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什麼?」
「你最好當心……」杜格露出一個撒旦般邪惡的笑容,「當心身為青梅竹馬的我抖出你當年的黑幕。」
「有何不妥呢?」上官小仙聳聳肩,做出一個請便的動作。
杜格輕哼一聲,閒閒地翻著手中的文件,「老實說,上官你真是有一手!」
「什麼意思?」上官小仙目光一閃。
「什麼意思……」杜格懶懶地笑了,「喬總監大概最瞭解了。」
上官小仙的目光像箭一樣射過去。
眾人聞言大都有點茫然,不過細心的人從杜格的話及上官小仙的眼神中隱隱捕捉到幾分曖昧,於是大家交換一個眼色,咳嗽一聲低頭開始投入工作不問世事。
上官小仙若無其事地低下頭,一言不發。
從總監室的玻璃看過來的話,一定對這裡的情況一目瞭然吧……況且,內部並沒有隔音設備……杜格的話應該很清晰地傳入那人的耳中吧……
忍不住抬頭看看那人的臉——他半垂著眼瞼,似乎始終保持著那個淡漠的姿勢埋首於面前的工作。看來,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他真正能做到不好奇、不探究、不過問……
工作之外的事,他真的從不追究。
上官小仙靜靜地吁出一口氣。
「嗯,那個……喬總監又沒有下樓用餐吧?」一個「又」字用得相當經典。
「據說,昨天有人看到他和那個上官小仙在辦公桌前共進午餐。」
「呵!越說越玄。」
「你們不信?」
「如何能信?上官小仙並不是一個有心機的女孩子,她不過是初出校門的實習生而已。」
「對啊,上官她對同事都不錯喔,廣告部幾個經理還誇她能幹!」
「可是……」有人面帶疑惑,「你們有沒有發覺,那女人看上去怪怪的……」
「哪裡怪?」
「她……皮膚好白……」
「大概營養不良吧。」
「不對!有時看到她那張慘白的臉,會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會嗎?」有人不以為然,「恐怕你最近恐怖片看太多了……」
「可是……那女人真的有點古怪。」
「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女生,會有什麼古怪?」
「喂,你們有見她笑嗎?」
「這話什麼意思?」幾個人面面相覷,茫然一片。
「咦,真的沒見過她笑?」
在大家講到這裡時,玻璃窗外的一座電梯門忽然開了——
巧得很,上官小仙正與她的上司喬穆低頭談著什麼,兩人推開餐廳大門走了進來。
這次她穿了一件色澤淺淡的洋裝,整個人看上去年輕、嬌美,但是像所有的明朗少女一樣,她並沒有什麼三頭六臂。就在這時,她忽然向喬穆微一鞠躬似乎表示謝意,然後她抬起頭,露出了一個微笑。
當她綻出第一個笑容時,所有人都無話可說了。
那笑容足以讓人忽略她的衣著、樣貌、舉止……那笑容似乎照亮了世間萬物,在那一瞬間,這張笑顏便是一切!
沉默。
沉默十秒後,上官小仙與喬穆的身影各自坐到不同的位子。
「看見了沒有、看見了沒有?」聲音喃喃地帶一絲顫抖,「難怪、難怪英俊的杜格說、說……」
「說什麼說什麼?」大家清一色面帶急切。
「杜格說,他再也沒見過比上官小仙更會笑的女人了。」
「老天,看來智勇雙全的杜格都被她迷住了……」
「迷什麼,他們本就是青梅竹馬。」
「據說他們相處並不好。」
「歡喜冤家嘍!」
「有聽蘇菲說,杜格和上官小仙有事沒事便會給對方難堪。」
「才不會!杜格才不會與小女生斤斤計較!」
「錯!據蘇菲觀察發現,每次都是上官小仙不與杜格計較。」
「怎麼回事?」
「看來上官小仙個性比較友善喔……」
「我看也是,初出校園的小女生而已……」
「不要小看她。」
「可是她明明無法讓我們另眼相看!」
「等著吧,他們廣告部剛剛接到一份考核指標,這份指標關係到他們實習生的去留問題,大家就擦亮眼睛看好戲吧!」
休假日。
清晨,上官小仙穿一身白色運動短裙在公寓樓下練習壁球。
初夏的陽光並不炎熱,空氣無比清新。一隻漂亮神氣的金黃色大型犬在她身後快樂地跳躍著,這個叫做阿飛的蘇格蘭牧羊犬是上官小仙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遠遠看來,一個有著動人身影的少女在充滿活力的清晨練習壁球,而那只漂亮威武的狗瞭解主人的每一個動作手勢,它會很有靈性地把掉落的網球送回到主人的手中,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令人愉快。
這樣的畫面是不容許他人來破壞的。
但是事與願違——
一道修長的身影踩著滑板如一陣風般掠了過來,靈活地打了一個旋轉,然後停在上官小仙面前。阿飛汪汪地吠著,躍到前面保護主人。
上官小仙頓住身形,轉頭看向來人。
「稀客光臨,有失遠迎。」她笑吟吟的眼中掠過一絲嘲笑。
來人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來人看上去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少年,他穿了一身鬆鬆的黑色滑板服,與上官小仙的白色運動衣形成強烈對比。但奇怪的是,兩人看上去卻出奇地像,到底是哪裡像誰也講不出,仔細看來,應該是膚色吧?
他們有著一模一樣的蒼白容顏。
「老頭子都快死了,怎麼他唯一的愛子不在身邊守孝?」上官小仙「格格」地笑起來。
來人厭惡地看了她一眼,「那人通知你,下個月是他五十大壽。」
「喲,你倒聽話,真不愧是一條忠犬。」
「去不去由你。」少年拋下這句話,踩著滑板準備離去。
「慢!」上官小仙擋在少年面前。
少年厭惡地看著她,靜等她開口。
「告訴他,我不會去。」上官小仙蒼白的臉上忽然綻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除了等待他的遺產,我再也不想與他有一絲瓜葛。」
聞言,少年蒼白的臉上也慢慢綻出一個邪惡的笑容,「你以為你會得到?」
「彼此彼此。」她無所謂地聳肩。
少年不言不動,靜靜地看著她。蒼白膚色襯得一雙眼睛無比漆黑,他忽然側側頭,「你猜他何時會死掉?」
上官小仙也側側頭,笑了,「或許不用太急。」
「若是他全部捐獻給慈善機構呢?」少年淡淡地問。
上官小仙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又笑了,「呵呵,想不到你還是會高估他,你以為他是菩薩下凡來普渡眾生?」
少年冷冷地哼了一聲:「錯,是你低估了他。」
上官小仙的眼睛閃了閃,神情掠過一絲急切,「難道你有什麼消息?怎麼?周律師怎麼說?難道他——」
少年看著她,眼神更加厭惡,「貪婪的上官小仙,請你控制你自己。」
上官小仙同樣憎恨地回視他,「我警告你,就算那人把遺產捐贈,也絕不會落到你這個外人手裡!」
「是,我是外人,」少年灑脫地反斂著手,仰起秀雅的臉,溫柔一笑,「所以我不在乎那人的遺產,倒是你,最好控制你自己,你那貪婪嫉恨的神情就如一條毒蛇般面目可憎!」
「閣下多慮了。」上官小仙輕佻地笑著。
少年輕哼了一聲,踩上滑板如風一樣飛速離去。
陽光淡淡地灑下來,上官小仙不言不動,靜靜地看著少年修長而單薄的背影。
早上起床時便有預感今天絕不會是什麼黃道吉日,果然,那個要命的小鬼走後,又有一個超噁心的人登場了。
上官小仙在為阿飛準備午餐,公寓門傳來聲響,未及反應,杜格已推門走了進來。果然不愧是英俊的杜格,一襲黑衣穿在身上既熨帖又好看,不過上官小仙一點欣賞的意思都沒有,她深吸一口氣,拿眼睛瞪著這位不速之客,「我警告你,若你再私自偷配鑰匙,我會報警。你信不信?」
杜格揚了揚手中的鑰匙,微微一笑,「我信,我當然信,又有什麼事是上官小仙做不出來的呢?」
「閣下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杜格攤攤手,無辜地看著她,「相信我,這次純粹是工作問題。」
上官小仙嗤笑,顯然她絲毫不相信——這一生,她從未相信過任何人。
杜格無所謂地坐下來,「公司人力資源部做了調整,實習生的試用期已過,已有十多位新人被公司辭退,相信這事你也知道。」
上官小仙嘲弄地看著他,「我只是懷疑,像你這種只會刷廣告牌的油漆工怎會留了下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廣告部接到的那項神秘的考核指標,你曉得嗎?」
上官小仙不耐煩,「喬總監有開會說明。」
「這項指標要求我們廣告部每位成員都獨立地完成一份宣傳公司的平面廣告提案,你有完成嗎?」
「要你管!」
「公司是在變相地裁人你懂不懂?」
上官小仙一怔,「新上任的溫總裁竟然要裁人?」
「拜託,新上任的溫總裁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現在公司的權力主要掌握在幾個股東手中,那傢伙根本沒有實權。」
「難道溫老總裁會放任這種情況發生?」上官小仙凝神沉思。
「他又有什麼辦法?作為他唯一承繼人的兒子在國外學的是與企管完全不相干的古典文學,他又有什麼辦法?」
「哦……」上官小仙淡淡地應道,「現在辦公室競爭相當激烈吧?」
「你說呢?」杜格反問,「看來最最輕鬆的倒是你。」
「或許我比較單純善良。」
聞言,杜格受不了地一笑,「是,你比較單純善良……上官小仙,我杜格的確再也沒見過你這樣單純善良的人了……」
上官小仙輕哼一聲。
「老實說吧!是不是早已完成了?」
上官小仙的眼睛閃了閃,「此話怎講?」
杜格厭惡地看著她,「拜託!上官小仙,你故作天真的樣子真的很噁心你知不知?你並不是一個沒有危機意識的人,為什麼在所有人都為了那份提案拚命時你卻如此悠閒輕鬆?若不是早已完成了,你還會如此?」
「哦?」上官小仙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要你說,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是早有人向你透露過什麼吧?!」杜格冷冷地哼了一聲。
「哦?」上官小仙的神情依然不變,「要你說,會是誰向我透露呢?猜對有獎。」
「自己心中有數。」杜格依然冷冷的。
「哦?」上官小仙故意一本正經地沉吟,「這類內部消息只有上級員工最清楚,從當前的趨勢來看,與上官小仙走得最近的上司卻是我們的喬大總監,難道說,竟是喬總監被上官小仙的美色所誘,膽敢把公司的機密消息透露於她?」她「格格」地笑起來。
杜格眼睛閃了閃,了悟道:「原來你是故意的。」
「故意?」
「你是故意讓人誤會於喬總監的吧?」
「這話有點玄,聽都聽不明白。」
杜格微微一笑,「喬穆品格高貴,他根本不會與任何人過於親近。這消息絕不可能是他透露給你的。」
「哦?不是喬穆?難道是我們的陳經理?」
「哼,那傢伙還沒有那麼大的職權得知公司的內部消息。」
上官小仙言笑晏晏地攤手,「這事玄了,你猜猜看,會是誰呢?」
杜格厭惡地看著她裝腔作勢的樣子,「別裝了上官——真想不到你會與姓王的有牽扯!」
「此言差矣!」上官小仙輕輕地笑了,「閣下在沒有證據之前,怎能隨便把這個大黑鍋背到我們王主管身上呢?」
杜格嘲諷:「你倒是夠義氣。」
上官小仙無奈地聳聳肩,不承認也不否認。
杜格靜靜地看著她,良久,他低下頭,喃喃道:「果然,不愧是上官小仙……」
不愧是上官小仙啊,精心打造的面具會十年如一日地戴在臉上,旁人連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都難以探出……不知那姓喬的會怎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