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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咒師的救贖 第6章(1) 作者:綠光
    處在最熟悉的院落,身邊還有她最掛念的娘親,終究喚醒卜拾幸部分的記憶,雖然前塵往事還迷迷糊糊的,但至少她可以肯定自己是范姜伶的轉世。

    范姜老太君當下決定收她為義女,硬是要她留下來多陪伴幾天。這個決定讓范姜魁很傻眼,因為從此以後,他必須喚她姑姑。

    至於朔夜,他壓根不在意,畢竟卜拾幸確實是老太君的女兒,不過有一件事他就非常介意。

    「……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涼亭內,伏旭臉色不耐地瞪著坐在面前卻魂一守舍的師兄。

    「有,我只是等著你跟我說,對方到底是誰。」朔夜一心二用,但其實大半的心思都擺在眼下人在北院的卜拾幸身上。

    這座涼亭就位在北院和樨香水榭中間,坐在這裡,他是見不到心上人,但是聽得到她的聲音,至少讓他可以安心一點。

    「我分辨不出來,對方已經存下結界。」伏旭歎口氣。

    明知道師兄根本心不在焉,他也沒轍,還是得將所知的一切告知他。

    只是北院那頭聽起來熱鬧得緊,和這陰霾的天候和冷沉的師兄相北,真是天差地遠,讓他很想回黑霧林。

    「是嗎?」朔夜沉吟著。「那天我把對方的咒給反彈回去,弄了紙人追蹤,只能確定是在北方……我以為你對咒較為敏銳,可以探知起咒之人的所在位置。」

    「要是那天我有在范姜府的話或許可以。」當時待在黑霧林的他只隱約察覺有人把咒反彈罷了。

    「我倒是沒想那麼多。」朔夜聽到後方傳來笑聲,不由得回過頭去。

    明明從這角度根本看不到北院的內部,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回頭,豈料剛好瞧見從北院而來的范姜魁。

    「伏旭,你來了。」范姜魁走近,熱絡地跟伏旭打招呼。

    伏旭揚笑點頭,朔夜則是似笑非笑地揚起笑眉。

    「怎麼,眼睛壞了,瞧得見伏旭,瞧不見我?」

    「你還沒走。」看向他范姜魁沒好氣地道:「是不是找不到大門?我差姚望送你。」

    伏旭聞言,低低笑開。

    有人替他治師兄,真好。

    「客氣一點,改天可是要喚我一聲姑丈的。」

    「原來你年輕的只有外貌,腦袋已經開始糊塗了。」他哼笑著。

    朔夜立刻反擊。「好啊,改天你家娘子要生產時,可千萬別找我。」

    范姜魁不禁一愣,看向伏旭。「執秀生產時會有什麼問題?」雖說執秀身上的咒已經解開,就像個尋常姑娘般健康,但他曾經差點失去她,現在一提到這問題,還是會教他不由自主地發起寒顫。

    伏旭決定保持沉默,不想捲入他們之間。

    「你說呢?」朔夜皮笑肉不笑地道。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范姜魁咬牙道:「我剛才說懿叔腦袋糊塗了,是指懿叔忘了,我本來就該跟著執秀喚你一聲懿叔,何必再喚姑丈?」

    「我比較喜歡聽你喚姑丈。」稱謂不是問題,純粹只是想整治這個不聽話的小孩。

    「……姑丈。」

    「乖孩子,你姑姑呢?」

    「正在陪姥姥聊天。」一想到得喚一個年紀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姑娘為姑姑,他就彆扭,然而弔詭的是,她還真有姑姑的風範,完全視他為晚輩。

    「去叫她出來,跟她說時候不早了,她姐姐捎來消息,要她今天回文府。」朔夜信手拈來一個謊言,說得很像一回事。

    不能怪他扯謊,實在是已經黃昏了,她不適合再待在范姜老太君面前,免得時候一到,嚇到老人家。

    「可是……」

    「跟她說,我在木樨樹前等她。」他強硬道。

    范姜魁只能沒轍地又走回北院。

    「伏旭,去跟守年說一聲,讓他幫我查查,三天前,城北有哪個地方在黃昏時分爆出火花。」待范姜魁一走,朔夜立即吩咐。

    他就不信繁華熱鬧的天水城,沒有半個百姓瞧見那一瞬間。

    伏旭應了聲先行離開,朔夜喝完最後一杯茶,才懶懶地回樨香水榭,欣賞那一列同時開花的木樨樹。

    其實,他並不愛木樨,是因為伶兒喜歡,他才附和的。

    可是,事隔二十年後,等待木樨花開成了一種盼望,如今花開了,他該要開心,偏偏心裡還懸著事。

    「朔夜,你說姐姐要我今天回文府?」

    身後傳來卜拾幸的詢問,他回頭,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是這樣沒錯。」

    「可娘說,中秋賞月要我作陪。」她皺起眉。

    「你答應她了?」

    「嗯。」

    朔夜聞言,微揚起眉。

    這下要怎麼辦才好?

    中秋……剩下半個月的時間,要怎麼讓她陪范姜老太君一起賞月?他可以理解范姜老太君邀她一起賞月的心思,當年他和伶兒相約私奔的那日,便是中秋……

    「所以呀,我最近要開始努力不要那麼早睡覺。」她握緊粉拳道。

    「能控制嗎?」

    「沒試過,不過我會從今天開始挑戰。」

    朔夜無奈一笑。這丫頭平常並不難說話,但她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旦決定好的事,誰都不容動搖,可是……這麼短的時間要解開她身上的石化咒,恐怕需要一點運氣。

    「不過,說真的,今天聽娘這麼一說,我才發現自己好像沒賞過月耶。」

    「娘啊……你倒是叫得很親。」朔夜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卜拾幸薄薄的臉皮泛著紅暈。「可是,我真的覺得她就是我的娘啊。」

    「你不是說自己不是伶兒的轉世?」

    「……」總覺得像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瞧,覺得人家親,就說那是自個兒的娘,天天跟進跟出,形影不離。」他狀似不在乎的口吻,其實語氣酸得很。「那我呢?怎麼就不見你天天纏著我,你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你這人就非得這麼壞?跟你是一輩子,跟我娘再相處又能有多久?」她瞪著他。

    這幾天她是太冷落他了,可是這有什麼辦法?

    「喔,聽你這種說法,代表你多少記得我,是不?」他說著,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一輩子嗎?哪怕她是無心說出這句話他也要記下,往後不時提點她。

    「我……喂,你……」本來想再搬出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出來擋,畢竟她臉皮薄,又覺得太不矜持,可是想想,這裡又沒有其他人,她也挺想念他的擁抱,那抱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她溫順地窩在他的懷裡,一起欣賞眼前的木樨花,忍不住道:「有種美夢成真的感動。」彷彿多時的期盼真的實現了,一切是那麼的美好。

    有疼寵而且支持她的娘,還有最愛的人在身旁,她要的就是這麼多。

    「是嗎?」他勾笑。

    他何嘗不是同樣的感受,如果這二十年所受的折磨是為了這一刻,那麼他欣然承受,無怨無尤。

    「其實我姐姐根本就沒找我吧。」她回頭笑睇著他。

    「心裡知道就好,不用戳破我。」

    「胡是的,要我陪你賞花就說一聲,幹麼撒謊?」

    賞花?朔夜微揚起眉,沒打算糾正她。

    不用賞花,純粹只是想要獨佔她,就怕她在老太君身邊待太久,久到有一天她會選擇將他舍下。畢竟前世的結局太悲慘,如今她有不同的抉擇,他也不會意外。

    她還未全部記起,但總會慢慢拼湊起來的。

    他突然有些矛盾,既希望她想起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又生恐她因為前世的借鏡而改變心意。

    卜拾幸睇著他,笑得一臉很賊。「我問你,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不是就在這裡?」

    朔夜垂眼瞅她。「你想起來了?」

    「也還好,就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像所以那一天我才會在木樨樹下挖到木笛……那是你送我的定情物,對不?」她說著,看向他繫在頸間的玉珮。「而那是我給你的定情物。」

    如今,她不再感覺體內有兩個自己,終於將所有意識統合為一,把過去的范姜伶融合為現在的卜拾幸。

    「其實你想不想起來都無妨,你不需要刻意去想。」

    「因為你怕她要是想起太多,最後就決定不要你了?」她嘿嘿笑著。她也知道,這種時候笑實在是太囂張太不給他面子了,可是她真的是忍不住,畢竟能夠爬到他頭上撒野,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機會。

    朔夜將訝異藏在眸底,隨即發現這丫頭打一開始就在逗自己,故意嚇他。「真有本事呀你……」

    「承讓承讓,完全不及你一根手指頭呀。」她窩在他懷裡拱拳說。

    朔夜哼了聲,俯身吻上她。

    她愣了下,想抗議,但他厚實的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完全不給她逃脫的機會,強迫她嚥下他霸道的氣息。

    她呼吸紊亂,感覺他的唇舌恣意地鑽進她的口中,教她又羞又惱,想要咬他一口時,她突然發現自己有些古怪。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的,她覺得自己有點僵硬。

    不只是手腳的末端,還包括眼睛和唇舌……她的腦袋是清醒的,但眼前卻開始變得黑暗,像是要進入沉睡,可是天色還亮著,而且如果只是要入睡,為什麼她渾身變得好硬?

    又為什麼他看著她的眼神如此驚恐?

    她到底是怎麼了?

    「拾幸!」朔夜喊著,將還張著眼卻進入石化狀態的她抱進懷裡。

    怎麼會這樣?

    時間為什麼提早了?

    這事情朔夜不敢張揚,就怕讓范姜老太君知道,會惹來老人家不必要的擔憂,於是暗暗要范姜魁跑一趟文府,把卜希臨給請來。

    「怎麼會這樣?」卜希臨一到范姜府,聽朔夜說起今天下午發生的狀況,也是一愣。「時間果真越來越長了……」

    「越來越長?」朔夜聽出端倪。「難道她以往石化入睡的時間沒有這麼早?」

    卜希臨望著在床上沉沉入睡的卜拾幸,滿眼擔憂。「小的時候,她總是掌燈時分才會入睡,後來慢慢的越來越早,只要太陽快要下山,她就會馬上石化,而且不管地點,所以我才會要她早早上床等著。」

    朔夜濃眉緊蹙著。「那麼,確實是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到天水城之前,她總要天亮才有辦法醒過來,到了冬天的話,會更晚清醒。」卜希臨說著,不捨地輕拂著妹妹的面頰,好一會才抬眼看著朔夜。「會不會有一天,她再也醒不過來了?」

    朔夜垂斂長睫不語。

    「世濤說,你很喜歡拾幸,那……你可以救她吧?」卜希臨緊張的問著。

    「我會想辦法。」

    「有沒有什麼地方是我幫得上忙的?」

    朔夜不由得失笑。

    「你在笑什麼?」她不滿的皺起眉。「你這人老是神秘兮兮的,有什麼話也不說清楚,到底想要怎麼做還是可以怎麼做,你好歹也說一聲。」

    朔夜掀唇自嘲。「我在笑我自己,自以為聰明,卻把最後生機給斷絕了。」

    「什麼意思?」

    「我確定拾幸是伶兒的轉世,而好的咒是從魂魄落下的,所以如果能夠拿到伶兒身上的發或骨,我就有辦法替拾幸解開身上的咒。」瞧她像是要說什麼,朔夜於是快她一步道:「但二十年前伶兒死的時候,我已經將她火化,把骨灰撒在孔雀山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卜希臨簡直不敢相信。「這對死者是大不敬,況且就算你要這麼做,也該知會范姜家的人吧,你怎麼可以一意孤行?」

    出雲王朝的葬俗向來是入土為安,少有火化的做法。

    「那是因為唯有這麼做,才不會有人拿她的屍身起咒。」他咬牙低斥著。

    這是咒術師的習性,為了保護自己最心愛的人。

    「那現在要怎麼辦?」初聽世濤對她說出朔夜的懷疑時,她只覺得天底下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可偏偏就是這麼巧,糟的是,連最後一絲生機都沒了。

    「找出施咒者。」

    「要是找不到呢?」卜希臨很想罵人,卻因為擔憂而沒勁。

    二十年前的施咒者是要上哪去找?這根本比大海撈針還困難!

    「我一定會找到。」

    但現在他必須先確定拾幸的生辰,因為咒術師施咒會有一個時限,要是不在時限之內解除,就真的沒救了。

    而要想知道拾幸真正的生辰反問安熙凜。

    不過一切還是得等天亮再說,他不想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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