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的病情已經大有起色,但是奉商若頤之命,目前還是先不要到校上課。
「要不是你這一病,我們上禮拜五早就死當了!」商若頤由衷感謝戚嫚華這場大病,來的真是時候!
「教授答應多給我們一點時間嗎?」
「他多給我們一禮拜。」一禮拜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算少:「現在怎麼辦?我們乾脆換題目好了,躁鬱症?精神分裂?多重人格?失眠症?啊——到底該怎麼辦啦!」商若頤氣躁得狂翻課本。
「我們上次那個前世今生催眠療法為什麼不繼續寫呢?〕
「你忘了?我們兩個人都算是催眠失敗,況且你還陷入了身份混淆不清的模糊地帶,那題目不行的啦。」
〔……我覺得,也許我並沒有混淆……」戚嫚華眼神飄移。
「什麼意思?你別告訴我,你的確是見到了你的前世,而那個『相公』也的確是我老哥!」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勁爆了!
「我覺得我那時的確是見到了我的前世沒錯。」戚嫚華認真地掹點頭:「但是……那個人……我不確定是不是我對你哥的身份認定太堅強了所致……〕
「你現在到底是要說什麼啊?」吞吞吐吐的!
戚嫚華衝口而出:「我又見到了我的前世!就在這幾天昏睡的時候!〕
〔真的假的?」商若頤嚇得筆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那是代表你的催眠狀態還未真正解除嗎?為什麼你會睡著就睡著夢見前世?〕天啊!
「我也不知道。你說我是不是有問題啊?〕戚嫚華也覺得不可思議。「還是我的點滴有問題?」
〔神經啊,那只是葡萄糖跟一些電解質罷了!你以為這些東西就能幫助大家回到過去,見到自己的前世嗎?」開玩笑,哪個醫院的神奇葡萄糖能有這種成效!
「不是這樣,那該怎麼解釋?」
〔我一點事也沒有,為什麼你會這樣?〕商若頤喃喃自語著。要是像那部恐怖片……不行!〔不行!我們現在馬上就得搞清楚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
商若頤立刻打電話把黎醫生火速招來!通常黎醫生是不會外出看診的,但是礙於跟商家的交情,而商若頤又是個死纏爛打的狠角色,縱使他今天有多忙,也得抽空來看看戚嫚華。
「怎麼?你『夢迴前世』了?」黎醫生一派輕鬆。
商若頤可沒辦法像他這樣輕鬆。「你要不要現在再替她解除催眠一次?〕
「催眠早巳經解除了。」黎醫生優閒坐下。
「可是我又見到了前世,而且……那個『相公』也還是商赫軍。」
「那個『相公』真的是我哥嗎?〕
「我怎麼知道啊?不過……他們長得很像就是了。」不只很像,而是一模一樣。連神態個性都很神似,尤其是他們的眼神……握住手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黎醫生,你看她這錯覺好像真的很嚴重的樣子。怎麼老把現在的丈夫跟前世的丈夫搞混呢?」
「大概是商赫軍給我的印象真的很堅固吧。」說著說著,她也有點不好意思。
為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搞錯?她是真的認定唯有商赫軍才是她的丈夫嗎?
黎醫生深思之後,才慢慢開口:「……有可能,只是有可能,他真的是你前世的丈夫。」
「哇——」
商若頤驚呼。「戚嫚華,你聽!你跟我哥是有可能的!」她比當事人更激動。
戚嫚華並不太驚訝,他們的確有很多相似之處,某種意義上,她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
可是……
「這並不是百分之百確定的。」黎醫生必須解釋清楚。「就像我之前說的,這跟受治療對像現今的生活情形有很大的關聯,而且沒有人能給你們一個正確解答,證明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赫軍。」
連神都無法回答。
「為什麼我會在沒有催眠的狀態下看到自己的過去?」
「人的腦袋就像一個有很多抽屜的櫃子一樣,絕大多數的人只使用其中一個抽屜,其它的抽屜則緊鎖在我們的腦海深處。理論上,前世的回憶也是藏在這些抽屜中的某一格,我們使用的催眠術就像是打開人體身上的某個開關,可以讓人自己回到腦海深處去打開腦海中的回憶抽屜;解除催眠之後,那些已經打開的抽屜,並不會因為這樣就再度關閉。很多人都會像你這樣,在夢中不自覺得翻找那個已經被打開的抽屜,這不是什麼壞事,畢竟那也『曾經』是你。只要心態調整好,有些人其實還滿自得其樂的。」
自得其樂?〔你試過嗎?〕商若頤忍不住問道。
〔你說呢?」黎醫生回她皮皮一笑。
「那如果不想再見到呢?」戚嫚華問。
「這也要靠你自己,一切都由自我意識決定。〕只有當事人自己可以喊停。
〔你不想見到前世了嗎?〕商若頤真替她可惜。
戚嫚華聳聳肩。〔前世也沒有多快樂。」
「為什麼?你上輩子婚姻觸礁啦?〕
她沒有回答。
黎醫生微笑著說:「如果赫軍上輩子真的是你老公,那真是我見過最特別的案例了。一般而言,沒有這樣的巧合,人們今生的伴侶常常上輩子都是朋友家人之類的比較多。」不論是感情投射或是真有此事,她都算很特別的案例。
「是啊,如果是真的,那有多浪漫啊!」
「浪漫?」戚嫚華歎了一口氣。「我可是一點都不覺得。」
「你都夢見了什麼啊?」
「就是……嫁了以後的生活……」
「上輩子的你跟現在的你有什麼不一樣嗎?」危機暫時解除,商若頤又恢復好奇本色。
戚嫚華傾頭回想:「被你這麼一問,我才發現,還真的沒什麼不同。我以前也是一個大夫的女兒呢,然後要嫁給當朝的首富……」
〔哇……好棒啊。」商若頤嚮往地歎息。「為什麼我就沒有前世可追溯呢?〕
「……有……也沒什麼好的。」戚嫚華小聲囁嚅。
「你說我們可不可以把你的故事寫在論文裡,就稱呼你為S女,怎樣?〕
〔不……不好吧?」她搖搖手。「誰會相信啊?〕
「黎醫生,這很難相信嗎?」商若頤詢問第三者的意見。
「未必吧,要看你如何切入這個主題。有實驗佐證的確是很特別,尤其又是難得一見的特別案例,連我都很想記錄起來呢。〕
「你聽!哎呀,好啦!」商若頤拉著戚嫚華。「別這麼害羞!學習從現在開始做個公眾人物吧。嗯?」
戚嫚華閃躲退縮地跟兩人打太極,直到黎醫生不得不離開。
黎醫生一走,商若頤馬上趨近:「喂!你真的不肯讓我寫在報告裡嗎?〕
「沒什麼好寫的,我的前世跟今生簡直就只是換了時空而已,其它的幾乎都一樣。再者,我不想再知道更多上輩子的事了。」
「你要喊停?」商若頤睜大了眼;「你認真的?」
戚嫚華點點頭。
商若頤看著她好半晌才說:「有這麼不愉快嗎?我是說……你的上輩子。」
戚嫚華不語。
壓抑、退縮、呆板、冷漠……連乏善可陳都無以形容那種死寂的日子。
在華屋高牆下,一群鴉雀無聲的僕役無時無刻地監視包圍,沒有自由,幾乎快到了無法呼吸的地步。
她如冰的「相公」,除了傳宗接代的時候必需跟她接觸之外,其餘時間,好像當她不存在一樣。什麼寵愛、什麼鍾情,根本只是誤會。
不管上輩子的她再怎麼充滿期待,再怎麼柔情似水,那個「相公」根本一點也不愛她。
〔……反正我不想再知道更多前世了。」那種回憶忘了最好?
「我哥——不,我是說你上輩子的相公,對你這麼壞嗎?」商若頤小心地問。
「……不會。」在那個時代而言,那樣算正常吧。
「我哥呢?你現在這個未來老公,他對你應該很不錯吧?〕
戚嫚華看了商若頤問話的神色,不禁失笑、「你怎麼那個表情?你怕我會說出什麼嗎?放心,你哥對我還不錯,我生病這幾天他都寸步不離地守著,你不也知道嗎?」
商若頤在她身邊坐下,握了握她的手,嚴肅認真。「嫚華,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會嫁給我哥嗎?」
戚嫚華愣了一會,她眨眨眼。「幹麼?你怎麼突然這麼問?〕
商若頤吁了口氣,「說了你別笑,那天你被催眠時,不是說我哥是你上輩子的丈夫嗎?我聽了真的非常高興!可是高興完了,又突然有種直覺,你上輩子已經嫁給我哥一次了,這輩子還會再嫁嗎?」
「你在擔心什麼啊?有你哥牢牢看著我,我能跑哪去?」
商赫軍簡直就是滴水不漏地圍在她身邊,旁人一點趁隙而入的機會也沒有,連帶地她也沒半點逃定的機會。
說的也是。商若頤登時也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她笑了笑:「總之,你現在沒這麼怕他了吧?」
「……我不知道。」
「我想你們的感情經過你這一場大病,應該大有進展,〕商若頤瞹昧地望向放在茶几上的一大把白色玫瑰。
戚嫚華臉微紅。〔送花給病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你哥又不是送菊花,有什麼好奇怪的。」
〔白玫瑰的花語是什麼你知道嗎?」商若頤挑高眉。
戚摱華愣愣搖頭。
「你是我的人。」商若頤緩緩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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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嫚華總算可以出院回家,打包收拾,等著商家司機來接她。
但是,沒想到卻等到——
「蕭河?」戚嫚華驚訝地喊出聲。「你怎麼會在這兒?〕
蕭河聽她這麼一問,有些納悶:「你沒收到我的花嗎?我在那張卡片上已經說了,我這陣子要待在台灣工作……你沒收到嗎?〕
戚嫚華四處張望,這裡的花都是商赫軍送的,好像沒有其他人的。
蕭河揮揮手。「算了,別在意了,我想可能是護士小姐忘了吧……〕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好是你生病的那天,我一下飛機就想找你,你哥哥才告訴我你病了。〕
「那你怎麼沒來看我?」戚嫚華嘟嘴抱怨。
「我忙啊。」蕭河捏捏她的鼻子。「你以為我是回來度假的啊?我下了飛機連時差都還沒調過來,就得趕緊跟雜誌社的人集合開會。呼!到了今天才有空親自來看你。」真累死人了!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你再慢來一步我就回家了。」
「你今天出院?那正好!我帶你出去玩吧。」蕭河笑得陽光絢爛,好像可以從他身上嗅得到風的氣息。
戚嫚華被他的興致感染,爽快點頭:「嗯!」
她丟下一切,要跟著蕭河尋找闊別已久的藍天白雲、碧綠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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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著車,他們跑過半個台北,總算來到目的地。
「這算哪門子藍天白雲?」戚嫚華不滿地叉腰佇立。
蕭河把手一攤,向她展現不分時刻永遠光線充足而且絕對鮮麗耀眼的——藍天白雲!
〔喂!這可是我搭了一個多禮拜才搭成的國際級攝影繃!你還敢嫌!〕
戚嫚華踏在油綠濕潤的草地上,背後還有寬廣明亮的藍天。但是她的正對面卻是一片黃沙遍地的丘陵乾漠,搭襯著火紅的斜陽。
在這裡待久了,還真會有種時空錯置的感覺。
「我以為你最擅長的是外景。」戚嫚華看著頭頂上百盞白熱刺眼的照明,有點懾於這龐雜鄭重的陣仗。
蕭河攤坐在地上,毫不在意他這一身價值數十萬的皮衣是否會被塵土弄髒,率性自在。
〔還是有一部分要在棚內進行的。」想起接下來要排各家品牌人馬的時間表,那才真會教人吐血!
〔怎麼了?」沒事突然歎什麼氣啊?
蕭河抬頭一笑:「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能消失一下。」
「工作很辛苦嗎?」戚嫚華看著這數百坪大的攝影棚。「你拍照時要一個人掌控這麼大的地方的確很可怕。」
〔工作都是這樣的,你哥哥每天要面對那麼多抽脂、隆鼻、鹽水袋、矽膠……也很可怕啊。」
「別提他們倆了。」戚嫚華微微皺眉,「我真怕他們哪天把人家整壞了,鬧上法院去。」
〔對你哥哥這麼沒信心?」蕭河朗聲大笑。
「他們兩個手最不巧了!從以前就是這樣,不管做多簡單的勞作都能搞得一團亂,現在居然要在別人身上施展他們的『巧奪天工』?別說笑了!」如果她有膽量,她會要那些病人另覓良醫。
「不說我都忘了,他們倆高中的美術作業幾乎都是我代筆的。」往事不堪回首。
〔所以啦!」戚嫚華搖搖頭。「不知道他們整出來的人會長怎樣……〕
他們有默契地在心裡幻想了一下,隨即爆笑!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戚嫚華蹲下,看著這一大片集合無數人心血勞力成就的攝影棚。「以前只會跟我搶零食的大學生,現在居然成了國際知名的攝影師。〕
「你這小鬼!說起話來怎麼這麼老成?〕
「說真的,我好羨幕你。我也好想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我可以成就什麼嗎?〕
「你不知道嗎?」他震愕非常。「我知道你的將來。〕
「你知道?」戚嫚華驚喜地瞠著眼:「快告訴我!〕
蕭河挑眉:「你可以成就一個『美滿』的家庭,你可以成為商赫軍的寶貝老婆啊!」
「什麼啊。」戚嫚華無奈托腮,蹲坐在綠草地上。
〔怎麼?你不想嫁他嗎?〕
戚嫚華沉默了一下才寂然開口:「我沒這麼說。」
「你對自己的決定有什麼疑慮嗎?」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我最近有了些奇怪的經歷。」
「奇怪的經歷?」
「嗯。」
「什麼事?」蕭河看她一臉凝重,事情似乎挺麻煩的。
該怎麼說,她大膽嘗試了催眠治療,她夢到了自己的前世……最妙的地方是,她前世的丈夫極有可能也是商赫軍。這奇不奇怪呢?
知道自己的前世如何,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知道自己前世的丈夫是誰,到底會不會對她現在的生活有所影響呢?
一想到上輩子她跟商赫軍是過著那種相敬如賓的生活,她就會有種這輩子不想重蹈覆轍的衝動。
但是,她不能跑開,她必須留下來。
現在她只能祈禱下要再見到前世的回憶;也祈禱商赫軍不是像她前世裡的丈夫那樣討厭的人。
他不會變成那樣的吧?他不會把她當成生小孩的工具吧?
應該不會吧……畢竟,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年代了。
蕭河趁她發呆的時候,拿起相機很快地按了快門!
被閃光燈嚇了一跳的戚嫚華,整個人都彈了起來!
「你幹麼?」
「這麼緊張做什麼?」蕭河從容地調整鏡頭,變換角度,又拍了幾張。
「你別在這時候拍我行不行!〕她遮遮掩掩的。「我現在很難看啦!」
「傻瓜!你這時候才是最漂亮的時候。」蕭河笑著追著她猛照:「別跑!」
少夫人,讓我替你畫張像吧……
「什麼?你剛剛說什麼?」戚嫚華赫然驚覺。
她剛剛聽到了……
「我?我叫你站住,讓我照張好照片。」蕭河把握機會,立刻對焦:「好,這個表情很好!」
喀嚓!隨著他按下快門,閃光燈也跟著大作!
一瞬間的強光,閃花了她的眼,蕭河的面目也跟著模糊,她感覺一片撩亂的光藍耀紫,浮現擴大,最後被吞嚥在繼起的強大白光之中……
少夫人,讓我替你畫張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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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畫師非於常人,絕不是一個平凡書生。
她聽見身邊的府中女眷嘀咕竊語的聲音,技巧地調過視線,溜轉到碧紗櫥外她們口中的畫師身上。
那畫師雙眼炯炯,即使是隔著一層遮蔽,還是看得出眼底跳躍精練的火光。
他的確不會是個凡夫俗子,未來必定有大作為。
府邸為了替祖奶奶慶生,特地請了數名畫師,要替福與天齊的祖奶奶畫張像,現在京城裡正時興這玩意兒呢。
這名畫師是數名畫師中最資淺的,卻因為應對得體,談吐不俗,十分受到府中人的喜愛。
不過,這卻是她第一次見到他。
平時,如果不是祖奶奶或是其他長輩派人來請,她是不能隨便離開她跟相公的院落的。
這畫師的事,她偶有耳聞,但見到面才發現,跟她想像的相差甚巨。
沒想到他這麼年輕……
應該跟相公差不多歲數吧。
想起相公,他們已分開有一段時間。他帶著商隊往南行,連祖奶奶的大壽都不能回來參加。
別離固然寂寞,但她這段日子一個人過得也算輕鬆。
閒暇時彈琴寫字、品茗賞景,如果不是天氣太冷,也許她還能乘舟遊湖,欣賞一片如煙似霧的水上風情呢。
她怡然自得地在心底盤算著回去以後該做些什麼時,有位長輩的遺憾話語突然響起——
「可惜未能在祖奶奶大壽時讓她老人家抱孫。」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沉默地一致將視線落在她身上——畢竟,她是家族中唯一承繼香火的媳婦。
她不語地低下了頭。
她已經嫁進來了一段時間,但肚皮就是沒半點消息。
在這個人丁單薄的富豪家族中,他們目前最需要的就是繁衍子孫,而且愈多愈好。
她垂著頭,靜靜地聽著長輩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忠告跟叮嚀,像是接二連三地在她纖細的背上放下沉沉重擔。
是的,她曉得了。她在這個家中唯一、而且也最重要的責任,就是一胎接著一胎生孩子。
好不容易才熬到大夥兒散去,她終於可以回去她自己的樓閣裡。
慢慢地,她走在值滿奇花異草的庭園裡,隔著這矯揉做作的假山假水,那一端是紅似火的野楓林。揮退了身後的婢女,她一個人往遠處的樹林走去。
依稀可聞潺潺的流水聲,走在林問,腳底下是一片片的殘秋;斑駁的樹,有著一股天然的香氣。
撫著樹幹,她抬首望著緩緩掉落楓葉的梢頭,在枝伢問透著光的天空,是一片灰藍。
她放鬆肩膀,歎了好長一口氣。
匆聞背後一陣悉率的腳步聲,踏著落葉朝她而來。
她訝異回頭——是誰?
就見畫師炯亮的雙瞳近在咫尺、沒來由的,她心口一跳!
畫師淺笑著躬身,低沉說著歉意。沒了碧紗遮掩,她現在才更清楚發現,他倜儻的儀態、英武的眉眼,是如此卓然出眾。
她發現自己移不開眼,不自主地一直看著他……
畫師神態恭敬,但眼神輕柔、溫暖地睇著她?兩人之間無言地流轉著目光,彷彿永遠也看不膩。
驟然問,高高飛過天際的鳥兒,一聲啼叫驚醒了她!神色匆忙的,她急著要離開,慌亂中,忘了留心腳下的裙擺!
畫師及時扶住絆了腳的她,一回過神,她嚇得更是快速閃躲他的接觸!
她懊惱地別過臉,心跳跟呼吸全都亂了拍。
畫師識大體地住後退,隔著三尺以上的距離,垂首作揖。
在一切都還沒開始前,就不得不結束。
少夫人,請讓我為您畫張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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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河看著悠悠轉醒的戚嫚華,鬆了一口氣!
〔幸好,你終於醒了……」只是拍張照片就昏了過去,嚇得他差點叫救護車。
少夫人,請讓我替你畫張像吧……
戚嫚華眨巴著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蕭河。
那個畫師……是他。
只有他才會有這麼亮的眼睛。
「怎麼了?」蕭河看她一瞼呆滯,深覺不妥。「我還是帶你回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了……」說著說著就把她扶了起來。
戚嫚華看著他扶在她臂膀的大手,心頭一動。
……不知道,那個畫師後來真的替她畫了像沒?
上輩子的她是不是跟那個畫師怎樣了?為什麼只是碰面,心就跳得這麼快?
她對現在的蕭河呢?她是怎麼看他的?
「走吧,我帶你回醫院。」
「不用了。」戚嫚華搖搖頭。「我回家就好了。」
「這怎麼行?你得看醫生!」他不放心。
「你忘了我家什麼都沒,就是醫生多嗎?」戚嫚華站了起來,拍拍衣上的塵埃。
基於她的堅持以及她家特殊的背景,蕭河依了她,最後還是把她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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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蕭河在她正要下車之前,突然先一步跳下車。
「幹麼?」戚摱華待在車於裡,看著他快步繞到她這一邊。
「來,請下車!」蕭河堅守紳士派頭的樣子,惹得她發笑。
她恭敬不如從命地任蕭河扶她下車,兩人狀似親暱地齊步走向戚家大門,卻發現戚家門前不知何時立了一尊門神——
商赫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