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只要晚上沒睡好,隔天她胃痛的毛病就會發作,又因為體質的關係,她只有吃一個美國牌子的胃藥不會過敏,其他牌胃藥都會讓她不舒服。
她很久沒胃痛了,自然沒有胃藥。她忍著胃痛叫醒孩子,讓他們吃過簡單的早餐,今天妹妹還是留在家裡休息,保姆來後,她送兒子到幼稚園,沒有時間去藥房買藥,就直接到公司上班。
胃痛難忍,她還是撐不住,請秘書去替她買胃藥,秘書回來,她卻發現秘書買錯了牌子,她不忍苛責,也只好繼續忍耐。
她想起一早進辦公室,看到蘇志強不在他的位子上,於是打內線電話問人事課情況,人事課說副總今天請假。
她掛上電話,心知肚明他請假的原因。
唉!想到昨天的事……她不禁苦惱地搖頭,多想無用,如果可以讓志強表哥離開公司就好了,她希望公私分明,斬斷不必要的情絲。
但是這幾年志強表哥在事業上幫助她不少,如果就這樣跟他恩斷義絕,她怕股東們閒言閒語,說她無情無義。
算了,就隨他去吧!她堅持自己的立場就好了。
胃痛讓她食不下嚥,她只喝了幾口水,就要準備待會兒去會議室主持一場會議,這時候,秘書敲門入內,手上拿著一個小包裹。
「董事長,這是剛剛快遞送來的包裹,署名是給董事長的。」秘書把包裹放在她桌上,又順道拿了桌上董事長要請她拿去COPY的報告書才離開。
冰影疑惑地拿起包裹。
這是誰寄的?
她沒看到寄件人的署名和地址,感覺很奇怪,不知道是誰寄的,也不曉得裡面是什麼東西,她直接打開包裹。
一看到裡頭的東西,她愣住了。
是她所需要的那個美國牌子的胃藥!
是誰送來的?
沒有人知道她胃痛,更沒有人知道她需要的正是這種特殊牌子的胃藥。
除了……承煒!
她瘋了似的衝出辦公室,來到總機小妹的櫃檯前。
「是誰寄的包裹?」冰影喘吁吁地問。
小妹有點被嚇到,結結巴巴地說:「……是、是剛剛快遞送來的,上面沒有寫寄件人,快遞說客戶要求不要寫在包裹上,我問快遞裡面是什麼,快遞說確認過是普通藥品,我才拿給董事長秘書,請秘書轉交給董事長的……」
「快打電話問快遞到底是誰寄的?」她著急地命令。
「是。」小妹趕緊撥電話。
冰影等不及,站在櫃檯等答案。
小妹掛上電話後,站起來報告說:「董事長,快遞說是一位先生寄的,那人的名字叫做金。」
金?
是他?!
董事長一臉震驚,小妹看了莫名其妙。
冰影渾渾噩噩地走回辦公室,挫敗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金怎麼知道她需要胃藥呢?而且只需要這個牌子的胃藥?「
他真是個奇怪的人……
為什麼這麼像承煒?明明跟承煒沒有任何關係,卻似乎對她瞭若指掌,有如承煒那樣熟悉她的一切……
難道,風信子也是他送的?
要打電話給他問清楚嗎?
她正想打電話時,秘書打分機進來提醒。「董事長,要開會了。」
「好,我等會兒就去會議室。」
她只好先放下私事,處理公事為先。
來到會議室,下屬們都已在等她,開會時,她逼自己聚精會神,努力扮演好董事長的角色,但是,她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精神不濟,一方面是因為胃痛,一方面是因為忍不住想著金。
她一直忙,忙到沒時間打電話,挨到了下班時間,那股想電話給金的衝動想法又變了。
就算問清楚他為什麼知道她胃痛、為什麼知道她需要什麼牌子的藥又怎麼樣呢?金畢竟不是承煒,她只要承煒……
五年來,案情未露曙光,承煒依然下落不明,即使深信他有一天會回來,但這樣的信心也隨著時間過去而越來越薄弱。
她開車回家,停好車,提著公事包走到門口,看到門邊依然躺著一大束令她心顫的風信子,上頭還是附著紙條,寫著「201314」。
那數字讓她顫抖,她忍不住紅了眼眶,把風信子緊緊捧在懷裡。
到底是誰?
是承煒嗎?
怎麼可能?
她抬頭仰望遠方黃昏的夕陽,心底極度企盼是承煒回來了,卻知道那是天方夜譚。
不管是誰送的花,今晚,她想必又要度過無眠的一夜。
隔天,冰影心不在焉、失魂落魄地來到公司上班。
她無時無刻不在想風信子到底是誰送的。
會如此清楚地知道她和承煒親密的過往,那人究竟是誰?
快到中午吃飯時,冰影再也忍不住了,如果再不能知道真相,她真的會發瘋。
算算送花的時候很可能是她下班前,她乾脆請假開車回家,想想怕車子會曝光,就先把車開到附近的停車場停好,接著走路回來,想要一窺送花者究竟是誰。
可是,光是想要躲在哪兒偷看,就讓她煩惱半天。
感覺站在哪兒都不對,她想了老半天,決定去自家對面的咖啡廳叫個下午茶,喝個咖啡,邊觀察有沒有不明人士走近她家。
她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等了好半天,香濃的咖啡一口都沒動,她注視著自家站口,觀察來往的路人。
突然,她看到了——
一個頭上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子,把一大束風信子放在門口台階上。
她像抓賊似的,她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不管路上車子怎麼按喇叭,她還是闖紅燈越過馬路,就在神秘客放下花束轉身要走時,她氣喘吁吁地在他的背後大喊……「等一下!」
她的心在顫抖。
那背影好熟悉,讓她想起了承煒……
「你是誰?為什麼送我花?為什麼?」
男人緩緩地回過身子。
午後燦爛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男人有如阿波羅神的翻版。
他竟然是……金?
怎麼會……金竟然和承煒這麼相像,體型一樣高大,但他們是兩種截然不同類型的男人,承煒比較消瘦斯文,金更壯碩狂野一些,她不知道,畢竟在巴西較原始偏僻的地方隱居五年,體格自然練得強壯了點。
她意外地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
他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為什麼是你?你到底是誰?」
他定定地說:「我是金。」
明知道這麼做會帶給冰影極大的打擊,但是,他還是想試著讓冰影接受他。
「不,你不是,你不是……」她有淚水潰堤而下。
為什麼他不是承煒?
金不可能知道她需要什麼牌子的胃藥,不可能知道她最愛風信子,不可能知道她和承煒的密碼……
不!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承煒失蹤多年,真相是他已經死了,真的離開她了……
看她如此傷心,金的神情也很痛苦。「冰影,我知道你的一切。」
她哭得滿臉是淚,痛苦得幾乎無法面對現實。「不,不要再說了……」
「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就不要拒絕我。慢慢的,你會明白一切。」他臉上的真心不容置疑。「請相信我的真心,我對於你和孩子們的愛就如同承煒對你們的愛。」
「不,不可能,不要再說了……」她的心揪成一團。
「給我機會,你將會知道一切真相。」他撿起放在台階上的風信子,放進她的懷裡。「再見!」
他明白自己的妻子,表面上堅強,但冰影的內心其實脆弱無比,這段時間她承受的打擊夠大了,她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他轉身離開,留下冰影獨處,她的淚水不住地掉落,直到保姆打手機給她,她才回神,振作精神,整理一下妝容回到家裡。
蘇志強已經好幾天沒去上班了,過去他沒有休的假累積了很多,這次他理所當然一連請了很多天假,冰影也由他,畢竟依照勞基法,每個員工都有請假的權利。
基本上她一點都不在意蘇志強,這些天她關注的對象是金。
她曾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男人可以帶給她像承煒那樣的震撼了。
金的每一句話像烙印似的烙在她的腦海裡面,金要她相信他,然後,她會得到她要的答案。
她要的答案是什麼?
她追求的是什麼?
她渴望再次得到承煒的愛和呵護。
她瘋了,鐵定是瘋了。
承煒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只是她不肯面對真相。
她能從金的身上得到什麼答案?
上班,她忍不住在公司發呆,連下班,她在家裡也發呆……
她不由自主地心不在焉,五年來,金是第一個讓她心有所繫的男人。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對男人有感覺……
晚上,她看著承煒生前的照片,拚命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要再主動找金問個清楚嗎?
不!她跟金沒有任何瓜葛,問了又有什麼用?
這幾天他已經沒有再送花來了,她也不想再找金了。
這一天天氣清朗、鳥語花香,正是個適合舉辦運動會的好日子。
兆威和愛影念的是一間日式貴族幼稚園,校園設計得像森林一般,處得綠意盎然,教室的建築物採用環保綠建築,附設的操場很大,充分給小孩活動的空間。
一大早,穿著綠色制服的小朋友和家長紛紛在操場集合,小兆威和愛影當然也和媽媽一同前來。冰影穿得很年輕,畢竟她才三十歲,一身簡單的牛仔褲,粉紅色T恤、白布鞋就洋溢著青春氣息。
小兆威看著媽媽和妹妹,原本不太高興的他忽地眉開眼笑起來,因為沒有志強叔叔的影子。
真好。
他不喜歡志強叔叔,他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