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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我們之間 第十章 作者:煙雨江南
    轉眼間,張弛與父母的冷戰持續有三個月了。這期間,陳雅璇的哭泣哀求、威脅利誘,張偉民的語重心長、痛心疾首都沒起什麼作用。對母親的政策,張弛的對策是也做哀兵,母親哭他也哭,母親威脅說要去死,他就說那他也不活了,母親罵他不孝自私,他便說長輩也應該為兒子的幸福考慮等等。張偉民在自己勸說無效後發動了眾位親戚來勸說,然而此舉不但沒用,反而為張弛贏得了兩位支持者——陳菲菲和她爸爸陳雅玖。最後陳雅璇怒極宣稱我們從此後沒有你這個兒子,張弛雖然傷心,卻硬是沒有退步。也許,他是很任性很自私,但是,又怎能犧牲自己和孟子燁的幸福去迎合父母?無論如何,他都已離不開孟子燁,他不能負了他。

    於是,冷戰繼續。

    五月黃金周,張弛與孟子燁沒有出去,也沒有與林崢等人玩樂,而是窩在家中,享受二人世界的甜蜜。

    吃過晚飯,兩人便窩在沙發裡,也不開燈,只靜靜坐著看電視。

    孟子燁一直有個習慣——喜歡坐在張弛腿上看電視打遊戲。兩人剛定情的時候,孟子燁總是硬往人家懷裡貼,張弛對此頗多怨言,但很快他就習慣了,看電視的時候懷裡沒有孟子燁,就好像少了點什麼,渾身不舒服。更有甚者,吃飯的時候若沒有色葉的吱吱喳喳和時不時的撒嬌,簡直食不下嚥,睡覺的時候若不摟著他就會失眠,有鑒於此,張弛不敢想像,如果生活中沒有了孟子燁,自己會變成什麼樣。他是如此地深愛這個人,以至於竟然對父母說出了如果你們破壞我就和他私奔這樣的話。自己對色葉的愛戀怎麼會這般癡狂呢?他都有點懷疑當初對歐陽寧兒的感覺是否是真的愛戀了。

    「弛弛,你在想什麼?」孟子燁在他懷裡抬起眼輕輕問道。

    張弛一直不明白,孟子燁為什麼對「弛弛」這個稱呼如此執著,他抗議多少次都無效,後來也只能認命,在聽他叫「弛弛」時無奈地應答。對此孟子燁一點也不抱歉,撇嘴說我沒讓你叫我子燁哥哥就不錯了,聽了這話張弛差點暈厥,色葉子叫他弛弛佔便宜也就算了,沒想到他竟然還以哥哥自居,結果那天晚上他就在床上硬逼著孟子燁說了無數的屈從言語,很強硬地用力氣和身體讓色葉子明白了誰才是老大。這種成熟男人的孩子氣無疑會使深愛他的人更愛他,為他做任何事都甘願,從那以後,孟子燁就對明明比他年紀小卻喜歡當大哥的情人常作出弟弟的樣子,既討情人歡心自己也因此佔到了更多便宜,皆大歡喜。

    「我在想,緣分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那天我騎摩托,為什麼遇到的就是你呢,而你,恰好在那天那個時刻那個地點遇上我,如果有一丁點誤差,我們可能就錯過了。」

    「是啊,要不怎麼叫緣分呢。」孟子燁把玩著張弛環著他的雙手,把臉貼上去貓一樣磨蹭,不自覺地微笑著,目光迷離,心思飄渺。相愛的情人之間,總會柔情蜜意的手牽手,如果他們的手不再緊緊相牽,就意味著他們已不再相愛了,這就是分手的由來嘍,想到這裡,孟子燁不由一激靈,暗自呀了一聲,笨蛋,怎麼想到分手了,這可不行,他蜷起身子使勁往張弛懷裡縮去,再把那雙手握得緊緊的,他怎麼會放開這雙手呢?

    張弛見狀,不禁浮起淺笑,把下巴擱在孟子燁腦袋上輕輕磨蹭,一副主人疼愛寵物的模樣,孟子燁於是閉上眼,舒服地窩著,幾乎要睡著了。

    窗外,殘陽如血,映在屋內雕塑般的兩個人身上,如詩如畫,寧靜美麗得已不似真實,因此,當電話鈴聲驀然響起的時候,聲音是那麼突兀刺耳,在一瞬間殘忍地劃破了滿室溫柔。

    「張弛,你贏了。」是陳雅璇。

    「媽媽?」張弛叫了一聲,伸手按下了免提。

    「張弛,我們只有你一個兒子,我們不想老來失子,我們也不是那麼古板的人,非要你傳宗接代不可,如果這是你的選擇,就都隨你吧,哪天你有空,把孟子燁帶過來讓你爸爸看看,只要不被人發現,你們可以在一起。」陳雅璇平板的聲音清晰而緩慢地傳了過來,透著些疲憊和無奈。也許,每一個母親面對任性的兒子,都會作出這樣的讓步。

    「媽媽,你說的是真的?」好半天,張弛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是真的嗎?勝利來得太快,反而有點讓人不大相信了。

    「媽媽一把年紀,還會騙你嗎?難道你要我和你爸親自到你門上賠罪你才肯信,難道在你眼裡我們就是那種只為自己的狠心父母?」陳雅璇氣憤的聲音裡帶了哽咽,既生兒子的氣,也生自己的氣。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張弛紅了眼眶,他忽然覺得,長久以來自己對父母確實有著誤解,他們並非是撇下兒子只顧自己事業的冷漠父母;以往的疏離,並不全是因為他們的漠不關心,他也有責任,其實他們還是愛著自己的,意識到這些,張弛不禁為自己以前的某些想法感到愧疚。

    「傻孩子,只要是父母,就不用說對不起。」陳雅璇的聲音漸漸輕鬆愉悅起來:「媽媽還有事,哪天帶子燁回家,好不好?」

    待陳雅璇掛了電話,孟子燁就撲過去抱住張弛大叫:「這是我媽的禱告起作用了,上帝呀,你老人家真是個好人,好人啊,啊哈哈。「

    「胡說,上帝才不會讓我媽他們改變想法,這是我們倆勇氣可嘉堅強不屈的結果。」張弛也大笑道抱起孟子燁在屋裡轉圈,轉暈了頭還覺得不盡興,拉起孟子燁叫道:「我們去找林崢沈春風他們慶祝慶祝。」

    半小時後,樂瘋了的兩個人已到了林崢家大說大笑,大肆慶祝了,歐陽寧兒也為他們高興不已,林崢卻擰著眉頭提出了疑惑:「他們也同意得太快了,這樣的話,你們其實也經過什麼阻力壓力就萬事大吉了嘛。」

    「你這個烏鴉嘴,難道你希望我們歷盡千辛萬苦才能在一起,扁他。」

    「對,幹嘛把人家父母想得那麼糟,當爹媽的哪個能看著兒女難受?扁他。」孟子燁和歐陽寧兒衝上去將林崢一頓狂扁。張弛對這一幕已期盼了很久,樂呵呵地在旁助陣,聞訊趕來的沈春風見狀欲言又止,馬上也加入了懲辦林崢的行列,一群年輕人的笑聲叫聲幾乎掀翻了屋頂。這是個幸福的時刻,每個人都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

    一天後,張弛帶著孟子燁看望父母。

    在張家二老探照燈一樣的目光下,孟子燁緊張得舌頭打結。兩個人招呼他們坐下後,和靄地詢問了他的工作、專業和家庭等,每問完一項就不可置否地哦一聲,孟子燁於是更加緊張,求救的眼光不停地看向張弛。張弛也覺得氣氛太壓抑了,不一會就借口有事,帶著孟子燁離開。

    「真嚇人,好恐怖。」孟子燁擦擦腦門上的汗,驚魂未定。

    「他們嚇人也情有可原,而且你又不必真的象兒媳婦那樣對他們。」張弛也覺得父母太過冷淡,但是,相對於他們不接受或反對,這已經好太多了,他安慰著孟子燁也安慰起自己,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心態終會平和的。

    五月假期的最後一天,張弛邀請林崢、歐陽寧兒、沈春風、馬明友和陳載道到紫葉谷野餐。這個風景宜人的山谷,自從那年被他發現後,一直就是他和孟子燁的秘密基地,每到春夏草長鶯飛時節,都會來這裡幾次,遊玩休憩,有時甚至什麼也不做就在這靜靜睡上半天。今年因為喜事連連,張弛決定把這塊寶地「對外開放」,將它便成五人聚會的一個據點。

    「嘿,我怎麼就沒發現這個地方?張弛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現在才把它貢獻出來?」同樣喜歡探險旅遊的沈春風把紫葉谷勘踏一遍後就對張弛抱怨不已。

    「現在貢獻出來也不晚啊。」張弛大大喝一口酒。

    「就是,你應該感謝而不是抱怨。」孟子燁接著說

    「哪天你把張茵茵也帶到這來,她肯定會愛死你。」

    「所以,我們其實是你愛情的推動者。」

    「喂喂喂,你們這叫什麼,夫妻情深也得有個界限。」沈春風叫了起來。

    「這就是夫唱婦隨。」陳載道用低沉的聲音作了註解。

    一聽此言,林崢看了歐陽寧兒一眼,也得意地大大喝一口酒,沈春風悻悻然哼了一聲,他的情況正好相反,是婦唱夫隨,隨得不對了還要挨訓,同樣的情侶,為什麼差別就這麼大,為什麼?

    「關關不要難過,其實我們是很羨慕你的,來,我的肩膀借你靠。」孟子燁拍拍阿關,慷慨獻出肩膀,沈春風立即嘻開嘴靠上去,摟著孟子燁哼唧,眼睛卻看著張弛挑釁,張弛橫眉立目,剛要過去拉他,沈春風卻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又叫起來:「哎呀,我今天才發現,子燁的眼睛這麼好看,真是越看越好看,呀,我迷上這雙眼了,嗚……張弛,你好艷福,將來你可得看住孟家弟妹,別讓他紅杏出牆啊。」一邊說一邊往孟子燁臉上湊,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朋友妻,豈可戲,大家上啊。」張弛的號召立即得到眾人的響應,幾個人一擁而上,不一會就疊了羅漢,沈春風在下面只能伸出一個腦袋和一支胳膊吱吱叫喚,活像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孫猴子,張弛叫道:「他還能叫出來呢,大家繼續啊。」

    「不要啦,我說錯了,我認錯還不行嗎?哎呀呀,你們看,那邊有個人影過去了,是不是鬼呀。」

    「胡說也得有個譜,大白天會有鬼,大家再扁。」孟子燁乾脆站起來,在旁邊叉著腰舉著胳膊高呼口號,鼓動大家繼續海扁阿關,於是眾人更瘋狂了,每個人都在草地上滾了一身土。在藍天白雲下,青草野花中,重溫久遠的少年時代,無疑是日漸老去的年華中最快樂的事。而且,他們這些上班族,平時也極少有機會如此放鬆,今天好不容易在繁忙的工作中偷到半日閒,遠離都市,自然拚命地玩笑打鬧。出言不慎的阿關很不幸地成了犧牲品,被大家蹂躪到奄奄一息才獲解放。

    「你們……這些……畜生啊……」

    然而畜生們誰也沒有歉意,在糟蹋了活人後,又轉而尋找動植物放鬆,瘋到天黑才回。

    不過,玩瘋了的張弛等人並不知道,紫葉谷已不是他們獨有的據點,沈春風恍惚看到的人影既不是鬼影,也不是他眼花了,更不是他為自救撒的謊,而是真有個人來到了這裡,在發現他們一群後又悄悄離開了。

    業餘攝影師韓維翰有一張很寶貝的照片。

    照片上,兩個年輕男孩在草地上相擁而眠。其實他們應該已有二十四五歲了,但是照片的整體效果卻讓人覺得,他們仍是青春洋溢的男孩子。

    背對著鏡頭的那個身型較大,一支胳膊上枕著腦袋,另一支胳膊搭在那個體型較小的男孩身上,形成一種護佑的姿態,照片上只顯示出他的小半側臉,但依然能看出他一定有著出眾的俊美。不過,真正吸引韓維翰的卻是那個睡在他懷裡的體型較小的男孩。他正對著鏡頭,嘴角噙著一絲微笑,甜甜的睡著,濃黑的睫毛小扇子一樣鋪在臉上,生動得像展翅欲飛的蝴蝶,韓維翰甚至可以想像如果他醒了,這對眼睫毛忽扇起來會有多動人,挺直秀氣的鼻子,稍稍有些豐滿的嘴巴,韓維翰總覺得它是在誘人去親吻,一朵淡紫色的野花,頑強地從他脖頸處鑽出來,很湊巧地就在他的臉頰邊亭亭綻放,給兩個男孩的陽剛畫面平添了幾絲溫柔,使整張照片更加溫馨動人。

    韓維翰是個商人,但他卻喜歡攝影,無事時就挎著相機騎著自行車四處遊蕩,厭倦了城市後,就把眼光瞄準了廣袤的鄉村和原野。兩年前的秋天,居然給他無意中發現了照片上這個人跡罕至的山谷,谷中的景色讓人留戀忘返,也使得他對自然風光攝影興趣更大。一年前的五月,當他第三次到那個山谷中去的時候,卻發現已有人捷足先登了,谷中的漫坡上,一輛摩托車倒臥在草從中,再往前走,他就看到了那幅空靈唯美的畫面,兩個穿著休閒的大男孩偎在一起,在茵茵碧草中沉沉而睡。

    那時他驚呆了,站了好一會才拿下相機,不由分說地拍了一張,等他平靜下來,想再好好拍一張的時候,不知是因為快門聲還是因為蜜蜂的嗡嗡聲,那個體型大些的動了一動,似乎要醒的樣子,韓維翰馬上如作賊一般倉惶遁去。事後他懊惱不已,那又不是私人地盤,他也沒做什麼壞事,跑什麼呢。

    回來後,韓維翰立即在自己的暗房裡沖洗照片,洗出來後他才發現這張匆忙拍就的照片的效果出奇的好。美麗的色彩,唯美的畫面,最動人的是那個男孩純淨安寧的睡臉,竟似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奇異魅力,每每看過後,浮躁的心會因此而平靜下來,漸漸地愉悅。這也許是因為那男孩本身的魅力,也許是因為他迷上了那男孩的睡臉所以才有了這樣的效果,不管怎樣,這張照片經過處理,被放到了床頭,成了他最喜歡的一張。

    這兩個親熱地依偎著睡在一起的男孩,像是極好的朋友,韓維翰卻覺得他們更像一對戀人,明明是靜態的照片,但卻能讓人感覺到流動在他們之間的親密和甜蜜。這兩個人,是什麼人?他們會不會再去那個山谷?

    那年的夏秋季,他又去了山谷幾次,卻再也沒有看見那對大男孩。

    今年一入春,他又不由自主地往那個山谷跑。第四次的時候,他終於看見有人來了。一輛麵包車停在谷外,谷中傳來了一群人的歡笑聲,再往前走探看,其中果然有那個男孩兒。

    韓維翰停下腳步,遠遠立在樹後,看著他跑著跳著又笑又叫,快樂得像不知人間苦的十幾歲少年。這群人裡面,有沒有那個背對著鏡頭的另一個男孩子呢?他搜索著,卻不能確定。過了一會,其中一個因為打鬧被壓在下面的男孩忽然抬頭望向了他這邊,他不由得又倉惶而遁。回來後他又懊惱不已,自己也算一個成功人士,但是卻為什麼沒有勇氣上前,認識一個他想認識的人呢?

    九月份,市政府組織了一個青年企業家赴歐學習考察團,進行為期兩個月的考察兼短期學習,張弛也被定為考察團中的一員。但他卻不想去,一是不想與孟子燁分開太久,二是覺得這種兼有旅遊性質的短期學習根本學不到什麼。孟子燁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口水滴荅地說能出去學點皮毛也是好的,況且還是公費,是公費呀,不用自己花錢的。陳雅璇得知這個消息,也極力鼓動兒子出去走走看看,男人應該有事業心和野心,守著自己的小公司能出什麼出息?不用說,孟子燁的意見馬上被斥為小農意識,人也被張弛訓了一頓。陳雅璇的意見卻使張弛有點心動,他現在僅是個小企業家,但色葉子已經對著他又流口水又又搖尾巴了,若以後成了大企業家,那色葉會變成了什麼樣啊?現在他就能想像到孟子燁對著他兩眼冒綠光的狼樣子,也罷,就去一趟吧。這樣,孟子燁的潛在影響下,張弛定下了他的歐洲之行。

    9月15日,張弛孟子燁機場話別。

    「喂,色迷迷,你要是乘我不在的時候對著別人也色迷迷的,別怪我回來後對你不客氣。」張弛語帶威脅地恐嚇孟子燁。雖然孟子燁是很愛他,但是萬一有人在他寂寞無聊時乘虛而入,攪亂一池子春水,那便如何是好?就算分離只有兩個月,也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情的。

    「我是不會啦,可是,如果是有人對我,嗯,小貓吃柿子呢?」孟子燁很後悔,幹嘛在一開始時鼓動張弛出去呢,如今,自食苦果。他其實一點也不願和張弛分開。

    「那你就告訴她或他,你有主了,不過我不認為有哪個會像我這樣不長眼看上你。」

    「你怎麼這麼說。」孟子燁當然不服,嘟噥著狠瞪張弛。

    看著他的表情,張弛忍不住露出笑意,離愁別緒淡了許多,靠過去作出好朋友離別時擁抱的樣子,在孟子燁耳邊再次叮囑:「我也保證不吃柿子,乖乖等我回來。」

    「嗯。」孟子燁答應著,看著張弛轉過身追上考察團的隊伍,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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