶悶不樂的臉上找不出半絲贏錢的喜悅。「補充一句,棒球集訓在明早十點,不見不散。我回房了。」
其他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依然不能置信他們對房東的瞭解居然比不上一個搬進來不到一個月的男人。
「沒理由他比我們猜得準哪!」風師叔拚命搔腦袋。「難道他有高人相助?」
她戀愛了!一定是的!
經過整整一個星期的思考,語凝得到以上結論。
近來她不斷地想著「他」。工作時也想,休息時也想,走路時也想,睡覺時也想。他打電話來時,世界無限光明;他不打來時,她會坐立不安。
自己從不曾對任何異性產生類似的反應,可見她一定戀愛了!
呵,戀愛的感覺真好!
今晚,她一如往常,靜候她的白馬王子CALLIN。最近幾次的通話,她隱約感到他似乎承受著某種困擾,希望今夜可以聽見他回復好心情的消息。
滴滴答答,電話終於進來了。
「喂!」她拿起話筒,柔情萬分地傾訴。
彼端也傳來一個柔情似水的聲音。「嗨,娃娃,你還沒睡呀?」
「沈楚天?」她的口氣立刻冷下來。真沒情調!「廢話,我當然沒睡,要是睡了,還能接電話嗎?」
奇怪,以前怎會把他和「他」混為一談呢?他們倆的聲音明明不一樣。「他」的嗓音渾沈厚實,沈楚天的聲音則比較輕揚活躍,很好認的!
「娃娃,你有差別待遇哦!」他抱怨道。「為何對別人如此溫柔,對我就凶巴巴的?」
「不要吵啦,你打電話來幹麼?通知我今晚不回家?」這男人,說不定此刻正流連在某個溫柔鄉里。
她隨便想想就心頭一把火。
「不是,我又沒出去。」
那他打來幹麼?敢情是來閒嗑牙的?
「沈楚天,我發現你真的不是普通無聊耶!我們不過是樓上樓下的距離,有事大不了上來說一聲,用得著打電話嗎?請你呷霸盈盈不要佔用我的線路好不好?」
隨手砰地把電話摔上,不再和他多話。
無聊天性人皆有之,沈楚天特別厲害。有時想想,一旦他房子裝潢好後搬離她的生活圈,少個人當她的出氣筒,日子還著實冷清不少。不過,無所謂,她還有個白馬王子當候補。
咦?她怎麼把自己的心上人當成候補?應該是正選才對!呸呸呸!
白馬王子……呵,她又笑出來了。
悠揚的國歌樂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深夜十二點了,居然還有訪客?
她嘀嘀咕咕地起身開門。
站在門外的,又是沈某人!
語凝大大歎了一聲氣。「我真的敗給你了!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堅持上來擾人清夢嗎?」
這次他的反應倒是滿奇怪的,一聲不吭啾著她,既不跨進來,也不轉身離去,
凝肅的模樣不太像她印象中的沈楚天。
「幹麼?失戀啦?」說真格的,她有點被他怪異的舉動嚇到了。
「失戀?可以這麼說。」連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和往常不太一樣,低低重重的。
他究竟怎麼了?
「你想不想進來談一談?」她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他失戀?誰會讓鼎鼎大名的黃金投手飽嘗失戀之苦?他不是很受歡迎嗎?不是萬人迷嗎?
沈楚天懶懶晃進她的客廳,手中還拿著一罐飲料。
「我受夠了!」他找好位子坐下來。
「受夠什麼?」語凝挑中他對面的位置棲身,她突然發現,沈鬱的他似乎比平時開朗的模樣更吸引人。
「你!」他仰頭喝一口飲料。她看清楚那是一罐海尼根啤酒。
「我又哪裡惹到你了?」若在平時,她會對他大不敬的指責非常非常憤怒,可是今晚的他實在太不正常了,不正常到令她忘記生氣。
「這就是問題所在。」他捏扁鋁罐,準確地投進三公尺外的垃圾桶。「你從來不來惹我。」
不惹他也不行?他還真難伺候!
「好吧,那我以後……」
他對她的敷衍恍若未聞,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順你的意時,你不來惹我;我不順你意時,你還是不來惹我;我搬進來這裡,你當我是只煩人的蒼蠅!即使我費盡心思,替你收拾餐會的災難。先打電話給王鑫和他大哥王磊夫婦,再找上他們的好友張伯聖、孟影倩,替基金會「壓搾」他們五、六百萬。但是你依然不把我放在眼裡。」
她心中一動。「你是說……」
「這一切都不重要,最最令我氣不過的是,我的幾番心思居然比不上一遍莫名其妙的電話。」他嗤之以鼻。「電話!「他」只是個不存在的人,你寧願選擇一個不存在的人,也不肯多看一眼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我,請問,我的心態如何能平衡?」
她啞然無聲地盯住他。
「你為何說「他」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他不可能知道的,不可能!
他全然不理會她的問題。
「你知道我今晚為什麼上來嗎?」平靜無波的表情完全看不出絲毫徵兆。
「為什麼?」
「來討回公道的。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一罐啤酒上來嗎?」
「為什麼?」她體內的每根神經伸展到極限。
「如此一來,我明天早上才有藉口宣稱自己是酒後亂性。」他開始起身朝她逼近。
「你想做什麼?」她從沙發上跳起來。
「做一件我已經想了很久的事情。」他的表情明明白白顯示,自己想做的事情絕不容任何人阻撓。
噢哦,她喑叫不妙!大大不妙!他似乎壓抑很久了今晚終於爆發出來。
「我警告你不要亂來。」她閃到一張椅子後面。「我真的警告你,如果你敢不尊重我,我一定……噢,沈楚天……」
她的世界突然上下顛倒,視線內只看得見他寬廣的背部和瘦削的窄臀。說真格的,「風景」還算不錯……
「噢!」他毫不紳士地把她扔到床上,肺部的空氣順著呼吸道擠出來,霎時變成真空狀態。
啊!他動手扯她的睡衣鈕扣了,還拉掉她的睡袍,撩起她的衣服……難道他真的想……
「你想強暴我?」她緊緊捉住敞開的領口,竭力維持僅存的幾縷尊嚴。
「強暴?誰說的?」他挑眉對她綻出邪氣的笑容。「咱們換個角度來看如何?親愛的吳小姐,你想不想強暴我?」
她算不算是被人「強暴」了?
翌日清晨,語凝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
無庸置疑的,她已經失身了,但就「強暴」的觀點而言,他似乎並未對她使用暴力,而她昨夜彷彿也半推半就的,如此你來我往一番!好像也滿難說服法官她不是自願的。
好奇怪的感覺,她居然在確定自己終於戀愛的頭一夜失身給另一個男人,而且隔天早上竟也沒傚法電視上的受害人哭得呼天搶地。
是不是自己的道德感太薄弱了?她感到極端的困擾。
「娃娃!」他喃喃呼喚她,翻個身繼續睡得香甜。
她被他的叫喚嚇了一跳,這個聲音好耳熟呀!
「沈楚天,」她用力推他。「你再叫一次。」
「嗯…幹什麼…」他拉高被子蒙住頭。
「你再叫一次嘛!」她把被子拉開,對著他的耳朵吼叫:「隨便說點夢話也行「不要吵我……好困哦!」他用力搶回棉被,咕咕噥噥地趴回床上,繼續睡他的大頭覺。
是這個聲音!就是這個聲音!聽起來比他平時的音調更低沈,卻和「他」的聲音一模一樣。沈楚天怎會發出和神秘男子一模一樣的聲音?
「你醒一醒!我有話要問你。」她使勁推他、搖他,但是他的瞌睡蟲道行更深厚。
「再吵我就翻臉嘍!」他的睡眼瞇開一條縫,嗶哩啪啦吼她。
哇!有沒有搞錯?這裡是她的公寓、她的房間、她的床耶!他不學書上的男主角說一些「我會對你負責」之類的甜言蜜語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大吼大叫?
「你睡死好了!」她氣呼呼地踢他一腳,衝進浴室裡梳洗。
睡豬,懶豬,笨豬!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幸虧她的個性堅強,若是換成其他女人,失身之後還被枕邊人這般對待,早就跳樓十次八次了。
由此可知,不只她的道德感有問題,她的眼光也很值得懷疑,才會愛上這種男人。
「啊!」她掩住嘴唇。
她剛才在想什麼?愛他?怎麼可能?不不不,她才不愛他咧!這個色狼、強暴嫌疑犯、討厭鬼,她怎麼可能愛上他?
不可能嗎?如果不愛,昨夜又怎會讓他得逞?倘若她身上充滿掙扎出來的瘀痕抓傷,她還可以說服自己一切並非出於她的意願,然而,她的身體……
洗手槽上方的鏡子映照出一張赧紅的嬌巧臉蛋。她的身上當然有痕跡,不過,可能和掙扎扯不上關係,相信在他身上也可以找出類似的指痕……
老天!事情的發展也未免太離譜了!
「幹什麼?」浴室外,沈楚天突然爆出一聲大叫,讓她吃了一驚,她趕忙衝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搞什麼鬼呀!」他已經從床上跳下來,忙不迭拂開一頭一臉的水珠。
如果娃娃氣他昨夜佔她便宜,趁著睡夢中捅他兩刀也就是了,何必拿水潑他?
不但拿水,還拿冰水!即使現在正值盛夏,被冰水潑醒的滋味還是很不好受耶!
「你不覺得這種反應太激烈了?」他火大地拍乾身體。認識他的人都知道,剛起床的沈楚天脾氣最暴躁。
然而,一旦迎上眼前來人的身影,他的問題中途腰斬。
潑他水的人不是娃娃,而是個中等身材的男人,並且面孔好眼熟。
「你是誰?」兩個男人同時問出來。
對方一臉怒容,揪緊了眉頭,似乎也覺得他很面善。
他一定見過他,一定見過!
「啊!」兩個人又同時叫出來。
「沈楚天!」
「吳教練!」
他們一起認出對方的身份。
「他媽的!沈楚天!」森堯豹職棒隊的王牌教練吳泗橋揪住他的手臂。「你在我女兒的床上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