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一月份的晴朗天氣中,帶著太陽眼鏡,是件頗奇怪的事。
尤其現在時間已近黃昏,還戴著太陽眼鏡的人,簡直是奇怪透了。
而做這件奇怪透了的事的人,正是袁震登門造訪,表態要當她男人、同時遵循既有步驟交往後,便收拾好細軟,像逃難似的在朋友家躲了近一個禮拜,此刻再度重返家門的杜拾羽。
在確定袁震並沒有在她家附近布下十面埋伏後,她終於放心大膽地拿掉眼鏡,脫掉以今天的天氣來說十分累贅的羽絨大外套。
提著簡便行李,大搖大擺地走進家門。
「真是有夠倒霉的,連回自個兒家都要偷偷摸摸的。」
將行李隨意地給擱在地上,她捲起袖子,準備到廚房燒壺熱水泡咖啡,好開始工作。
要不是截稿日快到了,她搞不好會在朋友家多躲個幾天再回來。
她打開電腦,將先前的圖檔全給叫出來,仔細地審視一遍過後,她決定將背景稍做修改,然後加上噴墨效果,最後再整體柔化,那麼整張照片看來就會既柔美又浪漫了。
才在電腦裡做好注記,門鈴聲居然響了起來。
「哇咧!怎麼我才剛回來,就有人找啊?」雖然覺得奇怪,她還是上前應門。
走到門前,她的腳步有了些許的遲疑。
「等等,該不會是他吧?」這個他,指的就是袁震。「不……不會,我不會那麼倒霉,到家連椅子都還沒坐熱,就又讓他給逮到了。對,我絕不會那麼倒霉!」
可她這信念在拉開大門後立即瓦解。
當杜拾羽看清來者何人後,很不客氣地將門該甩上,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
怎料她的動作硬是慢他一步,而力氣更是小他一大截。這門,她雖然想關,可卻怎麼也關不起來。
「拾羽,你這不是很好的待客之道哦。」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死命地想將他給推出門的表情。
「你不是我的客人!」她沒好氣地說。在努力好一陣子,連臉都因為過度用力而脹紅後,她決定放棄。
既然力氣不如人,索性對他來個視而不見,當這屋子裡沒這個人就得了。
打定主意後,她不理會他是否就跟在她身後,逕自回到客廳,再度坐到電腦椅上,準備工作。
他快速地掃視了客廳一眼,發現這房間與他上次來相比,若說有什麼差別的話,只能說原本堆在地上的垃圾袋不見了;但少了垃圾袋卻沒讓她的房子看起來更整齊些,因為他發現那些原來放垃圾的地方,堆了更多的書。
「一個禮拜不見,你家的擺設依舊是這麼有特色。」
「怎樣,你有意見嗎?」她原先的設定,在他開口後,立即被推翻。
如果說這話的是她其他的朋友,那麼她必定會得意洋洋地將某位名人說過的話給抬出來炫耀一番——整齊,只有一種方式;亂,卻有一萬種方式。
但是由他說來,說有多刺耳,它就是有多刺耳!哼,她杜拾羽才不管別人怎麼看咧,只要自己住得舒服就好。
「嘿,拾羽,Ineteinpeace。」
「抱歉,我書沒念好,聽不懂洋文。」哇咧,還和她現英文。
「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誠心誠意地履行上次你不肯讓我履行的承諾。」正確的說法是,她同意了,而後卻放他鴿子。
「不好意思,我一個小時前才吃了泡麵,肚子還不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隨便找句話搪塞他。
「泡麵一點營養也沒有,你太瘦了,三餐還是要定時定量吃才行。」他如是說著:「所以,你還是得和我去吃晚餐。」
「哇咧!同胞,什麼叫我還是得和你去吃晚餐!」他管得也太多了吧!她老媽都不管她這個,再者,他那什麼口氣啊?什麼叫「得」陪他去?「告訴你,我不去。」
「真的不去?」
「不去就不去,怎樣!「她挺起胸膛,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樣。
「這好像由不得你。」劍眉微抬,那眼神,似乎在告訴她,她沒有選擇。「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對我的惡作劇也算是犯罪行為的一種。如果,我向警方報案的話……」
「你威脅我?」果然是小人得罪不得!杜拾羽在心裡將袁震的祖宗十八代給找了出來一一問候。
「怎麼這麼說呢?我可是很有誠意地要邀你共進晚餐的。」他無辜地笑了——而他的笑,總是能讓她不由自主地打寒顫。「不過,你要是拒絕我嘛……這就肯定不是威脅了。」
「你你你——」她手指著他,氣得滿臉通紅,除了那個「你」字外,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去不去,一句話?」他好整以暇地等著。
杜拾羽以殺人似的眼神狠狠地、狠狠地瞪著他;而袁震則是以一派輕鬆的模樣回望著她。
十秒過去,三十秒過去……終於,她說了:
「我去換衣服。」
在這場意志力的競賽中,她輸了……
不,應該說,是她最後逼不得已,終於屈服在惡勢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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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拾羽看著這個好像縮小版的凡爾賽宮時,眼睛都快被裡頭過多的金漆給刺傷了。她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來吃飯,還是來參觀博物館的。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這裡眼見所及,全是她以前沒見過的。
不提別的,剛才她和袁震才一進大廳,就看到有個女人穿著露肩、緊身、裙尾還拖地一公尺左右的黑色晚禮服,從他們面前經過。
而且還不只這女人而已,其他的,只要性別為女的,全都打扮得好像要參加化裝舞會一樣,有夠誇張的。
反觀她自己——T恤、牛仔褲、球鞋,在一般正常世界裡叫正常的穿著,到了這裡簡直成了唯一的異類。
「吃飯。」袁震簡明扼要地回答她。
「你是說,那些人也是來吃飯的?」她以眼神示意他看向在場其他人。
「不一定。不過多多少少也會吃點東西才是。」
「不會吧?!不過吃個晚餐穿成那個樣子?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媽啊!是她看走眼還是怎的,怎麼她剛才好像看到有個女人,穿了件袒胸又露背的衣服?
袁震對於她的訝異,但笑不語。
「這只是另一個階級的生活習慣,看多了就習慣了。也許等你習慣後,你就會開始喜歡它。」
帶她來,就是要她習慣他的生活圈,而且也是她以後的生活圈。
「謝了,這種生活,我一點都不想習慣。」饒了她吧!全身綁得緊緊的,還吃什麼飯啊。真是令人費疑猜的習慣。
在他們對話尚未結束之前,已經有個梳著油頭、穿著燕尾服的小帥哥,領著他們到用餐的地方。
昏黃的燈光,搖曳的燭影,讓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不過,只有一點,杜拾羽是可以確定的,在場的人士,有一些她都在電視裡看過。
八成是什麼政商名流之類的。她在心裡告訴自己。
侍者把菜單遞到她面前時,她傻眼了——
「你們沒有中文版的菜單嗎?」
「很抱歉,小姐,我們的菜單只有這一種版本。」侍者應該是頭一次遇到客人提出這樣的要求。因此,那親切、但不過分諂媚的笑容,在霎時出現了裂縫。
「沒關係。」袁震這廂還算鎮定,他對著有點不知所措的侍者說:「我們這份菜單就可以了,等一下有需要時,會再叫你。」
等到侍者走遠了,就見杜拾羽惡狠狠地瞪著他,同時壓低聲音,以非常、非常不悅……嗯,應該算是忿怒的聲音說:
「袁震!你是故意帶我來這裡出糗是不是?」居然帶著她這一介平民,到這種和平民沒關係的地方來,分明就是要給她難看嘛。
「拾羽。」雖然她喚他的方式,仍是與溫柔沾不上邊,不過,至少他現在知道,在她心中,他已經是袁震,而不是眾多同胞中的一個。「你誤會我了,我不過是想讓你在最優雅的環境裡,享受最美味的食物,怎麼會是故意要讓你出糗呢?」
「好,那你說,這菜單是怎麼回事?」她只差沒把菜單甩到他臉上了,不過她過大的動作,還是引起了別桌客人的側目。
「這真的是個誤會。」袁震得要以全部的自制力,才能教自己擺出一副嚴肅、正經的表情。「我真的不曉得,你不懂英文。這樣吧,下回,我遇到這餐廳的老闆時,一定會記得叫他加個中文版的。」
「本來就是嘛!」她不是不懂英文,她只是剛好不認識上頭的英文字。「明明就在台灣,還弄什麼英文菜單。」
「好,現在,既然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那麼,點菜的事就交給我好了。」
他說到做到,隨即又招來侍者,以快得讓她連and這種最粗淺的英文單詞都聽不出來的速度點菜。
最後,她只聽到那個侍者,應了他聲「verygoodchoice,sir」時,她才知道他已經點完了。
袁震才剛點完菜,那侍者也才剛走,杜拾羽便聞到一股濃濃的香水味,朝她的,方向襲來,隨著那味道越來越濃重,她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時,她聽到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喚著袁震的名字:
「Fate,真是太巧了,居然在這裡遇見你。」
杜拾羽抬頭一看——
哇,這聲音的女主人,可不就是最近當紅的女演員柳如依嗎?若以美形觀點來看的話,她其實還滿喜歡這女人的。
問題是,柳如依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令人不敢恭維了;再者,這女人看向她的眼神,分明將她給當成了下等生物。
什麼嘛,她又沒惹到這女人,那她這德行、那眼神又是什麼意思?
雖然表情上,沒明顯表現出對柳如依的厭惡,可心裡又開始OOXX個不停了。
她的小動作,落入了袁震眼裡,讓他的嘴角噙著一抹得意且開心的笑。因為她的舉動證明了,整件事並不只是他個人的一廂情願。
她現在或許還沒發現自己對他存在著什麼樣的情感,但是她下意識的小動作,已經明明白白地給了他答案。
也正因為如此,他在面對柳如依時的表情,比起平常更顯燦爛。
「如依,坐吧,咱們也很久沒聊了。」
「不好吧,萬一冷落了你的女伴就不好了。」
柳如依對袁震是有意的,當然對於他身邊的女伴或多或少存在著某種程度的敵意,而眼前這個「普通」的女人——她十分有把握,她壓根不是自己的對手。
「拾羽,你介意我和老朋友敘舊嗎?」袁震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的答案。
「啊,當然不會,你們慢慢聊,我一點都不會介意……」杜拾羽對柳如依露出個最燦爛的笑容,顯示自己壓根沒將她給放在眼裡。「真的……哈啾!對不起,我對香水有點過敏……哈啾!」
如果換成別的女人,她或許會強迫自己要忍一忍,但是柳如依對待她的態度,讓她十分不悅。想當然耳啦,她也不可能讓她太快活的。
再說,柳如依身上的香水味濃得嗆鼻,她只是輕輕打個噴嚏,沒直接表演被她身上的香水給熏暈,對她已經算是客氣了。
「真是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哈——啾!」說著,她乾脆再打了個更響亮的噴嚏,引起全場的注目後,再大聲地對她說:「真的很對不起,但是太濃的香水味真的讓我過敏……哈啾!」
她的舉動,讓柳如依在面子上很掛不住,因為她這麼做擺明了就是變相在指責她香水噴得太濃了。
因此,柳如依冷冷地說:
「Fate,我看,你的女伴對於我的介入,似乎不太樂意,我看我還是識相點離開好了。」
她作勢起身,準備離去;而在她心裡,她有九成的把握,他會開口留下她。可沒想到,當她整個站直時,他仍舊沒開口,只見他連忙掏出手帕,給那個衣著邋遢隨便的女人摀住口鼻,這舉動簡直就是附和那女人在羞辱她!
這會兒,柳如依氣得踩著三寸的高跟鞋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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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柳如依已經離開了視線範圍後,杜拾羽馬上拉開袁震的手,用力地呼吸幾口沒有異味的空氣。
「同胞。」她的表情真的稱得上是和顏悅色。「剛才那女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你這是在質問我?」袁震頗感興趣地問著。
「不是。」杜拾羽直截了當地否認,而後想了想,好像也是,又改口道:「對!這是質問。」她頗不以為然地說:「同胞,如果她算是的前女友之一,那麼你的品味實在是……」
他們的交情若真要算起來,也差不多有兩年了。在這兩年中,他偶爾會提到他的紅顏過往,有時她聽過就算,有時比較離奇有趣的,她就記下來,提供給江雨琦,讓她寫小說時多點題材。
「哦,我的品味怎麼了?」
「實在不怎麼好。」她一臉不敢恭維的模樣。「當然啦,男人喜歡美女,是天經地義的嘛。」她自己也喜歡看美女,「可是,同胞,世上的美女這樣多,怎麼你還會選上她啊?」
「好吧,那你說說,我該選什麼樣的美女,才符合你所謂的有品味?」笑意在他的眼底流轉著。
「當然就是那種渾然天成,不需要人工雕琢的美女啊。」
要真是那種美女,至少她還輸得甘願一些。
等等!等等!等一等——她剛才在想些什麼?
什麼叫至少她還輸得甘願一些?她不曾去比較,又何來的輸贏?她又不像那個柳如依對袁震有企圖。那他有了別的女人,她又何來的甘願與否?
不會吧,自從上次被他那一番話給弄暈頭後,整整一個禮拜時間,她確信自己沒有特別地去想念他啊……好吧,偶爾看到他上電視時,會偷偷地想那麼一下下……
可是這是很正常的啊,看到一個認識的人出現在電視上,難免、偶爾、會不小心地想起他嘛。
那,她剛才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錯覺?
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自從遇見袁震後,為什麼她產生錯覺的次數以二的平方倍數增加,而不曾有過的幻聽也一再重複出現?
她生病了嗎?
看著杜拾羽,袁震不禁要想,如果她是個商人,那麼她肯定是個失敗的商人,因為她什麼話也不消說,只要從她的表情,就能知道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說的倒也沒錯。」他同意她的說法,不過這不是重點。「不過,我有個問題,我的品位哪裡礙到你了嗎?要不然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品味不好?」
他這問題,著實教杜拾羽不知怎麼回答。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她的遲疑,讓他再度開口。而這回,他伸出手,握住她放在膝上五指交纏的雙手。
他發現,只要她覺得困惑、緊張,甚至是茫然時,她就會不自覺地將十指用力交纏,力道之大讓指尖都泛白了。
握住她的手,他一根根扳開她的手指,而後讓自己的與她交纏。
這般的親密動作,讓杜拾羽的大眼圓睜,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做。
「你有一雙漂亮的手。」他這麼說著:「實在不應該讓它們活受罪。」輕輕地將手心翻轉過來,此刻她的小手被他牢牢、密實地握在手中。
在沒人瞧見的桌巾下,他的手指放肆、恣意妄為地劃過她手腕內側。雖然只一瞬間,卻讓她有了觸電的感覺。
「你答不出來,是因為你不懂。」他笑了,不過還是沒放開她的手。「我不逼你,會給你時間,讓你慢慢地想。」
他的話讓她更加地迷惘——她是不懂,可是連自己不懂什麼都不知道啊!
這迷惘的感覺讓她好煩躁,他說的話對她來說簡直像是道士念符,念的字她都懂,可合在一起她完全不曉得那是什麼意思。
「既然你懂我不懂的,那——」她要答案,「你為什麼不直說?」
袁震輕笑:「有些事,就算我懂,也要你有所領悟才行。」
上次,他不過是將自己的意圖說了出來,結果是將她嚇得躲到朋友家,一個禮拜不敢回去。
如果,再讓他來告訴她,她其實已經喜歡上他,豈不是會將她給嚇得流落天涯去?
他們真正見面的時間很短,但是他們相識的時間比起他任何一任女友交往的時間都要久。
這愛情,來得很自然,甚至在他還沒遇見她時,已經先行一步在他心頭進駐,那時他根本沒想到這個可能性……直到她突然地消失在網路上,而後又突然地出現在他眼前。
他終於明白,以前的困惑、嫉妒為哪樁。
機會來了就要把握,這是他做事一向的原則。
如今,命運讓他們相遇,他當然要緊抓住它,不讓她從身邊溜走。
「你不說?」杜拾羽沒好氣地問。
「不是不說,是說了也無濟於事。」他依舊帶著淺笑。
「哼,不說拉倒!」
起了小孩性的她,撇開他的手,抓起刀叉,逕自對盤中肉進攻,將它想成眼前的袁震,一刀、一刀慢慢地割開,再放進嘴裡用力咀嚼,直到食物下肚後,她的心情才算好了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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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杜拾羽手上的刀叉在不經意地一瞥後,震驚地自雙手滑落。「老天爺……我有沒有看錯?」
「怎麼了?」
袁震順著她的目光一看,只看到一個五官清秀、略瘦的男孩和一個……他又多看了眼,在腦海裡搜尋著能與那張臉配得起來的名字,好像是某傳播公司的女主管。
「沒事,沒什麼事。」雖然她嘴巴這麼說,但是她的目光怎麼也離不開他們。「嗯……其實也不是沒事……我確實有點事。」
說著,她彎下腰,抓起放在桌下的背包,眼睛仍然盯著先前的目標。
不一會兒,她拿出數位相機和一本記事本。
就見她一臉興奮地站了起來,快手快腳地往那桌坐著小男孩與那個袁震應該、或許似乎之前見過面的女主管的座位前去。
當杜拾羽走到他們的桌邊時,她的到來已經引起兩人的注意。
她連忙露出個最友善、最無害的微笑,小心翼翼地對著男孩說道:
「對不起,打擾你們用餐了。」所謂禮多人不怪,她當然要常將「請、謝謝、對不起」這幾個詞兒放在嘴邊,「請問,你是段之霖吧?」
「我是。」對於杜拾羽這個突然冒出來打擾別人用餐的冒失鬼,段之霖臉上並沒有不悅的表情,他只是很簡單、很直接地回應她的問題,「你有事嗎?」
「啊!」雙手交握與胸前,她感動地低歎了聲,「我真的沒認錯,果真是你!」
「小姐,請問,你有什麼事要找之霖嗎?」看起來像是段之霖的經紀人開口了。
「喔,不好意思,我只顧著感動,忘了說明自己的來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我是段……」她在想著一個能適切稱呼段之霖的稱謂。
「叫我之霖就可以了。」機靈的段之霖看出她的遲疑。
「我是之霖的影迷。」她開始介紹起自己的身份。
「我的影迷?」他瞇起眼,有些訝異。
他出道至今,也不過短短的兩個月,而且總共只接過三個平面廣告和一支CF,怎麼就有人認出他,並且說是他的影迷?
「對啊,你不就是拍那個咖啡廣告的侍者嗎?」講起這個她就精神十足,「就是那個有有一堆嘰嘰喳喳的美女在說話,然後你就端著一杯咖啡,酷酷地走過她們面前,把咖啡送到一個只有背影的女人面前,然後對她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的廣告啊。」
她仔細而詳盡的敘述而與生動的表情,讓段之霖這個年僅十八歲的大男生,露出了一抹乾淨的微笑。
「你記得好清楚。」
「當然啊,對於我喜歡的男明星的事,我向來都記得一清二楚。」她得意洋洋地說著。
「你喜歡我?」他有些訝異。
以前,是有不少的女同學、學姐、學妹,明示或暗示對他表明心意,不過那都是在學校的時候。等到他真的開始演藝工作,一些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人,大多都把他當成可愛的弟弟,倒是沒人像她這般直接大膽。
「我當然喜歡啊。」杜拾羽誠實地回答。「凡是……」
正當她想將自個兒的論點給說出來時,袁震突然摟住她的腰,將她給嚇了好大一跳,後頭要說的話也全給忘了。
「拾羽的意思是,她十分欣賞你自然的演出和出色的外貌。」
摟著拾羽的腰的手,不斷往內縮緊,而她的力氣又沒有他的蠻力大,只好緊緊貼在他身上,絲毫動彈不得。
「啊,袁總裁。」段之霖的經紀人從剛才就發現袁震的存在,由於兩人僅有一面之緣,也因此她不好上前與之攀談。現在他人都主動走了過來,她當然要表現出滿心的驚喜,「您也來了!」
令她納悶的是,他的目光在這個叫拾羽的女人走到他們桌邊時,就一直沒離開過;更令人費猜疑的是,隨著之霖與她逐漸熱絡起來,他的臉色也益發地陰沉難看。
「是啊。」他低頭朝杜拾羽寵溺一笑,「我帶她過來吃飯。」
「哦。」看到他的表態、聽到他的說詞,她的態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原來拾羽小姐是和袁總裁一道的啊。不知道拾羽小姐找我們之霖有什麼事嗎?」
原本杜拾羽是要來找段之霖握手、簽名兼合照的,可看到他的經紀人一看到袁震出現,馬上改變嘴臉、變得過分熱心的模樣,她直覺認為,自己最好是握手、簽名、合照其中選擇就好,免得他經紀人誤以為她與袁震有什麼特殊關係,而想透過她與袁震搭上線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雖然她對袁震的身價、影響力為何,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可她沒興趣,不代表別人沒興趣……與他在一起,她還是小心一點好。
「嗯,袁震說得沒錯。」她和袁震好歹也認識了兩年多,叫他袁先生,很奇怪;單名喚震,更噁心;叫Fate,也沒人知道,所以她只好很冒犯地叫他的全名。「我的確很欣賞之霖自然的演出與出色的外貌,所以想過來請他幫我簽個名。」
合照,才是她的首選,但是袁震一欺近她的身子,她立即成為了全場注目的焦點,要是她還那麼招搖地拿起相機照相的話,肯定會成為眾人的笑柄。
為了不讓自己成了別人口中的笑話,她只好忍痛地割捨她的第一選擇。
無奈中,她遞出記事本快速地讓段之霖在上頭洋洋灑灑地簽下自個兒的大名後離去。
回到座位上,她立即對袁震發飆。
「喂,你搞什麼啊。」她沒好氣地將東西又一股腦兒地全塞回背包,「你是故意過來搞破壞的嗎?」
「你可以叫我Fate,或者是震。」對於她的怒氣,他向來不以為意。但是,面對她的差別待遇,他依舊不快。「袁震,是可以接受的最低限度。」別人,她都是直喚名諱,只有他叫「喂」?這個情形,要立即被改正。
「你管我!我高興叫什麼就叫什麼。」她還是很生氣,「還有,你不要扯開話題!剛才,你明明可以好好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飯,你為什麼要過去破壞我的計劃?」
「我破壞你什麼計劃?」他危險地瞇起雙眼。
「沒錯,你害我沒辦法和他一起合照。」
「哦?那麼你擅自離席,留我一個人獨守餐桌,破壞我用餐的心情,又該怎麼說?」
為什麼明明是她有理的事,到了袁震嘴裡,反倒她成了理虧的那一方?
「還有,你棄我而就那個初出茅廬的小男生,你以為我丟得起那個臉嗎?」他生氣了,她真的感覺得到他生氣,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生氣。因為她彷彿可以感覺得到,一波波的怒氣正由他身上輻射而出,全數地往她身上推。「如果這件事傳了出去,你要我的臉往哪擺?」他的音量沒有上揚,可是他的眼神,卻教她不自覺地縮了縮雙肩。「我袁震的女人,居然棄我而就一個沒權沒勢又沒名的小男生?」
「我又不是你的女人……」她很小聲、很小聲地說著。
如果一個人已經氣得快要著火了,那麼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能再火上加油。也因此,雖然她反對他的言論,卻也不會笨到大聲地去反駁他。
杜拾羽只知道袁震在生氣,但是她卻弄不懂讓他生氣的真正主因。
如果袁震願意誠實地面對自己,那麼他就必須坦承,這劇烈波動的情緒,全是源於嫉妒。
一個陸立人,已經讓他快吃不消了,現在又跑出個段之霖?而且還是個沒有投票權的小男生!
「從現在開始,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不准你和別的男人說話;更不准像今天一樣,直接跑過去和他東家長、西家短!」
雖然杜拾羽心中十分不以為然,不過,現在是情勢比人強,她當然不會笨得再去激他,讓他更生氣。
現在,他高興怎麼說,就由他去;至於她要怎麼做……哼,他才管不著呢。
就在她正要開口同意他的話好平息他的怒氣時,一聲叫喚毀了她之前忍氣吞聲的努力——
「拾羽,真巧啊,竟然會在這裡遇見你!」
陸立人像個發光體,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與流連,快步朝她走來。
完啦……他怎麼也來啦?
她這頭才剛在心裡暗暗喊糟,那頭便已經聽到袁震以極度壓抑的聲音說道:
「陸先生,你現在是業界眾所矚目的明日新星,如此招搖的動作,不怕明天報上就傳出有關你和拾羽的緋聞嗎?」尤其今天男伴還是他。「要是真有這種消息見報,只怕對你的形象會有很大的影響——而你也該曉得,既然你是太宇的廣告代言人,就有義務、也有責任維持你的公眾形象。」
他的敵意陸立人明顯地察覺到了,不過仗著初生之犢不畏虎的精神,對袁震挑釁兼威脅的話語,他壓根不怕。
「謝謝你的提醒,袁先生。」他笑了笑,「外頭的媒體想怎麼報導,我個人無所謂,不過關於緋聞嘛,只要拾羽不反對,我倒是很樂意弄假成真。」
他的回答激怒了袁震,但是他並沒有讓心底真正的感受反應在臉部表情上。
袁震劍眉微揚,冷冷地說:
「哦?弄假成真嗎?那也要看你是不是有這個本事,對不對?」說完這話,他轉頭對還有點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杜拾羽說:「我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