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心地在這偏僻罕無人煙的山谷裡養傷,整整一年的時間,他臉上都綁著繃帶,照鏡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模樣。
等到拆了繃帶後,面對著陌生的臉,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受傷前有何不同,以為金的模樣就是他的模樣。
羅珊博士曾上網查詢車禍意外的相關新聞,但警察顯然沒有再追查這個案子,因為日後沒有任何相關新聞出現。
於承煒的身體狀況一直很糟,尤其復健過程中疼痛劇烈,偶爾他會沉不住氣亂發脾氣,羅珊博士看在眼裡也無可奈何。
四年之後,狀況開始好轉,於承煒終於可以步出戶外曬太陽,他最喜歡做的是就是到湖邊釣魚,湖邊樹林遭人丟棄了一艘小遊艇,不知還能不能啟動,於承煒好奇之餘常上遊艇摸索駕駛艙的機器,羅珊博士也不以為意,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他駕駛自如地乘著小遊艇在湖面上航行,不禁感到訝異。
「你會開遊艇?」羅珊博士感到不可思議。
他一愣,看看自己操縱自如地手,突然一臉欣喜若狂地回答:「對!我會,我會……」
猛然一問,他全部想起來了!
冰影、兒子,還有冰影肚子裡的女兒,他是于氏企業的董事長……
「羅珊博士,我記起來了,我完全記起來了……」他發瘋地對著上天喊。
深夜,隱密的山谷裡除了大自然的天籟外,什麼聲音都沒有。
於承煒和羅珊博士坐在木屋裡詳談。
「我叫於承煒,台灣人,到巴西是來談生意的,後來遇上了意外……」
「你總算恢復記憶了,恭喜你。」
「可是,羅珊博士,為什麼我會有一張陌生的臉?這張臉不是我的……」於承煒十分困惑。
「這……我很抱歉。」羅珊博士娓娓道出一切,眼角泛著淚光。「我很想念我去世的丈夫,當時你受了重傷,臉部也變形了,我不知道你長得什麼模樣,我就擅自把你的臉整形成金的模樣,你在這裡陪了我整整五年,我很感謝你……」
「請別這麼說,羅珊博士。你救了我,我感激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怪你呢?我知道當時我的臉一定是受創嚴重,博士你才會這麼做,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復原得這麼好。」他真心地說。
「謝謝你的體諒。」羅珊博士微笑地看著他。
「我在台灣有妻有兒,我很想他們,我想回家……」於承煒直言。
「當然可以,既然你已經知道自己從哪來,回去自己的國家也是應該的,不過剛剛聽你說發生意外的過程,我覺得這椿意外並不單純。」
她拿來電腦,上網找出當年車禍意外的新聞,於承煒仔細看過一遍。
「不管任何人來看,案情都不單純,不可能是車禍意外,但警方卻草草結案,這點令人疑惑。」羅珊博士推測。「巴西雖然治安沒有台灣好,但是那些強盜犯案是為了搶錢,不會到殺人滅屍的地步,除非有什麼內幕。」
於承煒沉默許久,才開口。
「博士,我想以金的身份回去,可以嗎?」他注視她。「我想查清楚到底是誰主使這一切,要置我於死地。「
「你要回去當然可以,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回去之後的情況會是如何?」羅珊博士擔憂的問。「你的妻子會認得你嗎?都過了五年,萬一她再婚了呢?」
「我深信我妻子對我的愛不會改變。」鐵漢柔情訴說著對妻子滿滿的愛。「我們十分相愛,上天會幫助我們相認的,況且我有兩個孩子,我好想他們,我一定要去見他們。五年了,很多事都會改變,不管什麼樣的改變,我都會接受……」
羅珊博士點點頭,含淚微笑地說:「我想你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這樣也好,金雖然死了,能藉由你死而復生也是一種緣分。巴西是個花錢就能辦事的地方,所有的證件、身份我會幫你辦好,如果你願意,金的身份就是你的了。」
「我會以金的身份好好調查一切,謝謝你無怨無悔的幫忙。」於承煒很感動。
「記著,好好活下去,不要忘了我,有事情需要我幫忙,一定要告訴我。」
「謝謝你,你是我的再世恩人,我永遠不會忘記你,」他深深的抱住羅珊博士。「祝福你永遠幸福快樂,博士!」
在萬全的準備下,六個月後,於承煒以巴西華裔商人的身份踏上台灣的土地,他越來越接近冰影了,在頒獎大會上,他們第一次邂逅……
千冰影想抽自己的手,但是金緊握住她的手不放。
她一陣驚慌,羞紅了臉,那強勢的感覺太去、熟悉了,但他不是承煒呀……
蘇志強見苗頭不對,趕緊上前打斷他們。「金,謝謝你與我們合作,我們會更努力的。」
「別這麼說,生意是長長久久的希望我們有緣能夠繼續合作。」他放開冰影的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說。「如果合約準備好了,就通知我一聲,蘇副總有我的地址和電話,期待跟你們進一步的合作,那我先離開了。」
說完,金轉身走出會議室,冰影愣愣地跟在他身後,來到大門口。
金停下腳步,刻意提到:「櫃子上的風信子真漂亮,董事長喜歡風信子嗎?」
他回頭瞥了她一眼,銳利的目光讓她胸口緊縮了一下。
「對,我喜歡風信子。」她坦承。
「風信子很適合你。」
蘇志強敏銳嗅出他們之間的不對勁,狐疑地看著兩人。
「我先離開了,再見。」金有禮地向她告別。
「再見,」冰影微微點頭致意。
他們特別送他到電梯口,電梯門一開,金走進去,當門關上,冰影頓覺全身虛軟無力,腳步一個不穩,差點踉蹌跌倒。
蘇志強冷不防扶住了她。「冰影,你怎麼了?」
「沒事。」她輕描淡寫地說:「只是有點偏頭痛,我回辦公室休息一下。」
蘇志強想扶她一起回辦公室,卻被冰影拒絕。「不需要,我自己走就好。」
說完,她便獨自離開,留下蘇志強疑惑不解地站在原地。
夜晚,台北萬家燈火。
櫛比鱗次的大樓,一戶戶人家都在甜蜜地用晚餐,父親、母親、孩子們一起享受天倫之樂。
金站在自己家的大門口前,想念著自己的妻子和小孩,無奈,他依舊是形單影孤一個人。
他來的時候還不到下午五點鐘,站在偏遠的角落看到保母先接小孩下課,一看到那兩個孩子,他的心好像坐雲霄飛車飛到最高處。
五年沒見,六歲的兆威很有小紳士的架式,愛影呢?才四歲已經是個小美人了,他們很快地進入屋裡。
後來冰影開著車回到家裡,他站在暗處看著她,接著,保母下班走了出來,大門就此深鎖。
這五年來,有變化也沒變化。
冰影沒有再婚,一心守護著他們的家,五年來她成了女強人,孩子也長大了。他卻缺席了,沒能看著小女兒出生,沒能守護孩子們長大……
這個家,是他的。
他一定要再次回到自己的家裡。
他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