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鶴西歸,故鄉多少傷心事。
短書不寄,魚浪空千里。
憑仗桃根,說與相思意。
愁何際,舊時衣袂,猶有東風淚。
纏綿的旋律。詩詞裡幽鬱壓抑的意境,隨著嫻熟纖指的彈撥,迴盪於靜謐的室內。
一曲奏罷,立刻博得謝飛絮如雷般的掌聲。"火雲姑娘甜美動人、嗓音猶如黃鶯婉轉,紫燕呢喃,謝某這一趟總算是值得了!哈。"
對於謝飛絮別有話意的恭維,面紗下的冷顏並沒有一絲欣喜。袒露的前襟是一大片凝脂雪膚,謝飛絮輕蹙起眉地發表自已的意見。"他一定會喜歡你這身衣物的!"
她沉默的將酒杯遞上前,半晌才冒出一句:"你錯了!他喜歡我什麼都不穿。"
咳咳咳!謝飛絮讓酒嗆紅了臉,她……她是在開玩笑吧?
"你可以停止你的傻笑了。"她仍是無表情。
"我有在笑嗎?"
她冷眼瞧著嘻皮笑臉的他。"你的笑臉就跟黃鼠狼一樣令人厭惡。"
謝飛絮的唇角漾出更多笑意,四人當中,就屬他這位小她兩載的師兄,最樂於也最不怕死地拿逗弄向來甚是少言的師妹——蘭冰作為生活的消遣。
他目光越過杯沿,望向面紗遮掩不住的嬌顏。那是張美麗的臉孔,不過,尚稱不上國色天香。然而她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冷然氣質,卻是遠比傾國傾城的美貌更能吸引人!短短三個月,她就讓黎火雲三字艷名遠播。
"對付他你有幾成把握?"
"七成。"
"七成?"眉似乎動了那麼一下。
"連他的夥伴一併算上。"
突然間,謝飛絮出其不意的將她攬入懷中,在蘭冰暗藏的匕首未刺穿他的咽喉之前,他連忙苦笑道:"那傢伙來了!"
她方收起匕首,房門便被踢了開來。
"姓謝的!今天我們兩人之間只有一人能活著走出這個房間!"
謝飛絮俐落的身手避過不由分說橫劈過來的一劍,眨眼間,他修長的身影己遠在刀劍不及的一頭。蘭冰狀似極度受驚的從謝飛絮懷裡退了開去。"兩位大爺,切莫為妾身鬧出人命啊!"
"哼!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謝飛絮冷眼瞧著衝上前將他團團圍住的另外兩人。"李大爺是想仗著自己人多勢眾?"如果能省下不必要的體力,他當然不想讓自己過於勞動。
"你們退下!這是我和這傢伙之間的事,是生是死。都不許你們插手分毫!"
"少廢話!退開!"
李管隨行的兩名師弟為難的互望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收起兵器,退至一旁。
哈,魚兒上鉤了!謝飛絮輕蹙起眉。"李大爺,謝某著實認為我們不該為了——"
"廢話少說!亮兵器吧!五招之內讓你下地府見閻王,受死吧你!"
五招?這傢伙可能不清楚自己僅需兩招就能將他擺平!不過,謝飛絮仍是謙虛的禮讓對方。
不甚寬敞的房間,謝飛絮削瘦的身影在刀光劍影中輕如飛燕的閃躲,臉不紅,氣不喘。相對的,連連出招的李管在氣勢上可就明顯的弱了一大截。
李管兩名師弟亦看出師兄的敗象,決定睹中助師兄一臂之力,鎖命暗器立現於指間。他們的舉止並未逃過蘭冰犀利的雙眼,然而她的反應只是揚眉,繼續盯著纏鬥不休的兩人。
謝飛絮由眼角發現到兩道光朝自己而來,霎時,他原無一物的左手平空出現一把劍,隔開迎頭劈來的招式,另一手則不著痕跡的將暗器給打了回去,那兩個傢伙抱著自己的手臂異口同聲地低喊出聲。
蘭冰抿直的唇線露出一抹兒不可見的弧度。
五招既過,謝飛絮已無心戀戰。一場看似為爭風吃醋而引發的殺身之禍,就在謝飛絮手中兵器筆直地刺穿李管胸口時,畫上了句點。
"大師兄!可惡!償命來!"
謝飛絮側身一閃,順勢打落對方的兵器。"唉!這件事從頭至尾你們在一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謝某不過是順應你們大師兄的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倒是你們……"他望著他們已經泛青的手臂。"想報仇也得先將身上的毒醫好再說,不過,我是沒有解藥的!因為這毒釘是你們自己的。好了,快帶著你們大師兄的屍首離開吧!別在這壞了謝某僅剩的興致!"
"哼!姓謝的,咱們走著瞧!我們師父絕不會饒過你的。"嘴上是這麼說,但是那離開的身子卻是逃得比什麼都快!
"為什不一併殺了他們?"
"簡單一句話——奉命行事。"瞧見酒壺竟然安然無羔,謝飛絮揚眉收起劍,在殘缺了一大角的桌前盤腿坐了下來。蘭冰冷眸看了四下混亂不堪的現場一眼,艷麗的倩影舉步移向門口。
"蘭使?"
"放心,我只是去找個能睡覺的地方。"腳步未曾稍有停歇。
謝飛絮輕微一楞,雙唇漾出一絲笑意。那淡笑一直維持到金姥呼天搶地的出現在門口。
密閉的室內瀰漫著一種奇特的,令人感到窒息的香甜氣味。
"啪。啪!"十分響亮清脆的兩聲,是李管的兩名師弟分別挨了師父賞的耳光,唇角滲出血絲。
他們低著頭,戰戰兢兢的齊聲喊道:"師父?"
"不長進的傢伙,三個人竟對付不了一人?"
"是……是師兄他……,他要我們別插手的……師父。"
"那麼你們師兄有沒有交代,如果他戰敗了,要你們兩人當場舉劍自盡?混蛋!"王駕那張帶疤的臉揪在一塊。"飯桶!一群飯桶!不學無術,整天就知道跟著師兄鬼混,簡直丟盡我王駕的臉!滾出去!"猛然飛起的雙腿當下將兩人給踢到了門邊。
"給我站住!"斥喝的一聲,讓準備爬出門檻的兩人頓時僵於門口。"這是解藥!不想死的話,就馬上吞了它!"兩粒黑色藥丸隨著聲音丟到他們眼前。
"謝師父!"他們匆匆吞了解藥,狼狽不堪的逃離密室。沒用的東西!成天只會在女人堆裡下功夫!
"大人……"修長光滑的玉腿從垂幔後方緩緩伸了出來,直到抵住王駕起伏的胸口。"你是不是將妾身給忘了?妾身好寂寞呢!"
嬌嗔女聲甜膩如綿糖,再加上眼前誘人的景致……,很快的,原本怒火滿懷的王駕已忘了先前是為了什麼在生氣?面露淫色褪下外衣,粗壯手掌握住均勻的小腿,另一手揮開床帳地撲了進去。"我來了——小美人!"
凌亂的床褥上,只見一名身無寸縷的女子雙頰透著一抹奇異的紅潤,無懼於王駕那張佈滿猙獰傷疤的面孔,唇角始終保持著令王駕克制不住的誘人笑意。
哈!這美人兩天前還抵死也不願離開她那長年病弱,需人服侍的年輕丈夫呢!王駕猶如色中餓鬼的急切分開美人的雙腿,邪笑地將自己魁梧的體軀覆蓋上去,感覺身下美人緊攀附他地弓起身子……
"進來。"
"晚膳已備妥,請殿主移駕用膳。"冷玉塵抬起頭,這才發現夜幕已低垂。他捲起攤放於桌面的皮紙,起身來到窗前。
"殿主?"柳滿皇遲疑地望著主子。
冷玉塵凝視夜色半晌,突然輕蹙起一對劍眉。"今天是什麼日子?"
"二十五了,殿主。"
該死!
"殿主?"見主子神色凝重的匆匆越過自己,柳滿皇微感吃驚的跟了上去。
"備馬!"冷玉塵冷聲下令,一抹隱憂之色閃過。
意思是主子現在要下山?柳滿皇雖不解,仍火速的退出書房。
怡春坊裡。
"火雲呢?"金姥前來,後頭跟著兩名保鏢。
"她將自己鎖在房裡。"見是金姥,幾位姑娘主動讓出一條路來。
"好了,這裡沒你們的事,你們快去前頭好好給我招呼客人!去去去!"
趕走那些看戲的丫頭們,金姥這才發現一位七、八歲的小女孩直瞪著自已瞧!咦!怡春坊裡有這麼一號人物嗎?這小丫頭仿如剛從煤炭堆裡滾出來的。"丫頭!誰帶你進來的?"
"是……裡面的大姐姐——"小女孩兩腳不斷地搓來搓去。
火雲?"你和火雲是什麼關係?啊——我的小祖宗!你別動來動去的!"
小女孩嚇了一跳地僵硬身子。"大姐姐……是小小的救命恩人……今天小小上山撿柴時不小心跌落山崖,是大姐姐救了小小的……,姐姐說她得先回這裡拿件東西,再送小小回村莊。然後……"
"然後怎樣?野丫頭,你難道不能一口氣講完嗎?"
"然後……大姐姐昏倒了!當大姐姐醒來後就好像……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好凶的將小小推了出來,把她自己鎖在裡面……"小女孩動都不敢動地回話。
房內傳來清脆的東西摔碎聲——她的花瓶!金姥倒抽口氣,臉色由白轉青。火雲的行跡向來十分詭異!偶爾會莫名其妙的失蹤一、兩天,問她上哪?她總是隨便敷衍幾句。當初見她姿色不錯,又彈得一手好琴,金姥才收留她,而她果然成了怡春坊的招牌,怎知自己眼中的財神爺眨眼竟成了瘟神!幾天前才鬧出人命,怎麼今兒個又——
"野丫頭,你給我乖乖站著,動都不許動一下,否則我砍了你兩腿!"
只見小小直視著金姥背後沒回應。她瞧見一個大塊頭叔叔輕而易舉地教另兩名叔叔乖乖的睡著了,她不禁吃驚的睜大眼睛,目光飄向另一名好看的叔叔。
金姥絲毫未曾察覺異樣,喝道:"你們兩個過來替我將門給撞開!"
轟然一聲,門立刻被撞開了,金姥撫著胸口,驚望著高壯如熊的陌生人。"你們……"兩眼一翻,她當場嚇暈了過去。
"你不該再留在這裡的,小女孩。"撂下一句,冷玉塵面不改色的進入房間。"守在外頭。"
冷玉塵閃過迎面筆直飛來的椅子,他背後的柳滿皇則是一拳擊碎了它。柳滿皇拉上顯得脆弱不堪的房門,厲眼一瞟,令僵硬的小腿瞬間活了過來,小小臉色蒼白,一溜煙似的跑開了。
冷玉塵匆匆掃視房內一眼,四週一片狼藉,而一頭的她仍不斷在找東西摔。他輕蹙起眉頭,單腳勾起一張缺了一腳的椅子,然後漠然的落坐下來,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又是幾件物品丟過他眼前,都被他輕輕甩袖揮掉。截至目前為止,損壞的只是一些死的東西,他明白自己並未來得太遲。但當他瞧見她讓銳利的木屑刺傷手指時,他瞇起雙眸。
嘈雜的空間頓時變得安靜,她狂亂的眼神有了片刻的迷茫後,突然間亮了起來。看來她已經發現到另一種"樂趣"。她的目光看見一把在他腳跟的匕首,他彎腰拾起它,但視線不曾離開她。
"把它給我。"蘭冰緊盯地而孔的眼神是全然的陌生。
冷玉塵嘴角牽動一下,將刀子拿在手上耍玩著。"你得自己過來拿。"呵,他可不認為她會用它來割繩子!天曉得,找不到可以發洩的東西後,這女人就會開始傷害自己!
一幕為她療傷的情景閃過了腦海……他搖了搖頭,沒意義的事,他不想再做第二次!
她猶豫了一下,如貓般小心翼翼朝他接近。冷玉塵停止了耍刀的動作,原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制伏她,沒想不到當他察覺她眸裡的異樣光芒而做出反應之際已教蘭冰手中的軟劍劃傷了手臂。傷口不深,但急速湧出的鮮血,令準備使出第二擊的蘭冰驀然一楞,冷王塵乘機出手點了蘭冰的昏穴。
接住下滑的嬌軀,冷玉塵望著懷裡過分蒼白的容顏,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柔情,舉止輕柔地以手上那把匕首剖開她的翠綠羅衫。雪背上怵目驚心的一道淡疤映入眼簾,然今他蹙眉的是指腹下肌膚所傳遞的灼熱高溫。其實這背傷早在多年前便已治癒,為何每年的今日就會出現這種怪異的現象,也令他百思不解。是心魔作祟?還是仇恨使然?或許在她放下仇恨的那一天,也就是她擺脫承受此地獄般折磨的一刻。
冷玉塵取下自已的披風,裹住她發熱的身子,抱起她,感覺到她輕如毛羽的重量。"我明白長久積澱於心頭的怨恨是需要發洩的,如果你是以傷害自己來得到滿足——我絕不允許。"
灼人難耐的莫名高溫,片刻後便會由背部席捲至她全身,會令她痛苦百倍!他得找個地方降低這身高溫。他想起離此不遠的"若蘭山莊"。
"公子,蘭姑娘她……"
"我點了她的昏穴。"
柳滿皇作勢欲接進主子手中的負擔。
"不,我來。"
柳滿皇驚愕的微瞪兩眼。"公子,你的手臂受傷了!"
"無礙。走吧!對了,留筆錢和張紙條給地上那女人。"
一個時辰過後,他們在雕著紅漆的大門前勒韁停馬。大門打開,一位身著藍袍,手提燈籠的中年男子出來迎接,背後則跟著幾位家丁。
"主人,小的己準備妥當。此行只有柳護法以及……蘭使隨行嗎?"
"嗯!柳總管,帶柳護法下去安置馬匹吧!"冷玉塵冷冷吩咐一聲。
"是,莊主。"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只在蘭陵聖殿時稱呼冷玉塵為殿主。
主子一離開,始終將眼光別向一旁的柳滿皇不得不迎視大哥指責的目光。"你明白的,莊主決定的事,沒人勸得動他。"
這對年紀相差五載的兄弟同樣有張不苟言笑的面孔。柳滿堂冷眼瞧了胞弟半晌。"別忘了你的職責。"自己則快步追上主子。
忠貞不二!誓死護主!柳滿皇輕蹙眉,沒人能懷疑他們柳氏兄弟這一點。
素雅別緻的"蘭閣"保持著慣有的一塵不染。這寬敞的房間最大的優點就是它和浴池是連成一體的。內室後方的浴池經由銜接的竹管,汲取自山中如冰的冷泉。
"莊主,你吩咐的東西,小的已備妥。"打從進房間的一刻起,柳滿堂一對眼就不敢隨意亂飄。
"擱在桌兒上吧!"內室傳來冷玉塵的命令。
"是。"柳滿堂放妥托盤,返身速速退出"蘭閣"。男性強健結實的肌肉,與女性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線,即使是清澈的泉水也掩蓋不住其綺麗春光。冷玉塵輕擁著柔軟嬌軀,漂浮在足以容納十人的浴池裡。
他揚了揚眉頭,冷泉直透心骨,呵!他可不認為在這種時候泡澡是件愉快的事,不過……他俯首凝視蘭冰不再紅得過火的雙頰,心忖,或許他並不介意自己在地獄裡再待上個半個時辰。軟玉溫香在懷,他很快便忘了何謂"寒冷"二字。
過了半個時辰,他抱著她離開浴池。雪白的床單上,裸裎的嬌軀仍偏紅了些,然而檢視的黑眸已有一絲滿意。他輕扳過蘭冰毫無意識的身子,雪背上肌膚的顏色要比其他地方深沉許多,尤其是那條不算短的淡疤,此刻猶如充血般的發紅!
枕頭上的嬌容傳來痛苦的呻吟聲。望著昏迷中的她仍緊鎖蛾眉冷玉塵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喜歡處理這樣的情況!他先將具冰鎮作用的膏藥塗抹於泛紅的淡疤,再塗抹於其他部位。
散發出一股清涼氣味的膏藥兩刻過後便被完全吸收。冷玉塵再次為她敷上膏藥,他一再重複這樣的動作,直到雪背恢復為正常色澤,懷裡的嬌柔身子不再像根發紅的鐵棒似的為止,遠方天際早已泛白。
他疲憊地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然後拉上柔被蓋住他倆的裸體。真是令人放心不下的小傢伙……他下意識地收緊鐵臂,感覺到那柔軟玉體完全貼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