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要加薪,我要減薪!」衣若芙提高音量,企圖拉回趙琳全部的注意力。
果然!趙琳倏地轉過頭來,不是因為衣若芙的音量,而是因為她說的話——她要減薪!?
「我是……不是聽錯了,小若……你說你要……」
「對,我、要、減、薪。」
衣若芙一個字一個字,字正腔圓地再說了一遍,成功地讓趙琳的眼睛張得像牛鈴一樣大。
「為……為什麼?」趙琳放下手中的爆米花,伸手探向衣若芙額頭。「你是不是生病了?還是昨晚沒睡好,精神失常?」
「我很好,頭腦很清楚。」衣若芙拉下趙琳的手。
「這麼說……你是玩真的?」
「沒錯,我是很認真地在跟你溝通這個問題。」衣若芙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將播映中的影片關掉,讓她們有安靜的環境繼續談話。
「問題?這算是個問題嗎?」趙琳不解。
「當然算。」
「我不懂。」
「第一,你付的薪水高出一般家教的行情太多,幾乎是三倍高的價碼……」
「這樣不好嗎?」趙琳打斷她的話,她不明白付人家高薪有什麼不妥,哪一個人不希望自己的薪水愈高愈好。
「當然不好。」
「怎麼說?」
「所謂高報酬是支付給高風險、高挑戰的工作,所以我認為你付我高薪不妥。第二,你給我的工作太過輕鬆。因為這樣,這份薪水我一直領的很不安。」其實這根本不像個工作,倒像是來朋友家嗑牙閒聊,所以她才會認為自己沒有付出就不該有收入。
「小若,你想太多了。我說過,以後會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付你多一點錢,只是希望將來需要你幫忙的時候,還望你大力支持。」趙琳試圖表達自己的用心。「你就當我是在投資好不好?」
「怎麼聽起來我好像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衣若芙不喜歡自己被別人「設計」的那種感覺。
「不,你不是一顆棋子,你是我的護身符。」趙琳粉雕的臉輕輕地刷上一層淡淡的愁,有點無奈、有絲哀淒。
「護身符?」衣若芙的眉毛挑了一下,此話怎講?
「嗯。」趙琳點點頭。「這件事說來話長,總之你先見我媽一面,其餘的我慢慢再告訴你。」
「見趙伯母?」事情愈來愈複雜了。
「對,見我媽。找個你有空的假日,我來安排。」趙琳拉住她的手。「調薪的事等見過我媽後你再決定好不好,也許到時候你會要求我給你加薪,而不是減薪了。」
原來上次趙琳問她星期天有沒有空,是為了要安排她跟趙伯母見面。只是這件事又跟趙伯母有什麼關係呢?
「怎麼樣?」見衣若芙不答話,趙琳小聲地探問。
「我在想,你付我這麼高的家教費,是不是還要我兼任「長期看護」這個工作?」趙伯母身體不好,這個說法不無可能。
「不會、不會。」趙琳急忙揮手。「我媽有花嬸在照顧,不用再找一個看護了,你不用擔心。」
「那麼是要我冒充她失散多年的「遺珠」?」這個說法可能牽強了一點。
趙琳起初不明白衣若芙的話,後來細想,才知道她是在消遣她。
「小若,你很壞喲!」她插腰佯怒。
「你不說明原因,我只好自己猜謎了。」她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
「別亂猜了,我只是要借重你端正的形象一用。」趙琳看了她一眼。
「要我替你護航?」衣若芙畢竟是反應敏捷,立刻猜出她的用意。
「八九不離十了。」
「我不作奸犯科。」開玩笑,隨便替人作保,容易陷入裡外不是人的下場。
「保證不是。」
「不做違背善良風俗的事。」有損她名譽的事也不行,否則將來遺臭萬年,豈不丟了衣家列祖列宗的臉。
「肯定不會。」
「不能昧著良心做事。」這個最有可能。
趙琳聞言愣了一下。
「一點點……行不行?」她小聲地問。
看吧!果然不是什麼好事。
「看情形吧。」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就看是什麼程度的災禍了。
「你放心,如果到時你覺得為難或不願意的話,我不會勉強的。」趙琳知道,依照衣若芙的個性,有可能會不贊同她的作法,只是她仍不放棄,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為了她母親,說什麼她也要放手一搏。
「真的?」
「嗯!」趙琳很用力地點頭再點頭,生怕衣若芙不信似的。
「口說無憑?」
「擊掌為證。」趙琳飛快地接話,並且把右手舉得高高的。
「嗟,這樣也能拗。」嘴裡說得無奈,衣若芙還是爽快地擊出自己的右掌,以示妥協。
「謝謝!」趙琳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笑。
突地「卡喳」一聲,是客廳大門被開啟的聲音,趙琳連忙起身衝向門邊。
「齊哥來了。」
衣若芙則反射性地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九點十分,太好了!
「齊哥,你真準時,我們剛剛下課。」趙琳挽著邵凡齊的手臂撒嬌。「肚子有點餓耶,吃消夜去。」
「你呀!」邵凡齊捏她俏鼻。「就是貪吃。」
就在兩人忙著打情罵俏的時候,衣若芙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了。
「衣老師,「下課」了?」邵凡齊的眼光不曾錯過她的一舉一動,就在她行經他們身邊時,冷不防地出聲,並且特別強調「下課」這兩個字。
「嗯。」有病!剛剛趙琳不是說了嗎?
衣若芙對於邵凡齊的明知故問十分不以為然,直覺的反應是:他又想找麻煩了嗎?因此臉上的表情也就不太友善。
「衣老師身體不舒服嗎?不然怎麼冷著一張臉,挺嚇人的。」
邵凡齊的語氣裡沒有絲毫的關心,反而充滿了濃濃的嘲弄,十足的「找碴」。
「謝謝邵先生的關心,我最近犯小人,所以有點困擾。」沒品的男人,淨是愛逞口舌之快。
「喂,好了沒?你們一個衣老師、衣老師的叫,另一個則是邵先生長、邵先生短的,煩不煩啊?」趙琳忍不住開口,受不了兩人一見面時的火藥味。「以後別這麼叫了,跟著叫小若、齊哥不是親切多了?」
兩人都不作聲,邵凡齊只是一個勁地盯著衣若芙看。趙琳見狀,上前拉住衣若芙的手。
「小若,一起吃消夜?」
「不了,你們去就好了,我還有事。」她不會傻到去當人家的電燈泡。況且還有一個礙眼的傢伙在。
「都這個時間了,還有什麼事呢?吃完消夜再說啦。」趙琳不放棄地耍賴。
「我真的有事,我同學還在等我回去討論畢業旅行的事,不能讓人家久等。」這不是在說謊,小鈴的確跟她約好要討論營火晚會的流程。
「喔,這樣啊。」趙琳難掩心中的失望,但仍不忘記顧及她的安全,熱心地提議:「好吧,那我讓齊哥送你回去。」
「謝了,公車很方便,不必麻煩了。你們還是去吃消夜吧。」沒必要欠下無謂的人情,這是她的原則之一。
「可是……」
「這麼晚了,一個單身女子夜歸,你不怕危險嗎?」邵凡齊打斷趙琳的話。他不喜歡衣若芙對他的態度,一副當他是陌生人般的冷漠。
「邵先生剛剛不是說過,我有一張嚇人的臉不是嗎?既然如此,我應該是很安全的。」
「你一定要曲解別人的善意嗎?」邵凡齊也火了,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受這個女人的冷嘲熱諷,明明是好意,卻被她不屑得有如糞土,也許她根本視他為仇人!
衣若芙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三秒鐘,沒有絲毫怒意,只是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
生氣了!
很好,目的達到,仇也報了,爽快。
「趙琳,我走了。時間確定後我再告訴你。」答應見趙伯母的事她並沒有忘記,所以臨走前她給了趙琳一個肯定的交代。
「好,我等你消息。」趙琳滿心感激。
衣若芙離開後,邵凡齊略顯煩躁地扯開領帶,不停地用手耙梳自己的頭髮。但這樣還無法宣洩他心中的煩悶,他索性將自己丟入沙發中,嘴裡尚不停地喃喃自語:「不識好歹的女人……沒見過像她這麼孤僻的女人……」
「……呃……咳!齊哥……」趙琳忍不住好笑地開口:「記得前兩次你還稱她是小丫頭……怎麼今天……」
「啊?」邵凡齊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地又臉色一轉:「沒錯,她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他現在的表情活像一隻鼻孔正在噴氣的怒馬。
「……呃……容我提醒你一下,小若已經二十二歲了。」趙琳忍住發笑的衝動,不敢在此時捻虎鬚。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向來十分自負的邵凡齊如此反常,他大概氣炸了吧?
「二十二歲又怎樣!思想那麼不成熟,即使八十歲了,一樣還是個幼稚的小丫頭!」邵凡齊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即使當年他與人幹架時,也沒有如此的「熱血沸騰」。
「當然、當然。」趙琳虛應地頻頻點頭。「只是……如果你在她面前直呼她黃毛丫頭的話……我想……她不會再拿釘子讓你碰了,她會……用手榴彈K你!」那麼你的下場會更慘——粉身碎骨。這句話趙琳只在心中暗忖,不敢明講,因為挑釁的意味太濃了。她不希望他們兩個從此水火不容。
只是眼前的情況實在令人玩味,邵凡齊幾時會因為女人的事心煩呢?不過她媽媽例外,因為她是長輩,也是他乾媽。如今只因為衣若芙的「三言兩語」就攪得他「情緒失衡」,唉!趙琳不得不佩服起衣若芙的神通廣大。
看著他一臉的陰晴不定,趙琳心想:她的消夜大概……泡湯了。
邵凡齊猛然起身直往門口走去。
「琳琳,我還有事,不能帶你去吃消夜了。你看是要自己去,還是叫向毅盟陪你去都行,總之,別餓著自己了,知道嗎?」話說完的同時,門也被大力地甩上了。
看吧,她就知道。
趙琳暗誇自己的料事如神。她若有所思地望著被邵凡齊出氣的無辜門板,也許,未來的日子不平靜了。
★★★原本以為千面女郎、雙面夏娃等,都是世人過分誇張的形容,但是眼前的「奇景」讓衣若芙不得不感歎這類修辭的深刻入微。
「小若,我臉上有寫字嗎?」趙琳熟練地開著車往天母的家駛去。
今天是衣若芙要見趙伯母的日子,所以一大早趙琳就開著她心愛的跑車到衣若芙的學校門口等人。雖然是星期日早上,校園裡沒什麼人,但是她那輛進口的百萬名車依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為此,衣若芙差點不願意出面與她「相認」,因為她——太招搖了。
但是相對於她的招搖,趙琳今天的裝扮卻是安分了很多。
「沒有,你臉上什麼都沒有。」這就是讓衣若芙眼睛為之一亮的原因——趙琳今天很「乾淨」。
鵝蛋形的臉上,平常總是抹上厚厚一層粉,並且以各式色彩加以修飾的俏臉,今天竟然脂粉未施,只是點了淡淡粉色的唇膏;一頭青絲也摒去繁複的造形,自然乖順地披垂在肩上,清新得一如綻放在山谷裡的百合花。今天的趙琳與以往的艷光四射截然不同,活似不相同的兩個人。
「那你幹嘛老盯著我看?」
「我在研究你是改用哪個牌子的化妝品,為什麼看起來那麼自然,就像沒上妝一樣。」衣若芙套用某個化妝品廣告的台詞,間接表達趙琳今天給她的震撼。
「哦?我什麼粉都沒擦。女人啊,不能光靠粉過日子喔!」趙琳也頑皮地以相同廣告的台詞響應。
幽默的對話逗笑了兩朵年輕的花,車內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其實不用開口問,衣若芙也知道趙琳今天的「異常」所為何來,無非就是希望趙母見到的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兒。所謂天下父母心,但做兒女的,又何嘗不是竭盡心力想符合父母的期望呢?趙琳天性活潑外向又愛玩,擁有一張出色的臉蛋迷倒眾生,若不用心在裝扮上,實在有負上天的恩賜;但是趙母卻希望自己的女兒端莊賢淑,有大家閨秀的氣質。為了安趙母的心,趙琳在趙母面前一定是素淨著一張臉,穿著也是最「正常」的洋裝。這樣的行為要求,就像是要一個過動兒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一樣,雖然痛苦,但是為了讓母親安心,趙琳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雙面夏娃。」衣若芙真心讚美。
「欣然接受。」看見衣若芙瞭然的眼神,趙琳知道自己不必再多作解釋,聰明的衣若芙自會瞭解其中含意的。希望接下來的事情也會如此順利。
「停車!」衣若芙突然出聲。
「怎麼了?」趙琳略受驚嚇,匆忙地將車子開向路邊停妥。
「第一次到你家作客,總不能空手到吧。」衣若芙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不用了,我家又不計較這些。」趙琳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原來她只是要買個伴手禮。
「放心,我不是買給你的。等我一下,馬上回來。」衣若芙還是堅持下車採購。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趙琳看見衣若芙捧著一束海芋回來。
原來她是去買花啊。
「美嗎?」衣若芙上車後的第一句話。
「水當當!」趙琳將花小心地擱在後座。「送我媽的?」
「當然。」
「你怎麼知道我媽會喜歡花?」趙琳一邊問一邊發動車子。
「只要是女人,很少有人不喜歡花的。」
「哦?你的經驗?」
「不是。這是一種統計推論。」這是她從好友王昱之那兒聽來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場。
「你的統計學修的如何?」
「放心吧,班上沒有人比我高分。」
「哇!好厲害!」趙琳諂媚地怪叫。
「專心開車,我才二十二歲,還沒有買保險。」對於趙琳的一心二用,說實在的,她還真有一點擔心。
「安啦,我的開車技術除了齊哥外,很少有人比我行的。」說到開車,趙琳忍不住臭屁起來。
「哦?」衣若芙不太相信。
「你不信?」趙琳的臉又轉向衣若芙。
「信!請你看前面好嗎?」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事實如此。我的開車技術是齊哥教的。」她的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齊哥的開車技術好得沒話說。」
衣若芙沒有答話,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聽著。不曉得為什麼,聽到趙琳提到邵凡齊,她的心會猛然撞擊了一下。
「在齊哥的教導下,我這個高徒還曾經參加過賽車比賽,並且勇奪冠軍。如何?夠優秀吧!」趙琳仍是滔滔不絕地宣揚她的光榮史,沒注意到衣若芙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在兩人的談話間,一棟建築華美的別墅已聳立在眼前了。在黑色巨大的鐵門內鋪設了數座白色的雕像及一座噴水池,翠綠的草地上還有零零星星的大理石板蜿蜒成徑,主屋則是一棟兩層樓的白色尖頂建築。這裡美得像童話世界裡的城堡,教衣若芙看得差點忘我。
「這是我爸爸為我媽媽打造的城堡。」趙琳將車子停妥後,領著衣若芙住主屋走去,路上還大略提了一下雙親相知、相守的恩愛情形。
衣若芙邊聽邊想:這樣一個如夢幻城堡般的主人,一定是個充滿靈氣,不食人間煙火的「林黛玉」吧。世間夫妻何其多,但是能夠鍾愛對方一生一世的有幾人?趙父、趙母的恩愛令她動容,尤其是像趙父這樣事業有成的多金男子,能夠不多看其它女人一眼,只癡心於自己的髮妻,這類「奇聞」實在少之又少了。
「趙伯母是個幸福的女人。」能獲得自己心愛男子全部的愛,夫復何求?
「是啊。但是夫妻太恩愛了,也未必是好事。」
趙琳的口氣裡有絲無奈,嘴角的苦笑一閃而逝,卻仍落入衣若芙眼裡。
衣若芙對這句話感到納悶;父母感情好,做子女的難道不高興嗎?趙琳為什麼會口出此言?
她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看著趙琳,她知道趙琳的話還沒說完。果然,不一會趙琳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我爸罹難的消息傳來,她差點隨他而去,不願一個人獨活。若不是還放不下我,我想她早就與他在天上相會了。」她看了衣若芙一眼。「那時,我還感覺不出來他們之間感情濃烈的程度,以為只是一時的情緒失控,直到……」
「直到你命中的男人出現,你才體會出生死相許的意境?」衣若芙替她接續未完的話。
「小若,你真的只有二十二歲?」趙琳真的心折於她的一針見血。
「要看我的身份證嗎?」
「也許。」
「這樣算不算是侮辱我?」
「這是恭維。」趙琳露出一個美美的笑。
「好吧,勉強接受。」衣若芙心想:趙琳一定深愛著邵凡齊,只是為什麼之前她說還沒到「愛」他那種程度?是不好意思坦白嗎?
「到了。」趙琳與衣若芙來到二樓走廊盡頭的一扇房門前。在趙琳輕聲敲門後,兩人靜靜地推門而入。
門內是個紫色夢幻般的空間,所有佈置均是紫色系的,從床單、地毯、衣櫥、窗簾等,舉凡房間裡任何擺飾,找不到除了紫色以外的其它顏色。從淺紫、粉紫到深紫,透過色度深淺的變化,整個房間不會因單一色系而顯得刻板呆滯,在陽光的相互作用下,倒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可見當初設計者的匠心獨具。
趙琳沒在床上找到母親,而是在落地窗前看到母親正在行日光浴的倩影。
「琳琳,是你嗎?」一個輕柔的嗓音從窩邊傳來。
「媽,是我。」趙琳走到母親的躺椅旁蹲下。「我回來看你了。身體好點了嗎?」
「還是老樣子,能有多好呢。」趙母慈愛一笑,滿意地看著眼前「乖巧、端莊」的女兒。
「媽,我帶了一個人來喔。小若,來。」趙琳朝衣若芙招招手。「這位就是現在幫我補習的老師,衣若芙。」
「趙媽媽你好。」衣若芙禮貌地遞上手中的海芋。
「好漂亮的海芋,謝謝你,衣老師。」趙母略顯蒼白的臉上展露一個虛弱的笑,雖然笑得很淺,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趙媽媽,叫我小若就可以了。」
衣若芙以為趙琳已經夠美了,想不到趙母更是絕色。四十幾歲的女人看起來竟只有二十幾歲的外表,說她是趙琳的母親,倒不如說她像趙琳的姊姊。在她白皙的臉上找不到一絲歲月留下的痕跡,眉宇間的憂鬱更增添了我見猶憐的無助,那雙如夢似的翦翦秋水則是靈魂之所在。好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連身為女人的她也會為之心動啊。
「好,小若。琳琳受你照顧了。」她輕柔地向衣若芙伸出手:「來。」
衣若芙依言走向她,在她身旁坐下。
「小若是好孩子,有你在琳琳身邊,我放心多了。」趙母仔細端詳了衣若芙一會兒才吐出這句話。看來她是十分欣慰,因此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趙媽媽,我能做的有限。」
「我知道,這樣就夠了。」趙母轉向另一邊的趙琳。「琳琳的轉變我看得到。」
她充滿慈愛的眼神惹來趙琳的淚眼汪汪。
「趙琳她很用心在做,趙媽媽不用擔心。」衣若芙適時補上一句,緩和趙琳激動的心情。
「嗯。」趙母握住衣若芙的手,誠心道:「小若,趙媽媽想拜託你,以後一直陪伴在琳琳身旁,當她人生旅程上的明燈好嗎?」
「趙媽媽,我怕我擔不起這個責任。」衣若芙覺得自己被賦予過重的期許了。人生旅程上的明燈?!她自己是否已成熟到能完美處理自己的一切事宜尚不自知,更別提「指引別人」這樣的重責大任了。也許她自己也需要一盞明燈來指引她。
「小若,你聽我說。琳琳一直是我放心不下的一塊心頭肉,雖然在事業上有小齊幫她,我很放心,但是她身旁尚缺一名良朋益友來導引她的待人接物。你年紀雖輕,但是我看得出來,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有你在她身邊看著她,我就能放心了。」
這樣殷切地耳提面命,趙母就像即將仙逝般的努力為自己後代子孫安排後路,希望在自己閉上眼後,子孫們尚能一路平穩。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幸福平安。
想到此,衣若芙猛然深吸了一口氣。她驚訝於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錯覺,趙母只是身體虛弱,並非即將不久於人世的人啊。只是……只是那種感覺……
「小若……」她的猶豫換來趙琳的輕聲哀求,水靈靈的大眼盈滿企盼。
她明白趙琳當時那些話的含意了,這等於是簽下變相的「賣身契」嘛。看著趙母那為女傷神的用心及趙琳哀哀祈求的眼神,衣若芙再如何鐵石心腸也開不了口拒絕。
「我……盡力而為了。」這樣算不算誤上賊船?
「謝謝你,小若。」趙母放心一笑,一旁的趙琳也鬆了一口氣。
★★★在趙母的要求下,衣若芙在趙宅待了一整天。她陪著趙母閒聊、喝下午茶、聽趙琳叨叨絮絮地說些趣聞。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趙琳說這麼多話,以往的趙琳不曾這麼多話的。看來她「好像」很高興。用「好像」的原因是因為在趙琳開心的笑容下,總是隱隱約約可看到她眉宇間泛著憂心。
是她多心了嗎?
趙母因為身體不適提早回房休息,所以晚餐的餐桌上只有趙琳和她兩人。她看得出來,白天的趙琳是在演戲。只是,為什麼她要這樣做?
「小若,今天謝謝你,我媽看起來很高興。」趙琳白天的笑容已不復見,臉上殘留的是偽裝一天下來所生的疲憊。
「她的高興難道不是因為你?」
「如果沒有你,我一個人是辦不到的。」她嘴角微微上彎,笑得很苦。「說來丟臉,我這個女兒只能在她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才能讓她如此開心。唉!」
「盡頭?」衣若芙剛入口的水差點噴出來,她聽到了什麼啊?
「腦癌末期,時間不多了。」趙琳的眼眶再也擋不住決堤的淚了,一顆顆的淚水伴隨著一句句的說明潸潸而下。
衣若芙聽完趙琳的說明,終於瞭解趙琳安排這一切的用心了。那麼白天她見到趙母時的感覺是真的了?趙母真的不久於人世了!
「趙媽媽知道嗎?」她一邊遞面紙給趙琳,一邊問。
「不,我沒有勇氣告訴她。」
但是從早上趙母的表現看來……她真的不知道嗎?衣若芙敏銳的直覺告訴她:事情似乎不是如此。只是她也不願意在趙琳面前點明這一點,畢竟她現在的心情夠亂了,沒必要再多一項問題來湊熱鬧。
衣若芙只是靜靜地握著趙琳的手,希望這樣能讓她覺得好過一點。自己的父親也是因癌症去世,所以她能體會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親人的生命一點一滴流逝,自己卻無力挽回的絕望。苦了她了。
也許她這樣做真的有效,趙琳的淚已經停了,情緒也平靜了不少,經過淚水洗滌的美眸益發明亮動人,她領悟到什麼了嗎?衣若芙心裡猜著。
「謝謝你,小若。」趙琳破涕為笑。「我好多了。」
「有話悶在心裡,當然不舒服。」這叫不吐不快是吧?
「嗯,我現在比較能面對這個事實了。畢竟只要是人,就會有這一天的,不是嗎?何況她是去和天上的父親相會,這也是她的心願,我該看開的,對不對?」
看來她是想通了,恭喜她。小樹長大了。
「小姐,齊少爺來了。」就在雙姝談話未完之際,花嬸突然高興地跑來報訊。
隨即一個熟悉的男音傳來:「好香啊,我來得正是時候對不對?」邵凡齊已隨著花嬸來到餐廳。摟摟花嬸胖胖的腰諂媚:「花嬸的手藝世界第一,我在公司都聞得到菜香哩!」
「齊少爺就是嘴巴甜。來,你先坐下,我幫你加副碗筷。」花嬸笑瞇了眼,忙著進廚房幫邵凡齊準備餐具。
衣若芙微微皺眉,總覺得自己最近遇到他的機率有偏高的傾向,是巧合嗎?還是真的是冤家路窄?
「咦?衣老師也在?」邵凡齊那對桃花眼落在背對著他的衣若芙身上。不用她轉身,單看背影,他就能認出她。
「是啊,小若今天是陪我回來看媽的。」趙琳代替衣若芙回答。「媽很喜歡她呢。」甜美的笑容裡藏有濃濃的得意,好似誇耀她的識人之明。
「哦?」邵凡齊盯著衣若芙圓圓的腦袋,心裡不是滋味地想:她為什麼不回頭看他?從頭到尾,她就只用腦袋對著他。「乾媽呢?」他不著痕跡地在她旁邊坐下,問的是趙琳,眼睛卻忍不住飄向她低著頭吃甜點的側臉。
「累了,在房裡休息。」趙琳接過花嬸送來的碗,幫邵凡齊添了一碗飯。
「她的身體怎麼樣?」
「老樣子,花嬸說她頭痛的頻率增加了。不過她今天的精神不錯,都是小若的功勞。」
「是嗎?那要謝謝你了,衣老師。」邵凡齊再次看向靜靜坐在身旁的衣若芙。只是她依然沉默不語,更引起了他的注意。「你不舒服嗎?」
他這樣一問,讓趙琳注意到她的沉默,關心地詢問:「小若,是不是太累了?不然今天就住下來吧。」
「啊?不……不用了,我要回去了。」衣若芙正愁找不到借口離開,現在剛好有理由了。
「你不用跟我客氣,反正我家房間很多。」
「真的不用,而且……我會認床。」這真是個好借口。
「哎,既然如此,也沒辦法了。你先等一等,待會兒我讓齊哥送你回去。」
什麼?又要他送?!
「不必麻煩了,讓他專心吃飯吧。」
「可是這附近車子不好攔,公車站也要走好長一段路耶。」
「沒關係,反正天氣不錯,散散步也好。」衣若芙已經起身走到門邊了。
像是存心跟她作對似的,此時天空傳來陣陣轟隆轟隆的雷鳴,接著巨大的雨滴便傾盆而下。
唉!天要亡我!
衣若芙悶悶地瞪了烏雲密佈的夜空一眼,才不自在地向趙琳開口:「借我一把傘吧。」
邵凡齊聞言放下碗筷,起身拿起西裝外套穿上,喚住正要去拿傘的趙琳。
「琳琳,不用拿了,我送她回去。」
「我不……」
「你別再任性了好不好。」邵凡齊幾乎是低吼了出來,成功地打斷衣若芙未出口的話。
「齊哥,那你的晚飯怎麼辦?」趙琳從二樓衝下來。
「不吃了。」說完,他便拉住衣若芙的手臂往車庫去,留下面面相覷的趙琳和花嬸。
邵凡齊會吼人?!而且還是女人?!
★★★一路上,兩人均沉默不語。邵凡齊煩悶的情緒可以從他緊握方向盤的手探知端倪;衣若芙則是撇過頭望向窗外。
雨不再猖狂了,眼前只剩絲絲細雨點綴入夜的天母。路上沒什麼車,因此顯得十分寧靜。但是這分寧靜沒有維持很久,一聲聲震天的機車引擎聲劃破天際,接著一列改裝過的重型機車車隊從旁呼嘯而過,約莫有七、八輛;他們在邵凡齊的車前變換隊形,然後環列在四周並行,口中還不斷叫囂,挑釁的味道十分明顯。
「坐穩了!」邵凡齊的眼神轉為銳利,專注的神情像是集中全部的精神要與敵人打一場漂亮的仗。
趙琳說的沒錯,邵凡齊的開車技術的確很好,幾度突破機車群的防守而出。但是這些機車隊像是經過訓練似的,彼此的默契良好,他們採用車輪戰術,交叉掩護對方,成功地阻擋了邵凡齊的每一次突圍。邵凡齊也不放棄,變換各種方式突圍,好幾次出現驚險畫面,讓衣若芙險些尖叫出聲。為了不讓自己的尖叫聲影響「奮戰」中的邵凡齊,她使力咬著左手手指以壓制心中的恐懼,右手則緊緊抓住身旁的把手,眼睛連眨也不敢眨一下。心想:即使要死,也要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才不冤枉。
「不錯嘛。」邵凡齊看著機車又成功地封鎖他的突圍,忍不住讚歎。
衣若芙注意到這些機車的油箱上都貼有一張烈火旗的標幟,也許他們是一個組織吧,因為他們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烏合之眾的飆車旅。
唉,那是什麼?
前方不遠處的對面車道有一道光朝他們而來,在黑夜裡顯得特別刺眼。此時,衣若芙看到身旁的邵凡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他在想什麼?衣若芙覺得頭皮發麻,一股不祥的預感朝她湧來。
燈光愈來愈近,衣若芙看出那是一輛砂石車。這裡怎麼會有砂石車出現呢?不過已經沒有時間讓她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她看到邵凡齊將車子往車道左側開去,直逼對面的車道。
他要幹什麼?難道他不知道那是一輛砂石車嗎?
眼看著砂石車漸漸逼近,而且左側的機車也退到他們後面了,邵凡齊仍然沒有將車子往右移的跡象。砂石車就在眼前,衣若芙的眼睛已經張大到極限,不敢叫出聲的情況下,她只是死命地咬著自己的手指。砂石車的喇叭聲刺耳得響個不停,機車騎士也頻頻示意邵凡齊閃人,但是……但是……
就在兩車即將相會之際,邵凡齊在瞬間將方向盤向右偏了一下,與砂石車擦身而過,隨即再將方向盤打向左,一個漂亮的S型衝出機車群,將他們遠遠拋在後頭。
衣若芙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心臟恢復跳動,血壓也回復正常。謝天謝地,她還活著。她敢打賭,他們剛剛跟砂石車會車時,彼此間的距離絕對容不下一顆棒球。能夠安全過關,是他技術好,還是老天保佑?
「嚇到你了?」邵凡齊看了她一眼,得意道:「放心,我不做沒把握的事。」
是喔!就是有你這麼自大的老師,才會教出趙琳那麼臭屁的學生。
衣若芙在心裡對他扮鬼臉。
「可惡!」邵凡齊突然捶了方向盤一下。
順著他的眼光看去,衣若芙從照後鏡看到尾隨而來的機車群。他們追來了?怎麼這麼有毅力啊。
邵凡齊猛然來個急轉彎,將車子橫阻在車道上,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的煞車聲,七、八台重型機車一字排開地停在距離他們一公尺的地方,與他們對峙。
「坐好,不要出來。」邵凡齊向衣若芙交代完,便隻身下車會他們。
機車列中也走出一名男子,看來是他們的頭兒吧。
「兄弟,技術不錯。」那男子首先開口。瞄了邵凡齊車子一眼,淺笑道:「帶馬子出來找樂子。」
邵凡齊沒說話,雙手抱胸,身體微微斜靠在車門上。他來回看了他們一眼才懶懶地開口:「有事嗎?」
「好,既然兄弟你開門見山先說了,我也不好拐彎抹角。這樣吧,看你開車技術這麼好,又開這麼好的車……不如就加入我們,也順便擋點鎯孝敬、孝敬大哥我。」
「孝敬你?」邵凡齊不以為然地掃了他一眼,再看向那些機車上的烈火旗,嘲諷道:「你們就是這樣踏平社會之不平?」
「什麼?!」——男子略顯驚訝,心想:只是巧合吧,他應該是隨便說說而已。
「怎麼?難道你們車上那些旗子是裝飾用的?」
「咦?」難道他知道他們的組織?
「前踏社會之不平。」邵凡齊突然臉色一凜,令在場的人為之一驚。
「後轉正義之巨輪。」男子立刻接下一句。
「不錯嘛,沒忘記你們的盟訓。」邵凡齊不疾不緩地點燃一根煙。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們「齊天盟」的盟訓?」男子上前一步質問。
「邵凡齊。」邵凡齊吐一口煙後回答。
「什……你說你是……」男子顯然受了很大的震撼,連連退了好幾步。「你是邵……邵……」
「邵凡齊。」邵凡齊又重複一次自己的名字。
「齊老大。」男子像是小兵見到長官一樣,立刻站得直直的,就差沒舉手敬禮了。「剛剛不知道是你,得罪了。」
「盟裡現在是誰在管事,白浩天嗎?」邵凡齊臉色十分不悅地質問。
「是。」
「他在做什麼,把你們帶成這樣,想丟我的臉嗎?」
邵凡齊捻熄手中的香煙,雙眉一斂,兇惡的神情與平常判若兩人。那名男子嚇得差點腳軟。
「天……天哥不知道這些事。齊……老大,你別生氣。」男子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
「白浩天不知道?」邵凡齊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
「天……天哥的公司最……最近比較忙……所……所以……」
「所以你們就改踏「心中」之不平?」邵凡齊冷哼一聲。
「我們不敢。」男子頭已經抬不起來了。
靜默了一會,邵凡齊轉身坐上車,離去前他告訴仍站立在那的男子:「告訴白浩天,我會去找他。」說完,車子就如一道銀白色的箭光疾駛而去。
直到他的車子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那名男子才敢放鬆緊繃的神經,一屁股坐了下來。
「海哥,那傢伙是誰?」其餘的六、七個騎士一湧而上,圍著那個叫海哥的男子七嘴八舌。
「混蛋!什麼傢伙不傢伙,他是齊天盟的創始人!」
「嗄?」
「祖師爺!?」
七、八個人發出相同程度的震驚與崇敬。
「沒錯,他就是「閻王齊」!」
★★★衣若芙的腦海裡還浮現著剛才那一幕畫面:那名男子戰戰兢兢地稱呼邵凡齊「齊老大」?!難道邵凡齊是他們的老大?他那張兇惡的怒容仍令她感到懼怕,她懷疑以前自己對他的惡言相向沒換來他的拳腳相向,是不是衣家列祖列宗在冥冥中保護她?
她看得出來,他餘怒未消。為了自己的小命,她悄悄地挪動身體,想盡量遠離警戒區。邵凡齊一個換檔的動作讓心虛的她嚇了一跳,不敢再亂動。
「你在害怕?」邵凡齊注意到她的反應。
「……」
「你怕我?還是怕剛剛的場面?」邵凡齊對於衣若芙的反應感到有絲不悅,他習慣那個自信、驕傲的她,不希望她怕他。眼光無意間瞄到她交握的手,驚訝地看到她左手手指上的斑斑血痕。「那是怎麼回事?」
被他一吼,衣若芙反射性地將手縮進袖子裡,低著頭,咬著下唇不發一語。心想:奇怪,又不是他的手,他大驚小怪個什麼?
邵凡齊將車停在路邊,蠻橫地抓起她左手審視,惹來她的哀叫:「痛!」
看清她手指上的傷痕是出自她自己牙齒的大作,邵凡齊心裡竟生起一股心疼:她怕是受到驚嚇了吧?
「我帶你去醫院擦藥。」他輕柔地在她手指上印下一吻。
這個動作讓原本要開口拒絕的衣若芙傻了眼,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他在做什麼。不過,她沒有讓這種曖昧的氣氛持續太久,理智迅速恢復後,她使力抽回自己的手。
「不用麻煩了,一點小事,要不了我的命。」口氣冷,她臉上的表情也冷。
「你!」邵凡齊的火氣又冒上來了。奇怪,這個女人就是有辦法輕易挑起他的怒氣。「不去醫院也行,去我家,我幫你上藥!」他也拗了起來。
「我說過了,一點小事,沒……」
「醫院跟我家,你選一個!」他固執的口氣打斷她的話。為了表示他的堅決,他又補上一句:「或者你打算跟我一直耗在這裡?」
衣若芙冷冷地瞅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凡事與她作對的心態。只是一件小事,況且還是她的手受傷,不是他的,他堅持什麼?照理說,他應該是討厭她的,沒道理這麼好心啊?想到這裡,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正為這樣的「小事」鑽牛角尖,不禁失笑:怎麼自己也變小器了?
「如何?」邵凡齊等著她的回答。
「醫院。」既然他堅持,她若不妥協,雙方必然僵持不下。反正是他愛找事做,她又沒有損失,有人自願當保母,她何樂而不為呢?就當作是他嚇到她的補償吧。
「嗯,這才對。」邵凡齊很滿意她的妥協,嘴角輕笑,發動車子,開往最近的醫院。
由於是外傷,除了在傷口上藥外,醫生還替她打了一劑破傷風,並且交代她避免碰水,以防傷口發炎。
「能把自己咬成這樣,可見你的伶牙「利」齒不是虛有其表吧。」離開醫院後,邵凡齊忍不住開口挪揄。
衣若芙沒有答腔,只是低頭看著自己那只包著白色紗布的左手,回想當時自己為什麼有如此神力可以造成這般壯觀的咬痕,而且還不覺得痛。
「放心,醫生不是說過,不會影響到左手的活動嗎?」邵凡齊以為她是擔心自己的手,所以口氣也溫和了下來。
「我知道。」還好咬的不是右手,不然期末考怎麼辦?
「還痛嗎?」他關心她。
她輕輕搖頭。其實是很痛,尤其是剛上藥時,她差點掉下淚來,只是她不習慣將自己的脆弱展現在別人面前,所以即使此刻手指傳來陣陣灼熱的刺痛感,她也咬著牙忍受。
嘴唇都泛白,還說不痛。倔傲的女人!
邵凡齊看在眼裡,也不想戳破她罩門,只是心疼她這般自虐的行為。寧可自虐,也不肯求助於人,多傲的女人!
「下次別再咬自己了。如果害怕,就抓我的手去咬。」
衣若芙將視線從白色紗布上移開,轉向正在開車的他。他在說什麼?要她咬他的手?!
察覺到她的注視,他看了她一眼,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皮厚肉粗,比較耐咬,不信你看。」他空出右手,伸向她。「咬勁應該不錯。」
衣若芙先是一愣,隨即輕笑出來。原來他也有這一面,挺幽默的,有別於他平日喜歡損人的嘲諷。
不知不覺間,她對他的防備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