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維翰的愛情宣言真的把他炸暈了。
「喂,子燁?」韓維翰拍拍他,見他不動,又抬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孟子燁軟綿綿地任他擺佈,這一切都是真的嗎?但願這不是真的,是他得了幻聽。
「子燁,我想養你。」韓維翰見狀,揚起一抹笑,又貼到他耳邊輕輕拋了一枚小炸彈。
孟子燁愈發閉緊眼睛,拒絕相信。直到韓維翰惡作劇一樣又掐人中又翻眼皮,他才直起身死樣活氣地問道:「老闆,你是開玩笑的吧?」
「我認真的。」韓維翰好笑地看著他立即垮下雙肩的模樣:「你的戀人一定是個男人,就是那個張弛。而我,在遇到你之後發現我也能喜歡男人,我想,我的單身生活應該結束了,請你做我的愛人,好嗎?」
韓維翰從來不喜歡拖泥帶水。兩次在那山谷中看到孟子燁,他都沒有上前認識,已經是例外了。這次,經過仔細觀察和慎密的推理,他已認定孟子燁會接受男人。若再拖的話,等他那個戀人回來,兩人極有可能重歸於好,此時不進攻,更待何時?
「你雇我,難道是狼子野心?」孟子燁指著他的老闆,痛心疾首地叫起來。
「非也,我對你是一見鍾情,能雇你卻是命運安排,要不然,怎麼會在電梯裡遇到你?僱用你當然方便我追求你,但也解決了你的失業問題啊,雙方都有利。也許我們認識的時間短了點,但是,我是絕對認真的,沒有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當然,你有拒絕的權利,不過,我也有追求的權利。」
此時事情已經講開了,韓維翰便不再偽裝大哥,柔情款款地又把孟子燁攬到了懷裡。過去一星期,他不知忍下了多少想要擁抱孟子燁的衝動,現在再不一償宿願,肯定會受內傷。
「老闆,我拒絕。」孟子燁怯怯低聲,縮著身子一點點鑽出那個充滿男人味的寬厚懷抱,企圖逃跑。
「我不接受。」韓維翰一把將他撈回來,再次鎖到自己懷裡,然後飛快在他唇上啾了一下,看見孟子燁果然因為他的一親而呆怔,便俯下頭捏住他的下巴,對著他渴望已久的誘人雙唇,深深吻了下去。
「唔……」孟子燁手舞足蹈地掙扎不休,不過他扭來扭去的只會讓對方吻得更起勁。
韓維翰的舌頭在孟子燁口裡纏捲探索著,直到他幾乎要閉過氣去,方戀戀不捨地退出來,最後又在他唇上舔了幾下,才把他放到沙發上讓他喘氣。
「……色狼……混蛋。」孟子燁用手捂著嘴劇烈地喘,翻起眼瞪著韓維翰低聲咒罵。
「色狼啊,我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叫呢。」韓維翰露出一副緬懷的神情,給孟子燁倒了一杯水,坐下笑道:「子燁,剛才很抱歉,以後,我不會再動手動腳了,除非你允許。」
「真的?」孟子燁瞪著他,不相信。
「當然,我是個商人,不會把事情弄得雞飛蛋打,從今後,我會很紳士地追你。」
孟子燁聞言,鬆了口氣,把自己癱在沙發上,一動不想動,暫時不用考慮馬上辭職的問題了,好累。
下班後,韓維翰執意要開車送孟子燁回去。孟子燁無奈,只得答應。車到孟家樓下,他又要送孟子燁上去,孟子燁自然不肯,正當兩人在樓下對峙時,靳淑蘭剛好買菜回來,見一個男人站在兒子旁邊,似是不懷好意,不由怒氣衝天,當下橫眉立目大喝一聲:「孟子燁,你還不快上去,才幾天你就忘了這些人沒一個好東西。」
「媽。」孟子燁大喜,救星來了,奔過去搶過老媽手裡的袋子就往樓上跑。
韓維翰目送他上樓,看他身影轉過了樓梯才轉過身對著靳淑蘭微微一躬,微笑說道:「阿姨,我是子燁公司的經理,順路送他回家,您不會介意吧。」
眼前的高大男人風度翩翩,氣質沉穩,這副泰山崩於前也不變色的灑脫氣度就足以讓他成為重量級的師奶殺手,再頂著一張頗為英俊的臉和一個經理頭銜,殺傷範圍可遍及十到八十歲的女人,靳淑蘭自然也在其中,只見她搓搓手尷尬一笑:「哎喲,你看,我是急性子,子燁這孩子也不說清楚就跑了,要不,您上樓坐坐?」
「那,我就不客氣了。」韓維翰稍一沉吟,便點頭答應,又回車裡拿了一個袋子。才跟著靳淑蘭往樓上走。
「媽——」剛喘過一口氣的孟子燁見老媽居然領著韓維翰上來了,不禁哀嚎起來。
「叫什麼,快去給客人倒茶,這是你公司經理,你也這樣不禮貌,怪不得你以前的工作會沒了,韓經理,您請坐。」
「哎,不客氣,我坐坐就走。」韓維翰略一點頭,便坐在椅上,打量著孟家有些寒酸的家居。
笨重的沙發,四四方方的黑木小桌,老式的立櫃,櫃上擺了兩個籐箱,牆上掛著一副西斯廷聖母,下面的神龕青煙繚繞,供著瓜果等物。韓維翰有些疑惑,這信的是基督教還是供神主呢?
「我媽信的是基督教,嘿嘿。」孟子燁見他盯著神龕,便尷尬地解釋,又看了眼一直為此自鳴得意的老媽,真是丟臉。
「我母親也信基督教。」韓維翰想起總是一身黑衣、無論是在主面前還是在家人面前都很沉默的母親,那個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只是無言地劃十字的女人現在已進了天國,在天國裡不知她會不會笑,因為風流成性的父親也在她死後不久得了肝癌,很快就下了地獄。他們生前是怨偶,但又不離婚,吵著鬧著,冷戰熱戰,只苦了子女,雖然有錢,可是,又哪裡如這平常人家,溫馨和睦,到處都是生活的味道。
「我媽信教純是胡鬧,經理你別理會。」
「死小子,你一邊去。」靳淑蘭作勢要揪兒子的耳朵,孟子燁咳一聲,目視前方,又咳一聲。
「韓經理,讓你見笑,子燁年紀不小了,因為是小兒子,寵得不像話,您別介意啊。」靳淑蘭抱歉地對韓維翰笑笑,但話語裡滿是疼愛,根本沒有抱歉的意思。
「怎麼會呢,子燁其實很乖,公司裡大家都喜歡他,特別是我。」韓維翰站起來,拿出一個信封,遞給靳淑蘭:「這是預支給子燁的薪水,請您收好,我告辭了。」
「哎呀,真是謝謝您了,韓經理。」靳淑蘭捏著厚厚的信封,眉花眼笑,一時就忽略了對方的話裡有話。這幾天家裡錢正緊,老爺子住院和孟子燁失業平白地讓開銷大增,也不好向孟子煜再多要錢,他在深圳打拼,拖家帶口也不容易,現在都快動用她和老爺子的棺材本了,這位韓經理,可真是雪中什麼來著。
「沒什麼,照顧子燁是我的責任。」韓維翰笑一笑,又拿過那個袋子塞給靳淑蘭:「這是我給子燁的福利,您拿好。」最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孟子燁,再對著靳淑蘭一躬,轉身出門。
「子燁呀,這位韓經理人真不錯,又細心又沒架子。」靳淑蘭一邊數錢一邊嘮叨。
「什麼不錯,狼子野心。」
「你說什麼?死小子」
「我沒說什麼?」
「我看他可比張弛好多了,可靠穩重,長得也好,看樣子也挺有錢的。」
此言一出,孟家父子齊聲大叫。
「媽,看人不能看表面!」
「老太婆,你養的是兒子!」
「死小子,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看人哪有不准的,張弛當初我就看他不妥當,你卻認準了一條道走到黑,現在怎麼樣?不聽老人言,就是吃虧,現在你給我洗菜去。還有你,死老頭子,我當然知道養的是兒子,可他又不想娶媳婦,我替他留意好一點的男人,有什麼不對,要不是我看這韓經理也對子燁有意思,才不會說呢。」靳淑蘭霹裡叭啦,左右開弓,充分顯示了女人的觀察力和伶牙利齒。
孟氏父子『啊』的一聲,盡皆失色。
「哎,快看看,是件羊毛衫呢,子燁,來試試,讓媽看看。」靳淑蘭數完錢,就去拆那個袋子。
「媽!」孟子燁撲上去抱住老媽,不知說什麼好了。媽媽的愛呀,唉。
張弛在第二天的中年才到本市。途中兩次轉機,一路上還要算計在哪裡才能逮到孟子燁逼他說實話,疲憊不堪,愁苦難言。到底出了什麼事呢?難道是他出門一月,色葉子就變心了?
下了飛機,發現母親已候在大廳裡。
「張弛,先跟媽媽回家,我要跟你說一件事。」陳雅璇扯住跟她問好後就急著走的兒子。
「媽,我要去找子燁,以後再說好嗎?」
「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你不能再去找他了。」
「為什麼?」張弛的心驀地一緊,遲疑了一下,終於上了母親的車。
「子燁有別人了,不可能。」張弛憤怒不已,怎麼也不想相信母親的話。
「有什麼不可能的,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錯,我就知道他那種貪財沒定性的人不會跟你長久,那個男的看上去就很有錢,跟你不差什麼,兩個人那麼親熱地逛商場,孟子燁大包小包拎著,說不定要了人家多少東西?你——」
「媽——夠了。」張弛大喝一聲,兩手抱頭,痛苦不已。他的母親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至今都還記得年輕的母親在他五歲生日的時候,不怕麻煩地為他自製蛋糕,又穿上白紗裙,專門給自己的兒子辦了一場小型鋼琴演奏會。那時的母親,青春美麗,活潑開朗,好像多少困難都壓不倒她,每天忙家務,忙事業,孝敬公婆,照顧小叔,就算她忙得沒有時間管自己,他也為有這樣的媽媽而高興。可是,曾經是優雅親切的母親,怎麼變成了這樣一個嘮叨、市井、惡毒的女人?
「那好吧,張弛,到底是不是這樣,你自己去看。」陳雅璇沉下臉,拂袖而去。對付執迷不悟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自食惡果。
張弛默然呆坐,心痛如絞。
張偉民接到陳雅璇電話後趕了回來,看見兒子憔悴不堪,有些心軟,但是,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張弛,不要再找孟子燁了,乘這個機會和他斷了吧,你們不會有將來。」
「為什麼你要這麼說,爸爸,你們不是同意我們在一起了嗎?
「那時是迫不得已,現在,孟子燁名聲已壞,而且另結新歡,你也認識了王詩芸,她很愛你,這樣的話,你們還是斷了吧,張弛,過正常的人生不好嗎,那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我和你媽媽沒有別的要求,只求你這一件事。」
「爸爸,我也只求你們一件事,不要把我們分開。」張弛再也聽不下去,衝出了家門,直奔愛華生物科技。
得知韓維翰對自己懷有愛慕之心後,孟子燁在辦公室裡便飽受衝擊。
早上一進門,就看見自己桌上多了一個花瓶,瓶中一枝帶露玫瑰含苞待放。而韓維翰桌上花瓶中則是一朵太陽花,腦袋向著他的座位垂著,含義不言而喻。
「經理,你不怕讓人知道你對一個男人有企圖啊。」孟子燁蹭過去坐下,悄聲問正在欣賞那朵玫瑰的老闆。
「我本來就有插花的習慣,你這個助理自然也得跟著上司,沒人會懷疑的,你放心,況且,誰敢懷疑呢?」韓維翰也輕聲道出一個弱肉強食的自然規律。看著玫瑰微笑,再微笑,他第一次如此想要一個人,怎麼能不用心呢。
早上的插花事件告一段落後,孟子燁又如坐針氈。
對面的老闆眼中不斷射出的或溫柔或愛戀或熾熱或情色的各種目光,讓他一會心跳,一會心悸,忽冷忽熱,難受至極。
「子燁,吃點東西吧,你太瘦了。」
韓維翰忽然傾過身子,將一盒巧克力遞到了孟子燁臉旁。孟子燁立即禮貌回絕,韓維翰又遞過來,他又推回去,推拒過程中巧克力的香甜不斷衝入鼻端,刺激他的唾液腺。意識告訴他不能接受,可是肚裡的饞蟲又鼓勵他接過來便是,不過是一盒巧克力,又不是奔馳車。就在孟子燁天人交戰的時候,韓維翰乾脆剝了一塊直接送到他嘴邊,這次他可控制不住了,一口叨住,大嚼起來。
一小時後,盒中十塊精美巧克力就被孟子燁吃光。
看著對面那個小貓一樣不斷從盒中摳糖吃的人,韓維翰覺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運。既然老天把他送到自己身邊,不牢牢抓住可就太對不起自己了。母親一生抑鬱,父親雖然有眾多情人,可是他沒有嘗過真正的愛情滋味,他們都是不會捕獲幸福的人,而自己,絕不會蹈他們的覆轍。
中午,韓維翰請孟子燁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吃生魚片,想當然爾,孟子燁如何能禁得住這種誘惑,喜滋滋地跟著大野狼去了,一直吃到下午上班時間他才意猶未盡地跟著韓維翰離開,一步三回頭。
剛進辦公室,值班小姐就過來告訴他:會客室有人找。
張弛已在會客室等了一小時。值班小姐說孟助理和經理去吃飯了,請他等著。結果一等就是一小時。
兩個男人吃飯要這麼久嗎?
林崢說他那時看見孟子燁和一個很有型的男人在一起,似乎是他的老闆,那母親在商廈看到的也應該是和他的老闆在一起了。張弛越想越憂心,在會客室裡走來走去,猶如困獸。
門外腳步聲響,張弛忽地回過身來,惡狠狠地瞪向門口。孟子燁,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
門開處,一個腦袋小心翼翼探了進來。孟子燁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著往裡看,似乎是只要一有不對就要轉身逃跑。
「子燁!」張弛忽然停下衝向孟子燁的腳步,心痛地叫了一聲,他的色葉子怎麼這麼瘦了。
「張弛!」孟子燁一聲驚叫,啪地關上門,轉身就跑。張弛眼疾手快,開門一把扯他回來,緊緊摟到了懷裡。
「子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為什麼辭職了,你快告訴我。」
「你既然已經喜歡上了女人,幹嘛還來找我?」孟子燁猛地推開張弛,紅著眼睛瞪著他,這個人,害他傷心了那麼久,現在才來找他,要幹什麼?雖然他之前是盼著他來的,可是,看到張弛真的找來,卻只有生氣委屈,他愛得這麼苦,全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的父母。
張弛深吸一口氣:「子燁,看來我們之間有誤會,你坐下,我們好好說清楚。」
孟子燁的眼淚終於落下,胡亂蹭了張弛一身。回到這個熟悉的懷抱,他才意識到,他還是愛死了這個男人。
韓維翰在辦公室點了一支煙,透過裊裊青煙,看著那朵玫瑰出神,過了一會方自言自語:「是時候了。」
他掐滅煙蒂,起身向會客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