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遲疑著該怎麼進去找人,卻看見一個微胖的太太笑著向她走來,她一陣緊張,很想轉頭就跑,卻被叫住。
胖太太很親切的笑著招呼:
「小姐,買傢俱嗎?隨便看看。」
被人發現了!糟糕!這下想溜都不行了,曉嵐只好硬著頭皮上去。
「對不起,請問周偉傑是不是住這裡?」
胖太太看著她一愣,才又笑著說:
「請問你是哪一位?」
曉嵐還沒有回答,就看見胖太太背後走出一個男孩,長相和周偉傑有點像,比他瘦一些。他看見了曉嵐,意外的笑著走上前。
「你是紀曉嵐?」
曉嵐一呆,不知道這個從未謀面的男生為什麼會認識自己。
「你是來找我哥哥的,對不對?他在樓上,我帶你去。」
哥哥?他是周偉傑的弟弟?她從來都不知道他家裡還有誰。
臨上樓之前,那男孩突然想到什麼,又回頭對胖太太說:
「媽,她就是大哥的夢中情人紀曉嵐啦!」
聽見他的話,曉嵐即使沒有臉紅,也急出一身汗了。他居然說自己是偉傑的夢中情人!那不表示他們全家人都知道自己和周偉傑的事?真是太糗了,而那個笑咪咪的胖太太就是周偉傑的媽媽了。曉嵐連忙向她點了點頭,叫了聲:「周媽媽好。」
周偉傑的母親一聽她是兒子喜歡的人,於是上上下下的看著曉嵐,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耀眼,像久聞其名終見其人的歡喜。
「感謝你來看我家小傑,他喔,我每次都叫他不要騎太快,他都不聽啦,你等一下要幫我罵罵他……。」
「啊……」
曉嵐尷尬的說不出話來,她以為自己和周偉傑這麼熟嗎?
幸好周偉傑的弟弟很快的把她帶離開,解除了她的為難。
「不好意思,我媽從很久以前就常聽到你的名字,所以才會這麼興奮。」周偉傑的弟弟笑著抱歉。
想不到自己在這裡原來這麼「出名」,曉嵐感到心虛和汗顏。
周偉傑弟弟的笑容和他有幾分神似,卻少了周偉傑的自信,多了一分羞怯。曉嵐沒有兄弟姊妹,看到親切可愛的他,心裡不禁羨慕起周偉傑來了。
上了二樓,兩人停在一個房門前。周偉傑的弟弟敲了門後,曉嵐聽見裡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令她又開始緊張心跳。
「哥,你有朋友來看你唷。」
周偉傑的弟弟使壞的對曉嵐眨眨眼,叫她先別出聲。
果然,周偉傑沒問是誰就說「請進」。
曉嵐剛要問這樣貿然進去會不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鏡頭,周偉傑的弟弟已經竊笑著走了。沒辦法,曉嵐只好先深吸一口氣,又敲了敲門才打開房門。
幸好,她並沒有看到任何會讓她長針眼的畫面,周偉傑正半躺在床上,膝蓋上放著正在看的雜誌。
看到曉嵐,他臉上有著些微的驚訝。
「你……好點沒?」
曉嵐只敢站在門口遠遠和他相望。
「你怎麼會在這裡?」
周偉傑還是不太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雖然他盼了很久,但她的出現仍是意外。
「是薇薇告訴我你出車禍,她要我代替她來問候你。」
但是,周偉傑原本驚喜的心情顯然因這句話而略微消退。
「是薇薇叫你來看我的?」
曉嵐只是希望不要讓他覺得自己是特意來看他的,沒想到他卻誤以為是薇薇叫自己來的,這樣他會不會又以為自己是在為薇薇「跑腿」?她連忙澄清:
「是我自己要來的!」
她現在所做的事都是為自己而做,而不是為了薇薇。
她剛說完,微笑便悄悄爬上周偉傑的唇角。曉嵐也看到了他的得意。
他是該得意,因為他贏了。
「你吃過飯了沒?」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曉嵐隨便找了個話題。
但是周偉傑卻說:
「你站太遠,我看不清楚,到這裡來坐吧。」他指了指床旁邊的書桌。雖不是很近,也不遠了。
曉嵐考慮了一下,才慢慢走過去。
「你是怎麼來的?」
「坐公車。」
因為彼此有點無聊的問答,兩人忍不住相視一笑。
停了一會兒,曉嵐又說:
「你騙我說你媽媽是檳榔西施。」
想不到她還記得。周偉傑笑了起來。
「你沒看見樓下有個檳榔攤?有時候那個小姐不在,她就會去兼差,所以她說自己是兼職檳榔西施。」
聽完他的解釋,曉嵐又說:
「你弟弟和你很像,他今年幾年級?」
「高二。」
啊?這麼快就答完了?那她不是又要另外找一個題目來問?
看她微微皺著眉頭思考,周偉傑笑著說:
「我爸爸姓周,是傢俱店老闆;媽媽姓吳,是傢俱店老闆娘,偶爾幫人家賣檳榔,家裡總共四個人。你還有什麼問題沒問到?」
「喂!你真的很討厭耶!」對於他的不留退路,曉嵐也忍不住笑出來。他是很「惡意」,但自己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想快點把沒意義的話說完,我們才能進入主題呀!」
「什麼主題?」雖然是自投羅網,還是想做些掙扎。
周偉傑笑著看她。
「你為什麼來看我?」
曉嵐對他的明知故問恨得牙癢癢,卻又無處發作。誰叫當初自己把話說得那麼滿?
「因為你是我的小學同學嘛!關心朋友是應該的。」
「真的只是這樣嗎?」周偉傑眼裡的笑意越來越濃,勝利的感覺總是讓人精神振奮。
「那不然你以為呢?」
曉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恨不得用枕頭蓋住他那張臭屁卻又好看的臉。
收起了戲謔,周偉傑臉上有著真心的喜悅。
「我以為你是因為被我打動而來的。」
他當然知道曉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只是想親耳聽她說。
「你說呢?」
曉嵐笑著看他,她唯一的專長就是比耐力。雖然她在心裡承認自己是真的喜歡他,但為了面子,又不想輸得太多。
周偉傑是知道她的,既然她的出現已經表明了她的意思,那又何必逼她?萬一逼太緊,她反悔了,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好吧,你不說也沒關係。不管怎麼樣,我真的很高興你來看我。」周偉傑深深看著她。
迎著他溫柔的眼神,曉嵐心裡也充滿了喜悅。可以這樣光明正大的喜歡他真是一件很棒的事,這都多虧了薇薇和楊正昕的成全。想起來,四個人都走了一些冤枉路,其中大部分是自己的錯;自己的自以為是和固執差點就破壞了和薇薇及楊正昕的友誼,也險些錯過周偉傑。
幸好,她是個運氣很好的人,所以能得到薇薇和楊正昕的諒解,還有周偉傑的癡心和容忍。
「你要不要看一些很好玩的照片?」
周偉傑從床底下拿出一本相本,打斷了她的沉思。
很好玩的照片?她走到床邊,看見相本裡都是她的照片。
「為什麼你有這麼多我的照片?」
她驚詫的看著那些照片,有一些根本是她從來沒見過的。
周偉傑不好意思的笑著自首:
「對不起,都是偷拍的。」
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那些照片很少是正面的,不是從側面拍,就是從遠處拍,有的小到看不到臉孔,有的只看到背影……這種照片他也拿來當寶藏了這麼久?曉嵐不知該生氣還是高興。
「你太過分了吧!至少也通知一聲,免得照得這麼難看。」她假裝生氣的抗議。
「如果我告訴你,你會讓我拍嗎?」他當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先告訴她,搞不好相機都會被她摔在地上。
翻看著照片,曉嵐想也不想的回答:
「會呀!只要你給我版稅就可以了。」
一陣大笑聲從周偉傑嘴裡爆出,曉嵐大概清楚他在笑什麼,於是用眼神恐嚇他,希望他改變心意。可是周偉傑不知是沒看到,還是根本不在乎她的恐嚇,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後才說了句:
「你的照片除了我之外,還會有誰想要?」
他居然如此藐視自己!
「周、偉、傑——」曉嵐氣到忘記他是病人,合起相本就往他身上敲下去。
「哎唷……!」周偉傑沒想到她真的動手,痛得大叫一聲。
曉嵐以為他是裝的,於是雙手插腰說了句:「你活該!」可是看他眉頭皺了半天都沒有平息,臉上的表情是痛苦的,忽然又急了!「你……是真的痛?」
周偉傑把頭埋在膝蓋裡沒有回答。
看不見他的表情,曉嵐更急。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痛嗎?」
「……」周偉傑還是悶著頭不出聲。
曉嵐急得跪在床前拉著他的手。
「偉傑,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他再不回答,她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就在這時候,周偉傑的頭忽然抬起來!剛才痛苦的表情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賊賊的笑。曉嵐這才知道上當。
「你……你太過分了,害我嚇一跳!」
「誰叫你要動手?」周偉傑開心的笑著,很高興自己又勝了一局。
聽見他的指控,曉嵐不依的反駁:
「誰叫你要先動口?」
周偉傑忽然露出賊賊的眼神和笑容。
「動口?我還沒有開始呢!我以為應該先徵求你的同意,免得受到暴力對待。」
她的意思是指他用言語嘲笑自己,但周偉傑卻故意扭曲原意,曉嵐不禁瞪他:
「周偉傑,我有這麼可怕嗎?你不要把我說得這麼凶好嗎?」
「你以前就是這麼凶的,你不記得了嗎?」
「我那有?」
「我還記得有一次只是不小心撞翻了你的書包,就被你罵了半天。」
「我有嗎?」就算真的有,一定是他惹毛了自己。曉嵐不記得有這件事了,可以確定的是自己討厭男生,所以肯定也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可是……自己真的像他說的這般潑辣嗎?
周偉傑指著她的樣子說: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以前你有多可怕了。」
因為極力辯白,曉嵐不知不覺兩手插腰,看起來的確是不太溫柔。
「那……既然我這麼凶,你為什麼還要……。」曉嵐突然收口,不敢說出那三個字。
「喜歡你?」
聽見周偉傑替她說出未說完的話,曉嵐不禁一陣臉紅。
看著她羞紅的臉頰,周偉傑忍不住俯前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曉嵐匆匆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後微笑的低垂著眼。
「雖然你很凶,可是我知道那是你裝出來的;其實你可以是很溫柔的人,只是沒有對象讓你發揮罷了,而我,就是能夠挖掘出你潛在能力的人。」
又開始了。「你少臭美了——」曉嵐發現原來自己也會臉紅害羞,也會撒嬌,真是天下奇聞。
兩人沉靜了一會兒,周偉傑體貼而溫柔的提醒她:
「你該回去了,天黑了,你一個人走巷子太危險。」
「不會的。我再陪你一下。」曉嵐搖搖頭。她現在是捨不得走了,她想多看看周偉傑,現在她越來越喜歡看他了。
望著她因為興奮而發光的臉,周偉傑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曉嵐則低垂著眼,用手指劃著他腳上的石膏。
無聲中,兩人都感覺到彼此濃濃的愛意在空氣中交流。
「曉嵐……。」
「嗯?」聽見他略有異調的聲音,曉嵐溫柔的看向他。
「我可不可以吻你一下?」他實在是怕嚇跑了她才「禮貌」的問一聲。
雖然很期待,可是既然他問了,就表示決定權在自己,自己可以決定要或不要,曉嵐口是心非的笑著搖頭。
周偉傑受挫的哀求:
「我是病人耶!你來看我,什麼東西都沒帶,連一個吻都不肯給?」
曉嵐被他的傻理由和故作可憐狀逗得直笑。偶爾也要讓她有點獲勝的感覺才公平嘛!
「你不要用生病的藉口來勒索我,我是不懼惡勢力的。」
「好吧!那我換個理由好了。既然你已經答應當我女朋友了,那我可以先預支一個吻嗎?」
「誰答應當你女朋友啊?」幸好曉嵐記得自己沒有說過這句話。
早知道她會耍賴的!周偉傑又說:
「你已經自動投降了,還不承認是喜歡我?」
「誰說喜歡你就一定要當你女朋友?」
「可是我就是想你當我的女朋友,那該怎麼辦呢?」
他無辜又期待的表情終於打動曉嵐了。
「你閉上眼睛我就告訴你。」
就像得到中獎通知似的,周偉傑趕緊乖乖聽話。
在等待中,一種溫軟輕柔的感覺像蜻蜓點水般的貼上自己的唇。雖然閉著眼睛,但是在那微微顫抖的感覺要離開之際,他伸出雙手圈住了她。
碰觸到他的鼻子和溫暖的雙唇,雖然讓曉嵐感到無比的甜蜜,但是想到可能隨時有人會闖進來又讓她慌張不已。她不安的張開眼睛,正好看見周偉傑星星一般的深情雙眸。曉嵐紅著臉指著門,表示她的擔心。
周偉傑才笑著說:
「他們都在樓下忙,不會上來的……。」
話還沒說完,門外便傳來一個飛揚輕快的聲音:
「小傑,媽媽切了水果給你們吃……!」
兩人尷尬對看一眼,不禁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