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堇兒背起包袱,做最後的環視,似乎東西全帶齊了,只除了她遺落的那顆心。
「都好了,我們可以上路了。」這一生她大概不會再踏上江南這塊傷心地了。
結完了賬,兩人步出了客棧,邵堇兒站在門口不由自主地朝四周觀望一番,內心深處隱約期待能再見到他一面。
別傻了,邵堇兒,說不定此時他正在慶幸能擺脫自己,何必再做白日夢呢?
夢已經醒了,徒留一顆破碎的心,難道她還想厚顏無恥地回頭求他嗎?要是他真對自己有情,就不會提出那種要求來侮辱她,像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師姐,如果你不想走的話,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小柱子看出她的猶豫。
她緊閉了下眼睛,「別說了,我們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趕,不要再耽擱了。」
小柱子點了點頭,才跨下石階便見一乘軟轎在門前停下,伴在轎旁的丫環雙兒輕聲朝轎內道:「小姐,我們已經到了。」話甫落定,一隻雪白玉腕掀起簾幕,踏出艷麗、嫵媚的大美人——她不是別人,正是艷名紅遍江南的「玉樓春」花魁初色姑娘。
初色一站定,正巧對上邵堇兒微怔的眸子,睇了一眼兩人手上的包袱,虛應地嬌笑,「邵姑娘,你們要離開江南了嗎?」原本準備來和她談判,看情形已經不用了,也省了她費唇舌來勸她離開滕郎。
邵堇兒冷淡地一瞥,「嗯。」
「滕郎知道你要走嗎?」不問個清楚初色是不會放心的。
邵堇兒微慍道:「我要不要走跟他無關,也沒必要知會他。」
「邵姑娘,我知道你心裡怨我,可是我們同是女人,誰不希望抓住所愛的男人的心,既然你決定離開了,往後滕郎的日常起居就交給我來服侍吧!」初色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想跟她鬥還早得很。
邵堇兒心微微抽緊,「請便。」
「師姐,不要再跟她廢話,我們走吧!」小柱子憤怒地瞪著初色,不願讓邵董兒再度受到傷害,拉了她便要走。
「堇兒!」
一聲發自於胸腔的叫喊,劃破了空氣,振動了她的耳膜,邵堇兒本能地旋向發聲處,烏眸大瞠地凝望著騰伊瑀和粘逸翬朝她奔來。
她唇瓣顫抖幾下,卻吐不出半個字來,眼底只夠容納那具挺拔的身影。
是他,她不是在做夢吧!
滕伊瑀衝到她面前,聲色俱厲道:「我不許你走,堇兒,不要走。我還有好多話要告訴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她真的要走了,就這樣帶著對他的怨恨離開,怎麼可以呢?
「那天晚上你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不想再聽一遍,對不起,我們還要趕路。」邵堇兒佯裝出無動於衷的模樣,她的心拒絕再聽下去。
「堇兒,算我求你好嗎?再給我一次機會把話說完,如果你還是決定離開,我絕對不會再阻止你。」他拋去了自尊和面子,當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向她低頭乞求。
邵堇兒眼眶微熱,凝噎無語,怕自己屈服在他懇求的目光中。
而受到巨大震撼的初色,花容慘淡地淒聲質問道:「你為了她居然肯這樣低聲下氣,滕郎,為什麼?她到底哪一點比我強?我不服、我不服。」
「你怎麼也在這裡?我已經警告過你,我們之間再無關係,不許你再來找堇兒的麻煩,否則我絕不會善罷干休。」他冷酷的語調挾帶著森冷的寒氣朝初色撲面而去。
一道涼氣讓初色從頭冷到腳。
他居然在這麼多人面前侮辱她,完全不顧及她的面子,初色為之痛心疾首,恨意逼使她採取行動。
「你真的寧願選擇一無是處的她而拋棄我?」初色一臉木然地又問。
滕伊退去臉龐的寒意,溫柔地睨向邵堇兒,「在你眼中也許她真是一無是處,不過她的優點只要我知道就好。」
淚花在邵堇兒眼中翻轉,老天!這麼纏綿柔情的眼神,要她如何抗拒才好?
「堇兒,你真的要我在這麼多人面前下跪,請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他面有難色地俯下身小聲地在她耳旁問道。
她一愣,有些忍俊不住,不過仍強抿著唇上的笑,頑皮地反問:「若是我真要你這麼做呢?」
滕伊璃好生困擾地撇撇漂亮的嘴角,可憐地道:「那麼我只好遵命了。」自尊雖然重要,可是比不上她對他的重要性。
他屈下一膝就要跪下,邵堇兒趕忙制止他,嗔惱地白了他一眼,「你那麼愛跪,等我們走了你再慢慢跪好了。」她才不要跟他在這裡丟人現眼。
「堇兒,你還是要走?」他的甜言蜜語用在喜歡的人身上完全失效。
她噤口不語,但已有軟化的現象。
粘逸翬只好開口充當和事佬,「堇兒,看在粘大哥的面子上,先聽聽他怎麼說再決定,要走也不差在這一時啊!」
「可是……」她彷徨地囁嚅。
小柱子也幫腔道:「師姐,你就聽聽他怎麼說吧!」
「我……」她的心傾向一邊了,只需要再多一點鼓勵。
滕伊瑀情深意切地執起她的小手,「再信我一次,這次我絕對不會再傷你的心了,堇兒,信任我。」
她被他那多情柔和的目光催眠了,心底另一個聲音一再地蠱惑她,要她再信任他一次,不然終身將在後悔中度過。
「好,我願意。」邵堇兒不想再跟自己的心掙扎了。
他釋然一笑,狂喜地緊握住那柔荑,再也不肯放手了。
粘逸翬清咳一聲,掩住低低的笑聲。「滕兄,我看我們還是移駕到別處,好讓你們沒有顧忌地談話,這地方實在不恰當。」
「說得也對,堇兒,跟我回客棧去。」滕伊瑀志得意滿地昂首闊步,衣衫翩翩地牽著佳人的小手率先離去,粘逸翬和小柱子則殿後。
他們誰也沒再注意初色一眼,彷彿她並不在現場。
初色那憤恨難消的嬌容上嵌著一雙妒火中燒的美眸,那團火燒盡了她的自信和壓抑,她恨滕伊瑀毀掉她的美夢,此刻她只想和他同歸於盡。
初色抽出預藏在袖內的匕首,雙手交握在把手上,緊到手背上的血管都浮起,眼神倏地閃耀著瘋狂的火光,冷不防地衝向滕伊瑀。
「啊!」驚叫來自她的丫環雙兒嘴中。
邵堇兒狐疑地回眸,驚駭地望見初色衝過粘逸暈和小柱子的中間,銳利的刀鋒湛出冷光。
「小心!」小柱子首先發覺不對,張嘴喊道,可是仍舊晚了一步。
滕伊瑀本能地側轉過身,在還未看清楚狀況時,有人一個箭步擋在他身後,那把致命的匕首就這麼插進邵堇兒的腰腹間。
邵堇兒詫愕的眸子對上初色狂亂的眼神,劇痛在一剎那的麻木後擴散到全身。
「噢!」邵堇兒站不住地往後倒進滕伊瑀張開的雙臂中。
滕伊瑀失聲吶喊:「堇兒?!」
初色駭然地鬆開握住匕首的雙手,死白著臉倒退兩步,老天!她殺人了,她真的殺人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們……逼我這麼做的,我不是……真的想殺她。」她被手上染上的殷紅血跡嚇得一愣一愣,語無倫次地低喃,她只是不甘心,不是真想置人於死地。
小柱子驚慌地趕到邵堇兒身邊,「小心,這刀子千萬不能亂拔,快點找個地方讓她躺下來,然後再去請大夫。」
「滕兄,先把她抱進客棧再說。」旁觀者總是比較冷靜。
滕伊瑀兩手顫抖得好厲害,他輕手輕腳地將血淋淋的人兒抱起,急促道:「好,我知道——堇兒,你不會有事的,我會請城裡最好的大夫來醫治你,不要怕,再忍耐一下。」
「不要緊,我還挺得住。」她努力地露出笑容安撫受驚嚇的眾人。
滕伊瑀猛吸幾口氣,讓停止跳動的心臟恢復生機,朝她讚賞地頷首,石階走了一半,他冷冽地偏首。「不要再讓我看見你,滾!」他可以原諒初色任何事,惟獨這件事不行。
初色跌坐在凹凸不平的石板地上,情緒猝然崩潰,如遭重擊地任一顆顆晶瑩的淚珠串串滾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只是想得到幸福,想得到一個能愛她、疼她的男人,難道這也有錯嗎?
***
隨著請來的大夫不表樂觀的態度,滕伊瑀終於嘗到恐懼的滋味,整顆心像被人掐住,連氣都快喘不上來。老天爺想懲罰他過去的罪過,所以要讓他失去堇兒,好永遠記得這種錐心刺骨的感覺嗎?他已經決定要改過自新,不會再隨意輕賤別人的心意了,為什麼還要讓地活受罪?
「你這蒙古大夫,給我滾出去!」他又將另一名請來的大夫轟出房門。
粘逸翬和小柱子沒辦法,可仍然不放棄希望,只好分頭再去請其他的大夫。
「你別……這麼凶,大夫都被……你嚇跑了。」平躺在床上的邵堇兒忍不住為他們打抱不平。
「那種蒙古大夫要他們幹什麼?你別說話,小心動到傷口。」他驚懼地斜睨著那把匕首,生怕它會突然沒入她體內。
邵堇兒微啟失去血色的唇瓣:「如果再不說話讓自己分心,我怕會就此一睡不醒,你趕快跟我說話,不然我會睡著。」
「要……說什麼?」沒想到他也有辭窮的時候。
她輕哼:「你跟別的女人都可以談笑風生,跟我就無話可說。」差別真大。
滕伊瑀五內如焚地輕撫她蒼白的臉蛋,眉頭的結越糾越深。
「我擔心得腦袋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要說什麼,很痛是不是?我想大夫應該很快就會來了,再支持一下,你這小呆子,幹嗎替我擋這一刀,我寧願受傷的人是我,堇兒,你千萬要撐下去知道嗎?」
「我救你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你不需要覺得愧疚。」她感到氣有些提不上來。
他深情地瞅著她,聲音粗啞道:「我不只是愧疚,還有心痛。堇兒,原諒我一直不敢面對自己的心,這些年我自由慣了,也確實被寵壞了,眼高於頂的我自認為不可能會對一個女人動心,更不可能專情於一人,直到你出現,以出人意表的方式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三番兩次使詐害我;讓我又氣又……愛,我愛你,堇兒,原諒我這麼久才想通。」他終於說出口了。
邵堇兒無力地揚了一下唇角:「你不必因為愧疚而這麼說,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該死,你認為我是那種因為同情而說愛的男人嗎?除非我是真心的,不然我是不可能說出這三個字,儘管我的紅粉知己眾多,但能讓我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的也只有你啊!堇兒,你願意嫁我為妻嗎?」他含情脈脈的眼神傾注在她虛弱的小臉上。
兩朵紅暈飛上她失血的面頰上,眼波流轉著醉意的水光。
「你不會再氣我放瀉藥害你拉肚子了嗎?」這不是夢吧!他說愛她,沒想到自己竟能因禍得福,聽到他的真心告白。
他捏了下她的小鼻頭,「嗯,不過下不為例,不准再使詐了。」
「其實,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不是存心想害你,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唔?!」她倏然五官都皺成一團,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堇兒!」滕伊瑀心跳幾乎停止,膽裂魂飛地抓住她的手,想將自身的能量輸進她體內,「堇兒,你千萬要撐下去,大夫馬上就來了。」
邵堇兒的神志開始恍惚,吸氣道:「好痛,大夫來了也一樣,如果師娘在就好了。」以師娘高明的醫術,定能將垂死的病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她住在哪裡?我現在馬上去請她。」他心亂如麻地叫道。
她輕扯下乾澀的嘴角,「來不及……我恐怕……等不到,滕大哥,要是我死了,請將我的……骨灰帶回山上……埋葬,那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
「不!你不會死的,不許你這麼說。」滕伊瑀飽含痛楚的俊臉扭曲變形,大聲地嘶吼出心底最深的恐懼,「不會的,等你的傷一好,我就帶你回北方,那是一座好大好美的牧場,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真的嗎?我好想親眼看一看,可是我怕……」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當中,她的血液、她的靈魂,似乎都在慢慢地脫離她的肉體。
滕伊瑀捧住她微涼的臉蛋,駭然地低咆:「把眼睛張開,堇兒,你聽見我的話了嗎?把眼睛張開,不許你把它閉上,堇兒……」她不能在他認清自己感情的時候離開他,不能!
天呀!他要失去她了。
老天爺,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將二十年的壽命給她,只要讓她活下去。
砰!房門被人撞了開來,滿頭大汗的小柱子衝進來。
「師姐,你快看誰來了!」他領著一對中年男女進來,相貌溫和老實,就像生活在山野間的尋常夫婦,「糟了!師娘,師姐她好像不行了,您快點救救她。」
准又想得到這對中年夫婦便是江湖上有名的「百變郎君」易容生和有「女華佗」美譽的妻子。他們兩人專程下山尋找蹺家出走的徒弟,正巧在路上碰到像無頭蒼蠅般到處橫衝直撞的徒弟,從他口中得到大致的情況,所以趕來救人。
易夫人忙不迭上前,柔聲道:「堇兒,別怕,師娘來了,你不會有事的。」
「師娘……」她好像又聽到那熟悉的慈祥聲音。
滕伊瑀「咚」一聲雙膝跪下,啞聲道:「前輩,堇兒不能死,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起來吧!堇兒就像我們夫婦的女兒,當然要救她了,這裡就交給我,你們都出去吧!」看來這年輕人對堇兒是認真的,養大的女孩子總有一天要嫁人,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
滕伊瑀堅決地搖頭,「不,前輩,讓我留下來幫你。」
「小子,我有事要問你,跟我出來。」易容生橫眉豎眼地低喝,最疼愛的女徒弟下山沒多久,就讓另一個男人搶走了,不乘機刁難一下怎麼行!
滕伊瑀衝著他是堇兒最尊敬的師父,他不敢說不。
「是的,前輩。」他知道接下來鐵定有場硬仗要打。
***
易容生用挑剔的眼光將滕伊瑀上下左右地瞧個仔細,低哼道:「難怪會把我家堇兒迷得暈頭轉向,果然長得人模人樣,不過——就是眼泛桃花,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專情的男人。」
對於他的評語,滕伊瑀沒有反駁,只能以誠懇的態度和語氣來說服對方。
「前輩,晚輩承認過去的確太放蕩不羈,也無意辯解。不過自從遇見堇兒之後,一切有了改變,為了她,晚輩願意從此洗心革面,收起以往的風流習性,專心寵愛她一人,請前輩安心地將堇兒的終身交給晚輩。」
「你要我把堇兒嫁給你?不行,我不答應。」易容生直覺地反對。
「前輩。」
「堇兒年紀還小,我還想多留她兩年,說什麼我也不會讓她這麼早就嫁人。」他辛苦養大的孩子,就憑兩三句話就給了別人,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滕伊瑀沒想到他會這麼難纏,若不是怕失禮,他會乾脆帶著堇兒私奔。
「前輩,我與堇兒兩情相悅,還望您成全。」滕伊瑀極力地和顏悅色,反正無論如何他都要定了堇兒,誰也不能阻止。
易容生悻悻地一哼:「要是我不願成全呢?堇兒雖然是我的徒弟,可是也像我們的女兒,她的終身大事除非我們夫妻同意,不然她是不會答應嫁給你的,這點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
「那麼前輩的意思是拒絕了?」看來這位前輩是跟他卯上了。
易容生雖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可是個性卻是直來直往,毫無城府,也不懂迂迴漸進。
「我聽小柱子說了一些有關你的事,試問哪個當父母的會把女兒托付給像你這樣的男人?要是將來你又故態復萌,在外頭捻花惹草,到時候堇兒怎麼辦?我可捨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
「前輩,過去真的是我不對,不過我可以跟您保證,要是將來我辜負了繭兒,晚輩就任您處置,要殺要剮都隨便您。」
「哼,你再說什麼也沒用,小子,從現在開始你最好離堇兒遠一點,等她傷一好我們就帶她回去,你不要再來糾纏不清。」越想越不對,這小子有那麼多女人,要是讓堇兒嫁給他不就等於羊入虎口、有去無回嗎?他死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滕伊瑀光火了,「雖然前輩是堇兒的師父,對她又有養育教導之恩,可是也不能太自私,不論前輩答不答應,堇兒我是要定了。」
「你這小子好狂妄的口氣,堇兒要是知道你對我出言不遜,她會看清你的真面目,乖乖地跟我們回山上去。」易容生的肝火也躥升上來了。
「不會!她愛我,所以她不可能跟你們回去。」他就不信自己在堇兒心中一點份量也沒有。
易容生聽了臉紅脖子粗,「你這小子臉皮真厚,居然還大言不慚,我和她師娘就像是她親生的爹娘,只要我們開口說一聲,她絕對會跟我們回去,你才跟她認識多久,就想和我們夫妻比?你還差得遠哪!」
「那又如何?你們又不可能照顧她一輩子,她遲早還是要嫁人的。」他居然會跟別的男人爭風吃醋,對方竟然還是堇兒的師父。
「不錯,她要嫁什麼人都得經由我們夫妻同意,所以我決定將她許配給小柱子,這樣她就可以永遠和我們住在一起,你別再癡心妄想了。」易容生氣得臉色發青,越看這小子越不順眼,要娶堇兒為妻,門兒都沒有。
又是小柱子?!他要是真讓她嫁給小柱子,除非他死。
滕伊瑀鼻翼一張一合,齜牙咧嘴道:「堇兒已經是我的人了,除了我之外,其他男人休想碰她一根寒毛,我更不會讓她嫁給別人。」
「你說什麼?!」易容生瞪凸雙目,整個人暴跳起來,氣吼道,「你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連我易容生的徒弟都敢碰,今天要不宰了你,我的面子要往哪裡擺?小子,你受死吧!」
「前輩,您可以殺了我,可是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也許在她腹中已有了我的骨肉,晚輩不是不負責任的男人,所以請前輩成全我們。」他不躲也不逃,直挺挺地面對易容生的怒火。
易容生的臉一時拉不下來,氣呼呼道:「就算堇兒真的有了身孕,難道我們夫妻養不起嗎?誰要你來多事,孩子我們自己養,不用你來負責任。」
「前輩,孩子是我的親骨肉,我怎麼可以讓他流落在外?即使前輩不答允婚事,我仍然要娶堇兒,相信她也不會反對。」這位前輩的思維果然和常人不同,要是換作一般人早就急得逼自己負責到底不可,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我說不答應就不答應,你能怎麼樣?」易容生的火氣沖得很。
滕伊瑀也氣壞了,臉色又陰沉了幾分,「我敬您是堇兒的師父,但要是前輩再阻撓,休怪晚輩不客氣。」
「哦?難不成你想殺了我?看你手無縛雞之力,我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把你撂倒,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易容生嘲弄地大笑,「來呀!只要你能打到我一下,我就答應將堇兒許配給你,如果你想認輸,就馬上給我離開。」
可惡,自己既沒學過武功,哪裡是他的對手?可是為了堇兒和他們可能有的孩子,他決定跟易容生拚上一拚。
滕伊瑀掄起拳頭以最快的速度撞過去,易容生一個閃身,他霎時跌得五體投地。
「唔!」滕伊瑀忍著痛爬起來,無暇去顧及擦傷的地方,再一次攻擊。
易容生手一揮,輕而易舉地又讓他摔得鼻青臉腫。
「小子,你還是趁早認輸,免得摔壞了你那張俊臉,以後就沒有女人喜歡你了。唉!你何必跟自己過不去?以你的條件要什麼女人沒有,何必非要堇兒不可呢?還是趕快投降吧!」
「我不要別的女人,我只要堇兒就夠了,前輩,我不會認輸的。」為了堇兒,這點苦算不了什麼,他抹去嘴角的鮮血,喘著氣站起來,雙手握拳又撲上去。
易容生覺得自己還真有那麼一點感動了。這小子看來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壞,不過,唉,一點武功都沒有,就憑這點花拳繡腿,將來怎麼保護堇兒呢?不行,他不能把堇兒交給這種虛有其表的花花公子。
「小子,你連我的衣角都沒碰到,不要再自不量力了,再來呀!怕了嗎?」
滕伊瑀吃力地挺直腰桿,「誰說我怕了?看招。」
他胡攪蠻纏地亂打一通,雙拳不斷地亂揮,即使摔倒在地上,義很快地爬起來,不知經過多久,他已經打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眼冒金星、頭昏眼花。
「呼、呼、呼。」他重重地急喘著。
易容生得意地雙手抱胸,睥睨著狼狽不堪的他。
「怎麼樣?我看你是不行了,趕快認輸吧!」
「呼、呼,好,我認輸了。」不能力敵,只有智取了。
「好,真是明智的選擇,你可以走了。」原來這小子也不過如此,還以為他多有骨氣,堇兒真是看錯人了。
滕伊瑀假意地拱手一揖,「是,那晚輩就告辭了,啊!」
他大吼一聲,用盡全力飛撲過去,易容生猝不及防地被他壓制在地上,臉頰硬挨了一拳,雖然力道不夠,不過面子也掛不住了。
「你這小子居然敢騙我?!」易容生登時火冒三丈。
這下換滕伊瑀露出得意的笑容了,「兵不厭詐,事先您又沒有說不能使詐,難道前輩想反悔不成?」
易容生將他從身上推開,臉色變了好幾次,最後終於逐漸轉為和緩,他拍拍衣服上的塵土,氣悶道:「好,算你贏了,我認輸。」他想否認也不行,便宜了這小子。
滕伊瑀一張俊俏漂亮的臉龐又是淤青又是紅腫,完全變了形,可是他卻連喊聲痛都沒有,笑得一臉滿足。
「前輩真的答應把堇兒嫁給我了?」他覺得快樂得要飛起來了。
「我易容生向來一言九鼎,雖然你的手段不高明,不過我可不能出爾反爾,若傳揚出去,豈不是讓江湖上的人笑活了。」
「謝謝您,前輩,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堇兒,我可以對天發誓。」滕伊瑀樂暈了,心情一放鬆就「砰」一聲昏倒了。
易容生搖頭,「真是沒用,這就是缺乏鍛煉的結果。」
「相公,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臉……」易夫人總算處理完邵堇兒身上的傷口,從房裡出來就看見這一幕,失笑道,「這就是你不對了,幹嗎跟個後生晚輩過不去?這可是有失前輩的風範呢!」
「哼!這小子都要把我們的堇兒搶走了,我還跟他客氣什麼?不給他來點下馬威,以後他豈不是爬到堇兒的頭上了,我這是為了堇兒好,你怎麼反而替這小子說話了?」易容生理直氣壯地道。
易夫人輕笑一聲,「你已經答應了?」
「不答應也不行,堇兒都讓這小子吃了,除非堇兒根本不喜歡他,那就另當別論了,反正我們又不是養不起她,讓她留在我們身邊做伴也好。」不過他還是懷有私心,希望事情還能挽救。
「恐怕事情無法如你所願,堇兒都肯替他擋下這一刀,想必真的很愛他,女大不中留,我們準備替她辦嫁妝吧!」易夫人揶揄道。
易容生沒好氣地俯瞰著昏倒在腳邊的人,叨叨絮絮地念道:「我就不懂這小子哪一點好,只不過長得帥一點罷了,我們小柱子都比他來得強,堇兒一定是被這張臉騙了,哼!」
「好了,別念了,不要讓他躺在這裡,先把他抬進去吧!」
他邊將滕伊瑀扛上肩頭,嘴巴仍舊嘮叨個沒完,真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