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前天晚上企圖脫逃失敗後,她的個人行動便被完全限制,他看她看得緊,特別是兩人獨處時,他幾乎寸步不離地要求她待在身邊,通常是在他懷中。
逃脫計劃失敗的那夜,他要了她,那夜的體驗和第一次完全不同。隔天早上當她一覺醒來,發覺自己整個人赤裸地倚偎在他寬闊的胸膛,還有她那紅腫的雙唇和胸頸上的紫黑吻痕跡,她就知道自己是逃不了了。除非,炎焰願意放了她,不然她就是插翅也難飛,她有這個預感。
之後的幾天,他們一行人依舊移動隊伍,往她不知曉的目的地前進。
這幾天的每個夜晚,炎焰定是要她陪在身邊,睡在同一營帳。天性怕冷的她,每每半夜醒來,總是發覺自己相偎在他懷中,才能睡得安穩,好似她已習慣他溫暖的胸膛。
對於自己不由自主地貪戀他的溫暖,她感到相當的羞愧和自責,心中的恐懼感也與日俱增。她好害怕終有一天她壓抑不了心底欲爆的情緒,往後當她面對史德時,她要如何隱藏心中對炎焰的那份感情?
可笑吧,她發覺自己所害怕的竟是心底那份不知何時孳生的情愫。她對炎焰的感情相當複雜,恨意怒意中夾雜著一絲愛情或友情。總之,這複雜的感覺讓她相當迷惑,甚至她已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歡炎焰才待在他身邊,還是因為為求報復才留在他身邊?
經過那一夜,隔天她在炎焰的營寢醒來後,她明顯感受到其他隨從侍衛的詭異眼光。八成是她女扮男裝的身份曝光了,不然為何這幾天其他人投來不友善的異樣視線?
沉思的社野正跟著大伙的隊伍行走,身著男裝的她回瞪一直偷偷打量她的一名隨從。之後便聽見炎焰那極具威嚴的發號聲:「好了,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讓馬兒好好喝水補糧。」隊伍在一處驛站停了下來。
規模不小的驛站中擠滿來往的商旅人潮,各路人馬,好似一個小聯合國般。
「隊長,這裡距離商業小城很近,我們只要再趕一段路就可以抵達了,為什麼現在還要在此稍作休息?我擔心這樣會耽誤尋找公主的時機。」跟隨炎焰多年的副隊長,無法理解地附耳問道。
這段僅需一天的路程,他們一行人已走了將近兩天,要不是炎焰走走停停,早該在昨大晚上抵達目的地。
「公主一向機靈,如果她得知我正在找她,就算我們昨天趕到小城,她也早已溜之大吉。這件事我自有我的想法,你不必多慮。」炎焰坐在休憩茶館的二樓獨立廂房內,小茶館人聲鼎沸,隔著二樓市幕,可以清楚地從廂中眺望外面情況。
杜野正在餵食馬匹,和其他部屬一起勞動。
「隊長,是因為約塞.杜野嗎?」副隊長的視線隨著他望去。跟隨炎焰多年,從未見他對任何一個女人如此關心。
炎焰默默抽回視線,冷冷迸出一句。「或許吧!」
部屬的問題讓他的心緒一下子沉到谷底。他的所作所為果真如此明顯?不擅表達內心情感的他一下子就被週遭人看穿,難道他的情感表達如此強烈露骨?
「隊長,身為您多年的部屬,小的有一句話不得不說。」趁四下無人的難得空檔,副隊長誠懇道。「此次任務弟兄們都明白,隊長顧慮到約塞.杜野的身體狀況,所以行程比預定的慢了許多。大伙不明白為何隊長要帶著敵國俘虜同行,而且對方還是個女人。這件事若傳到國王或其他敵國耳中,對隊長或哈希姆都相當不利。」他憂心表示。
「這件事就你們幾人知道,只要你們不說,有誰會知道我帶杜野同行。」他喝著茶水,視線仍然落在杜野的身影上。
「可是國王已經知道……」
「那老傢伙果然已經發現杜野被我帶出來。」他毫不意外,老國王人雖老卻依然精明。
「是的,剛剛得到的消息。」
「國王已下令杜野一行人由我處置,我帶她出來,老傢伙不該有意見。」他早有心理準備。
「隊長,你這麼做只會對自己不利。這次的任務不但秘密且具時效性,國王派你親自出馬就是希望隊長早日帶公主回宮,以免公主發生意外。可是隊長你的所作所為簡直是故意和國王作對。」副隊長倒是相當關心他。
從以前他就隱約感受到炎焰對國王的不滿。雖然他受到國王的重用,在國王面前必恭必敬,然而私底下旁人卻感受不到炎焰對國王的尊敬和感激。甚至偶爾他還感覺到炎焰對老國王存有恨意,縱使他不知道真正原因。
「我沒有必要和自己過不去,老傢伙那邊的問題我自己會處理,你和弟兄們就不需要擔心了。」炎焰輕瞄他一眼,表示他太多慮。
「既然這樣,這件事我就不多說了,相信隊長自有打算。」副隊長相信他。「趁這機會,我想順便告訴隊長一個消息,這屬私人對話,我希望隊長姑且聽之。」
「看你一臉嚴肅,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說吧!」他應允。
「宮中有消息傅出,隊長私下招兵買馬,準備反叛。」他將音量壓到極低。
這話一出,原本以為炎焰會爆怒或震驚,然而他卻一臉泰然的平靜神情。
「隊長……」他輕喚一聲,對他的反應感到納悶。
「你私下想對我說的事情就這樣?」他還以一個問號。
「就這樣。隊長,這是個對你相當不利的傳聞,一旦國王被謠言蠱惑,將會危及你的地位和性命。」他不自覺地放大音量。
「我就像是國王的左右手般,一旦老傢伙把我砍了,他也休想安然地過日子。現在時局混亂,想對哈希姆開戰的可不只約塞一族。」他淡淡地將視線再度轉向布簾外,杜野已消失在他視野好一會兒。她人呢?
他皺著眉,開始搜尋馬廄旁的週遭環境。
「可是隊長……」
「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有什麼事下次再說。」他中斷部屬的談話,直接往布幕旁的樓梯走下去。尖銳且憂心的眼四處搜尋她的芳蹤。
好不容易,他在馬廄邊的一處儲藏室裡找到了她。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突來的怒吼聲音讓她嚇了一跳。一回頭,杜野瞧見他鐵青至極的面孔。
「你不要這麼大聲行不行,我的魂都被你嚇跑了。」她緊抓手中包袱,不滿地抗議著。
「我不是警告過你,去哪裡都得跟我報告,絕不可以一聲不響地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嗎?」他沉著臉低望她,為自己的過度擔心感到氣惱。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她的話根本沒機會說完。
「這是什麼?」見她手中緊抓某物,他不悅地將它搶過來一探究竟。
打開一看,是一件破舊的約塞傳統衣物。
這衣服他沒見過,不是她的。他低視的眼有著質疑。
「剛剛餵馬時,有人不小心打翻水桶,結果我被濺了一身,所以找想把身上的濕衣服換掉……」她說話還帶著顫抖。剛剛那一吼,真的讓她驚魂未定。他好久好久不曾對她這麼凶了。
他視線移至她胸前,果然濕了一大片。
「這衣服哪來的?」他沉著臉問。
「是那個把水桶打翻的老婦送給我的,她說這種大冷天絕不可以穿著濕衣服吹風,會得風寒的。」她的眼底含著淚水,他不相信她,自從脫逃計劃失敗後,他的眼底總隱著懷疑。
「那老婦是約塞人?」見地快被他逼哭,他明白自己這回是誤會她了。他生氣的真正原因,是剛剛發現她忽然消失時,他本身的反應太過強烈激動。
「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你一直不相信我。」深感委屈的她真的想哭。
「為什麼?」見她含著淚,他問。
「不關你的事。」她想轉身就跑,然而他卻一手將她拉回,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那老婦讓你想起約塞的其他族人?」他吻著她的發,吻中有著歉意。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這兩個答案都無法改變我現在的處境。」她強忍思念的淚水,恨恨地咬牙。
「我……無心傷害你……」他以他的方式向她道歉。
「可是你已經傷得我好深好深,你已經傷得我無法面對其他的約塞族人。」她難過的不是自己本身的遭遇,而是其他族人的生死,以及今後面對史德的問題。
「杜野……」她哭了,她竟然在他懷中哭了。
「我活得好痛苦,我不想活了,請你讓我死,好不好,拜託你!」她抬起淚眼婆婆的眼,激動地懇求著。
剛剛那名老婦認出她是史德的部屬,好久以前兩人有過一面之緣。老婦的兒子同樣也跟著史德出生入死,她口頭拜託杜野多多關照她的兒子,甚至還交給她一塊金子,托她轉交給她的兒子。
「你到底怎麼了?」見她在他懷裡哭得像淚人兒似的,他的心跟著揪緊。
之前的她好強得很,淚水絕不輕易在他面前落下。可是現在她卻崩潰似地哭泣,是他逼她變得這副模樣嗎?炎焰緊抱著她,一顆心因她潰堤般的淚水慌亂得不知所措。
「他死了,他已經死了……」杜野在他懷中哭喊著。
她不敢告訴那老婦,他的兒子已經在這次的最終計劃中殉職,被哈希姆人活活圍剿而死了。當她收下那塊金子時,她的心在淌血,手是顫抖的。
面對老婦那滿懷期待的慈祥笑容,她開不了口,她無法告知那殘酷的事實啊……
杜野狠狠地哭著,把多日來所累積的壓力和悲傷狠狠地哭個夠。她真的沒有勇氣也沒有信心再面對其他人的期待相失望,不如早點解脫,早點離開這個戰亂不停的紛擾世界……她的手中緊握那一小塊金子,心破碎成千千片。
「好好哭個夠吧,你早該這麼做了。」炎焰緊緊抱著她,親撫她的發。他不知道令她崩潰的導火線,也不想追究,只要她肯待在他懷中,就算是哭泣,他也感到相當安慰。
這可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下好強的武裝面具……
☆☆☆
來到距離哈希姆首都不遠的商業小城已經四天了。四天前史德堅持要負傷來到此地,亞希勸不動他,只好陪著他一起過來。
來到小城後,史德因一路過於奔波勞累,反而引發傷口惡化,導致全身性的發燒,因此原木連夜趕往約塞邊境的計劃只能擱置,待史德傷好之後再說。
「史德,你今天感覺怎麼樣?」亞希掛著微笑來到床前,前兩天他連續發高燒,嚇得她慌了手腳,一度還以為他會因此高燒病死。
「我好多了。」史德昨天退燒之後,今天一早醒來,已輕鬆許多,除了些許頭痛和舊傷外,身體已無大礙。
「如果你身體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喔!」她將剛煮好的湯藥端放在小几上。
「謝謝你,亞希。」史德對她充滿感激,這幾天要不是她的陪伴和照顧,他鐵定撐不過來。
「趁熱把湯藥喝了吧,這藥真的很有效耶!」她端起湯藥,從碗中舀起一勺送入他口中。
「不是藥效的緣故,而是因為有你的照顧。」史德欣然接受她貼心的服務。
「咦?」
「如果沒有你的照顧,我不可能恢復得這麼快,真的非常謝謝你。」他輕握她的手,說出感性的感謝。這幾天相處下來,他見識到她相當溫柔的一面。亞希不但是個漂亮大方的女孩,同時也有著相當良好的氣質和涵養,想必在戰亂之前,她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你別這麼說,是我自己硬要留在你身邊照顧你,而且,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快樂,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她瞇著眼睛笑道。被他這麼一感謝,她的心飄飄然地,好開心喔!
史德依然一臉溫柔。
「如果可以……」她忽然螓首微垂。
「想說什麼儘管說。」他鼓勵道。
「我在想,如果可以一直陪伴在史德身邊那就好了。」她抬起頭來,緊抓著他的手,態度認真。
「亞希?」
「我……可不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史德。」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問他。
他被他的坦率主動所震懾。
「我有我的苦衷,亞希。」一想到自己複雜危險的背景和不平凡的身份,他俊朗的神情便黯淡下來。
「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感到為難。」她僵笑一聲。「不要介意,當作我在開玩笑罷了。」身為一國堂堂公主,她豈能承受得起他的拒絕。縱使他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的芳心仍然受到傷害,很不是滋味。
放下手中的湯碗,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起身。
「等等,亞希。」他喚住欲離房的她。
「還有什麼事嗎?」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肩膀微顫著。
掀開被子,史德抱病起身,來到她身後。「讓我考慮一下。」他從身後環抱她,溫暖平靜的氣息包圍著她。
她茫然了,為何他忽然這麼靠近自己?過去幾天來,他一直很有君子風度,不曾對她逾炬。
「史德……你真的願意考慮?」她沒有抗拒他的擁抱,只是羞紅了臉,顫著身子任他緊擁。
她對他該是沒有感情的,為何此刻她的心卻跳得厲害,她的一顆心隨著兩人距離的拉近,好似要跳了出來。
「你一個女孩子流浪在外實在危險,多個人可以照應,總比一個人好。」他溫柔地圈住她,從身後嗅吻她的髮香。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要考慮?」她轉過身,與他面對面。一望入他那深如潭淵的迷人眼眸,她原本不安的心情更加混亂。
「我是顧慮到往後的安全問題。你跟著我,說不定會比你獨自一人時更危險。」他的話中藏有很深的無奈。
「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什麼危險我都不在乎。」好她仰著臉蛋,同樣圈抱住他,極力想證明自己的能耐。
「我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一件相當重要且危險的事情。」一提到身邊的危險,他忽然一臉茫然。他好似真的忘了什麼似的,腦袋和內心一隅空缺著。只要每次試圖想起,劇烈的頭痛就會狠狠地咬住他。
他到底遺忘了什麼事?什麼人?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而他又是從何時開始遺忘,他已記不得了。只知道他得回約塞領地去,至於回去的目的是什麼,他實在想不起來。
隱約記得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著他辦,若是慢了就來不及了……
「史德,別胡思亂想了,只要我們兩人能在一起,這就夠了,是不是?」她打斷他的思考,阻止他抗拒發效的藥性。
這幾天她給他所服下的湯藥中摻有一種東方秘藥,那種秘藥的功效可以讓人遺忘最痛苦、最不願面對的人事物。所以史德會忘記最令他痛苦的事情,如果不出所料,他忘掉的應該就是那個女人,約塞.杜野。
「嗯,你說的對,我不該胡思亂想,徒增頭痛。」他笑了笑,點頭表示贊同。亞希就像是個天使,只要跟她在一起,所有煩惱都消失得一乾二淨,那些紛擾的世俗也遠遠地被拋在身後。
不經意地被遺忘……
☆☆☆
炎焰和杜野一行人不久就抵達商業小城。
炎焰之前曾在此地擔任長達三年的侍衛隊長。因此一行人抵達後引來不少騷動,雖說是秘密任務,入城的消息卻已人盡皆知。
「隊長,我很懷念這城裡的一切,你一定也是吧!」一行人來到官方所接待的住所,也就是之前炎焰擔任地方區域隊長時所住的房子。當時,副隊長只是一名他的小跟班。
「一個人眷戀過往回憶是沒有用的。」炎焰冷冷踏入屋內,正眼也沒瞧。從他說話的語氣及嚴肅的表情,可以得知他的情緒欠佳。
「隊長,你一定很累了,如果沒有其他吩咐,請好好休息。」副隊長識相地退下。一向不苟言笑、情緒內斂的炎焰竟然顯得脾氣浮躁,罪魁禍首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副隊長自作聰明地猜想。
「杜野,過來!」他陰沉地命令伴隨在旁的她。
「我……很累了。」她淡淡地拋下這句話。從一進城之後,她發覺他的情緒忽然變得暴躁,而她自己則是心情低落。
她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竟還會回到這個傷心地,這片埋藏她童年過往心事的土地。這個小城,就是當年阿炙被殺害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實在不想回來……
「做主子的沒說累,你就沒資格喊累。過來!」他坐在火光熊熊的爐邊,半躺在雪白暖柔的毛毯上。他拍拍身邊的空間,示意她坐下。
「我人不太舒服。」她仍站在一旁,語意明顯拒絕。
「我的話向來只說一次,你不要試圖惹毛我。」他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他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他又回到這個埋藏過往傷心回憶的地方,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杜野。
自從那天她窩在他懷中痛哭之後,不多話的她變得更沉默,而她的心思也更讓人難以捉摸。若她不開口,他永遠猜不出她心底在想什麼。她的岑寂讓他憂心,她的冷然則讓他怒火叢生。他不許任何人對他如此冷淡,特別是她。
「我沒有多餘的心力可以惹火你,除非這怒火來自於你自己本身。」她輕易察覺到他不安的心緒,自從進城後,他的神色始終繃得緊緊的。
「不管這怒火來自何處,我要你坐下,你就得坐下。還是,你想玩玩其他遊戲?」他終於站了起來,逼近她。
「放了我,要不殺了我。」她別過頭,拒絕接觸他冷灼的視線。
「為什麼?」他望著她迴避的眼,一顆心似在淌血。
她真的恨他恨到這種地步,就連瞧他一眼,她都不肯。她真如此嫌惡視線中有他的存在?
「我不明白,你要我待在你身邊有何用處?囚著我,對你我都沒有好處。」她的心彷彿死了般,自從收下那名老婦所托交的金子後,她對哈希姆人的憎恨與日俱增。
「不明白的人是我,自從那天你哭倒在我懷裡後,你就一直避著我。」他抓痛她的手,話中有著很深的怒意和妒意。
「我們敵對的立場不曾改變。你是高高在上的敵國隊長,而我只是貴國的階下囚,這樣的關係和立場,值得你對我的態度抱有何種希望?這幾天的事情如果讓你真對我抱著某種期待,很抱歉,那只是你的錯覺。」她冷絕地割斷他對她產生的莫名情絲。
這些天的相處,她明顯地感覺到他內斂的個人情感。在外人面前,他對她的冷漠態度毫無改變,然而一到晚上,待兩人單獨相處時,他溫柔且霸道的強烈感情卻讓她驚愕得不知所措,直覺只想避開他。
她對他的恐懼和戒備如漣漪般擴大,她忽然明白,這個孤傲的男人她惹不起,牽連不得。
「我的錯覺?」先是一怔,之後他狂笑一聲。「這麼說,你一直把我視為你的敵人,從一開始就不曾改變?」他的神情陰沉得可怕,深邃的眼神直逼著她的。
「沒錯,約塞和哈希姆兩族之間的命運就是征戰,輸和贏是我們的唯一結果。」她無懼地直視著他。
那名老婦給她相當大的刺激,重新燃起她的鬥智。之前他對她的溫柔友善,曾讓她一度迷失在他的感情中,現在她自知得捨去一切,置個人死生於度外,為約塞,為史德,奉獻她最後的力量。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我就以對待女奴的方法待你。」她的話引爆他內心愛恨交加的火藥。他一再地忍讓她,一再地警告自己不要傷害她,然而換來的卻是她冷眼以對的嘲諷敵意。在她心中,他終於只是一個和史德為敵的哈希姆人,史德和約塞才是她的一切……
「你要做什麼?」她的手被暴怒的他捆了起來,動作是粗暴、殘忍的。
「做什麼?你這個女奴沒有資格過問。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為自己即將逝去的性命默哀。」他將她狠狠拉推到隔壁馬廄內,捆綁在木柱上。
她的身體才剛有起色,他不想傷她的,但,她逼人太甚,他實在嚥不下這口怒氣,是她逼他這麼待她的……
炎焰神情陰沉地抽出擱置一旁的馬鞭,邪惡的黑色殺氣圍攏四周,一觸即發。
「哼,我早就料到你終有一天會這麼對我。」她咬著牙,戲謔的言詞中頗有不出所料之意。
看情勢他是要鞭撻她,被自己這麼故意一激,她果真逼得他露出殘虐的本性。
「既然你早有心理準備,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我要讓你知道違逆我的後果!」他舉起手中馬鞭,刷地一聲,狠狠地朝她背部揮去。
伴隨馬鞭聲而來的,是她背部那皮開肉綻的觸目血痕。僅僅一下,便痛得她直冒冷汗,燒灼的刺痛感燃燒整個背部。
杜野緊咬著牙,嚥下所有疼痛,倔強的個性硬是不讓自己哭喊出聲。
「只要你開口求饒,我可以免你死罪。」他停下鞭撻動作,冷冷俯視。
她那雪白背部肌膚劃下一道驚心血痕,瞬間他竟然感到後悔心軟。只要她肯乖乖聽話,他怎忍心傷害她,甚至鞭撻她?
「我不會開口的,你最好就這麼把我鞭撻而死……」好強的杜野完全不屈服於他鞭下,方纔這一鞭,她已有必死的覺悟。
真的好疼……感覺整個背部都燃燒起來。
「很好,我終於見識到你的傲骨。」見她絲毫不肯低頭,他那熊熾的怒火再度引燃。
二話不說,他重揮起鞭子,愛恨交雜的怒火恨不得傳遞到她身上。
然而他卻遲疑了……見她放棄掙扎,緊閉眼睛默默受死的絕望神情,強烈的震撼感向他席捲而來。
他……下不了手。
「可惡!你為何如此待我?為什麼如此無情、冷酷……難道我在你的心目中,一點也比不上史德那個傢伙!」他發狂似地揮舞著馬鞭,一鞭又一鞭落掃在一旁的乾草堆中。
滿天的草屑如亂雪般飛舞。
那一鞭鞭的鞭子力道大得嚇人。如果揮掃在她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她嚇壞了,不是因為他亂舞的飛鞭,而是他盛怒之下的這番話。
他為何如此在意她的觀感?她從未想過把他拿來和史德比較,他的話中有著很深很濃的醋意。
醋意?他為何要吃史德的醋?為什麼?
「說啊!我要你給我說個明白。」他丟下手中的馬鞭,凶狠地抓起她。
她已逼他逼得無路可退,如今他向她坦白,他定要從她口中得到一個答案。得到她真心的答案。
「我還能說什麼……」虛弱的聲音從她唇邊逸出,她望著他的眼隱約有深深無奈。
妒火狂燃他的心。
「你對史德那傢伙還真抱有期待?他已經放棄以『約塞之神』交換你一命的念頭,你到這種薄情寡義的男人還有什麼好期待的?」他抓著她的臉蛋,心裡好不是滋味。
「我不相信,他不是這種人。」她對史德的確抱有很深的冀盼,就算不是以「約塞之神」乖乖交換,她仍期待他可以帶人突破重圍救她脫離魔掌。
「你若不相信,我可以立刻帶你去見史德。」他的心底有種相當殘酷的想法。
今天已是第六天,明天便是國王和史德約定的日子,到時史德要是交不出「約塞之神」,他要在杜野面前,好好羞怒史德,慢慢折磨他至死。
「你是說……他也在這城……」這消息讓她意外,然而背上的傷卻讓她痛得語不成聲。
「史德正和亞希公主在一起,照情勢看來,他準備棄暗投明,臣服為哈希姆駙馬。」他竭盡所能地刺激她。
與其把她強留在身邊,不如讓她自行斷卻回到史德身邊的念頭,他不要再這麼痛苦下去啊!
「我相信史德,他不會賣國求榮,我信賴他……」她低喃一聲,之後終於體力不支地合上眼睛,痛昏在他面前。
「你會對他失望的。」炎焰不再多言。鮮紅血痕無情地烙印在她的身上、心扉上;而他的心扉,卻同樣被她烙下一處處不堪入目的情傷。
不同的是,她看不見他的傷罷了……炎焰抱著昏迷的她,仰天大吼。
只要一進這小城,他就回想起之前和母親住在這裡的回憶。他的苦是說不出來的,沒有人能夠瞭解,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