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他的力量好大,這才是真正的他嗎?
她的雙手雙腳在他驚人的壓制下動彈不得,更別說送他一個過肩摔了。
拳頭隨著他烙下的深吻而緊握,卻也因嘴裡化開的柔情攻勢而逐漸鬆軟。
她的思想努力地排斥他,身子卻不聽使喚地臣服在他激情挾帶霧氣的吻下,失去了反抗能力。
她快不能呼吸了,心臟幾乎要跳出來,只因他放肆的舌尖開敢她的唇瓣,恣意探索,她處在排拒與接受的平衡點中,不知所措。
這不該發生的,但他卻真真實實地吻了自己,展現出堅強的意志和行動力。他熱燙的全身像燃燒的火焰,彷彿擁有無止盡的爆發力,她竟然一直沒發現,如果他要強迫她,那麼她絕對逃不過。
面對強者,她不禁心生膽怯,在他面前顯現了女孩兒的嬌弱。
如果她頑強抵抗,也許會挑起他更狂野的征服欲,因此她選擇示弱,微微抖顫的身子透過接觸的肢體傳達給了他。
他停止掠奪,隔開一點距離,望著被他逗弄得紅腫的唇瓣,既疼惜又愛鄰。
她縮得好小好小,一如他初次見到她時的情形,柔弱得就像一折就會斷的嬌嫩花朵。
「采湘……」他輕喚著佳人的名字,禁不住將她摟在懷中好生呵護。
迷濛的美眸泛著水光,令他的心一陣揪疼,鬆開佳人的雙腕,改而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波光粼粼的翦水大眼征服了他,也撇下了他的心防,給予她可乘之機。當美眸閃過一抹狡猞之光,他心下一驚,卻已來不及。
「你這個——」一逮著機會,兩隻纖細的手抓住他的衣襟,一隻腳頂住他的腹部,她大喝:「活得不耐煩的臭小子!」
嚴封成結結實實地被她摔得貼在牆壁上倒立,要不是他夠強壯,換了別人,此刻恐怕骨頭早已散掉。
他快速爬起身,但她已經來勢洶洶地迫近。
「慢著——我不想傷害你——」
「但是我想!」左勾拳、右勾拳,外加連環霹靂神風腿,海扁這個大色狼一頓。「竟敢吃老娘豆腐!喝!給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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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的天氣,晴時多雲偶陣雨,就像她的心情,在迷惘與煩亂中搖擺不定。
汪采湘和幾個老師在學校附近的餐廳裡用餐,她叫了一客雞排飯,油膩膩的雞排搭配幾道看起來沒什麼營養的副菜,她用湯匙翻了下盤中的食物,索然無味地吃著。
「汪老師看起來好像沒什麼食慾,不舒服嗎?」一位老師察覺到她臉上的異色,其它人聽了,也一致將焦點放在她身上,回以關注的眼神。
「不是,只是有點吃不慣外面的食物。」她擠出一抹客套的笑容,不讓煩亂的心思寫在臉上。要是被這些老師看出她有心事,話題的矛頭肯定會指向她,死挖活挖,也要把她的心事挖出來。
學校的生活圈很狹窄,老師們又是靠一張嘴巴吃飯,在學校待了幾十年,全靠同事們的八卦來調劑身心,哪位老師家裡的小孩上某某幼稚園,或誰家的老公薪水有多少,像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都會被拿出來聊,不久後全辦公室的人都會知道你家的貓叫什麼名字,所以她當然下願意表現出來。
幸好,眾人沒有繼續探究,不過話題倒是轉到雞排飯上頭了。
脫離了在家當米蟲的日子,過著獨立自主的生活,三餐吃外面,才深切明瞭自己的胃口已被母親那一手好廚藝給養刁了,拖地、洗衣可以自己來,不用母親幫忙,唯獨吃飯……唉!她奸想吃老媽煮的菜喔,唯一可以比得上老媽味道的,便只有那傢伙的食物。
想著想著,竟然又想起他了!
唇上彷彿還感覺得到他殘留的餘溫,三天過去了,沒有淡忘,反而隨著每一次不經意地想起,心口更加熱燙。
尚未有機會和文俊哥哥發展到這個階段,她多年來小心珍藏的初吻就被他奪走了,雖然老媽常念她太粗野,一天到晚練拳擊,沒個女孩子樣,但是她依然有自己的美夢呀!盼望在一個燈光美、氣氛佳的浪漫時刻,將自己的初吻獻給心愛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她一直幻想是溫柔有禮的文俊哥哥,不料卻是可惡的他,如此霸氣而狂野……
不該再想他的,托他的福,她已經破了連續三天沒賴床的紀錄,每天七點就到校,只因為不想見到一身勁帥皮裝的他坐在摩托車上等她。
其實她心底明白得很,自己是在逃避,他的狂野和直率吸引了她,為免夜長夢多,還是暫時不見面的好,幸好她教的是二年級,不會遇到他。
才這麼想著,卻不經意地透過餐廳的玻璃帷幕瞧見對街一道熟悉的身影,孤絕而冷然,是他!
汪采湘一顆心緊揪著,他的身子倚靠著摩托車,雙臂交橫在胸前,炯炯有神的雙眼,隔著一條街,與她視線交纏。
她忙將目光轉回餐盤上,不敢與他對視,只聽見自己清晰的心跳聲開始變得混亂。
別看!求你!別用那灼熱的眼神盯著我!她在心中吶喊著,逼自己不要去在意那燙人的視線,但一轉頭,忽然又想到現在外頭正飄著雨呢!
細雨紛飛,雖不大,但若站足十分鐘,也會把人淋得濕透。她擔憂地將目光再度迎向那張堅定的面容,發現他的衣服果然都濕透了。
那小子在幹什麼呀!嫌身子太壯不怕感冒是嗎?
桌下的拳頭緊握著,她氣自己無法不為他擔心,但又不得不硬下心腸,她知道他在等她,因為這三天自己特意避不見面,就是故意要絕了他的希望,好讓他自動打退堂鼓。
但他沒有,站在雨中,彷彿一尊不動的雕像,任由雨水打在他臉上,淋濕的劉海凌亂地垂在額前,熾熱的眼神未曾移開過,眼中的癡狂與執著令人心神悸動。
「呀?那不是三年四班的嚴封成嗎?」同桌的一位老師發現了他,驚訝出聲,引得其它老師也爭相目睹。
「可不是,他站在那裡做什麼?」
話題立即轉到這位令全校師生頭痛的問題學生上,害她因為心虛而更加緊張。
「他好像在看我們這裡呢!」
「不會吧?好可怕哪!有誰得罪過他嗎?」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都害怕與那學生扯上關係,卻沒有人為濕淋淋的他擔一份心,只除了她。
有人提議結束這頓午餐,把握剩餘的午休時間回辦公室補眠,眾人無條件附和,付了錢後紛紛打道回學校,走的路當然是離他越遠越好,汪采湘跟著大家一塊走,卻感受到灼熱的視線始終不曾離開她。
她知道嚴封成不會當著大家的面找她,所以略微寬了心,故意不看他,好讓自己不會心軟。
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死心的,是的,她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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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最後一堂課,汪采湘坐上舅舅的車,約好去吃舅媽為她準備的豐盛晚餐。舅媽生了兩個兒子,就是遺憾沒生女兒,兩位表弟都去南部念大學了,所以家裡沒什麼人,特別疼愛她的舅媽,一聽說她上來台北,已要舅舅轉告好幾次,叫她來家裡吃飯。
因為中午沒吃多少,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難得有家常菜可吃,汪采湘當然是大快朵頤,一次補足這幾天沒吃的份量。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小心噎著了。」舅媽失笑地提醒,並幫她舀了一碗湯好順順喉。
「謝謝舅媽。」鼓著塞滿飯菜的兩頰,她的表情就像在吃什麼人間美味一般,逗得舅媽開心不已,連連幫她挾菜。
「你喜歡吃,何不住舅媽這裡?舅媽天天煮好吃的菜給你吃。」
她吞下一大口飯,又喝了一口湯,才有閒暇說話。「我如果住這裡,會被爸嘲笑的,笑我一個人無法獨立自主生活,還敢對他說大話。」
「別理你爸那個牛脾氣,他是刀子口豆腐心。」
「但我還是要證明給他看呀,否則他一輩子都會把我當成小孩。」
「因為你是他的寶貝女兒啊!如果舅媽有像你這麼可愛的女兒,肯定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去外面住,現在壞人很多,單身女子獨居在外,很危險哪!」
「怕什麼,我拳頭很硬。」
舅媽數落她一句。「淑女點,女孩子別動不動就用暴力,小心把男人嚇跑了,嫁不出去。」
她嘟起嘴兒咕噥:「可是就有人不怕呀!」
「誰?」
汪采湘真恨不得賞自己一個耳光,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嘴巴快,老是不小心說溜嘴,看到舅媽促狹的眼神,就知道瞞不過她。
「有人追你?」舅媽一猜就中,活像女兒要出嫁似地比她還興奮。「是哪位青年才俊要追我的寶貝采湘?」
汪采湘忙看看坐在客廳專心看新聞報導的舅舅,幸好沒被他聽到。這才回過頭,支支吾吾臉紅地道:「沒有啦……只是有個學生……」
「對方是學生?」舅媽一臉意外,眉頭糾結,一聽到學生兩個字便沒適才那般興高采烈了。
汪采湘正愁找不到商量的對象,於是將大致情況敘述給舅媽聽,但隱瞞了對方的名字。
「千萬別跟學生有感情牽扯,到時候被衛道人士批評就不好了,你爸更會大發脾氣。」如她所料,任何人一聽到都會反對。
「我知道,我已經拒絕了,舅媽放心。」為了躲避舅媽探究的眼神,她假裝對此事不在意,又舀了一大碗湯開心地喝著,馬上將話題繞到其它地方去。
她拒絕他是對的,根本不會有人看好他們,她不該因為他的熱情而有小小的動搖。確定了這想法後,她不再迷惑了,決定將他的事拋諸腦後。
晚餐後又陪舅媽聊了很久,拖到快十二點,才由舅舅開車送她回公寓。
進入電梯,來到她住的十一樓,從皮包拿出鑰匙正要開門時,一隻手從身後伸出,頂住了她的門。
彷彿早已預料到嚴封成會在這裡等她,汪采湘沒有太驚訝,畢竟住在同一棟公寓,要完全避不見面是不可能的,不如坦然面對面把話說清楚。
「沒人告訴你,這樣對師長很不禮貌嗎?」她選擇不再迴避,以較勁的目光迎視他。
「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再怎麼裝酷,還是像個小女生。」
冷酷表情只維持不到一分鐘,就輕易被他的話激怒而破功,正好印證了他的話——她無法裝酷。
越來越覺得這人好奸詐,總有辦法掌控她的情緒。廢話不多說,她雙拳緊握,擺出退敵的戰鬥姿勢。
他無動於衷,聲音更低沉。「你心裡明白,你打不過我的,我可以再把你推倒,吻你好幾遍。」
戰鬥的姿勢這會兒改成了隨時準備逃跑的姿勢,她屏住呼吸,並一臉惶恐地瞪著他。
「我們談談吧。」他道。
原來他不打算要動手,只是來談判的,這令她鬆了口氣,而且有恃無恐。
「沒什麼好談的,我現在就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不、喜、歡、你。」
沒錯!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即使眼見那黯然神傷的表情,依然心意不改。
「只因為我比你小?」他咬牙。
「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我有喜歡的人了,你上次見過的那位。」
「那娘娘腔的男人有什麼好?」
「是斯文!」她不服氣地更正。「文俊哥哥為人正派,對女人溫柔又很紳士,絕對不會趁人之危佔人便宜。哪像你,接近我別有居心,用食物和摩托車誘拐我,拿補習當借口騙我,還強吻人家!」一口氣罵完,真有說不出的舒坦。
嚴封成被她搞得好氣又好笑,她可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就像小媳婦對老公抗議似的,說不出有多嬌蠻可愛,若有男人不心動,那人絕對不正常。
「聽起來像是即使用槍抵著腦袋,你的文俊哥哥也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依我看,他不是沒膽,就是對你沒興趣。」他冷哼一聲,不屑的嘲諷道。
汪采湘被他一針見血的犀利言詞說得面紅耳赤,氣不過地反駁:「才不是!那是因為他很君子,所以才沒碰我!」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不等於告訴人家她和文俊哥哥一點進展都沒有。見到他臉上表現出的高興,真令人不服氣。
「我不一樣,就算拿刀子砍我,我也一定要親到你不可,因為我喜歡你!」
哎呀呀——這傢伙真不害臊!這麼露骨的話也好意思說!但她更氣自己定力不夠,兩頰燙得像火燒。
「你也不討厭我對不對?」
他乘勝追擊地逼問,令她慌亂無措,氣憤地指責:「你憑什麼喜歡我?年紀比我小,又還是學生,成天只會打架鬧事,出了事就讓家人幫你收拾殘局,有本事就做一番大事業給我看,讓我心服口服,我就承認你是成熟的男子漢!」
「你——」
一個細微的咳嗽聲傳來,兩人驚異地瞪向聲音的來處,赫然發現好幾十雙眼睛正躲在門縫裡偷瞧。不只一戶,而是這層樓的所有住戶,因為被他們的聲音吵醒,沒膽子出來制止,卻又很好奇,所以躲在門縫裡偷瞧了好久。
「看什麼看!」嚴封成一肚子的火正無處發,對那些看熱鬧的人大聲咆哮。
「是呀!沒見過壞人是不是!」她吼得更凶。
砰、砰砰——一個個門窗緊閉,全都嚇得躲回屋子裡去,空蕩蕩的長廊又恢復了寧靜。
原本在氣頭上的兩人,暫時不再言語,只是沉默。
她的一席話令他啞口無言、羞愧難堪,久久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她說得沒錯,現不他什麼都不是,只會打架蹺課,還是各校拒收的不良少年,靠著有錢的老爸逍遙法外。
一直以來,他怨恨父親的薄情,認為他對不起病逝的母親,卻從未反省自己又是什麼德行,說穿了,自己不過是個自暴自棄的高中生,又憑什麼跟別人比,並讓她對自己刮目相看呢?
除了逞兇鬥狠,他根本沒做過一件值得人家誇讚的事,此刻回首過去,才猛然發覺自己浪費了太多時間,蹉跎了寶貴的青春歲月。
他感到遺憾和羞恥,恨自己沒出息,恨沒本事讓她愛上自己!
緊握的拳頭上現出幾條青筋,不一會兒,拳頭鬆開了。
「我明白了。」他低沉開口,然後轉身,不再為難她,如她所願地離開了她的視線。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她打開家門進去,關上的那一刻,彷彿全身的力氣被抽光一般,她無力地靠著門板,輕輕閉上眼睛。
這樣就好了,只有讓他死心,自己才能解脫,可為什麼,左胸的心口處有一點點痛呢?她不明白啊……
噢——不能想了,她好累喔,相信睡一覺起來後,她會好很多。
太陽穴隱隱作痛,一定是天氣惹的禍,窗外的雨聲擾人心煩,等明天出太陽後就會好了,她也會沒事的。
雨過天晴,天邊出現一道彩虹,為雲揚高中的天空增色不少,細雨初歇的校園裡,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令人感到神清氣爽。
本該是平靜如常的校園,似乎因為某些騷動而顯得不尋常,各處室的幾位主任們臨時被叫去校長室開會,會議持續了兩個小時才結束。
上完下午的兩堂課,汪采湘慢步地朝辦公室走回去,行經三年級的教室時忍不住往裡頭窺望,沒見到嚴封成,不禁有些失望。
該死的傢伙,八成又蹺課了!她在心中嘀咕著。
走著走著,正奸瞧見教務主任遠遠從對面走來,四眼田雞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擔心對方又纏著自己獻慇勤,汪采湘決定還是繞道而行。
「汪老師!」
身子一頓,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回過頭,對向她招手的四眼田雞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四眼田雞不知是撿到錢還是中了樂透,今兒個似乎特別開心。
「教務主任。」她微微頷首。
「叫主任太見外了,叫我許老師就行了。」
不見外還得了,她就是要特意保持距離啊,而且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四眼田雞姓許。
「您今天心情很好呢!」
「可不是,你猜,我為了什麼事情高興?」
我哪知道啊!拜託!
「您要陞官了嗎?」
「不是,再猜、再猜。」
沒頭沒腦的,怎麼猜!「我猜不到呀,您就別賣關子了,呵呵。」掩口輕笑,她很努力維持身為老師的形象,忍住用拳頭逼問的衝動。
四眼田雞興奮地道:「好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以後不用再為嚴封成那個問題學生煩惱了,因為他決定休學了。」
「什麼?」她瞪大眼,一臉驚訝。
「剛才開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嚴封成這個學生呀,又跟人在外面械鬥了,聽說這次鬧得很大,受傷的學生家長們群起抗議,連校長都擺不平,幸好那傢伙自動申請休學,全部人都鬆了口氣哩!」
怎麼會?她不敢相信,一聽到他自願休學,霎時腦袋空空,像是失去了什麼。
教務主任又開始施展他長舌的功力。「他大概是自覺無顏面再待下來,所以才自願休學的吧!哈哈,這樣也好,免得又給學校添麻煩,你說是不是?汪老師——」他轉過頭一看,面前連個人影都沒有,汪釆湘早已消失無蹤。
咚咚咚——一團龍捲風在走廊上快速行進,並掃過訓導主任的身旁,刮起七級旋風。
訓導主任愣了下,破口大罵:「是誰!上課時間竟敢在走廊上奔跑,給我回——」「來」字尚未出口,一個人影又轉了回來。
「我舅舅人在哪裡?」汪采湘問。
一看到對方原來是校長的侄女汪采湘,訓導王任的表情立刻由惱怒轉變成逢迎討好的笑臉。「原來是汪老師呀,校長在忠孝樓前的廣場接待——」
「謝謝,喔對了,您的假髮掉了。」語畢,嬌俏靈活的身影又咚咚咚地快速遠去,留下臉黑了一半的訓導主任,急著去找回他的假髮。
從未料到,他要休學的消息會帶給她這麼大的衝擊,不願去深思心裡那股窒悶感因何而來,她衝去找舅舅,只想把事情弄清楚,知道為什麼嚴封成要休學。
直衝忠孝樓前的廣場,遠遠就見到一輛氣派的黑色賓士轎車停在穿堂旁,幾個穿著高級西裝的人士正在與舅舅攀談,從舅舅慎重恭敬的態度感覺得出對方是個大人物,而嚴封成便站在那些人之中。
她停下腳步,突然失去了跑上前的勇氣,面對他時又能說什麼呢?
那輛車是來接他離開的,她知道,猛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心中湧上一股悲傷,卻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淚。
彷彿心電感應似的,嚴封成突然回過頭,一眼即鎖住她。
汪采湘狼狽地別開臉,假裝只是經過,不敢讓他瞧見自己淒楚的表情,忙往操場走去,但卻四肢僵硬。
自己在幹什麼呀!活像世界末日一樣,真丟人!
正在懊惱之際,忽聞身後有腳步聲,她轉頭一瞧,竟是嚴封成直直朝她大步而來。
「你……你想幹麼?」她以為舉起兩隻拳頭擺出防衛姿態,就可以維護心牆不被攻破,但是當嚴封成握住她的手時,她卻一點反抗的力量也使不出來,還被他拉著走。
「放手啦!你……你要帶我去哪裡?」
掙不開那力量,只得順著他,被他帶往校園一處隱密的角落。
他們來到的,是他倆第一次邂逅的地方,也就是她差點壓死他的地方。如今回想起來,倒覺得是一種很奇妙的緣分,但……又如何呢?這不能改變什麼,而且他就要走了……要離開她了……
猛地,他拉她入懷,用他一貫的霸氣和任性佔有她的唇,含著不捨與不甘心,彷彿要把離別後無法見到她的思念化為激情狠狠吻個夠。雙臂緊緊一收,不顧她的掙扎,放肆地吮吻蜜唇裡的舌,他要她記住他的味道。
不——不可以——會被人看到的!
她用力推開他,快速地以手抹去唇瓣上灼燙的溫度,這個動作令他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與怒意。
對視的兩人,再度保持安全距離,較勁的目光未曾移開過。
「等著瞧,我一定會回來!」他向她發誓。「我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回來搶走你!」
說不出是顫抖還是激動,他的誓言輕易撼動了她激盪的心,千言萬語都比不上他立下的誓言,在她心口處重重烙下了痕跡。而他,瀟灑地轉身離開,那堅毅不屈的挺拔背影,在她眼中逐漸模糊,終至凝聚成淚水緩緩流下。
嚴封成走沒幾步,敏銳地察覺到樹後有人,厲眸掃射過去,待看清了來人後,心防才撤下。是方皓與蕭震武,看來似乎是特地來此等他的。
方皓俊美的身形閒適地靠在樹幹上。他與嚴封成都是個性瀟灑、不會表達太多情緒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嚴封成用冷漠來偽裝自己,方皓則像只花蝴蝶,遊走花叢中冷笑看世間,讓人摸不清他的喜怒哀樂。不過兩人都明白,自己對好友有一份不捨之情,年紀較輕的震武就沒那麼內斂了,內心的掙扎與愁緒全表現在臉上。
「你們都看到了?」嚴封成淡道。
方皓聳聳肩,不置一詞,談的卻是另一個話題。
「本來我們要找機會教訓黑狗仔和張美美一頓,要不是張美美唆使黑狗仔一群人來偷襲你,就不會鬧到學校要把你退學,不過剛剛才得知,原來是你自願休學。」
他冷嘲道:「黑狗仔要打贏我,只能等下輩子看有沒有機會。」
「是呀,肋骨斷了三根,也夠他受的了。」方皓收起了玩笑神色,正視他的眼。「為什麼?」
他明白方皓的意思,他們不認同也不理解自己突然休學的決定,表面上他們看似酒肉朋友,其實,高中三年來的友情已深植在彼此心中,男兒有淚不輕彈,同樣的,男兒有情,也不輕易表現在言詞上。
「你不覺得,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了?」他將目光移向一片萬里晴空,說出自己的心情轉變。「我們將不滿和精力發洩在拳頭上,打贏了每一場架,看似風光,但事後,到底自己又贏了什麼?只不過換來一場又一場的爭鬥,卻永遠無法填滿內心的空虛。」
方皓與蕭震武兩人沉默不語,似乎也因他這番道理而動容,轉而靜靜地深思。
「我恨我父親,但這不能改變我母親病死的事實,也許過去的不幸是我父親造成,但未來的幸與不幸卻是我自己能掌控的,不能怪任何人。所以我選擇接受他的安排,到國外接受一連串的訓練,利用他的資源來開創一番大事業,相信這是對我母親最好的交代,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贏家。」
方皓與蕭震武看見了他的改變,他變得更有野心、視野更寬廣了,男兒征服四海的雄心壯志,喚醒了他們兩人不曾深思過的重要課題。
「是因為她吧,所以你改變了想法。」
嚴封成微笑不語,只回他一句。「我們也該長大了。」拍拍方皓的肩膀,對兩位好兄弟投以赤誠的目光,道一聲珍重後,他不再回頭,轉身迎向新的人生和挑戰。
「長大……是嗎?」方皓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心想也對,老是過這種漫無目的日子也挺乏味的,既然封成已選好了自己的路,他和震武也不能落於人後,是該好好思考人生目標了,沒了封成的校園,待著也無趣,乾脆他也出國深造算了,跟震武商量看看。
回過頭,赫然發現這小子竟然眼角噙著淚。
「不會吧,又不是生離死別,哭什麼?」
「老大和她……」
「你現在才知道?我老早看出來了,你真不是普通的遲鈍哩。」這小子只有打架厲害,神經則大條得很。
「不是的,我是沒想到原來老大是女的,打擊太大了。」
方皓一張俊臉差點沒歪掉。「你在胡說什麼?」
「不是嗎,他說要成為真正的男人,這表示他……他的內心一直是女人。」
這小子不只神經很大條,還是個國文造詣很爛的白癡。方皓只差沒一拳給他,有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朋友真丟臉。
「喂?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蕭震武跟在他身後,急急地追問:「老大走了,我們怎麼辦?」
「當然是休學。」
「啊?你也要休學?為什麼?」
「因為我也決定不當不良少年了,你也辭了吧。」
「不當不良少年?那要當什麼?」蕭震武一頭霧水地問。
「改當菁英份子,而當菁英份子最快的方式,就是和過去劃清界線,去國外留學,懂嗎?」
好像很有道理,雖然他不太明白,不過既然老大走了,方皓也要走,他當然也跟著一起走嘍!
「好!就聽你的,當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菁英份子!」
方皓露齒一笑,勾著好兄弟的脖子,一塊去訓導處拿休學申請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