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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我不必太癡心 第七章 作者:席絹
    面對事實是我唯一被允許做的事。回到公寓已是午夜十二點之後的事了。

    如果說,先前在餐廳逮到我的父親是氣急敗壞的;那麼晚餐過後他笑著離去則代表他滿意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進展。可想而知,我的心情會陰霾到什麼地步。我知道父親在打什麼算盤!那隻老狐狸根本刻意以財大氣粗的方式「暗示」了聯姻的希望。

    幸好,會有這種希望的只有他一個人。我相信我今天出場的妖女扮相,正常一點的家長,以及甚至是沒有門戶之見的窮家長們,斷然也會將我打入拒絕往來戶之中。我是不是有錢人的千金,不重要,樓氏夫婦有禮的笑容下,其抗拒意味可濃了,可見我今天化妝得多麼成功。

    也因為招惹了樓氏夫婦徹底的厭惡,所以樓公子可怕的面孔一路鐵青夾灰,怒氣已到了個臨界點,只待爆發的時刻來臨,總而言之——我終究要完蛋。

    瞧!多麼巧妙的連環效應啊!我先惹到父親,然後父親決心嫁掉我似的去惹樓氏夫婦,點明同居事實,要樓家負責任,然後樓氏夫妻責難兒子的沒眼光,最後樓公子只好找始作俑者——我,來狠狠捏死。

    不過,我還是認為樓逢棠沒資格對我生氣。

    清洗過後,回復一身清爽無偽,坐在床尾的樓逢棠依然保持僵硬的姿勢,幾乎成了一尊化石。

    我從未見識過他形於外的怒氣,曾經我惹到他不快時,他會推開我轉身走掉,或者偶爾吻我,再丟下我,他這種自制力優先於一切的性格令我放心。常聽到有些女子被同居男友揍得遍體鱗傷,求助無門;至少樓棠逢有一流的自制力致使他不會以忿怒為藉口去揍人。老實說我很佩服他這點。

    明知道他有話要談,不談清楚不可能允許我上床會周公,但我並不想呆呆地去引爆他的怒火燃線,要不,他就自己開口,否則我斗膽當做沒那回事,索性睡我自己的。

    正要悄悄拉開被子躺上床。他背對著我,伸手壓住薄被,淡道:

    「別想逃,我們勢必得說清楚。」

    我曲膝以雙手環抱,坐在床頭,看他背影:

    「好吧,反正明天要上班的是你。我多的是時間補眠。」

    他緩緩轉身正對我,顯然已理清他要問的問題了。

    「首先,我要知道為何你突然成了一名大地主的女兒?」

    「我是庶出,沒什麼好說的。我並不姓鍾。」虧我父親居然沾沾自喜地介紹我叫「任」穎,是他「鍾」家唯一的女兒。好面子的他,竟然不怕見笑他人;老實說我還真是訝異極了。

    他伸手扯松領帶,像是要讓自己鬆口氣一些,卻終究找不到合宜的舒適,索性一把扯了下來,將領帶丟在床被上。

    我伸手觸到領帶的一端,像拔河似的一寸一寸拉過來,纏在手上把玩,卻被他伸手抓住末端,一使勁,我人已飛撲向他,讓他牢牢地摟住。

    「我只是你的遊戲,對不對?」他咬牙問出。顯而易見,這一點嚴重挫傷他男性自尊;在知曉我所有背景之後,益加令他不能忍受。他根本早知道這是遊戲。

    誰玩了誰,有差嗎?不是真心真意的兩性關係原本就是遊戲,他老兄恁地搞不清楚狀況?

    「我也只是你的遊戲啊,樓公子。」我伸手撫向他臉頰,昏黃床頭燈的微光下,他英俊的臉孔有著立體如雕像般的線條,忍不住湊上前,輕咬他唇瓣,雙手纏在他頸子上。與他之間的關係,向來只建立在肉體上,讓事情簡單得多;其它危險的層面,不是我與他挑動得了的,還是少碰為妙。

    他吻了我許久,口氣依然清冷如初。

    「我愈來愈不懂你了,任穎。原本你那打扮是存心讓我難堪的,對不?」

    我就說這男人厲害。至少相處三、四個月以來,某些方面而言,他是瞭解我的。

    「可惜沒有成功。」

    「不,你成功了。」

    看他臉色又沉了下來,我當然明白他所謂「成功」的意思。無謂如何,樓公子的父母絕不可能接受我當樓家媳婦了,他們不重視門戶,但絕對看重女子的品德操守、性格心性,所以一個晚上我不斷地由樓氏夫婦眼中看到不置信——他們一直知道兒子有女人,但沒想到品味低下至此;搞不好酒家女都比我的扮相高貴得了。

    我微笑,手指滑在他額角:「你介意什麼呢?你父母對我的觀感於你我何妨?只要我不是樓家的媳婦,誰都不能對我下評斷。」

    「你肯定你不會進樓家門?」

    「絕不。」我回答得沒一點遲疑。

    「你一點也不喜歡我?」他灼灼的雙眼鎖住我漫遊的眸子,讓我不得不看他,

    「喜歡呀,你是我遇過最好的情人,臉孔好、身材佳,誰能不喜歡你?」事實上他是我唯一親近過的男人。目前為止無從比較,但我並不準備招供這一點。

    「女人都想抓住我,為什麼你不?」

    我笑容像狐狸:

    「那才值得讓你不擇手段抓住我呀!否則此刻我早已在外國逍遙了。」

    他也笑了!是今晚第一抹笑容。

    「我早該知道你不同。」那笑容很快又收起:「那麼,我想知道千金小姐為什麼想玩這種遊戲?」

    唉,他就是不肯放棄是吧?看似已經要過關了,卻突然又轉入另一波問題中;與他做生意的人一定很難佔到便宜。他的手段是不管光明與否的,可以聲色犬馬對付色膽包天的客戶,也可以凌厲尖銳地折服難纏的對手,這樓氏企業有了他還真是幸福呀!可悲的是他老兄居然拿他商場上的手腕來對付我,真該死。

    我看著壁鐘,他早已先開口:

    「得到我要的答案之前,你不許睡。」

    我離開他懷抱,坐在一旁,想著要坦誠還是要敷衍。但,何以真相會對他重要呢?

    「你的每一任情婦都必須向你告白嗎?」

    「我知道她們要人與要錢。但你並不,別再拿別人放在一起比;如果相同,我何必問?」他不耐地說著。

    「好吧,我欣賞花花公子。世界上花心的男人很多,但有本錢花心的男人卻是少之又少,我愛你的條件,出手大方,並且理智,不會讓自己意亂情迷,只可惜你不肯好好與我了斷。那我對你的評價會更高。依照慣例,你該找下一個獵物了。」

    「你並不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是吧?」他的目光更為銳利,並且含著困惑,

    我受不住他欲穿透人心的目光,只好摟住雙臂踱到窗邊,輕鬆道:

    「快樂對我而言只是一種過程,而非某個地方。與你交往的時日就是我要得到的。不是財物,也不是你的心;一旦那些東西向我壓來,對我而言都是麻煩。瞧,珠寶太多得租保險箱、錢太多會化不完,而一旦繫住了真心——那就該糟了。」我立即附加一句:「我相信你不會蠢得交付真心,我最欣賞你的沒心少肺。」

    「世上要是再多些你這種女人,只會使「愛情」顯得造作廉價,該遭天打雷劈。」

    他竟然笑了,臉色轉為典型花花公子壞胚樣,令我的心警戒起來,我最防備他談笑用兵時的面貌,比怒容更令人擔心。

    「你在想什麼?」我努力維持著笑。

    他走近我,雙手一伸,擱在我身後的窗台上,將我圍在他的世界中。

    「我在想,讓你愛上我想必是件有趣的挑戰。」

    不會吧?他老兄想談「戀愛」了?我的回應幾乎結巴:「你……你在開玩笑。」

    「你看起來是這麼無情又譏誚,就不知一旦有令你牽念的男人之後,會是什麼面貌?我想知道。」

    「當心玩得屍骨無存。這不是你我玩得起的遊戲,付出身體比付出真心實際,你最好明白。何況,將你貧乏且唯一的真心用來與我這個「不貞潔」的女人周旋,你大少爺的尊嚴往哪兒擱?」我努力表現理智與世故,提醒他我「花瓶」的背景。

    危險的紅色訊號不斷在我心頭閃亮不已,我聽得到怦動的心跳,是我的?還是他的?

    「無妨。你不是貞烈節婦。我也不是純潔癡男,沒有人吃虧。」他低低地笑著,咬著我的左耳垂:「與你談戀愛想必值得期待。我已明白留你下來的原因了。任穎,肉體之外,我要的更多。」

    我的老天爺!這戲怎麼唱下去呀!

    一股冷意由腳底竄升而上,我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因為貪玩而死得很慘,但

    怎麼會這麼快呢?我不要玩這一種呀!

    但情勢已由不得我了,誰叫我先玩弄了他?他要是會放過我才有鬼哩!

    掂掂我的真心,我懷疑它是否存在,肉體的刺激一撩起就可以知曉,但那種關於虛無飄渺的「真心」,連我自己也尋不著。樓公子發動的遊戲可能很難玩。

    不過,我還是心慌。

    ***

    春夏秋冬對台北市而言,沒有什麼特別的景致,一逕的綿雨紛紛,舉頭不見青天白雲,低頭不見青翠綠地,逕自灰烏烏的塵囂瘴氣,全是大量車子排出的廢氣,也難怪肺癌盛行,全台灣的人們氣管上佳者少,有毛病者多。

    追求生活水平的同時,無可避免大肆破壞環保。尤其台灣這種彈丸之地,說真的,也只能這麼過了。

    在台北看不到四季,下了台中被那一股子炙熱曬得只道夏天正盛,忘了秋天是什麼風光,天哪,三十度,殺了我吧!

    揮汗如雨地坐車到「冰晶夫人」畫廊,拎著小行李,一坐入母親辦公室的貴妃椅中,我立即癱在上頭一動也不能動了。

    「落荒而逃嗎?穎兒。」母親接過秘書端來的兩杯芬蘭果汁,坐在我身邊美麗優雅地笑問。

    「哪一方面?」我咬著吸管問。看看我這偉大的媽能猜到多少。

    「出國沒成功,顯見你遇到夠強硬的男人,俗稱踢到鐵板;然後半個月前你父親得意洋洋地向我宣佈你不久後會嫁入豪門——我認為他在作夢;還有,近日來他們沒有太煩你吧?」

    「他們」即是通稱為有心爭取更多財產的相關人士了。其實也還好啦,我與樓逢棠同居後,沒有人知道那邊的地址,頂多利用call機不斷地呼叫我,要不要回call就看我心情了。要不是因為當個閒閒的情婦太無聊,我怎會有空去虛應那票親戚們呢?

    「媽,他真的在追我耶。」我將頭擱在母親腿上。

    「你父親直稱讚他是台北數個財團中,最優秀的新生代人才,」

    「稱得上。可是我不明白,如果一個男人已得到了一個女人的身體,那他還追她作什麼?本末倒置之後,實在令人無從解起。」

    母親笑道:

    「就是這個男人夠怪異,才會讓你踢到鐵板呀,否則哪裡還會讓你落荒而逃?我倒是沒遇見這種男人。女兒,想必你是惹火人家了!要知道,一個花花公子可以說是沒心肝的,可是你偏去出其不意地逗弄,逗起了那人從未有過的情懷,那麼,你沒遭到報應,才叫沒天理。」

    我翻過身,跪坐起來,原本綁成一束的長髮披散如瘋婆子。

    「可是,媽,怎麼會有男人在明知你對男人來者不拒的情況下依然會付出真心呢?一般流連過百花脂粉的男人只會對清幽百合傾心吧?我就是篤定男人的自私劣根性才放手去玩的呀!我甚至曾當著他的面去邀另一個男人上床,能有男人不介意嗎?即使是花花公子也有嚴苛的求偶標準吧?最好是處女,外帶這輩子從沒見過男人。」

    母親睿智的瑩眸倏地一閃,彈了下手指:

    「我想我明白了。」她睨著我:「其實該怪你自己。你能夠去設定花花公子必然的心態,怎麼居然忘了對方也可能設定了拜金女子應有的行為?一定是你扮得不夠好,讓他迷惑了。你沒有抵死纏他,要錢要地位,使潑耍賴表現庸俗。」

    「我有!」我冤枉地反駁:「我都有!纏他、要求金銀珠寶、濃妝艷抹——對了,他開始真正改變態度是在上回瞧見我不施脂粉之後,便不再是原來的態度了!原本我們談好要分手。但他竟然反悔!」我雙手貼著臉:「我不相信沒化妝的我可以使他大大改觀。」

    「女兒,沒化妝的你很清麗宜人的。但我想,是否一直以來,他心中一直對你感到有些不確定,才會見著你的真面目後,有更深探索的慾望?對男人而言,你是個挑戰。」

    我沉思了下,卻只有一團壞的糾結不清。老天,台中的九月天熱死人,冷氣也掩不去煩躁感。

    仍是搖頭:

    「我不明白。」

    母親說出另一種角度的看法:

    「他一定是極特別的男人。一如你我所知道,男人最終追求的只是感官上的快樂,那麼,何以在他快要對你厭倦之時,又因新發現而此先前更狂熱了起來?不惜拋去花心身份,以真心來與你追逐,他一定不簡單。」

    「我從不敢看輕他這一點,」我苦笑。

    「但,不足以令你動心嗎?」

    我想了一下,點頭:

    「我有動心,不論是最初他的身體外表,或是近日來他的追求,我都有動心,可是我也覺得累贅,」我側著臉:「會不會是因為他是我目前唯一有肉體關係的男人的緣故?」

    母親低笑,啜了一口果汁,輕道:

    「不見得的,你父親擁有我的身體,卻得不到我的心,足以代表肉體不是一切。」

    我偎近她:

    「不同的,媽。你永遠會記得你賣了自己的身體,這是一種交易,所以緊守你的心,不願蝕本地去為一名不值得的男人付出更多。我相信,如果今天樓逢棠有三妻四妾,又以錢買下了我,他連我的一根寒毛地無法感動得了,可是我不知道全心全意地對待該怎麼冷漠以對,因為感動了之後,其代價不是我付得起的。」

    也許我也是有真心的。但世間一定的輪迴運轉中,兩心相許後必然的宿命不是我願意承受的——結婚、生子、共度一生——哦!我的老天,多麼可怕!

    「幸福」的定義在我而言也是牢籠的一種。

    「若沒有某種程度的喜歡。想必他是留不下你的。你並不容易掌握。」

    「是呀,但只到這裡就夠了,我不要更深的付出。」我撥弄長髮,不自覺地歎息,我想樓逢棠真的困住我了。

    母親笑得挺有興致:

    「他怎麼追你?居然令你不安。」

    我雙眼投向天花板,面孔不禁湧著紅潮。

    一樣同居,一樣上床,我一樣是他的情婦,平鋪直述而言沒什麼特別的不同。但差別在態度,以往我很清楚我們肌膚相親只是基於生理欲求,沒有其它的了;什麼愛與被愛的事,沒有那種細緻的體會。

    一直以來我真的認為性只是性,不該夾著愛情去要求其過程的多面價值,令雙方不勝負荷。不過,我得承認,多了一點溫存的性愛是迷人的。

    不愧是一流的花花公子!如果他要,他可以把情境營造得如夢似幻,床第之外,他會以各種方式讓我驚喜,也會讓我參與他的生活,在以往而言,這是不曾有過的情況。他居然可以讓我覺得無時無刻備受專注眷籠!

    呼!莫怪人家說戀愛是世上最夠力的大麻。哪一個女人能夠不在這一招之下手到擒來?乖乖奉上未來三分之二的生命去為一個男人作牛作馬、任勞任怨至死?

    我露出難解的笑:

    「媽,他就像一般追求女人的男人那樣追我,恰巧他又是其中高手,招數已臻上乘,怪可怕的。」

    「他的目的會是娶你嗎?」母親又問。

    我搖頭,可悲的是搖得並不是太肯定!可見我的信心目前正在流失中。

    「我想不會,他父母厭惡我極了,而他畢竟是個男人,尤其堂堂大財團公子怎麼可以娶一個花瓶女當妻子?更別說我給他諸多不貞的印象了。百分之六十,他是不會娶我的。」

    母親慢條斯理地搖頭:

    「有些男人是不同的,你別太篤定。」

    我當然知道,可是人生過得樂觀還是比較好,事實未定論前,我寧願相信一切都在掌握中。

    電話的紅燈亮起,傳來母親秘書甜美俐落的聲音:

    「總經理,鍾先生偕同友人來畫廊,目前正在樓下。」

    「知道了,林小姐,麻煩你先下去招待。」母親交代完,看向我:「他怎麼上台中了?」

    「你是他的妾之一,老爺前來寵幸怎可說這種不敬的話?」我開玩笑地應著。

    她捏了我面皮一下,佯怒道:

    「寵幸?為了他的生命著想,他可能擔不起那兩個字了,八成是為你來的。」

    「他不會如此神通。馬上知道我人在台中吧?」我訝異地問。

    母親只是深沉笑著,拉我一同下樓,拜見父親去也。讓我一頭霧水。並且升起了危機意識,也許老爸一直掌握我的行蹤?可能嗎?我不相信。他老人家沒有那種本事,也沒那種精力。尤其他不是窮極無聊的老人;偶爾遇著了時機陷害我去嫁人有可能,但若想長期掌握我,卻是不可能。

    「媽咪——」我一心想追問清楚。

    「噓。」她伸手點住我的唇:「晚上到我那兒再聊。我想他今晚不至於留宿在台中吧!」

    到了樓下,一看來人,我才知道自己要糟了。我那狐狸投胎的爹果然有目的才上台中。

    瞧,他帶來的客人可不是樓氏夫婦嗎?

    「來,冰晶,這是樓氏企業的樓南光董事長與其夫人。樓董事長,讓你見笑了,這間畫廊即是內人的小玩意。虧得您讚賞有加。」

    天!全天下將自己的妾介紹得如此得意洋洋的男人也不多見吧?我身子努力藏在母親背後,盡量不讓他人注意到。

    「久聞任小姐才氣洋溢,今天得以一見,非常榮幸。」樓董事長有禮地點頭,轉而介紹自己的妻子:「內人一直有心學習工筆畫,倒是得請教任小姐指點了。這是內人,姓高,高靜文。」

    四個「大」人在一邊互相客套寒暄。以旁觀者的眼光來看,其實樓氏夫婦為人不錯,沒有勢利眼.也知進退,懂得在任何場合以不失禮的態度對待任何一階層的人,心中很快就能有評價,但絕不形於外。好厲害,難怪有樓逢棠那種兒子!唔!那麼說來,那個驕縱又容易被利用的天真大小姐樓逢欣是個不幸的突變了?

    回頭一想,上一回樓氏夫婦對我的厭惡,恐怕是他們這一生中唯一沒有控制好的失態吧?那麼,我的豐功偉業豈不再加上一筆?多厲害!

    「穎兒,躲在後邊做什麼,樓董事長夫婦你見過的,也不會打聲招呼,」父親的大嗓門傳來。

    我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苦中作樂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從母親背後走出來,淡淡扯出一個笑,其實心中哀號不休,直氣自己怎麼可以忘了好生濃妝艷抹一番呢?太失策了。

    「樓伯父、伯母。」我低叫了聲。

    就見樓董事長眼光一亮,嘖嘖有聲:

    「好個清秀脫俗的女孩。鍾老,您這女兒著實出色極了,不愧是畫界才女任小姐的女兒。」

    「是呀!」樓夫人也直笑道:「好秀麗的娃兒,鍾老好福氣。」

    顯然他們是暫時忘了父親說過他這輩子只生了一個女兒,沒有將我與一個月前那個「妖女」的面孔聯想在一起,才會以一種亮眼的方式打量我。

    這大概正是父親所預期的,他洪量大笑道:

    「哎呀!你們又不是沒見過!上回在台北,我這娃兒惡作劇,塗了個國劇花旦臉,就是同一個,也正是目前與令公子交往中的穎兒呀。」兩雙訝異的眼又向我掃射而來。我笑得一臉尷尬。

    「爸,那事就別再提了。我才剛下飛機,挺累的,你們大人有事要談,我不打攪了,再見。」

    也不管行李俱在樓上,我立即溜出大門,在大太陽的荼毒下,我依然可以感受到背後盯視的那兩道目光,這樓氏夫婦——算了!不想其它。

    此刻我只想找張床。開強冷的冷氣好生睡個八百年。我是來台中度假的,其它一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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