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還的已經還清了,我要回去了。晚了,天寵會擔心的。」程小露說時,眼中露出幸福的笑來。
紀澤穎知道她是在炫耀,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幸福。
恰在此時,響亮的手機鈴聲自程小露的包內傳出。
「天寵果然擔心了。」程小露勾起唇,自包內掏出手機來。
「你說什麼?」得意的笑在她唇邊凝結,「不,不可能,我不相信!」
「喂,你……沒事吧?」紀澤穎眼見程小露接電話接到一半,面色已蒼白,握著手機的手竟然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
「紀澤穎,救他,我求你,救他!」程小露一把握住紀澤穎欲攙扶她的手。她的手冰涼,緊緊握著她纖細的腕,幾乎握斷。「小露,你別激動,這樣會嚇到你肚子裡的寶寶。」
「沒有什麼寶寶。那些都是騙你的。我和天寵之間,根本什麼也沒有!」程小露說時,冰冷的眸底已有霧氣在凝結。
「騙我?為什麼?」紀澤穎完全不明白自己與這謊言之間的關聯。
「因為鍾天寵他瘋了。他因為你,完完全全地瘋了。每天都想著怎樣才能讓時光倒流。紀澤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和他十年青梅竹馬,你只簡簡單單七天相處就將他徹底俘虜!」眼淚終於滴落。她費盡一切的辦法挽留,不惜用自己一根手指,讓他背上無法拋棄自己的責任。可是,在他對紀澤穎日夜深濃的感情面前,一切都那樣蒼白。即使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都徹底報廢。
「他怎麼這麼傻?時間怎麼可能倒回?」天,他怎麼可以比自己還笨?他以為他自己是科學家嗎?「除非時間倒回」只是一句氣話而已。
「紀澤穎,你快去救他!只要你能阻止他,我寧願退出!他為了讓你原諒他,隻身去找陳會長準備搶回你的『沙漠公主』。小伍說,陳會長已經得到了消息,現在十幾把槍正等著他……」
「他不會有事的,不會的。」紀澤穎失聲低喃著。那個為了「沙漠公主」連自己都敢動的陳會長,鍾天寵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
紀澤穎才剛觸到墓碑上的名字,視線已經模糊。手中,緊緊握著那串「沙漠公主」,淚,一顆顆接連落下,滴在項鏈上,融化了那些原本已經乾涸的血痕。
他竟然死了。這個全天下最笨的騙子、最笨的小偷,竟然為了一串毫無生命的珠寶,就這樣死了。那被他偷去的愛、被他偷去的心,自己該向誰去討。
「這串該死的項鏈。一定是受了什麼詛咒。斷送了我爸媽的感情,現在又把天寵……」以為自己的淚已經流盡,一陣傷心,淚,再次洶湧。
「澤穎,冷靜些,項鏈是無辜的。」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葉浩成再次在她悲傷時,將肩膀借給了她。
「浩成,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我什麼不能說,為什麼非要說什麼時光倒回?真正該死的,是我這個殺人兇手。」雙手緊緊抓著葉浩成的西裝,心底的哀痛那樣沉重,重到她隨時都會窒息。
葉浩成輕輕撫著她瘦削的背,只到她情緒稍稍平復了,才緩緩開口:「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你要去哪裡?」她像個無助的孩子,仍然不肯鬆手。
「去幫你找些能讓你止住悲傷的藥。」葉浩成柔聲細語。
「你找不到的,這世上,已經沒有了。」鍾天寵,單單是想到這個名字,淚,已止不住。
葉浩成扶著她在樹陰下坐定,才緩步離開。
隔著眼淚,她怔怔望著那塊石碑。自己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小舅舅面對她的情緒失控,只冷淡一句「陳會長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什麼樣的懲罰對剝削了自己唯一的、全部的愛的人才算得上是公平?
她搖頭,她根本不要公平,她只要鍾天寵能活過來。
「天,你流了多少淚?」
這聲音?紀澤穎心中一恍惚,但那熟悉的古龍水味準確無誤地告訴自己,來人是葉浩成。
寬厚的掌輕輕撫上她濕濡的臉頰,為她溫柔拭去臉上的淚。紅腫的黑眸漸漸抬起,觸到近在咫尺的茶眸時,雙眼倏地睜圓。
「天寵?」怎麼可能?黑眸移向一旁冰冷的石碑,再次移回眼前人。明明是葉浩成的穿著、那古龍水的味道也再清楚不過,可是……
「澤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一輩子為你扮演你所幻想的那個人。」葉浩成認真道,聲音中包含著濃烈的感情。
紀澤穎只覺得有些昏眩,難道是因為葉浩成是學表演的,所以可以把鍾天寵扮得這樣神似?還是因為除了眼睛,他和天寵真的是沒有什麼區別了?
「真的可以……把你當成他嗎?」她小聲地問。明明曾經一再拒絕葉浩成扮演鍾天寵,可為什麼今天不斷將他和鍾天寵混淆,不斷生出想擁抱他、留他在身邊的衝動?是因為此時的自己太脆弱、太需要安慰了嗎?
他點頭,茶色的眸那樣深地注視著她。
「天寵,我愛你。」她對著眼前人,低喃著未曾親口告訴那個人的話。
「可是,也恨我吧。」他唇邊勾起失落的笑。
「不。」她搖頭,「只有愛,很愛你。」
「你確定,你愛的是我?」他眼中生出不確定來。
「我愛你——鍾天寵。」她將心中深愛之人的名字一字字讀出。
「可是……怎麼可能?」他疑惑,眼中的笑已忍不住。
紀澤穎察覺到他眼中的笑,「葉……天寵?」
「怎麼幫我改了名了?」他終於繃不住。
「你……又騙我?」她明明氣到掉了眼淚,唇邊的笑卻已止也止不住。
「沒有辦法。我跟閻王說,我在人間有愛人,不能死。閻王說,你愛人若是連說十次她愛你,我便讓你還陽。」茶眸深情落在紀澤穎身上,「你剛才說了三聲,還差七聲。」
「我……」她羞澀地垂眸,「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最後一聲,未來及說完。
唇,已被他俯身吻上。
「澤穎,我回來了。再也不離開……做你的男寵也好,僕人也好,廚師也好,司機也好……」細語再次淹沒在深吻中。
遠處梧桐樹下,兩抹修長身影靜靜注視著那纏綿相擁的兩人。
「浩成,虧你還自稱是情聖,連我這個小外甥女都騙不到手。」歐陽曆不屑道。原本想將這葉氏的少東同澤穎拉郎配的,現在計劃徹底泡湯。
「少來了,還不是你那個什麼暗戀十多年的故事太濫情,才會嚇到她。」虧歐陽曆編出那個癡情少年的故事,害自己由情聖變情癡。
「明明是你演技太差,這樣感人的故事,什麼樣的女人騙不到手?」歐陽曆振振有詞。
「歐陽,你也不看看她天才少女的封號。」溫和的眸悠然望著那兩個人,唇邊也跟著泛起淡淡的幸福來。
「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子不會是你爸在外的孽債吧。」桃花眸自鍾天寵轉向葉浩成。
「我倒是希望。這樣老頭子的公司就能扔給他,而我則可以心無旁騖地專心學表演了。」不過,他那個老爸可是大情癡一名。按年齡來推算,鍾天寵出生前後,他正在苦追自己的美女老媽,哪有時間去弄個私生大哥給自己?
「嗯?我的直升飛機好像快到了,我先走了。」歐陽聽到遠處有飛機的隆隆聲,桃花眸中露出期盼的笑來,「我的意大利美人還在等著我。」
「我也要走了,跟小美女耗了八個月真是費時費力,要去上海放鬆放鬆了。」葉浩成轉身,身影也漸漸消失在林中。
而在那新豎的石碑旁,那兩個被算計、被捉弄、被考驗的人,卻始終未曾分離。連死亡的墓碑都成為了他們愛情的豐碑,這世上,還有什麼力量能阻擋得了這兩個人攜手走向天荒地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