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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魔法 第三章 作者:吉兒·柏奈特
    亞力根本弄不清楚打中他的是什麼。前一分鐘他還在自路旁的樹林走回馬車的路上,下一秒他已仰躺在地上望著濃濃的白霧,身上壓著個東西──人。他試著把那「人」推下他的胸口,一聲尖銳的女性叫聲使他頓悟到他抱著的是個女人,而衷心祈禱她不是賀蒂亞。

    女人精力充沛地彈跳著坐起來,把他肺裡僅有的空氣也擠光了,他趕忙也坐起來好呼吸。她滑向他腿上,雙手抓著他的肩膀。

    「噢,我的天!」

    亞力吸了幾口霧茫茫的冷空氣後才轉向她,鬆了一大口氣地發現她並非賀蒂亞,而是一個活潑嬌小的綠眸褐髮美人。她有著玫瑰般的雙頰、堅決的下顎、飽滿的嘴形在上唇上方有一顆迷人的小痣。她是亞力多年來所見最美的女性,但這一刻她的表情卻像是剛從馬背上摔下來似的。

    「我在哪裡?」

    「在貝爾摩公爵身上。」

    「貝爾摩?「鐘聲繼續敲響!」「譯註:貝爾摩一字與前章末咒語最後二字發音非常類似,故而引發女主角聯想。」噢,我的──」她用戴著手套的手捂嘴左右看看,然後才自言自語道:「那一定是「鈴」了。」

    「什麼?」

    「呃:沒什麼。」

    亞力稍微改變一下姿勢。

    「噢,我的天!」她抓著他的肩的雙手扣緊,兩眼直視著他,臉距離他僅數吋之遙。他們呼出的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有那麼片刻,甚至連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她聞起來有春天的氣息──清新而且帶著一絲花香。他注意到她的腰相當纖細,因為他雙手圈住它時指尖幾可相觸。他低頭看見他的拇指距她起伏的胸脯不過數吋,抬起頭來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珠是貨真價實的墨綠色,其中沒有任何世故與性的自覺,只有一種亞力確信十二歲以上的英格蘭女人早已丟棄的純真。

    她移開視線望向自己仍抓著他的雙手,隨即臉一紅地放開了他。「抱歉,閣下。」

    「依我們的姿勢,我敢說根本談不上優雅。「譯註:「閣下」原文YourGrace,其中Grace有優雅之意」。」

    「噢,我的──」

    「天。」亞力替她說完。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偏著頭帶著一種新的表情打量他。

    真奇怪,他想道,他確信自己以前見過那個表情,卻怎麼也記不得在哪兒見過。這使他開始不安起來,而逐漸滲入他褲子裡的濕意更提醒了他他人在何處。「地上很冷。」他簡短地說道,臉上一無表情。

    「噢,我的──」

    天,亞力在心裡替她說完,望著她手忙腳亂地離開他腿上坐到地上。他站起來並伸出戴著手套的手要拉她起來,結果她剛要站起來便尖叫一聲,人也跟著傾向一邊,他及時接住了她。

    「妳受傷了。」

    她皺眉看看她的腳,然後抬頭看他並點點頭,繼續瞪視著他。他將之歸因為對他的頭銜的敬畏。「妳的馬車在哪兒?」

    「什麼馬車?」,

    「妳沒有馬車嗎?」

    她搖搖頭又看看四周,彷彿她把什麼東西放錯了地方似的,一手緊張地來回撫摸她領口的貂皮。

    「妳是一個人嗎?」

    她點點頭。

    「妳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也不確定。我人在哪裡?」

    「北路。」

    「它靠近色雷嗎?」

    「不,色雷還要再往南一百哩。」

    「噢,我的天!」

    「我想妳是迷路了。」

    「我想是。」

    「妳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她一言未發地只是盯著他,表情有些眩然。亞力假定是腳踝的痛使她腦筋渙散,遂當機立斷。「沒關係,妳可以待會兒再告訴我。」他以一個俐落的動作將她抱起來,並聽見她的呼吸卡在喉間的聲音。他舉步走向馬車,她緩緩將雙臂繞在他頸間,頭也慢慢靠在他肩上。

    她的歎息輕撩著他的皮膚,他垂眼看看她,發現她已閉上雙眼,於是他藉機再度仔細打量她一番。她那色澤如燕子羽翼的深褐色眉毛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粉嫩剔透。珍珠般的純真。他打住腳步,納悶著這念頭究竟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他搖搖頭,自覺彷彿大夢初醒般。他深呼吸一下並繼續往前走,將自己的反應歸因於烈酒與缺乏睡眠。

    他穿過霧濛濛的樹林,看見站在馬車旁的多恩正舉起一隻白蘭地酒瓶就口,四下不見塞莫。一個僕役看見他並匆匆迎上來想接過那女孩,亞力搖搖頭並朝馬車那邊點點頭。「先打開門,韓森,小姐扭傷腳踝了。」

    「天,就是她!」塞莫的聲音自他的左側響起,他還聽見酒嗆到的聲音。

    亞力探入馬車內安置好女孩,回頭給瞪大眼睛的塞莫一個要他安靜的表情。於是他乖乖地上了馬車坐在女孩旁邊,多恩跟著坐在她對面。亞力瞥了他一眼,伯爵正在打量女孩,而且顯然對他所見很是滿意,因為他正朝她露出「我是個浪蕩子」的迷人微笑。亞力又看看子爵,後者正以一種親眼目睹大天使加百列的表情看著她。這兩者都令他有些不快。

    他對正在收起階梯的僕役說道:「在下一個旅店停車。」不一會兒,馬車開始前駛。他繞過女孩伸手扭亮燈,再坐回去看著她。

    她的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就是了,」塞莫喃喃道。「相信我。我打骨子裡就感覺得到,」他緊張地來回看著亞力和女孩。「妳就是她。」

    她看著塞莫,然後多恩,最後是亞力,眼中的驚慌愈見升高。她恐懼地僵坐著,只一徑盯著她的手。他突然懷疑她在祈禱,而這念頭觸及某種他敢賭一千鎊早已不存在的、荒謬的

    關懷。

    這女孩已經嚇壞了,亞力試著安撫她。「別擔心──」她緊閉雙眼喃喃念著什麼。「親愛的,我們──」

    她一彈手指。

    一聲狂亂的大叫,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亞力用腳抵住對面的座位穩住自己,然後抓住她免得她飛向多恩。她睜開眼睛,表情驚愕而恐懼地咬住下唇。

    他放開她,以為是他抓得太用力了。「妳會痛嗎?」

    「不。」她的聲音破碎,並難過地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接著又閉上眼睛喃喃自語著。

    這可憐的小東西真的是在祈禱。他抬頭看他的朋友有什麼反應,卻聽見她又彈了一下手指。

    一個爆裂聲後,接著是另一聲大叫及轟然巨響,聽起來像是天剛塌下來了似的。

    他打開門。「發生了什麼事?」

    一臉駭然的韓森跑過來。「看起來像是半個森林都倒在路上了,閣下,真是我所見過最奇怪的事那些樹全都像受傷的士兵般紛紛倒下。」他伸手搔搔頭。「而且一點風都沒有哩,閣下。」

    「注意強盜。」亞力打開他座位旁的小抽屜拿出一支手槍。

    「這附近沒有半個人影,閣下,騎馬侍從查過了。」韓森用他自己的手槍指指四周。

    亞力給多恩與塞莫武器,吩咐他們留在車上陪女孩便下了車。他打量著四下,除了被詭異的霧籠罩的樹林外什麼也沒看到,他靜立片刻仔細傾聽任何動靜,仍是一無所獲。他走向正檢查著倒下的樹的車伕,另一個僕役正在安撫著緊張的馬兒。

    至少有十五株赤楊樹像廢墟的柱子般橫臥在路上,但路旁的樹林裡卻別無其它聲響。

    「噢,我的天!」

    亞力發現自己開始討厭這句話了。

    「噢,不!應該是「改變」而不是「赤楊」「譯註:前者為alter後者為alder,顯然喜兒又念錯字了」的!」

    他緩緩轉過身,見那女孩正一臉驚慌地自馬車上探出頭看著路面。她飛快地瞧他一眼,明顯地吞嚥一下,迅速縮回車內。片刻之後,多恩和塞莫也下車來站在他旁邊瞧著眼前的難題。

    「一共有十五棵樹。」子爵宣稱道。

    「這正是我最欣賞你的地方,塞莫,你有種說出最明顯的事實的「超能力」。」伯爵的聲音充滿嘲諷。

    「你什麼時候見過十五棵樹倒在路上?這可不是常見的事。」子爵走向第一棵樹。「連一點風都沒有呢。」

    多恩走向最近的樹幹檢查它。「沒有砍過的痕跡,看起來像是自己倒下來的。」

    「我對這個有種不好的感覺。」塞莫說著往左右瞧了瞧,彷彿認為其它樹也要跟著倒了似的。

    「又來了,」多恩一腳踩在斷木上。「塞莫的迷信之談。這回它是什麼?仙女?巨人?鬼魂?女巫?」

    他們身後傳來一聲驚恐的抽氣聲,三個男人一齊轉回頭,只見女孩從馬車車廂探出頭來,一臉蒼白。

    「看看你做的好事,多恩,你嚇壞了貝爾摩未來的新娘了!」塞莫急急走向她。

    「他真的叫那女孩我以為他叫的嗎?」亞力瞪著塞莫的背影。

    「你聽見啦,他完全相信那些胡言亂語。拿去吧,一點好酒有助於驅寒和使塞莫變得可忍受些。」他拿出白蘭地酒瓶。「如果喝得夠多,他說的說不定會變得有點道理呢。」多恩譏諷地笑了一聲,將酒瓶塞進亞力手中。亞力思索地望著酒瓶片刻,然後視線轉向正在開門的塞莫那邊。

    亞力大步走過去,先塞莫一步登上馬車。「我會照顧她。」他的口氣是不容分辯的。塞莫看看女孩又看看目光饒富深意的亞力,他知情似地微笑著離去。

    亞力彎身進馬車,看見女孩臉無血色,因此假定她不是腳踝很痛就是被嚇壞了。「痛嗎?」

    她茫然地看他一眼。

    「妳的腳踝。」他以他完全缺乏的耐性解釋道。

    她看著她的腳。「噢對了,我的腳踝。」

    亞力將之視為肯定,儘管她似乎是心有旁騖。他打開放槍的小抽屜,拿出一隻小杯子斟滿多恩的白蘭地,將之遞給女孩。「拿去吧,小姐」亞力蹙起眉。「或者是夫人?」

    「是小姐。」

    「什麼小姐?」

    「我?」

    亞力深吸一口氣。「妳的全名是什麼?」

    「梅喜兒。」她說話時沒看著他,反而輕輕一抖裙襬再坐回位子上。

    他點點頭。「蘇格蘭人,我明白了。」他將杯子放在她手中。「喝一些吧,它會使妳在我們清理路面時保持溫暖,我想大概得花好一會兒的時間。」

    她懷疑地看了白蘭地一眼。

    「喝。」

    她緩緩舉杯就唇淺啜一口,然後扮了個鬼臉又哆嗦一下。

    「相信我,喝了這個妳會覺得好得多的。」

    她彷彿在為將來的酷刑準備似地深深吸一口氣,啜飲第二口,然後臉部肌肉扭曲地將之一仰而盡,倒像她喝的是全上流社會的罪惡似的。好幾分鐘之後,她那雙被烈酒逼得水汪汪的眼睛抬起來與他的相接,接著它們又帶著那種奇異而熟悉的神情變得氤氳。

    他仍記不得在哪兒見過這表情,但有件事是確定的:它令他天殺的不自在。他關上馬車門踅回倒下的樹那邊,塞莫像個過度急切的偵探似地跟在他旁邊。

    「她一定就是那一個,」塞莫著急地說道。「這是注定的,我知道。」

    亞力停下來轉向他的朋友。「你真的相信我會接受一個陌生人作貝爾摩公爵夫人嗎?」

    「他當然不會。」聽到兩人對話的多恩插進來說道。「畢竟他還沒調查過她的背景呢,對不對,貝爾摩?她可能根本不適合作公爵夫人,而且你什麼時候聽說貝爾摩做過任何細節未經仔細計劃的事了?」

    亞力的背挺得筆直。

    「例如這趟旅行?」塞莫一臉勝利地反擊道。

    「你們倆有完沒完?我們可有比你們兩個鬥嘴或把我扯進你們的爭執中更緊要的事要做呢。」

    「反正那從來也沒奏效過。」塞莫喃喃道。

    他以最具公爵架勢的眼神瞪他們一眼──那種總能教人立刻住嘴或使僕人銜命加速離去的眼神。他瞥一眼仍握在手中的酒瓶,真想喝上一大口──衡諸今天的種種,這可說是極符合人性的反應。但貝爾摩公爵引以為傲的正是不屈服於凡人的反應。

    他把酒瓶遞還多恩並轉向他那四個正努力試著移開倒地的樹的手下,接著脫下外套丟在多恩腳邊,塞莫跟進。因傷臂而無法幫忙的多恩則在一旁卑鄙地大談有關命運與貝爾摩公爵無趣的行事方式。半小時後,受夠了的塞莫建議亞力他們乾脆用一截樹幹塞進多恩的大嘴裡算了。

    亞力沒答腔,他心裡正不斷重複著茱莉那封信的內容,多恩所用的形容他的詞彙與信中相同。

    二十八年來,亞力一直自認行為舉止合宜禮節。英格蘭貴族的生活並不單純,而且頭銜越高責任越大。至少亞力從小便被耳提面命要以身為公爵的責任為先,貝爾摩的傳統、家族的聲名以及他的行為所立下的典範,這些都是要緊的事。很年輕的時候,他便學會了一個貝爾摩公爵是不將情緒形於外的,他的生活也容不下荒唐的行徑,他的行為準則是邏輯、習俗與相傳數代的傳統。承繼先祖的遺緒是他至高的光榮。

    但是無趣與無聊可不是他喜歡的特性,就和失去茱莉的羞辱一樣。他望向放在伯爵旁邊的他的外套,口袋內有一張他請他的律師準備的結婚特別許可,只不過對一場只有兩個證人的私人婚禮的種種期待,而今卻只化為陣陣湧過他全身的、冰冷的羞辱。他不禁對茱莉的軍人所能提供給她的感到片刻的好奇,在信上她說過她要的是愛。

    愛。他見過人們以愛情名義射殺彼此,更見過理智的人為了那不可捉摸的情愫而顛倒荒唐。許久許久以前,他也曾認為愛是具有魔法的。他仍記得五歲的自己雙手冒汗地站在巍然不可冒瀆的父親面前,深呼吸好幾次才說得出話來。然後他終於說了,告訴父親他愛他,稚氣地以為這句話會贏得稱讚,結果他得到的反應卻是憤怒。

    愛,他對它的看法就和無神論者對十字架的看法一樣,這個字只對那些追尋它的傻子有意義。

    他以新生的憤怒與挫折用力推樹幹。霧愈來愈濃了,樹葉上的水氣像孩子的眼淚般緩緩滴下來,滴在地面及清理路面的人們身上。沈浸於憂鬱的思緒與受傷的驕傲中,公爵機械化地賣力工作著,未幾,他的藍眼中已充滿對貝爾摩公爵對那被稱為愛、無可捉摸的東西一無所知的事實輕蔑。

    XXXXX

    喜兒坐在車裡,她的想像力並沒集中在色雷的農莊,反而繞著那鷹隼般英挺的銀髮公爵打轉。她歎口氣。想想,他的地位僅居於王子之下呢,這些人全都是童話故事與少女幻想中的主角哩。光是這麼想,她已感到一波震撼傅遍全身,正如他的碰觸所引起的一般。道真是件奇怪的事──她彷彿真的被施了魔法似的。

    這是個成真的夢想,他居然像古時候的武士般抱她。她咬住唇仍控制不住逸出口的格格輕笑。她清楚記得他抱著她穿過森林時,橫過她背後他的手臂的觸感,他衣服上淡淡的煙草香味,他的呼吸溫暖而且帶著酒香。還有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渴望著一點魔法的眼睛哪。

    自幼時被她父親抱過之後,她從沒被別的男人抱過。而那正是她對早逝的雙親少數的記憶之一。只是這回卻全然不同於她的記憶,公爵抱著她之際,她只覺得彷彿有一群春天的蜜蜂在她腹中飛翔,而他的氣息則令她暈陶陶的。說也奇怪,但在他懷裡她竟覺得像風中的絲帶般輕盈自由。看著他的臉時,她總覺得看到了某種未知而誘人的什麼,她的心彷彿在召喚著他。這對一個女巫也是件奇異的事,而這女巫在現實中急需趕到色雷去。

    她為自己的分心歎了口氣。她需要專心於她的魔法,而不是沉溺在對公爵的種種幻想中「西寶」睡眠中的鼾聲使她乍然回到現實。牠一如往常地蜷在她頸間,對施魔法一些幫助也沒有。專心,她告訴自己,不許再胡思亂想了,喜兒!

    無事可做時胡思亂想當然不失為消磨時間的好辦法,而且對總會製造災難的她而言,胡思亂想也是比較安全的。她已經弄丟了寫著旅行咒語的那張紙,無疑的它一定掉在塔樓房間的地板上了。她努力在記憶中拼湊咒語,將「鍾」改成「鈴」,但她顯然還是搞錯了,因為結局是十五棵倒下的樹擋在路中間。想到自己屢屢出岔子,她又啜了一口公爵給她的烈酒。

    「他們還說女巫邪惡呢。」她喃喃道,確信蝙蝠翅膀加蠑螈眼睛嘗起來一定和這東西差不多。她又喝了一小口,它的味道還是同樣可怕,更無助於減輕這回她真是把事情弄得一團糟的感覺。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救自己擺脫這個困境,思及公爵,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想被救。

    「「西寶」!」她推推牠。「醒來,你這懶東西。」她突然發了個也許這只鼬鼠可以奇跡般地成為有用的伴從的奇想。當然牠必須先是醒著的才會有用。她又推推牠。

    牠動了一下,爪子伸下她的肩膀繼續睡。

    「沒用,真是沒用。」喜兒歎口氣,看了她握在手中的酒杯一眼並蹙起眉,然後移向車門並打開它。男人們還在忙著清理路面,於是她飛快地把白蘭地倒入土中,要關上門時忍不住再看他們一眼,尤其是公爵。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一股奇異的甜蜜霎時傳遍全身。脫去外套的他肩膀有若高地領主的那麼寬闊,臀部緊窄,而他的雙腿則是修長有力。指揮著眾人的他充滿了自信與威儀,而且似乎知道該做什麼與達到目標有效率的方式。想想她的無法控制自己,她不禁對他的這種迅速控制大局的能力艷羨萬分。

    「妳沒法控制是因為妳不專心,喜兒!」姑媽的話又在她腦中響起,提醒她應該專心於魔法而非她心中童話故事裡的英雄。

    不捨地再看一眼公爵後,她坐回位子上努力記憶著咒語「讓鐘聲繼續敲響!」對了,她就是念錯這最後一句才會到這裡認識貝爾摩公爵而非置身色雷溫暖舒適的小農莊裡。

    她該如何擺脫這個窘境呢?她是個女巫,就該表現出女巫的樣子。她決定創造自己的咒語。幾分鐘後,她大聲念出她的「創作」:

    噢,請聽我訴說,我正處於痛苦的困境;顯然我的咒文出了錯。

    所以,請注意聽,並以應有的速度,迅速地,將我送到色雷!

    空地上傳來巨大的嗶啪聲,接著是男性的吼叫,然後是砰砰砰三聲巨響。她用手蓋住眼睛,害怕、緩慢地移向馬車門,自指間往外窺探。又有三棵樹倒地,而所有人──包括公爵──身上全都濺滿了泥塊。沒有人的表情是愉快的,生性緊張的那個人還頻頻往上看,彷彿認為天空隨時會塌下來似的。

    她的目光又轉向公爵,後者已立即指揮若定地派其它人去檢查附近的樹。他洪亮而低沉的聲音,使她不禁幻想著貝爾摩公爵成為魔法師的景象。

    她又作夢似地看了一會兒之後,才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開始打量馬車內部。寬而深的座位都鋪著翡翠綠的天鵝絨,蓋住車窗的天鵝絨窗簾鑲飾著金邊,銅製的車燈與水晶玻璃燈蓋閃閃發亮。仔細看,她發現玻璃上精緻地浮雕著一隻獵鷹。她又打開車門瞧瞧外面,是一樣的圖飾。她印象深刻地又關門回座位上,想像著一個人搭乘如此豪華的馬車到任何想去的地方的情景。不需記住咒文,不需集中心神,只需躺在天鵝絨任世界往後退去

    「您還舒適嗎,閣下?」僕役會如此問她。

    她會抬起戴著她摯愛的丈夫送她的翡翠珠寶的手,說道:「當然了,韓森,現在我要休息了。到布萊頓時通知我一聲,王子一定正在等我們。你知道他老愛說:「舞會若沒有貝爾摩公爵及公爵夫人,就算不得是成功。」」

    然後僕役會關上車門,而她英俊、尊貴而高傲的丈夫會傾身向前,一手輕撫著她的頸子,然後將她拉近拉近直到她嗅到煙草及酒香,接著他的唇壓上她的

    沈迷於白日夢中的喜兒渾然不覺她的唇正貼在窗玻璃上,直到她睜開眼睛──嘴還貼在冰冷、堅硬的玻璃上──並直望著貝爾摩公爵與他的朋友愕然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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