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際機場轉搭車子來到下榻的五星級飯店,這一路的風景與新鮮彷彿看不盡似的,一幕幕在芃依的心上留下痕跡。
這裡就是母親的故鄉,從小她一直渴望有機會能造訪母親心裡掛念的台灣,但因父親的堅持,一直到了今天,她才有機會踏上這塊土地。
「芃依,妳的行李都已經送進房裡了,妳還在看什麼?」
舞蹈指導艾瑞克用著流利的德文提醒他的愛將,台灣是個寶島,但常來這裡參加演出的他,早就把它當成生命的過站,沒有刻意留戀。
「艾瑞克,我想出去走走,好不好?」
芃依知道,雖然她答應參與這次的演出,但不代表她可以隨心所欲,尤其身為台柱的她,與團員更是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聯繫。
「可是已經沒什麼時間了。」艾瑞克的語氣明顯勉強,他知道台灣對芃依的意義非凡,但是這次的表演也是很重要的,不容許出差錯。
「距離表演的日子還有一個禮拜,我們有多餘的時間啊。」她好想好好認識台灣,哪怕只有一刻也好。
「那是為了讓你們熟悉台灣的天氣與場地,尤其是餐食。」畢竟水土不服是表演者的大忌。
「拜託啦。」芃依眨眨睫毛,做出一個任何人也無法拒絕的祈求表情。
「艾瑞克,芃依一個人那麼大了,而且也常應邀到別的國家,台灣那麼小,她跑不遠的啦。」舞團第二台柱的瑪玲撇撇唇沒好氣的說。
她不懂,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呵護芃依?一樣都是從最基礎的訓練開始學起,她的表現也不會輸給芃依,但一路走來,大家的眼中還是只有芃依。
「瑪玲說得沒錯,艾瑞克……」雖然芃依的年紀早已突破二十歲大關,但她現在的表情不會有人不識相的說她裝可愛。
「芃依……唉,算了。」艾瑞克投降。
「耶!」芃依差點要跳起來歡呼了。
「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艾瑞克連忙阻止就要衝出飯店的芃依。
「我保證會小心。」她都這麼大了,當然會注意自身的安全。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現在已經晚上八點,今晚妳乖乖待在飯店,明天妳有一整天的時間慢慢探索台灣。」
「喔……」芃依哀怨的歎口氣,看來今晚她注定得乖乖回房囉。不過沒關係,她會期待明天的。
「好了,可以把我的鑰匙給我了吧?」瑪玲伸出手向艾瑞克拿鑰匙。
「如果妳們肚子餓,可以打電話叫客房服務。」
瑪玲揮揮手表示知道,芃依則是無奈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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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棟位於陽明山的高級別墅彰顯著屋主的身份,畢竟能在這裡居住的非富即貴,更何況是赫赫有名的唐家,亦在此擁有大片人工造景的豪宅。
「皓修,我跟你介紹,這是我身邊的得力助手,婉佳。」唐老爺子伸出手指著站在身邊的一位精明幹練的女子,他的手腕上露出一隻翡翠玉環,在在顯示他的身份地位。
「妳好。」唐皓修點頭致意。
當他還在英國讀書時,進入唐氏分公司從最基層做起,當時就已聽過爺爺口中這位助手的大名。
身穿鵝黃色套裝的趙婉佳推推眼鏡,嘴唇輕抿,得體的回禮。
「我等你回來接掌公司已經等了許多年,你總算沒有讓我失望。」唐老爺子頓頓手中的枴杖,嘴上說得像是滿意孫子終於達成他的期望,完成修業回來接替他,實際上只有他與助手明瞭,若不是使計騙孫子說他的身體不好,恐怕得等到他進棺材那天,他的孫子才肯乖乖坐上唐氏的總裁大位。
「爺爺『用心良苦』的栽培,我怎麼可能體會不到。」
唐皓修話中有話的語氣,讓一旁的趙婉佳不著痕跡的睨了他一眼。
她對他早已久仰大名,自從五年前進公司起,她就常常在老爺子的口中聽到他對孫子的愛護與期望,對唐皓修的傑出與完美,她更是瞭然於心;此刻她的心正在不規律的跳著,她知道,她早就愛上了這位未曾謀面的唐家貴公子。
但她將這份心意隱藏得好好的,她有信心以她的能力,能讓唐皓修正視她的存在,並且瞭解她對唐氏的重要性。
「如果沒有意外,明天早上我會在唐氏的飯店舉辦一場宴會,算是替你洗塵。」唐老爺子道。
「如果沒有意外,後天我會準時出現在公司。」以著與爺爺同樣的口氣開口,唐皓修起身,沒有直接回答唐老爺子的命令。
「唐氏是你的責任,你本來就推卸不掉,明天早上九點,我要見到你。」以不輸孫子的氣勢,唐老爺子也起身,並且先他一步離開,不讓孫子有機會表達與他意見相左的立場。
「晚安。」唐皓修恭敬有禮的鞠躬,這在禮教嚴明的唐家是最重要的一條家規。
「婉佳,妳留下來陪皓修,從今天起,妳就是他的助手了。」唐老爺子以平淡的語氣說出,卻堅定得像在宣佈兩人的喜訊似的。
「老爺子!」趙婉佳知道自己早晚會被派到唐皓修的身邊,但她不知道會這麼快,甚至她連心理準備都沒做好。
唐老爺子擺擺手,跟在他身邊多年的趙婉佳知道,這表示他心意已定,誰也說服不了他改變主意。
在趙婉佳的心裡,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她將有機會在唐皓修面前表現出她的能幹與體貼;憂的是在她還沒準備好之前,任何一個小差錯都會扼殺她與他之間的開始。
「婉佳。」待唐老爺子上樓回房後,唐皓修來到她的身旁,低聲喊道。
「少爺。」趙婉佳連忙低頭,以免被他看穿自己正在難為情,她甚至感覺得到自個兒臉頰的熱燙。
「明天以後就麻煩妳了,但首先妳得幫我找個不被爺爺懷疑的好理由,讓我明天可以不用在宴會露面。」唐皓修丟出一個炸彈,隨即便越過她出門。
他的生活他會自己安排,該負的責任也不會少擔,但他卻十分介意有人代替自己在他的生命裡多事。
這一生,他只要過他想要的生活。
在國外歷練了這些年,他當然也得有些識人的本領,而趙婉佳就是那種深知自己身份的人。既然爺爺已經開了口,將她安排在自己身邊,以後她就只能聽他的。
唐皓修離去後留下的瑟然,讓趙婉佳不由得一陣顫抖,這場祖孫之戰她被迫只能選邊站,而且不能後悔。
雖然理智提醒著她,必須按著唐老爺子的安排將唐皓修推上商界的巔峰,然而她的心卻早已飛向那冷酷且極有主見的男人身上。
她只希望她能走到完美結局的那一刻,若是不能,至少也不要輸得太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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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時差要克服,但芃依還是一大早就起床,而且換好衣服坐在飯店的餐廳裡用餐。
地道的清粥小菜,還有醬菜以及蒸蛋都讓她驚奇不已,不知不覺吃得多了。
此時飯店外的天空劈過一道閃電,沒多久便傳來一聲悶悶的雷聲。
不會吧?拿湯匙的小手頓了頓,她抬眸看了微陰的天空一眼,好心情有點被破壞。艾瑞克早上才打電話告訴她,要玩也只有這麼一天,要是錯過的話,她只能乖乖到預定的場地練習。
拜託老天爺,千萬別破壞她的計劃,要是錯過這一天,她不知道還要過多久才能再來台灣。
看了下手錶,時間指著八點半,也許她得早點出發,以免被雨困住,連出去都不行。
心裡一想馬上行動,芃依放下碗筷,以餐巾拭了拭唇,帶著探險的心情展開旅程,她有預感,就算沒什麼驚奇的發現,她的記憶裡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出了大廳,她便發覺有好多盛裝打扮的人從門口湧入,更誇張的是,還有平面媒體記者在測試相機。
奇怪,他們舞團提早到台灣的消息並沒有公佈,就算要開記者會也不會這麼早啊……
直到她看清站在宴會廳裡與來賓握手的人不是舞團的人後,她才放下一顆心,開心的離開飯店。
她會這麼擔心不是沒道理的,之前在法國他們就是太早開記者會,才會害她連逛個精品店都有人跟拍,差點煩死她了。
芃依沿著飯店與市街相連的道路走著,這才發現自己忘了一件事──她顯然是被來台灣的興奮給沖昏了頭,這麼早連商店都還沒開,她要晃到哪裡去?
正失神想著,一不小心她就撞上了人。
「對不起。」還沒看清楚,芃依便下意識地用德文先開口道歉。
對方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妳是外國人嗎?來台灣觀光,我可以帶妳去逛逛喔。」中年男子用破英語咬字不清的說。
芃依聽得吃力,但她無意瞭解,只是微笑了一下便要側身走開。
「等一下,我可以帶妳去逛一○一、台灣古跡,還有最地道的台灣小吃。」
「抱歉,請你放開我。」芃依的眉頭越擰越深,台灣的男人都像他這樣沒禮貌嗎?
中年男子搖搖頭,表示他聽不懂她說的話,但還是很興致盎然地指天指地,說要帶她去觀光。
「請你放開我。」芃依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而且討厭的擦去他留在她手臂上的噁心感覺。
「小姐,一個人逛街很危險的,隨時都會有壞人出現,要是有我保護妳,保證妳玩得盡興。」
芃依只聽得懂一半,對她而言,眼前這個男人才是陷她於危險的壞蛋。
「離我遠一點。」她瞪了他一眼,逕自朝前方走。
中年男子依舊不死心,又搶前一步攔下她,試圖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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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離兩人不到十公尺遠的唐皓修正沉靜的倚在車旁,享受著樹蔭所帶來的涼意。
這裡離飯店不到十五分鐘的路程,但他相信,再過五分鐘他的助手再沒打來,他就算成功達到目的,不用到宴會廳露面。
雖然他可以直接走人,但他也得賣爺爺和他得力助手的面子,畢竟想要熟悉唐氏的業務,不是靠他一個人就可以的。
突然間,一陣口氣不悅的外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接下來是夾雜著破爛英文與國台語的男聲響起。
抬眼望去,唐皓修就看到了正在爭執的兩人,本來他可以不用理會的,但那粗鄙的男人頻頻對那女人動手動腳,讓深受英國紳士禮儀熏陶的他忍受不了。
他上車,發動引擎。
另一邊,芃依簡直快瘋了,她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擺脫這男人的糾纏?她可以通知艾瑞克出來幫她解決,但她的假期一定也會跟著泡湯,她可不想被禁足。
「有麻煩需要我幫忙嗎?」此時唐皓修將車開到她身旁,以流利的英語詢問。
中年男子見有人接近,心不由得慌了起來,尤其對方還講英語。
「對,他纏著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芃依比著對方,很高興有人能替她解圍。
「上車吧,這樣就能解決掉一個麻煩。」
「這……」芃依猶豫著,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上一個陌生男人的車。
中年男子仍不死心,比著遠處的一○一哇哇叫。
「如果妳想認識台北,我也可以當地陪。」唐皓修笑了笑建議著。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說服芃依的是唐皓修開的那輛全球限量的名車,她相信,擁有這等財力的男人,多少都懂得尊重女性。
她二話不多說地打開車門,鑽入唐皓修的車中;一旁的中年男子多少也看得出情勢的轉變,只得摸摸鼻子,自討沒趣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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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皓修看著鬆了一口氣的芃依,一臉漠然地說:「在台北,女孩子一個人逛街是很危險的。」
「我以為現在是白天。」芃依的意思就是,壞蛋通常晚上才出來。
「妳從哪裡來?」唐皓修撇撇嘴,換了個話題。
「德國。」
「妳從哪一點判斷我不是壞人?」唐皓修將英文換成了德語,自在的談論。
「以你這輛車的價值。若你想當壞人的話,那麼你要的東西可說是天價了。」芃依沒好氣的說。
「妳怎麼不認為我只是個司機呢?」他好笑的丟了個問題給她。
他的話讓芃依倒抽了口冷氣。他?不會吧!
小心翼翼的審視他的穿著,芃依倏地放鬆心情。如果這個穿得起手工訂製西服的男人是個司機的話,那間名牌老店的股東可能會氣到吐血吧。
「原來台灣的司機都像你這樣『名貴』啊,難怪台灣的經濟奇跡全世界都知道。」芃依暗暗諷刺他。
有意思!他頭一回遇到說話這麼不經修飾的女人,以往那些知道他身份的女人,大多都是衝著他的錢而來,就算不知道的也是衝著他的長相;然而她不一樣,從她的言談中可知道,她大約猜得出他優渥的家世,卻表現出冷淡的距離感,可見她對他絕對沒意思。
如果她不是看過大風大浪,便是被眾人捧在手掌心的寶貝,才會對他的車子以及服裝品牌瞭如指掌,而且還能無動於衷。
「妳想去哪裡?」
「既然上了你的車,當然由你決定。」
這麼乾脆?如果不開開她玩笑,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
「妳確定妳不是上了賊車?」他慵懶的恐嚇她,打算欣賞她無措的表情。
「你又怎麼知道你不是載錯了人呢?」芃依由皮包中抽出一支小小的銼刀,優雅的在他身旁修著指甲。只要一個不小心,他車裡的整套皮革設備恐怕得進廠換新,那可又是一筆天文數字了。
唐皓修不禁失笑。
此時,一陣手機鈴聲打斷兩人之間的互動。
「你不接嗎?」芃依提醒著專心開車的他,她覺得有這個必要,尤其是手機的主人任它響了十來聲之後。
「我不想浪費時間。」唐皓修瞄了眼手機屏幕,顯然是那位新上任的助手仍搞不定他的爺爺才來電尋求幫助的。
可惜太晚了,他幫不了她的忙,而且也不想幫。
「既然不想接,那你為什麼不關機?」芃依喃喃念著。她會開口抗議,是因為她討厭這種像歌不歌、似曲不曲的鈴聲。
「妳有空,不是嗎?」他提醒。
既然他這麼相信她,那麼她就不客氣了!芃依拿起手機,也不管它叫得多賣力,直接關掉。
「你想好要帶我去哪裡了嗎?」
「這麼早,商店與百貨公司都還沒開,所以我只能帶妳去看海。」
看海呀?她是很期待,但是……
「會不會下雨呀?」偶爾傳來的悶雷聲教芃依不得不擔心,連忙問他一下想尋求一個保證。
「看妳的運氣。」唐皓修別有深意地笑了起來。
畢竟天氣的事,誰也無法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