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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轉錢坤 第4章(2) 作者:葉山南
    「我們數數兒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台階一共有二十八級,只要數到『二十八』,我們就應該是在地下室的門口了。」說著雅彥清了清嗓子,「一。」

    「二。」悠涼接上。

    「三、四、五……」

    他們一步一步往下,腳步越來越輕快,心中的恐懼越來越少。周圍的黑暗,彷彿也變得不那麼濃重迫人了。

    「好像真的沒事耶……」夏悠涼此刻已經徹底放鬆了緊繃的精神,甚至起興要和關雅彥聊天。

    然而就在這個時刻,關雅彥驀然痛叫一聲:「啊!」

    「怎麼了?!」悠涼嚇了一跳,也感覺到與她相握的他的手抽搐了一下。她慌了,努力瞪著黑暗中的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輕抽了口氣,然後,在她看不見的黑暗裡,咧開頑劣笑意,「沒什麼,見你太放鬆,嚇你一嚇而已。」

    什麼?嚇她一嚇?還「而已」?

    他話音未落,她的手便握成拳捶上來,「可惡啊你!剛才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說到這裡她深呼口氣,驀地煞住話語。以為什麼?以為他受傷了,所以——心臟便疼得倏然抽緊了?

    她……是在心疼他嗎?

    這陌生的認知,驀然撞入她的腦海,讓她一下子亂了方寸。

    不,不是心疼他吧?她並沒有多麼喜歡他呀……悠涼咬住唇,在心裡對自己說:她只是關心一同落難的夥伴而已,只是擔心他出了事,她一個人會更危險,並不是為這傢伙的一聲痛叫而感到揪心,也沒有——為他心疼得險些飆出淚來。

    按捺下心中的慌亂,她轉回頭去,問他:「剛才數到哪兒了?」

    「二十七。」他回答。

    「那麼……」

    「再往下走一步,就是地下室的門口了。」關雅彥握緊她的手,「夏悠涼,你準備好了嗎?」

    什麼準備?悠涼想問,但隨即反應過來。的確,如果推開了地下室的那扇門,而裡面什麼食物都沒有的話——那時候該如何處理心裡的絕望和挫折感,才是她最該做的「準備。」

    於是,她深深吸了口氣,「好了,來吧!」反正情況已經不可能更糟糕了,大不了就是找不到任何食物,然後大家都餓死。話雖如此,當雅彥伸手推開地下室那扇破敗的門板時,她仍是緊張地閉起了眼——

    然後,她感覺到眼皮的縫隙間有光透進來。她怯怯地睜開了眼,見面前的地下室裡燈光亮著,而正對著她的一排酒架上,齊整地碼放著數瓶紅酒,被乾草卷包裹著,奇跡般地完好無損。

    「夏悠涼,我們賭贏了。」雅彥壓抑著喜悅的低沉聲音響在她的耳邊。

    悠涼眼眶一濕,是啊……贏了啊!找到食物了!這也就意味著,在今後的數日裡,他們存活下去的希望又多添了一層。「烏拉,好棒——」她怔愣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想起來要歡呼。整個人驀地跳起來,由台階處飛也似的撲進酒窖,興奮地喘著氣檢視架子上存留的食物:好棒,除了有酒,還有特別為非常時期準備的壓縮餅乾和法式長棍子麵包,都是很好存放的東西呢……而且點數一下數量,應該夠他們三個人支撐十天半個月的了。

    她笑著跑到酒窖中央的條桌旁,從旁邊架子上捉起一瓶酒來,回身沖關雅彥揚了揚,「來,我們來開酒慶祝!」

    雅彥站在酒窖的門口微笑,提醒她:「別忘了把食物打包,給展暉留一份。」

    「那是當然,我是那麼自私的人嗎?」她很得意地笑了,自己成了找到食物、救助夥伴的女英雄。光這一點,便足以讓她胸中成就感十足了,「快來快來!我們喝酒!」她豪氣干雲地招呼著。

    她這麼開心嗎?關雅彥笑了,緩緩朝她的方向移動腳步。他放任自己的目光毫不轉移地停留在那粗魯地趴在條桌、搖著酒瓶歡慶勝利的女人身上。這一刻,他覺得她很棒,渾身都發著光。這不美麗卻耀眼的女子,臉上帶著饜足而喜悅的笑容,那笑容讓他幾乎要忘記了……腳上痛入鑽心的傷口。

    走了幾步,關雅彥驀地蹲下了身子,偷偷用手按住腳面的血痕。方才下台階的時候,他八成是踩到了碎玻璃一類的物什,那尖銳的物什穿透了他的鞋底,狠狠刺入他的腳底,所以,才控制不住叫了那一聲。所幸後來掩飾得好,不然叫夏悠涼知道,她一定怕得不敢再往下走。

    雅彥苦笑,用深沉的歎息掩去幾欲出口的呻吟,好痛……待會兒還是偷偷拿那瓶紅酒過來,給傷口消一下毒吧。

    不過幸好,夏悠涼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的夏悠涼,此刻笑得那樣沒心沒肺。他望著她開開心心地把紅酒倒入嘴裡,在落難的當下仍有不醉不歸的勁頭兒,他眼光漸沉,心如磁石,沒辦法不被她吸引。能讓她安心,方纔的痛苦忍得也很值了。

    經歷了「酒窖探險」之後,食物的問題算是解決了。三個人分別用了些壓縮餅乾和紅酒,感覺逐漸流失的體能終於又恢復過來。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也不能不解決,否則,他們還是會死——

    原本足足有二十厘米高的蠟燭,在三人用過晚餐之後,已經燃燒得只剩下一截大拇指這麼短了。VIP房間的溫度,也在一點一點地下降著。

    「也許是溫度太低的原因吧,蠟燭燒得也快。」展暉沉吟著,「這樣下去,我們的火種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好冷、好冷……」吃飽喝足的夏悠涼,並沒有因儲存在胃裡的養分而耐凍一些,照樣凍得牙齒打顫。她環抱著自己只穿了件單薄晚禮服的消瘦身子,在房間裡跳到東蹦到西。這裡條件太簡陋了,令她想起自己曾經聽過的某句順口溜,「吃飯基本靠手,取暖只能靠抖。」

    關雅彥看著她這副樣子,換了是以前一定會好好嘲笑她的呆傻,可現在——真是忍不住心疼起她來。

    瞧她又矮又瘦的,和非洲難民有得一拼,而且臉色凍得發青,嘴唇凍得發紫——本來就不是什麼美女,再給這樣一凍,更可以提前躋身貞子再世的行列了。

    在橫眉冷對地看著她蹦了數分鐘以後,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言不發地霍然起身,抄起隨身攜帶的瑞士軍刀組,就朝房間裡唯一的一張真皮沙發用力砍下去。

    「你幹嗎?」夏悠涼嚇了一跳。

    「找個東西把你包起來。」他言簡意賅地回答,手上重重使力,劃破真皮沙發的厚實水牛皮面,將裡頭的彈簧和棉絮撕扯出來。

    把她包起來?包她幹嗎?夏悠涼不解地望著他,可是他沒給她回答。

    不一會兒,關雅彥順利地拆下沙發皮面,丟到夏悠涼肩上,「披著。」

    「啊?」悠涼愣住,總算搞明白他的用意,可是——

    「不要吧?這很硬呢。」她以指戳戳身上的皮革,眉頭皺起來。

    「現在條件艱苦,我可沒辦法買件貂皮大衣給你保暖。」他微嘲地說——雖說這是現實世界裡,他哄女孩子經常用的一種方法。

    然後,就見悠涼抓著皮革,很認真地思考了半晌。最後,一字一句地得出結論:「還是不要好了,這樣不美觀。」

    「你本來也沒多美。」雅彥沒好氣地說。都什麼時候了,還「要風度不要溫度」?

    「就是因為本來已經姿色欠佳了,所以才要靠後天的努力把自己變美啊。」悠涼完全不在乎他刻薄的話語,仍然一板一眼,很認真地和他辯,「我現在就比大學剛畢業的時候美多了,這全靠後天修煉得好。」

    受不了。關雅彥朝著漏風的天花板翻個白眼,把嘴一撇,「你不想穿也可以,我們也有別的辦法取暖。」

    「什麼辦法?」悠涼揚起眉。

    「展暉,你站起來一下,給我做個示範。」關雅彥朝好友勾指。

    後者茫茫然爬起身,乖乖走到他面前,「這樣嗎?然後呢?」

    然後,關雅彥非常熱情有勁地、以大狗熊的撲獵姿勢衝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展暉。

    啊?!夏悠涼的下巴在同一時間掉了下來。

    「你們……你們倆……」有GAY傾向?她手指顫抖地直戳那相擁的二人。

    簡直不敢相信!為什麼這一黑一白、一壯一瘦的兩名帥哥會以非常引人遐思的方式摟抱在一起?!

    難道他們是……「同志愛人」?!

    這個念頭一旦竄入腦海,很快地,另一種莫可名狀的酸澀感覺也在胸臆間蔓延了開來。悠涼突然覺得生氣,不是氣關雅彥「玷污」了展暉這尊優雅好看的玉人兒,而是——她不能接受!

    關雅彥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地亂抱別人?這樣……會惹人誤會的啊!

    他該是喜歡女人的吧?從見到他第一眼開始,她就認定他是喜歡女人的啊!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對她這個「唯一」的女人態度並沒有多麼慇勤,可是——這樣一個渾身上下肌肉糾結、充滿了渾然天成的男性魅力的男人,怎麼可能有「那種」傾向?!

    此刻,她愣愣瞪著眼前兩名帥哥相擁的曖昧景象,心口涼了一下,失望了。但是,卻沒法承認為什麼而失望。

    「雅彥!別鬧了!」被「強抱」的展暉拚命推他。

    下一刻,關雅彥被推開,後退到兩步以外,雙手一攤,「夏悠涼,看見沒?這就是另一種取暖方式,要試試嗎?」

    展暉俊臉微紅,雅彥為了向夏悠涼解說這特別的「取暖方式」,竟然拿他做示範,真亂來啊。

    「你自己選,是抱著一張死了的水牛皮比較好,還是抱著我比較好?」雅彥把難題一腳踢還給當事人。

    悠涼思索了五秒,摸摸鼻子,然後不發一語地從地下撿起那張「據說是水牛」的皮,乖乖披在身上。

    水牛皮啊……想起來就覺得有點不適呢。她撫著手臂上浮起的小小雞皮疙瘩,扁扁嘴問:「現在這樣不冷了,我可以睡覺了嗎?」雖然時間不走了,可是他們被困在這奇異空間裡也有好幾個小時了吧?她又累又困,再加上心裡因為雅彥方纔的舉動而感到悶悶的不舒服,實在很想睡一覺呢。

    「你去睡沙發的那一邊。」雅彥搬來沙發,將悠涼躺下的那塊區域與他和展暉隔開。

    「幹嗎?」悠涼微微疑惑地掀眉,為什麼把她隔離了?

    「你睡你的,半夜沒事別隨便靠過來。」雅彥酷酷地說。

    切,什麼口氣?聽他說的,好似很嫌棄她似的。她悶悶地閉上眼。

    不一會兒,她感到溫暖,蠟燭的橙色火光溫柔地熨烤著她的臉頰,唔……好舒服。暫且不和關大少計較那麼多了,睡覺比較重要……

    很快地,她睡著了,卻並不知道——關雅彥以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眼光定定凝視著她的睡臉。

    在他身邊的展暉挑了挑眉:誰都看出來了,這男人在對這個女人好——以一種嘴硬而且遮遮掩掩的方式。他分明就是把蠟燭放在離她較近的那一邊,怕她摔倒或凍著。

    這傢伙……分明是喜歡上人家了,卻連示好的正確方法也不會。那樣酷酷地對待夏小姐,不是會把她推得更遠嗎?展暉忍不住彎唇輕笑,回身一看,卻見關雅彥拿著半瓶喝剩下的紅酒,正俯身倒向自己的腳踝。

    「怎麼了?」他連忙問。

    雅彥苦笑,「今天下地下室,不小心被碎玻璃之類的東西扎到了。」說著,他用粗糙的牛皮蘸著紅酒按壓腳上的傷口,企圖清洗髮炎的部分。因為疼痛,他嘶聲抽著氣。

    展暉眼神一閃,這個傻男人……那時受的傷,卻一直隱瞞到現在?

    轉頭看了眼夏悠涼無邪的睡容,展暉立刻明白:他是不想讓自己和夏小姐感到擔憂吧?因為他們的處境夠糟了,所以雅彥的痛楚——他一個人咬牙扛下了,不願引起夥伴的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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