餚風用眼神死命的暗示剛走進門的沈均仇,然而沈均仇卻是看著聶瑩瑩,溫柔的拂去她頭上的雪花。
「你們到哪去了?」餚風出聲提醒沈均仇他的存在,現在他比任何人都需要幫助。
沈均仇此刻才察覺原來大風裡尚有餚風和另一個姑娘。
「這是怎麼回事?」他饒富興味的看著餚風,這可希罕了,餚風居然帶了個姑娘回來。
見到沈均仇的神情,餚風知道好友會錯意了,頓時苦著一張臉。
從他回到劉府的一路上,他就不斷的跟萱兒曉以大義,上至女子最高準則的「女戒」,下至最基本的「三從四德」,就是希望這小女子瞭解男女有別,不要再跟著他。
雖然這一天他們玩得非常愉快,但未婚男女共游已經很不合禮教了,更何況是跟著他回家!這在他們鄉下可是要浸豬籠的。他雖沒念過什麼書,這點道理倒還明白。
但萱兒只是笑著點頭,甚至還把「女戒」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背給他聽。可既然她比他還清楚這些規矩,就應該保距離,而不是死上賴臉的跟著他進了劉府才是。
「她是萱兒。」看到沈均仇和聶瑩瑩的臉上同時露出疑問,餚風解釋道:「先前的那個小乞丐。」
「真的嗎?原來萱兒是這麼可愛的姑娘。」聶瑩瑩打從心底喜歡她,雖得有個年齡相近的女孩出現,或許她們還能成為好姐妹呢。
「餚風,她在這裡做什麼?難不成你要留下她?」沈均仇不悅的問。雖然她現在又美又乾淨,可是一想起她就是那個討人厭的小乞丐,他就忍不住嫌惡。
「我沒這個意思,是她硬要跟著我進來的。」餚風急忙解釋。
「既然你沒留她的意思,就請她走吧。」沈均仇轉向萱兒,沒有絲毫同情。「餚風不願留你,你走吧!」
對!餚風在心中附和,這正是他一直想對萱兒講的話。先前他不敢說,現在藉由沈均仇的跟趕人,他卻莫名的覺得不捨。
「你說的不算,要風哥哥說不要我才算。」萱兒全然不理會他的逐客令,退自轉向餚風,「風哥哥,你就這麼討厭我嗎?萱兒知道許多好玩、好吃的地方,你留我下來不會吃虧的。」她再度搬出引以為做的淚眼攻勢。
「這不是我吃不吃虧的問題牙,而是……」面對她的撒嬌和淚水,他毫無招架之力。
「小鬼,你聽到了,還不快走!難道要我親自丟你出去嗎?」沈均仇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更加兇惡。他不喜歡這個奇怪的萱兒,第六感覺告訴他,她不尋常。
「均仇,她很可憐……」」餚風陣前倒戈。一想到要把這個無依無靠、嬌滴滴的小姑娘趕出門外,他就覺得不忍。
他快被風氣死了!沈均仇暗自惱怒著,餚風那無可救藥的同情心又犯了。他不知道和地說過多少次,總有一天他會被他自己害死。天曉得像他這種人怎麼能恨下心做盜賊!
「是呀!均仇,萱兒好可憐,你不收留她,難道教她再回街上做小乞丐嗎?」聶瑩瑩也為她說情。
「瑩瑩姐姐,我就知道你人美心又好,不像這個冰塊哥哥老寒著一張臉,脾氣又壞,每次都為難我的風哥哥。」萱兒這一番話又是讚美又是損人,還不忘維護餚風。
「餚風,你自己決定留不留!」沈均仇沒興趣背上壞人的罪名,於是他拉住聶瑩瑩準備回房,把難題丟還給餚風,
「好棒!風哥哥,我可以留下來了。」萱兒高興的抱住餚風又叫又跳。
「小鬼,你姓什麼?家住哪?明早讓餚風送你回去。」沈均仇忽然停下腳步,看餚風一副苦惱的樣子,還是幫幫他吧。
況且,他不認為萱兒真是街上的小乞丐。她嬌貴的氣質不像,刁鑽的倒性更不像,她根本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千金小姐!這招騙騙單純的餚風可以,要騙過他?難!
「我……我沒有家。」萱兒囁嚅著,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
「沒家?那你姓什麼?難不成你是個連姓都沒有的野種?」他刻意激她。
她的兩頰果然倏地刷紅,憤怒讓她忘了偽裝,「哼!誰說我沒有姓?說也我的姓氏只怕嚇死你!豎起你的耳朵聽清楚,我姓愛……」
「是呀!她說她姓艾。均仇,你別嚇她了。她不過是個無家可歸的小乞兒。」餚風趕緊插拔誇張的兩個人之中。
餚風這笨蛋,差一點她就說也她的身份了!沈均仇無奈的放棄了追問,只要她不妨礙他,他不管不了這麼多。至於餚風,就請他自求多福了。
「隨你!」沈均仇不悅的轉身帶著聶瑩瑩離開,留下開始頭痛的餚風和兀自高興的萱兒。
☆☆☆
回房後,聶瑩瑩坐在鏡前解下髮髻,細細梳理烏黑的長髮。
「均仇,我看餚大哥對萱兒很好,萱兒也喜歡餚大哥,說不定他們兩個人會成為一對呢!」
「難說,那個萱兒的身份不單純。」沈均仇已經脫去外袍,坐在床上看著她柔媚的背影。
「如果萱兒不是餚大哥所說的小乞丐,那她會是誰?」聶瑩瑩放下梳子踱到床前,看著坐在床上的沈均仇。現在的他溫和而放鬆,不復白日的緊張冷漠。
「不知道,總之不會是普通人。她或許她所見的餚風,可是雖保她不會被另一個餚風嚇走。」沈均仇盯著聶瑩瑩,心底希望她不要這麼迷人。他愈來愈沉迷於夜裡與她的溫存,這不像他。
「另一個餚大哥,這是什麼意思?」她側過頭,迷惑的表情更加誘人。
「餚風和我一樣,我們所做的買賣是見不得光的,哪個人不是聽到江洋大盜就嚇得腿軟?雖他不濫殺,但我們是世人所畏懼厭惡、官府恨不得將之斬首的惡人。
聶瑩瑩聞言一震,是呀!以前她聽人說到無惡不作的強盜便不寒而慄,可是她現在卻不顧一切地跟著人人唾罵的賊。
「況且餚風的過去不比我好多少。我初次見到他時,他倒在雪地中奄奄一若不是我走過,世上恐怕就沒有餚風這個人了。」他想起往事。
「餚大哥不是你們山塞的人?」她好奇的問,原來餚風有段不為知的過去。
「他是五年前我帶進山寨的,那時他被人打遍體鱗傷的逃出故鄉,後來昏倒在千山,也就是我們山寨附近的林子裡。」
「為什麼?」
「你非這麼好奇嗎?」他將她拉進懷中,吸取她身上的幽香,貪戀著她的嫵媚。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粉碎了他用來保護自己的那層鐵甲。
「能告訴我嗎?」她追問著。在他懷中,她可以擺脫一切禮教庭訓,只做自己。
「餚風不幸有個懦弱的哥和苛毒的大嫂,他分得餚家所有的家產,卻因為他大哥嗜賭,積欠大筆賭債,於是他們決定將唯一的小妹小橋……」
「小橋?」她意及餚風曾對她提過這個名字。
「小橋是他最疼愛的妹妹,你聽他說過?」沈均仇想起防風對聶瑩瑩莫名的袒護。
「嗯,他說過我像他的小橋妹妹。」
沈均仇暗自思忖,原來餚風把她當妹妹看待,難怪三番風次為了她差點與他吵起來。
見他不語,她催促道:「然後呢?」
「他們決定將她賣人富家做妾,可是聽說那個富家子是個淫押之人,小橋幾經凌辱,最後不堪折磨上吊自殺。餚風向道後瘋了似的衝進那大富家人家,欲為妹妹報仇,然而對方勢眾人多,他反而被打得半死,甚至被逐出鄉里。」沈均仇輕輕的說。
他知道餚風所經歷的痛苦絕不止自己述說的這麼簡單,他忘不了初見餚風時他那悲動的模樣。或許就是因為他那種震懾人心的哀傷,才促使自己伸手搭救。
「沒想到餚大哥有這麼悲傷的過去,他從來沒提過。」世上竟有如此不平的事!她幾乎要為餚風的往昔掉淚。
「是的,他很堅強。」沈均仇不得不承認,餚風是比他來得厚道與寬容。他未曾聽餚風說過尋仇可是怨慰的話,而他卻讓自己深陷地獄,成為惡魔的同路人。
「如果他能和萱兒在一起的話,也許……」她希望餚風也能得到幸福,就像她現在一般。
「別說別人的事了,讓我看看你。」沈均仇猛地翻身覆在她身上,「你開心嗎?」
他端詳她羞紅的嬌顏,她的一雙明眸正瞅著他,如同以往在他撤去一切防備時,悄悄凝視他的心靈。
他吻上她的頸項,再次柔聲問道:「你開心嗎?」
「瑩瑩!」他輕哺著,「願你永遠開心。」
聶瑩瑩任由沈均仇將她帶進激情的世界,她衷心期盼時間能夠永遠停留,此生她只願為他笑、為他哭。
希望像滾雪球般愈來愈大,最初,她期待能留在他身邊,等到她嘗過甜蜜的滋味後,她又貪心的祈求他能夠喜歡她,甚至希望支為了她而忘了他和爹爹之間的仇恨。
是她大貪心了嗎?她只不過是想保有他和爹爹,但這個願望卻難以實現!
「怎麼哭了?」沈均仇自她的頸間抬起頭來,他的手觸摸到一滴熱淚。
「沒有……」她伸出雙手環住他的頸子,眼神癡迷的看著他。
「我覺得好快東,我怕這麼快樂會招來不幸。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要我了,我會死去。」
「傻子,誰說我會不要你的?」他輕斥著。原來她在為沒有根據的事情煩惱……
她緊張的摟住他,「你知道嗎?以前就算一個人的時候我也不怕,現在有人陪,反而害怕寂寞了。」
☆☆☆
時序已過大寒,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年節的氣氛在北京城更見濃厚,雖然氣候酷寒,仍擋不住街上趕辦年貨的人群。
「唉!」萱兒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自從她住進劉府後,總是寸步不離的跟著餚風,難得今天單獨來找聶瑩瑩。
聶瑩瑩放下手中的衣服,前些天她脫下了手上的指環托孫大嬸幫她換了一些針線及一塊上好的布料。她雖不懂亨飪,卻還懂得一點女紅,她滿心歡喜的想要幫沈均仇縫製新衣。
「萱兒,你有什麼事?我還未曾見你歎氣呢!有煩惱嗎?」她笑吟吟的問道。
「那個冰塊……不,我是說均仇哥哥不在嗎?」她實在不喜歡那個人!他總是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銳利的眼光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小把戲似的。
「嗯,他每天早上都去找劉爺談生意的事,中午才回家。」雖然不明白均仇怎麼突然做起生意來了,但是她相信他是準備脫離以往不名譽的生活,做個正當平凡的商人。
她暗自揣想,也許這代會忘記以前的仇恨,不殺她爹爹了。只要他們不離開北京,他或許願意和她幸福的過一輩子。如果真能這樣,她就算一輩子不能回景西鎮也甘心!
「他不在最好!我說瑩瑩姐姐,真搞不懂你怎麼會喜歡那討人厭的冰……呃,我是說均仇哥。」真慘,又說溜嘴
聶瑩瑩掩嘴輕笑。只有和均仇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敢放縱自己的喜怒哀樂,在別人面前,她還是那個中規中矩的大家間秀。
「我喜歡他的笑容。人有時候是很駭人沒錯,可是我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她回想起這幾個月的相處,笑意又爬上暈紅的臉龐。
怎麼可能?那塊比天山千年積雪還冷的堅冰會笑?瑩瑩姐姐的腦袋恐怕出問題了。再怎麼說,還是她的風哥哥最好。萱兒滿意的微笑著。
「你找我有事?」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風哥一早就不知到哪兒去了,我找不到他,就想來找瑩瑩姐姐。」這宅於裡除了餚風,就數聶瑩瑩待她最好,從不把她當作個乞丐看。
事實上她對聶瑩瑩挺好的,瞧她也是一副大家閻秀的模樣,怎麼會跟沈均仇那種人在一起?而且他們不是以夫妻相稱,她也沒聽餚風說過他們成了親,可是他們兩人卻住同一間房,這不是很奇怪嗎?
「瑩瑩姐姐,你和均仇哥哥是什麼關係?」
聶瑩瑩的臉色倏忽一暗,笑容逐漸斂去,她有些困難的開口,「我們……我們是……」
是呀!今後他們若是在一起,她要以什麼身份自居?難道就這樣沒名沒份的跟著他?
「瑩瑩姐姐,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萱兒兀自回答,她想聶瑩瑩一定也是同她一般離家出走,這才碰上沈均仇,然後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萱兒心想,雖然餚風現在還會避著她,但是她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會喜歡上她的,到時她就能堂而皇之的跟我住同一間房。她得意的笑出聲,沒注意低頭沉思的聶瑩瑩。
「瑩瑩姐姐,你家住哪?就要過年了你想不想回家?」既然她也是離家出走的,她一定也和自己一樣想念阿瑪和額娘,每逢佳節倍思親嘛!
「我當然,可是我不能回去,況且我家很遠。」聶瑩瑩抬頭,眼中有一抹憂傷。
「我也是!雖然我家就在北京城裡,可是我也不能回家。」太好了,她們還是同病相憐呢。
「你有家?」聶瑩瑩不解。
「呃……我是說我無家可歸,所以想歸也歸不得。」看聶瑩瑩無意追問,萱兒鬆了一口氣。好險,差點就穿幫了。
「別難過。今年我問可以四個人一起過,一定很有趣的。」聶瑩瑩打起精神,反正以後都不能,她最好早點適應這種狀況。
「是呀!能跟風哥哥、瑩瑩姐姐一起過年一定很棒。」她故意漏掉沈均仇,「瑩瑩姐姐,我們到飯廳去吧!就要正午了,我好餓呀。」
萱兒拉著聶瑩瑩往飯廳走,經過大廳時,隱隱聽到沈均仇和餚風的交談。
「所以我打算過幾天到錦州一趟。」
聽見這句話,聶瑩瑩好奇的停下腳步。
「這太危險了!聶雄天不可能放棄搜捕你的行動,況且還是這種大雪天。」餚風勸阻著,雖然他知道沈均仇不會聽。
「我必須趁這個時候去,再不就來不及了。」
「你非去不可?聶姑娘怎麼辦?」餚風不放心的再問。沈均仇單獨前往錦州實在太危險,雖保他不會一時激動又去找聶雄天報仇。他對什麼事都可以冷靜自持,唯獨面對聶雄天,強烈的復仇慾望往往讓他失去精準的判斷力。
「我勢在必行。不過人要錦州的事最好別瑩瑩知道,我……」一聲啜泣傳來,沈均仇陡地停住了話。
他循聲望去,只見聶瑩瑩站在門口,慘白著一張臉。
「別去,不要去。」她看著沈均仇,聲音破碎。
「瑩瑩……」沈均仇蹙起兩道濃眉。
「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錦州。」聶瑩瑩踏著不穩的腳步,伸出雙手想要捉住眼前的人,沈均仇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擁人懷中。
「不要,不要去!」她狂亂的喊著,纖細的十指緊捉著他,就像溺水的人見到浮木般。
「瑩瑩,我去錦州是為了生意的事。」雖是生意,卻也是為了整垮聶雄天。
他瞥向餚風,餚風即刻會意的帶走呆立一旁、猶不知發生何事的萱兒。
「瑩瑩,聽我說,我只去幾天,好嗎?」懷中的她顫抖得好厲害,如果他鬆手,她一定會跌倒在地上。
「不要,不要!你不是說還要帶我好多好多地方?你快帶我去呀!我現在就想去了。」她想著任何可以將他留下來的方法,慌亂的眼眸漏出她的恐懼。
「等我回來再帶你吧。」
「我不要!我現在就要。還是……還是我們現在就你說的嶗山,那是你小時候生長的地方,我們一起去把它找出來,好不好?我好想看看你說的梨樹園……」
「瑩瑩,你怎麼了?現在是冬天呀!別無理取鬧了,去吃飯吧。」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不明事理。
「我不要!」她掙出他的懷抱,甩開他的手。「你一定要去錦州?」努力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她嚴肅的問道。
「是。」沈均他看了看她一眼,語氣堅定。
「你要殺我爹爹?」
「不是現在,遲早會殺他。」他實話實說。
絕望寫在她眼中,「不要去。」
他緩緩搖了搖頭,他不會因為她的哀求而心軟,破壞了他籌劃已久的復仇計劃。況且他這次只果去瞭解西一帶的棉花供應狀況而已。
「我這麼求你都不行嗎?」聶瑩瑩以為自己就要滴下淚水,可是她沒有。
「你聽到了,我勢在必行。」他的口氣厲害,表明一切到此為止。
聶瑩瑩搖晃著後退幾步,幾乎無法支撐自己,然而她還是避開沈均仇伸出的手,恍若遊魂般走出大廳。
「瑩瑩。」他試著喚她,但她恍若未聞。
也好!讓她自己冷靜的想想吧。反正等他回來她就會明白,他此行只是單純為了生意。
聶瑩瑩搖搖晃晃的進了房間,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再也沒有一分氣力站起來。
她摀住胸口,心痛如絞,她所有的期盼與等待全部破滅了。
沈均仇要殺她的爹爹!
儘管她每日祈求上蒼,讓他遠離錦州,她寧願永遠陪在他身邊,背負不孝的罪名,永不再回去,可是老天爺並沒有聽到她的哀求,他還是要到錦州去,還是要殺她的爹爹。
她是怎麼做人家女兒的?他要殺她的父親,她卻還躺在仇人的身邊貪戀享受他帶來的快樂與幸福!頭一回,她覺得自己下賤,她拋棄一切跟著他,不求名分,不求享受,到頭來他們依舊是仇人。
她終於嘗到苦果了!
想起爹爹和嬤嬤這兩個最疼愛她的人,她不禁淚如雨下。這時候她才看清,最愛她的還是自己的親人。而在她沉浸於喜悅愛戀的時候,他們為她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
痛楚佔據了她的心,折磨著她的靈魂。恨一個人很苦,愛一個人更痛苦!如果可能,她好想回到以前平淡無憂慮的日子。
☆☆☆
接下來的幾日,聶瑩瑩一直待在房裡,固執的不肯進食,是沈均仇強行餵食,她才不至於活活餓死。然而她的不言不語、不哭不笑卻嚇壞了餚風和萱兒。
餚風無奈的看著這兩個人突然掀起的冷戰,橫在他們之間的仇恨像把刀,隨時都會切斷兩人薄弱的聯繫。他從前就知道,聶瑩瑩似柔弱,一旦執拗起來,她的頑固卻與均仇不相上下。
兩個性烈之人,誰都不願先低頭。餚風曾經以為沈均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騙取聶瑩瑩的心,然後再徹底毀了她,而今看來,他所受的折磨不比她少。她的絕食抗議令他憤怒,更令他心痛。
「風哥哥,瑩瑩姐姐怎麼了?她的樣子好怕人。」萱兒拉著餚風的衣袖問道。現在一向多話的她不敢嘻皮笑臉的了。
「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聶瑩瑩轉變絕對與沈均仇有意到錦州有關,她不吃不喝的,難道要以死阻止他的前行?
「你擔心什麼?是不均仇哥哥欺侮瑩瑩姐姐?」這是萱兒唯一想得到的答案。因為從那天她聽到餚風和沈均仇在大廳談話後,聶瑩瑩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你別胡說,他們兩的情況不是你想像那股單純。」餚風搖頭駁斥他的說法。
「我想的單純?那風哥哥你說說看,他們的情況是怎麼個不單純法?」她嘟起嘴,不喜歡餚風暗示她笨。除了私奔之外,他們還能有什麼更驚天的故事?
餚風思忖片刻之後,便將他們如何自千山到錦州,再從錦州到北京的經過粗略的敘說一遍。
「天呀!風哥哥,你和那塊冰是做賊的!瑩瑩姐姐是搶來作押寨夫人呀!」她的聲音中充滿興奮,顯然又發現一件好玩的事。
餚風不禁歎息,萱兒懂得「賊」這個字的意義嗎?他以為她至少會表現出一點尊敬或是害怕。「萱兒,既然你明白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該知道他們不會有結果的。均仇早該放了。」
「是沒錯啦!可是瑩瑩姐姐那麼喜歡均仇哥哥,讓她回去,她一定會更傷心的——就像我,如果風哥哥要趕我走,我一定會很傷心的。」她最後還是扯回他們身上。
「萱兒,你到底懂不懂呀!」有時他氣惱她的不解人事,但是她的單純教人疼愛。
「懂。」風哥,你就別擔心,我帶你去散散心。」萱兒拉起餚風,這些天餚風為了沈均仇和聶瑩瑩的事煩心不已,她決定帶他出門逛逛。
餚風被萱兒拉出門外,一向機警的他竟沒發現迴廊的角落晨有雙陌生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們,直到他們離去。
聶瑩瑩獨自坐在房間裡,突然一雙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嚇得她幾欲大叫出聲。
「別叫!」一個男聲在她背後響起,同時一雙手摀住了她的嘴。
聶瑩瑩驚惶的想要掙脫控制,這時候沈均仇都與劉順有一起,要到正午才回來,餚風和萱兒多半也不在,這人若要殺她,她必死無疑!
「瑩瑩,是我。」捉住她的人又說了一句話。
她放棄掙扎,那人見她不再亂動,也緩緩放開他的手。
「劍涵哥哥!」她轉過身,乍見親人的驚訝不亞於適才的驚嚇。
「別說話。」他壓低聲音,「趁沒人發現,我們快走。」「你不是在塞北嗎?怎麼會在這裡?」她呆愣發問,完全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見到他。
聶劍涵雖是她的義兄,兩人卻不甚親近,因為聶雄天收養他後便處心積慮地栽培他,在他十七歲的時候就將他送到塞北去,所以他們兩見面的次數可說是少之又少。加上他冷淡少語,她小時候的甚至有些怕他。
「爹爹讓我來的,有什麼話,回去再說,爹很擔心你。」聶劍涵急促的說。由於沈均仇行事謹慎,他足足耗費近兩個月的時間才打探到她的下落。要不是他恰巧市集上瞥見她,他也無法如此順利的找到劉府。
「爹爹讓你來的?那李叔叔也來了?」聶瑩瑩的心搏立刻加快,李叔叔武功高強,若是他找到他們的下落,那均仇……
「李師傅沒來,聶家莊還需要他來確保安全。」見她明顯的鬆了一口氣,他感到很奇怪,「瑩瑩,你到底怎麼了?快跟我離開這裡。」他心中的疑問益發擴大,根據他早先的觀察,她和沈均以常的親密,而現在她還遲疑的態度更說明了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
「我……」要回家了!這不是這些天來她期望的嗎?
「瑩瑩,雖然我不懂你還在疑惑些什麼,但今天我非帶走你不可,」情況與他當初想像的不同,他以為她至少開心他的援救,想不到她卻是一副為難的樣子。
是呀!她還在疑惑些什麼?均仇都要去殺爹爹了,她怎能再待在他身邊?
心一橫,她點頭道:「我們走吧!」
聶劍涵拉著她,準備迅速離開劉府,聶瑩瑩卻又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等等,我馬上就好。」她轉身奔到衣箱旁,拿出一件雪白的錦衣,將它如珍寶似的抱在懷中。
看了這屋子最後一眼,她才轉過頭去,跟隨聶劍涵離開。
這離去,她的心也將隨之死去。
臨走前,她卻沒注意到聶劍涵在桌上留下一張字條。
☆☆☆
「均仇,你怎麼了?」餚風才進門,便看見沈均仇怒氣騰騰的自屋內奔出,他一個箭步擋住他的去勢。
「別擋著我!」沈均仇怒吼,一手推開餚風,以極快的速度奔向馬場。
一張字條自他手中飄落,餚風立刻撿起它,上面簡短的幾個字——城北郊道樹林五里。
跨進沈均仇的房間,聶瑩瑩不在!
這時,馬蹄聲自遠處響起,地傳進兩人耳裡。
「他來了。」聶劍涵故意忽視她悲淒祈求的眼神,拿在弓箭,藏身到樹後。
沈均仇望見雪地上的人影,是瑩瑩!他用力一夾馬腹.以飛箭般的速度衝進林中。在一片蒼茫的銀色世界裡,她的身影特別突出,他注意到她被困綁在樹幹上。
「瑩瑩!」他大叫著,加快了速度向她衝去。他甚至不敢確定她否還活著,失去她的恐懼教他喪失了所有的判斷力。
不要!不要過來!聶瑩瑩瘋狂的試擠出一點聲音,然而她的吶喊只是喉間模糊不清的聲響。眼見沈均仇逐漸靠近,她的神智緊崩得幾近崩潰。
就在沈均仇距離聶瑩瑩不到十尺之處,藏在樹後的聶劍涵迅捷的站出來,架起弓箭,瞄準沈均仇的心窩,穩穩射出一箭。
「颶」的一聲,在陽光下閃閃金光的利箭劃破空氣,以光電迅雷之勢,精確無誤的射人沈均仇的胸口。
鮮紅的血立時噴出,點點滴滴落在銀白的雪地上,宛如落梅。
沈均仇自馬背上摔下,伴隨他的是錯愕與不信。他仰望天空,往事一幕幕自他眼前轉過,有故鄉梨園中父母的歡笑、有滅門的血深仇、有學習殺人的痛苦。最後,他的眼削浮現的是一朵帶笑的芙蓉,那是他傾心所愛的瑩瑩。
抗拒不住那席捲而來的劇痛,他望向聶瑩瑩最後一眼,他的愛、他的恨均隨著黑暗的到來而消逝。
瑩瑩目睹他的死亡,巨大的傷痛穿心而過,她的生命似乎也隨著那一箭而消失無蹤。
在他落地的剎那,她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