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清楚自己能夠擁有現在的地位與身價,百分之六十是靠經紀人的企畫與安排,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才是他自己的努力。
所以他對經紀人說的話只能用「唯命是從」四個字來形容,也因此造成了他內心不可抹滅的巨大陰影,對所有頂著「經紀人」頭銜的人都有著嚴重的溝通障礙。一遇見他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盡快結束話題,然後快快逃走。
當得知方律華真實身份的當下,他的反應就是逃——迅速結束了台灣的工作逃到香港,中斷了所有與她的聯繫。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淪陷的一天,接二連三栽在她這個號稱圈內最不能惹的經紀人手上。
而最悲慘的,莫過於驚覺到自己竟然喜歡上了這個女人,這讓他在這半個月中陷入了焦躁不安。
他變得格外注意與蘭妮相關的新聞,以期能間接得知她的消息。
注意每一通手機來電,就怕錯過可能是她打來的電話。
只是,手機螢幕始終沒出現她的電話號碼。
他想了千百種她沒來電的理由,但是每一種理由都有可能是、或者不是正確答案。
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喜歡上她,和她從相遇起的每一件事情真的只能用「莫名其妙」四個字來形容。
偏偏他越想逃避,就越在意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更加深陷其中,一再影響他的工作表現。
別人眼中無關緊要的小失誤,看在他那個精明得宛如妖精的經紀人眼中,只漠然說了句:「你自己應該知道怎麼做。」後,就不再發表任何意見了。
他應該知道怎麼做?如果他知道應該怎麼做的話,就不會這麼煩惱了。
自他入行以來,經紀人從不曾阻止過他談戀愛,只是要他遵守三不一沒有的原則。
不樹立敵人、不妨礙工作、不論及婚嫁和沒有不可告人的內幕。
多年來他一直遵守著這四項原則,談過幾次戀愛,即使後來分手了,也是以好聚好散為最高準則,所以至今他仍和那幾位前女友保持著單純的友好關係。
但是這回他的對象除了不論及婚嫁這一點外,其餘的都沒遵守。
光是兩人在他的住所度過一夜這件事,就炒了近一個月的新聞——那還是在她的身份沒曝光的情形下。如果讓媒體知道她是當紅偶像歌手的經紀人,恐怕事情就無法輕易善了了。
光是想到這一點,他就忍不住起了冷顫。
接著再想到經紀人會如何整治他,就更加令他寢食難安了。
他到底該怎麼做?又要如何做才不用這麼煩惱?
成浩不斷思考著這個問題,導致精神無法集中,結果造成工作時NG連連。
「浩,你臉色不太好,是哪裡不舒服嗎?」前來探班的馬欣宜關心問道。
因為狀況不佳,剛遭導演訓斥一頓的成浩,情緒上顯得有些煩躁,不耐煩地回道:
「和你沒任何關係,別來煩我。」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人的關心。
突然被心上人凶了一頓的馬欣宜覺得委屈極了,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哪一點惹他不高興了。
「為什麼你最近對我這麼壞?是我哪裡做錯了,所以惹你不高興?你說,我一定改。」馬欣宜一臉的委屈。
察覺到自己方纔的語氣確實過分了些,成浩對自己把氣出在她身上,心裡也覺得有些愧疚。
「你沒做錯任何事,是我自己的問題,對不起。」成浩軟化了態度,向她道歉。
「你有事可以跟我說,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馬欣宜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但爹地一定會有辦法的。
成浩很清楚馬欣宜口中的幫忙是怎麼一回事,但他現在需要的不是任何人的幫助,而是獨處,好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什麼都不必為我做,我只想一個人靜一下。」成浩說。
但馬欣宜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心上人身邊,她連忙求著:
「我不會吵你的,我會在一旁很安靜很安靜,讓我陪著你。」她渴望待在他身邊。
「欣宜,我真的不需要任何人陪伴。」他冷靜的話語否決了她心裡的渴望。
一來一往的對話,讓成浩再度消耗掉好不容易才找回的耐心。
當他正想動手將人給扔出去時,他的助理阿威剛好推門走了進來。
「導演說明天——」聲音戛然而止。察覺到氣氛怪異的阿威立刻轉身想逃離這個房間。「我打斷你們的談話了?那我先出去,你們繼續。」
他轉身就跑,但成浩的一句話阻止了他。
「她馬上要離開了,你不必迴避。」成浩這話等於是對馬欣宜下了逐客令。
跟在他身邊也有好幾年時間了,馬欣宜當然瞭解他現在的表情代表了什麼,也清楚自己如果再死纏下去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她不想惹成浩生氣。
「那我出去了。」馬欣宜的聲音聽起來略帶著哽咽。
在馬欣宜離開後,阿威苦著一張臉開口說道:
「大小姐哭了,待會鐵定會接到經紀人打來的警告電話。」他可憐的耳朵又得受苦了。
每次大小姐在成浩這裡受了氣回去,一定會向她父親哭訴,接著,愛女心切的馬先生就會打電話給成浩的經紀人。
表面上是說想知道自己女兒又做了什麼讓人傷腦筋的事來,實際上是在對經紀人施壓,擺明著就是——成浩的前途,就端看他對他寶貝女兒的態度了。
成浩當然清楚在這個圈子裡除了自身的努力外,還得靠出資者的支持。
即使他現在已經貴為當紅男明星,還是得賣幕後老闆的帳。得罪幕後老闆的結果,不是被封殺就是冷凍,最慘的下場就是從此從演藝圈蒸發。
所以經紀人多次警告他,除非是不想再在這個圈子混飯吃,否則再怎麼對馬大小姐興趣缺缺也要陪笑臉,事關他的演藝前途,一切都得忍。
只是,很多時候他就是很難不去對這個黏著他不放的大小姐發脾氣。
下場輕則挨經紀人一頓罵,最嚴重的懲罰莫過於當大小姐的男伴,陪她出席公開的宴會。
明星的生活絕對沒有外界所想像的光鮮亮麗、呼風喚雨,至少他就不是;他只是一個被經紀人利用得非常徹底的可憐藝人而已。
「管他的,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成浩一點也沒有要反省的意思。
「哇咧,講得還真灑脫,到時被狂電時,希望你還能保持這份灑脫。」阿威只希望到時候自己別被拖下水。
成浩現在根本沒心思去想這些。
「你剛才被打斷的話是想說什麼?」他問助理。
「導演說明天下午的外景出了點問題,必須再另外找適合的場景才能拍攝,所以你多出了一天假。」阿威回答。
一天假?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拿這一天好好的大睡一場,好補足體力與精神,但這次他都有更想做的事情。
「你現在就去幫我訂明天下午回台灣的機票。」成浩吩咐。
阿威則是一臉的疑惑。「發生了什麼重要事情必須趕回台灣去處理嗎?」
「與你無關。」成浩拒絕透露。
「急著返台見女朋友啊?」他猜。
「囉嗦。」成浩一臉的凶相,一副若再問下去就要對他不客氣的表情。
阿威識相地依照吩咐打電話訂機票去。反正頂頭上司高興,他這個小助理的生活也跟著好過:至於經紀人那一關,就留到最後再來煩惱吧。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領悟到「解鈴還需繫鈴人」的道理,所以他回到台灣後想立即見到那個讓他煩惱不已的女人。
但那個讓他煩惱不已的女人果然是個狠角色,即使他回到了台灣,依舊無法解決他的煩惱。
「去!這有什麼好煩惱的,逃到香港去的男人沒資格追我們家律華,你放棄吧。」安琪毫不客氣地對著消失大半個月的男人說。
雖然她臉上表情不屑,實際上卻是興奮得要命,因為她又要有好戲可看了。
成浩沒答腔,只是一臉鬱悶的安靜啜飲手中的伏特加。
明知來這裡能得到的就只是安琪的冷嘲熱諷,他還是不顧香港繁忙的工作,趁著意外得到的一天假飛回台灣,希望能在PUB裡見到她。
「真可憐,病相思呢。可惜她現在看不見你這副癡情的模樣。不過,即使看了,大概也不會被感動。」像是在嫌他還不夠鬱悶似的,安琪順手又給了他一記重擊。
聞言,成浩的反應是干了手中的伏特加,然後再要了一杯。
老天爺大概是在懲罰他這些年的緋聞實在太過氾濫,竟然開了他這麼一個玩笑——在他飛回台灣的同時,他想見的人卻飛往香港工作。
這絕對是個最惡劣的巧合。成浩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
「這樣騙他好嗎?律華明明在台灣,沒陪蘭妮到香港工作。」調酒師將老婆拉到一旁咬耳朵。
對於老婆大人的惡質行徑,他不敢有任何意見。但若是再讓她這麼玩下去,難保不會有人想不開而做出不理性的舉動來。
「我哪有騙他!從一開始我說的就是蘭妮她們飛到香港工作,是他自己要解讀成律華也同行,我有什麼辦法。」安琪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根本就是你故意要誤導他……」調酒師咕噥。
安琪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你剛說了什麼?有膽就給我大聲重複一遍。」
「沒說什麼,我什麼都沒說,只不過是磨磨牙而已。」他趕緊澄清。
「最好是什麼都沒說。」安琪冷哼了聲,懶得在生意正好的時候教訓他。「接下來那傢伙要喝什麼儘管給他,最好是灌醉他。」
調酒師心裡有著很不好的預感。
「請問老婆大人,你又想做什麼了?」不管她想做些什麼,絕不會是什麼好事就對了。
「沒你的事,不要問那麼多。如果他醉得不省人事,我會負責送他回去。」接著就會有好玩的事情發生了,嘿嘿。
「送他回去?」她何時有了「善心」這種東西了?不懷好意才是真的吧。
「不要像只鸚鵡似的不斷重複我說的話,總之你的任務就是負責把他灌醉。」安琪用著她天生的甜美嗓音下命令。
「遵命。老婆大人。」
妻管嚴的調酒師只能默默在心裡對即將成為犧牲品的友人說:
「請原諒我妻命難違。」阿門。
兩個女人正在通話中。
「美女,今天讓我在你家過夜。」
「怎麼,又和老公吵架了?只是這回怎麼換你被掃地出門?」
「他哪來那種狗膽敢把我掃地出門。我只是不想看見他的臉,所以決定罷工一天,好好休息。」
「收留你當然沒問題。不過我現在走不開,而且得忙到很晚,你可能要過來我這裡拿備用鑰匙。」
「不用這麼麻煩,我會帶安藍去幫忙開門的。」
「可以請你不要再使用小偷闖空門的手法進入別人家裡好嗎?讓人好沒安全感。」
「放心,像安藍這樣精湛的開鎖技巧,全台灣找不出幾個來。」
「拜託你轉告安藍,要他千萬不要在外頭亂收徒弟以免危害社會。不說了,我會打電話給管理員讓他放行,你一切自便。」
「拜拜,我會帶份禮物給你的。」
第一次稱之為意外,第二次勉強解釋為巧合,但若是第三次呢?方律華只能用無言兩字來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感受。
距離自己鼻尖不到幾公分距離的那張臉依舊俊秀,也依然是她最不想在清晨醒來時第一眼就看見的人。
唯一不同之處,這回她可以保持冷靜的態度、清醒的頭腦,來回想昨晚的一切經過。
昨晚她忙到凌晨三點才回到家,當時早已累到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於是用最快速的動作卸了妝、換上家居服,連澡都沒洗就直接上床睡覺。
只依稀記得自己的雙人床上躺了一個人,她以為是宣稱離家出走的安琪,累得沒去思考安琪為什麼放著客房不睡、要跑來跟她擠一張床。
完全沒察覺到任何的異狀,她累得頭一沾枕,就陷入熟睡狀態到天亮。
結果,醒來後才發現枕邊人是個男人,一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那……現在她要先做什麼?
思考了一會,方律華決定先去晨浴,洗去昨晚的疲累與一早的驚嚇,再來想想接下來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半小時後,顯得神清氣爽的她站在床邊,戴上近視眼鏡仔細端詳著佔據她一半床位的男人。
雖然還是搞不清楚他會躺在她床上的原因,不過她相信這一切肯定與安琪有關。
於是她拿起電話,撥打安琪家裡的電話號碼。
「抱歉在這個時間吵醒你。不,沒發生什麼事情,可以將電話交給睡在你身邊的安琪嗎?謝謝。」
等了幾秒鐘,話筒那端傳來聽起來明顯剛被人從睡夢中吵醒、有點不高興的聲音。
「喂,誰啊?人家睡得正熟……」
方律華深吸一口氣,以免洩露不悅的情緒。
「我是律華,想耽誤你幾分鐘的時間,請你解釋一下現在躺在我床上的那個男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用著冷靜的語氣說著。
聽完她的話,話筒那端的安琪似乎整個人清醒了過來。連忙問:「昨晚如何啊?」安琪的笑聲顯得有點曖昧。
「不省人事,一覺到天亮。」方律華想了一下,回覆她的問題。
「是在說你還是說他?」
「不省人事的人是他,一覺到天亮的人是我。」她據實以告。
電話另一端的安琪忍不住大叫起來。
「拜託!你別告訴我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搞什麼啊!
「的確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除了我們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之外,你想的事情一件也沒發生。」她說。
說到這裡,她已經瞭解到安琪的目的為何了,真是誤交匪類啊。
上回「送羊入虎口」這件事她都還沒好好說說她,這回她竟然乾脆「引狼入室」,真不知道安琪的待友準則是什麼。
「是你不行還是他無能啊?都把人直接送上你的床了,他的反應竟然只是睡覺!有沒有搞錯啊?!」安琪氣得不得了。
喂,該生氣的人好像應該是她吧。方律華心想著。
「光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酒味來換算成實際的容量,我想還能保持清醒的,大概只有像你這種海量的酒鬼吧。」並不是人人都有像她這樣千杯不醉的好酒量。
安琪沒回答,但話筒中清楚傳來她正對著枕邊人施暴的聲音:
「誰叫你灌他這麼多酒的?!什麼?!是我命令的……你不會看情況做事嗎?!還敢給我回嘴——」
耳邊不斷傳來安琪枕邊人的慘叫聲,方律華也只能等著她處理完家務事再繼續兩人的談話
「你再這麼暴力的對待你老公,小心有一天他會去申請家暴保護令。」別看安琪模樣纖細,出手可是重得很。
「哈哈!如果他不怕人家笑話一個大男人卻打不過個頭只到他肩膀的女人,盡量去申請啊!反正房子、車子、店、股票,所有的一切都登記在我名下,我完全無所謂。」安琪有恃無恐。
的確是有恃無恐才敢這麼說。別人家的家務事她只能幫到這裡,還是先把自己的麻煩事處理好要緊。
「你說吧,為什麼你要先把他給灌醉,再扔到我家裡?是為了報復還是惡作劇好玩?」依她對安琪的瞭解,大概是兩者都有。
安琪的反應卻是很不服氣地哼了聲。
「本姑娘可是每天都要打理兩家店,忙得要命,哪來閒情逸致做這種無聊事。」真是太污辱她了。
「是,真是對不起。換個說法,請問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大費周章地把他扔到我這裡?」
安琪像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更加讓她不解了。
「沒什麼啦。不過是看他病相思的樣子,可憐得要命,所以一時善心大發,乾脆成全他。」
病相思?願望?安琪的解釋非但沒讓她明白什麼,反而更加糊塗了。
「你剛才的解釋一點邏輯跟前因後果都沒有,讓人完全聽不懂。」方律華真的無法理解。
「厚,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怎麼還是不懂!」安琪的脾氣瞬間又爆發了開來。
「抱歉,你的說明真的很難讓人理解。」說不定問她老公還比較快。
「不就是成浩那傢伙病相思到連工作都做不好,返台又見不到心上人,所以才借酒澆愁。基於同情他,於是我親自將他送到他心上人家裡。這樣說,夠清楚了吧?」她盡量挑重點說,免得又被嫌沒邏輯沒前因後果。
原來是這樣。方律華總算有點理解了。
「我是明白了。但是蘭妮不在家,他來也沒用。如果他乖乖待在香港,說不定他們早就見面了。」她說。
她實在沒想到成浩會如此喜歡蘭妮,說不訝異是騙人的。
話筒另一端的安琪聞言,當場傻眼!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為成浩喜歡的人是蘭妮?
看來後知後覺的人不是成浩,而是一向精明能幹的律華。
「是哪個傢伙跟你說成浩喜歡的人是蘭妮?他喜歡的人是你!是你方律華!」安琪在電話另一端大聲吼叫。
如果沒有她在背後推波助瀾撮合這兩個人,恐怕這輩子他們只會不斷地繞著圈圈轉,永遠沒有交集。
「他喜歡我?誰說的?」這下方律華是真的嚇了一跳。
「還誰說的,他本人親口說的。」安琪無力地說。
方律華認真思考了一會。
「總覺得好像是在開玩笑。」她不認為這是事實。
「是不是玩笑,等他清醒後你自己親自問問他吧。現在我要繼續補眠去,剩下的晚上再說,再見。」
說完,安琪很乾脆的掛上電話,結束這一段令人頭痛的對話。
連再見都來不及說的方律華,還拿著話筒愣愣地想著剛才自己聽見的話。
她實在很難消化安琪方纔所說的話。
原來他喜歡她?一向冷靜的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為了早上無法改期的工作,方律華只能將睡得正熟的成浩扔在家裡,完全不去想他到底會在什麼時間醒來,醒來後的反應又會如何。
當她結束工作回到家中,時間已過了中午,牆上時鐘時針停在二的位置。
她回臥室一看,俊秀的睡美男依舊躺在床上,只不過換了個姿勢,由側躺改為大字形平躺。
是真的喝多了嗎?方律華忍不住臆測——會不會是安琪在酒裡放了安眠藥的可能性。
只是,他這麼睡下去也不是辦法,那……該用哪種方法來叫醒他?
看著床上睡得一副香甜的男人,猜想著叫醒他後他的反應該不會如同前兩回那樣,對她大發起床氣吧?
方律華對自己竟然連著三次面對同樣的情況,再次感到無言。
正當她思考著要怎麼叫醒他時,一陣熟悉的旋律響起,是前些時候佔據各大音樂排行榜榜首多周的歌曲,成浩的最新代表作。
循著聲音來源,才發現是由成浩身體底下傳出來的。
聲音來自他的左側大腿,她猜想應該是他放在長褲口袋裡的手機所發出的來電鈴聲。
原本她並沒有打算要幫他接這通電話,心裡盤算著沒人接它就會自動停了,或許也可以藉此吵醒成浩,省得她動手。
手機鈴聲是吵得成浩皺起了眉頭,卻不見他有睜開眼睛清醒過來的跡象。
鈴聲停了又響,重複了好幾回合,對方仍是不放棄。
如果她有閒工夫的話,大概會任由電話鈴聲繼續響,看看到底會是誰先投降放棄。
但現在她最欠缺的就是時間,她可是忙得很,今天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處理。
方律華最後只好伸手往成浩的長褲口袋裡摸索,想掏出他那支還在響個不停的手機,好做關機動作。
就在她彎腰傾身動手探入他口袋摸到手機的同時,卻和一雙突然睜開的深邃眼眸對上,四目相接。
沒這麼巧吧?方律華真不曉得自己是得罪了哪個剛好路過的神明,要被祂如此捉弄。
氣氛真的很尷尬,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女方意圖非禮男方。
「你在做什麼?」成浩睜著眼睛,有點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她的身體幾乎貼在他身上了,右手剛好擺在敏感的位置上,不要說他會問她在做什麼,連方律華都很想問自己現在到底在幹嘛。
「手機響了,我在找手機。」她只能這麼回答他。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與所言非假,方律華縮回右手,對他展示掌心裡不斷響著的手機。
「喔……」成浩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但隨後又問:「你不接嗎?」
他的回答讓方律華瞭解到:眼前這個剛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男人的腦袋才剛啟動暖機,根本還沒開始運轉。
她也不是不能代他接這通電話,只是,接通的後果得由他負責就是。
手機螢幕的來電顯示透露了對方的身份,是成浩那位精明宛如狐狸的經紀人。
就在成浩仍顯天真的眼神中,方律華按了個鈕接通電話。
「我以為你打算繼續裝死下去,不想接我這通電話。」對方冷靜的語氣明顯透露著殺氣,像是隨時會透過話筒傳送殺傷力驚人的武器似的。
反正受害者不會是她。有著這樣想法的方律華於是有恃無恐地回答:
「很抱歉,目前手機的主人不方便接聽你的電話,有重要事情請你稍後再撥。」
她將自己的聲音稍稍壓低,不讓對方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對方沉默了幾秒鐘,才以比剛才更加冷靜的語氣說著:
「請將我的話轉達給成浩知道,說我要在今天看見他準時出現在片場,麻煩你了。」
說完,對方便結束了這通電話。
方律華有點訝異通話時間比她想像的還來得簡短,一方面也覺得能在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內結束對話實在是萬幸。
如果通話時間再拉長下去,事情恐怕會變得更加複雜。
「剛才你的經紀人在電話中要我轉告你一聲,說他今天要看見你準時出現在片場。」她對著尚在迷糊狀態的成浩說。
她首度見識到成浩有多麼畏懼他的經紀人,光是聽見「經紀人」三個字,便立刻讓他的腦袋恢復運轉,繃緊了神經。
她真希望蘭妮也能這麼乖乖聽話。
「為什麼我的經紀人會打電話給你?你又跟他說了什麼?」成浩一臉的驚恐。
「他不是打電話給我,這支手機是你的。別這麼瞪著我,是你要我接這通電話的。」方律華立刻撇清責任。
成浩現在完全沒辦法聽她解釋事情的經過,他只知道自己得立刻搭最近的一班飛機返回香港,接著當然就是等著受死了……
他從方律華手中搶回自己的手機,立刻撥了通電話給他的助理。
成浩用著近乎嘶吼的口氣對著另一端的助理命令著:
「喂!你現在人在哪裡?!什麼?!你管我人在哪裡,你馬上拿著我的護照跟機票到機場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