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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星光閃爍時 第8章(1) 作者:桔梗
    進入初秋,天氣漸漸轉涼。天空更顯高遠,蔚藍色的天幕上飄著朵朵白雲,大片大片的,層層絮絮,開闊與柔美同在。

    醫院主幹道兩旁的法國梧桐愈發挺拔,濃綠的葉子慢慢轉化為淡黃色,少了一分清新,卻多了一分淡然溫和。

    這樣的季節與氣候恰恰像征了鍾無依的心情,不似初始的冷然,心底漸漸溫和,面色多了一絲柔和,整個人看起來溫溫潤潤。

    即使有很多人懷疑她與嚴子越的關係,即使她自己也偶爾追問自己是不是喜歡這個人,但他們之間仍然維持好朋友的關係。嚴子越喜歡在晚上打個電話給她,聊聊一天的工作,叮囑她早上喝杯鮮奶,三餐定時,注意休息。每隔三五天,或是一個星期,嚴子越也會在看望受傷同事的時候到急診室看看她,開開玩笑,稱讚她越來越漂亮。她安心接受,淺淺回應,日子過得平淡而有味道。

    是真正生活的味道。

    這一段時間流行感冒風生水起,急診室的幾個醫師先後感染感冒病毒,處於一個剛復原上班另一個就倒下休息的狀況,真可謂你方唱罷我登場。他們幾個此起彼伏患感冒,鍾無依一直到最後都很正常,自嘲逃過一劫。

    星期六晚上,鍾無依上完晚班,在回公寓的路上突然覺得頭有些痛。她心知不妙,趕忙回公寓吃一片止痛片,早早上床睡覺,一夜之間咳嗽不斷。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她一醒來就發覺自己頭痛難忍,四肢無力,典型的流行性感冒症狀。

    還好,這個星期天輪到自己休假。她翻個身,繼而沉沉睡去。

    由於接到一個大案子,這個星期嚴子越一直很忙。從星期一到星期六,天天早上七點上班,凌晨一兩點下班回家,鉚足精神,集中整個重案組的兵力,全力深入調查。經過將近一個星期的浴血奮戰,終於撥開層層迷霧,擒得真兇。星期天傍晚,整個重案組籠罩在一片歡聲笑語載歌載舞中,上上下下群情激奮。幾個下屬拉著嚴子越不肯放手,非得要他犒賞下屬,請客吃飯兼唱歌。

    「嚴sir,你看看這疊紙,統統是失蹤人口名單,我可是照著這個名單一個一個查的。最後呢,名單上的人沒漏掉,可是我的頭髮一把一把地掉呀。」

    「不錯。嚴sir,你再看看這疊槍械持有者名單,比我這個月的薪水還厚呢。為了查清他們的底細,我的腿都遛細了。」

    嚴子越深諳他們的言下之意,大手一揮,甩出一句豪言壯語:「一會兒下班,歡樂時光,我請。」

    「嚴sir萬歲,萬歲,萬萬歲!」男男女女夾雜的歡呼聲響徹整個重案組。

    「哎,嚴sir,」李梅悄悄湊上來,小聲詢問,「鍾醫生好久沒有和我們一起玩了,今天晚上叫上她好不好?」

    一經提醒,嚴子越才意識到自己將近一個星期沒有聯繫鍾無依了。他掏出手機,一邊向外走一邊撥號,心中難掩興奮。等待的和弦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他撥了一次又一次,剛剛的興奮一點點退去,焦急一分分上升。

    終於接通了。

    他提高聲音,著急地問:「無依,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沒聽到。」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幹幹澀澀的,間或伴著一兩聲咳嗽。

    「你生病了?」嚴子越更加著急,雙腳不知不覺已經開始邁步,方向是警察局的停車場,「現在在哪裡呢?」

    「在公寓呢,只是小感冒而已。」咳咳咳的聲音不曾停止。

    「好了,不要說了。我馬上過去。你等我。」嚴子越不等鍾無依回答,立即切斷通話。說一聲,咳兩聲,這樣下去喉嚨還能要嗎?他發動車子,撥電話給徐徹,「徐徹,你帶他們去吃喝玩樂,賬單我付。」

    那頭的徐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雙眼張望,在辦公室裡搜尋嚴子越的身影。嘿,奇怪了,三分鐘前還在辦公室呢,一眨眼人不見了。

    「你沒在辦公室?」

    嚴子越無意多說,直接告訴他重點:「我在外面,一切拜託。」

    徐徹想再問清楚一點,嚴子越的電話已然掛斷。他擎著手機,百思不得其解。

    李梅樂顛顛跑過來問:「徐哥,看到嚴sir了嗎?」

    「沒。你找他?」我還找他呢。

    「嗯。他剛剛打電話給鍾醫生問她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玩。我想知道她來不來。」

    徐徹明白了,頓時給她澆一盆冷水,「鍾醫生不來,嚴sir也不來。今天晚上我帶你們玩。」

    李梅當場愣住。好好的一場戲缺了男女主角,應該如何繼續?

    聽到門鈴響,鍾無依勉強爬起來去開門。門一開,嚴子越像一陣旋風吹進來,扶住鍾無依搖搖欲墜的身體,邊向臥室走邊問:「很難受?」

    鍾無依咳了兩聲,啞著嗓子說:「還好。」

    「逞強!」嚴子越安置鍾無依躺下,替她蓋好被子,自己在床沿坐下。鍾無依全身被他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臉。仔細地看看她,一臉倦容,雙目無神,嘴唇略略發白,而且不時咳嗽。

    他忍不住伸手替她梳理額前凌亂的發,看得更清楚,心中越不捨。

    「什麼時候感冒的?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呢?」

    「咳咳——咳——」鍾無依撫住胸口,咳了一陣,才開口道,「今天早上。」

    嚴子越見她咳得難受,心的一角疼痛難忍,恨不得躺在床上感冒的是自己。他伸手幫她拉一下被子,制止道:「好,從現在開始你不要說話。我問你問題,你只要搖頭或點頭,明白嗎?事先聲明,不許騙我。我是警察,最擅長的就是刑偵破案。」鍾無依勉強笑一下。

    「吃晚餐了嗎?」

    搖頭。

    「那中餐呢?」

    搖頭。

    聲音提高十八度:「你不會連早餐都沒吃吧?」

    這次是點頭。

    嚴子越的肺簡直就快被鍾無依的搖頭點頭氣炸了!若不是鍾無依正在生病,他肯定會來一陣疾風陣雨的批評兼指責。看她那麼難受,他不忍心再出言責備,只好將心中的怒氣一壓再壓,沉沉開口道:「無依,以後有什麼事情要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你病成這樣都不告訴我,若不是我打給你,你一個人該怎麼辦呢?一天不吃飯,又感冒,又咳嗽,你可知道我擔心你?」鍾無依咬住嘴唇,不說話,眼睛卻晶瑩閃亮。

    「我不是在罵你。只是要告訴你,我們是好朋友,你有事情要告訴我,不能一個人承擔。還有,你不是孤單一個人,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再也忍不住,鍾無依的淚水終於滑落,從眼角滲出,順著臉頰,慢慢流下來。

    第一次看到鍾無依流淚,嚴子越慌了心神,手足無措,聲音發顫:「無依,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鍾無依搖搖頭,主動拉住嚴子越的手,淚中帶笑。彷彿一朵經過雨水滋潤的玫瑰,嬌艷無比。

    嚴子越的手反過來,輕輕包住鍾無依的手,驚訝於她的主動相握,也驚詫於那個奼紫嫣紅的笑容。

    「我幫你煮碗粥。」

    鍾無依順從地點頭,看到嚴子越走進廚房,淚水忍不住再次湧出。

    他的擔心,他的關愛,她的憔悴,她的依賴,一點一滴傳遞進彼此的心間。在這個初秋的夜晚,在這個以黑白灰為主色調的房間內,交相合奏出一曲亮麗的曲子。

    這是愛情的前奏。

    彼此之間的愛情。

    不肯深思,不肯面對,就等待那個轉折來臨吧。

    「鍾醫生,你可算是晚節不保呀。」

    今天晚上十點鐘以後輪到鍾無依和欣欣值班。夜晚的醫院非常安靜,急診室亦是。欣欣坐在鍾無依對面,閒來無事打趣道:「聽說你趕上了流行性感冒的末班車?」

    「對。」

    欣欣「嗖」一下子跑到鍾無依身邊,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姿態親密,問:「鍾醫生,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今天晚上隋主任也在,可以叫他替你頂班。再說了,今晚秋高氣爽,明月盈盈,估計大家都在賞月呢,肯定不會有病人。」

    「醫生在哪裡啊?醫生!快點來啊!救人呀!」欣欣的話音剛剛落下,急診室外面就傳來一陣高亢焦急的呼叫。

    鍾無依不敢耽擱,迅速起身,三步並作兩步朝門外跑去。拉開簾子,恰恰與來人撞個滿懷。她定神一看,身體搖搖欲墜,幾乎站立不穩。身後的欣欣趕忙拉住她的胳膊,防止她倒下去。

    她看到的是嚴子越。渾身是血,已經呈現半昏迷狀態的嚴子越。

    「鍾醫生,你快點救救越哥。他是為了救我才挨槍的,你一定要救救他!」衣服上沾滿鮮血的徐徹情緒非常激動,指著被兩個人抬著的嚴子越,大聲地沖鍾無依喊。

    初見嚴子越毫無意識地被人抬進急診室,鍾無依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跳停止,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有些呆,有些愣,呆呆傻傻地注視著嚴子越的身體滴血,雙眼空洞,毫無神采。

    徐徹見鍾無依沒有反應,氣急敗壞地喊著:「鍾無依,救人哪!」

    扶著鍾無依的欣欣感覺她的身體越來越重,僵硬而冰冷,小聲提醒道:「鍾醫生,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你要救他。他不會有事的。」

    鍾無依閉上雙眼,克制自己的恐慌和可能會滑落的淚水。幾秒鐘,她睜開眼,掙脫欣欣的扶持,稍稍鎮定,開始下指示:「把病人放上病床。欣欣,通知血庫準備四包O型血,準備照X光。」

    鍾無依下完指示,對著幾乎沒有意識的嚴子越說:「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不要怕,我現在來救你。」

    一直閉著眼睛的嚴子越突然睜開雙眼,眼神溫和,嘴角輕輕顫動,似乎是想扯起一個笑容。他張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鍾無依靠近嚴子越,白皙的臉輕輕貼上他的臉,看著他的雙眼,問:「你想對我說什麼?」

    嚴子越的嘴角稍稍上翹,什麼也沒說,眼睛倏然閉合。

    鍾無依伸出雙手輕輕撫摸嚴子越的臉,然後開始止血,初步清理傷口。他中槍的部位在左胸處,離心臟和其他的要害部位尚有一段間隔。也就是說,他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擔心和恐懼。

    「欣欣,通知外科接收病人,馬上準備手術。」一切處理完畢,情況基本上得到控制,鍾無依目不轉睛地看著嚴子越對欣欣下達指示。

    經外科主管梁主任的權衡比較,手術最後還是決定由鍾無依主刀。欣欣跟著鍾無依進入手術室,隨同另外幾個實習醫生和護士做她的助手。

    麻醉完畢,其他相關配套器械準備完全,下一步便要打開胸腔取出子彈。嚴子越平躺在手術台上,彷彿熟睡一般。這是鍾無依第一次見到嚴子越這般安靜,這般冷然,沒有一句一句逗她開心的話,沒有一個一個給她溫暖的笑容。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清晰明朗,依稀飄蕩在身邊,浮現在眼前。

    內心翻騰,猶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陣接一陣,不停不止。鍾無依驚覺自己的右手不聽使喚,不住顫抖,幾乎握不住手術刀。

    幾個實習醫生和護士面面相覷,不明白一向以高超醫術與冷靜自持著稱的鍾無依為什麼會在手術台前發呆。整間醫院與鍾無依同上手術台的實習醫生和護士不下百人,在每個人的眼中,鍾無依一上手術台簡直就是女超人一個,目光犀利,判斷準確,動作快速而利落。上星期他們還與鍾無依合作呢,那次手術她幾乎是在表演個人秀,手術成功且兼具藝術性。經過短短一個星期,他們心目中的女超人竟然在手術台前愣神。難道,這是她的新習慣、新作風?

    就在他們心懷疑惑各懷心思之際,鍾無依開口了,所說的內容令他們幾個一時之間無法消化,「欣欣,去請隋主任。我今天不能主刀。」

    鍾無依與徐徹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一同等候手術結束。夜半時分,醫院走廊上蔓延著長長的安靜與落寞,人心亦沉靜。

    良久,徐徹開口:「鍾醫生,越哥的情況怎麼樣?」

    「不會有生命危險。」

    「你為什麼不主刀呢?」徐徹的問題並不尖銳,只是問出他心中的不解。

    鍾無依知道,在接下來的幾天這個問題會一直充斥在她的生活中。徐徹想知道答案,欣欣、實習醫生和護士想知道,隋唐想知道,就連她自己也想知道。

    隱藏在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即將明朗,她用力壓住,避重就輕地回答徐徹的問題,同時回答自己,「因為我的手握不住手術刀。」

    徐徹不打算就此止住,追問:「你的手沒有受傷,為什麼握不住手術刀呢?」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已稍稍明瞭,追問只不過想確定。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鍾無依一避再避。

    徐徹捨棄迂迴曲折,直接道:「我不想你受到傷害。」

    「請你放心,沒有人可以傷害到我,而且我也不會傷害任何人。」鍾無依不肯抬頭,低垂著臉,說,「徐先生,請不要告訴他手術不是我主刀。這是我唯一的請求。謝謝。」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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