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府中,也按往例舉行了化妝舞會,今晚艾西克侯爵太興奮了,他部屬多年的網終於捕捉住了獵物,一個被他折斷雙翼的天使,這是種極端的喜悅,而今晚,則是讓他的喜悅達到最高潮的關鍵!
他緩緩地站在樓梯口俯視來賓,今晚他的造型是歌劇魅影中幽靈,神秘而殘酷的掌控者,一如他即將扮演的角色。淡金色的短髮染成了棕色,全都往後梳,俊臉用半張人行面具罩著,一身華麗的黑色晚禮服,如王者般挺立,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各位佳賓,請欣賞我精心策劃的表演。」黑斗篷一轉,頃刻間消失在樓梯間,令所有的人發出讚歎!
原本明亮的大廳頓時一片漆黑,賓客們驚愕之餘很快的安靜下來,不約而同的想起邀請函上醒目的文字──令您畢生難忘的夜晚。
一陣寂靜之後,傳出震撼人心的「布蘭詩歌」,一聲聲澎湃的節奏撞擊,挑起每個人心靈的黑暗面,此時,前廳緩緩地降下布幕,舞台上的燈光也亮起。
舞台上除了一位白衣少年外,空無一物。他的面目清秀俊逸,蒼白的臉在探照燈的照耀下更顯透明,但他的瞳孔卻漆黑一如夜色,是一個不可多見的東方美少年,流露出弱不禁風的纖細及獨特的神秘靈氣,一時之間台下的人們紛紛騷動了起來。
白衣少年只是一動也不動地站著,眼眸注視的遠方,似乎沒有任何事能讓他動心,這反而挑起了人心的邪惡面──一顆顆躍躍欲動的心。
艾西克侯爵的聲音自暗處響起,聽來甚為詭異。
「今夜是沒有禁忌的一晚,讓我們重回往日的真正貴族生活──這就是我要給你們的大禮!一個可以估價的人間至寶。」
底下的群眾頓時喧嘩了起來,不敢相信二十世紀仍有機會買賣人奴,而且是在堂堂的侯爵府,這種誘惑實在難以抗拒,彷彿自己握有生殺大權,最重要的是──這個奴隸擁有超越性別、亦男亦女的靈性絕美,太令人動心了!
「五千鎊!」有人出價。
艾西克侯爵從幕後走出,摟住了美少年,舉止優雅地輕撫他的胸膛,美麗的綠眸充滿了挑逗,更在他的脖子上輕輕印下一吻,兩個俊美的人,在大庭廣眾下調情,一時室內的溫度似乎上升了好幾度。
「一萬英鎊!」一聲尖銳的女音。
艾西克侯爵笑了,冷冷地嘲弄的,但被挑逗的群眾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心一意只想競出高價買下白衣少年。
「競價直到十二點結束!」他彎下腰誇張地行個禮,重新戴上面具,退出了已處於半瘋狂的宴會。
艾西克再度出現時,正站在二樓的房間前,他敲了敲門,便直接開門進入。
「親愛的絳紗,你今晚美極了!」
他早在宴會前就叫僕人替她裝扮成歌劇魅影中的女主角──克莉絲汀。一身華麗的白禮服,及精心梳成的宮廷髮型。
絳紗只是靜坐著,連抬眼看他也不顧。
「你或許想看一場表演……」他優雅地一笑,伸手一按,二樓的牆面忽然升起,露出一片清澄的玻璃。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曠世表演,絕對會令你終生難忘的──」他冷冷地勾起她的下巴。「你不是想見希羅嗎?看看吧!」
絳紗的眼眸急促地找尋,從這裡可將大廳看得一清二楚;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人,瘋狂而興奮地喧鬧著,一片漆黑中只有舞台上有光亮,冷清清地立著一個人──希羅。
她慌亂地撲向前,緊密地貼著玻璃,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希羅不逃呢?為什麼那群人一副要生吞他的恐怖模樣?
「這是我們荒廢已久的遊戲……」他從絳紗背後抵住她,雙手平伸,貼住了玻璃低聲說道:「奴隸買賣遊戲……」他的聲音充滿邪惡及嘲弄。
「我親愛的絳紗,看清楚那些人的臉,那就是你想保護的人類。別傻了,看清楚,他們平時戴著一張面具,一旦藏在黑暗之中,就打算為所欲為。我不必毀掉他們,他們早就是敗壞的死人了,不是嗎?親愛的!」
艾西克冰涼的唇更加貼近了她的耳邊。「絳紗……何苦為了這些低下的人壓抑你的能力?你看到他們的嘴臉了嗎?如果希羅賣給了詹士頓──就是那個帶小丑面具的男人,他是個雙性戀……右邊那個戴金色假髮的,叫娜雅妮……年過半百,卻最愛美少年了……還有那個……」
「夠了!」絳紗大吼。兩行清淚隨之滑下。
「嘖嘖!你覺得那些人如何?你希望誰買走美麗的希羅?」他勾起她的下巴,貼上自己冰冷的唇,細吻著她的淚。
「你也知道我要的是什麼,讓我看那股力量,沒有壓抑過的闇之力……這個要求不過份,我也喜愛希羅,他是我一手帶大的養子,也是我的白騎士……」
艾西克摟住她顫抖的身子,定住她搖晃的頭。「絳紗……你以為我有另外一個二十年來等待闇之女嗎?你是琉璃的女兒!卻流有韓奇的血……」他殘酷地吻住她,並在她的紅唇上用力一咬。
「你瞧,就是這種感覺……愛恨交織……弄得我也很煩,這二十年來,我對希羅也是如此!我想用最殘忍的方法傷害他、侮辱他,但是我下不了手。」
他邪邪地一笑,一手又抓住了她。「這二十年來他或許過得不好,但是至少沒有被人糟蹋過。但今晚卻是一個關鍵,你要希羅,就毀了那群人;如果下不了手,你就是毀了希羅!」
艾西克將絳紗用力一推,再度掛上迷人的微笑。
「絳紗,希羅愛你……你不會不救他吧?嗯?」
他踩著優雅的步伐離去,留下惡意的笑聲迴盪及飽受威脅的絳紗。
絳紗顫巍巍地站起,拚命止住發顫的雙手,逼自己將視線轉回玻璃幕。
即使沒有半點聲音,絳紗也知道拍賣快結束了,大多數人已放棄競價,只是在後面喧嘩造勢,而最前方的三人看來是最後的競價者了。
「希羅……」她無聲地喚著,要怎麼樣才救得了他呢?她伸起手按向額際,想運用被隱藏了二十年的力量,但她隨即無力地放下,她的力量會達到什麼程度……她自己也不明白,倘若自身也控制不了,不曉得會帶來多少災難,她怎麼忍心傷及無辜之人?
握緊的雙拳鬆了又緊,淚水也掛滿了臉頰,這個決定怎麼下?絳紗急促地喘氣,感覺到內心湧起了憎恨的力量,她緊抓住自己,拚命地壓抑……這就是雷父所說的危機…
…一旦她控制不了情緒,能力就會源源不斷地衝出,直到情緒得到鬆弛才會停止。
「我絕不能上當!」她咬著牙,努力壓抑失控的情緒;初次被解開的力量太強大,而且被壓抑長達二十年之久,只需要一點點導火線,就足以引爆,絳紗此刻渾身發熱而且汗流浹背,拚了命想止住這股憎惡之氣。
正當絳紗抱著自己發抖時,房內的音箱忽然啟動,傳出了樓下的狂歡之聲,以及艾西克冷淡的嗓音。
「宣佈最高買主,出價一百萬英鎊的小丑先生。」他嗓音一頓,而後語帶雙關地道:「他是一個稀世之寶,該怎麼對待他,你應該知道!」
絳紗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血,覺得天旋地轉,淚眼迷濛中看著一個戴著面具的人走上舞台,對方正毫不猶豫地將手探向希羅。絳紗急得用雙手捶打玻璃,但一點作用也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向希羅吻去。
「不要!!」她大吼一聲,頓時玻璃砰地一聲爆裂,無數的碎片呈直線射向舞台,穿刺過裝扮成小丑的男子。他鮮血噴出,濺灑在舞台上,隨即引起了恐慌和尖叫聲,賓客們四處逃竄,一時之間,原本喧鬧的舞會一下子在混亂中草率結束。
直到賓客都離去了,艾西克侯爵才緩緩站出,目光犀利地朝上,隱約見到破碎的玻璃後站立的瘦小身影。
「希羅……看來她的確在乎你……」
希羅仍靜靜地站在舞台上,眼中的光芒只閃了一下,再度回復到原先的木然。
「白騎士,今晚你的表現很好,先去休息吧!」他點了一根菸,柔聲吩咐道。
韓希羅宛如木偶般服從他的指示,無聲地消逝在舞台上。
一時之間,偌大的廳房只剩下冷然而立的艾西克,他在沉思,也在計算著;看來琉璃的控制能力也遺傳給絳紗。
他的綠眸再度轉為冰冷,想起二十年前韓奇破壞實驗室的威力,這股力量是他想探知的,這種神秘的闇之力到底有沒有極限?它的破壞力有可以達到哪種程度?他本來以為可以在絳紗身上找到答案,卻沒料到她有控制這股力量的能耐,不像韓奇一經爆發就不可收拾。她竟有辦法將傷害減至最低,連近在身旁的希羅都毫髮未傷,這種能力太特殊了!
艾西克侯爵微微一笑,不管何種能力,他一定會得到的,他再度走向樓梯,打算再會一會剛捕獲的獵物──屬於他的闇之女。
絳紗坐在一片破裂的玻璃中,顯得自責又難受,知道自己有毀滅的能力是一回事,運用它來殺人又是另一回事,難道她往後的生命就是如此?只要艾西克一刺激她,她就會使用力量傷人嗎?
「我到底該怎麼辦?」她哽咽地低語,現在是四面楚歌的情形,希羅和廷霄都受到了艾西克的控制,如果她不順從他,他們會遭受到更多的危險,而整個侯爵府中都住滿了實驗室的人,她更不能讓士傑和梵生捲入,他們雖是身經訓練之人,但終究敵不過超能力者。
「你果然不同凡響。」艾西克侯爵無聲地站在門口,戲謔地鼓掌叫好。
絳紗只是轉頭瞪著他。
「你讓我想起一個人,」他掠了掠頭髮,拿下面具把玩著。「破碎的瓦片殘骸,聖潔的面孔,滿腔的恨意……」細長的手掌貼住了額際。「墮落的天使……」
絳紗明顯的一顫,他笑得更迷人了,繼續道:「有著撒旦的力量,卻藏在一副天使的面孔之下,絳紗,你和聖經中的墮落天使一樣,擁有無窮的力量,不同的是,他樂於玩弄世人,你則想扮演天使!不是嗎?」
艾西克又點了一根菸,煙霧中貓咪似的綠眼顯得格外晶亮,他反覆地在絳紗身旁繞著,彷彿打量獵物的雄獅,打算做出致命的一擊。
「對了!我忘了問你一件很重要的是──輕易取走一個人生命的滋味如何?很棒嗎?還是你會因此而上癮?樂此不疲呢?」
「住口!你這個魔鬼!」絳紗跳起來,雙手摀住耳朵拚命地叫著,想甩掉他邪惡的言語。
「如果我是魔鬼,我們就是同類……」他踏步向前。
「不要過來!」絳紗聲淚俱下,地上殘餘的碎片像是有生命般飄浮在空中,在週遭旋轉飛舞保護著她。
「絳紗……我們是同伴,我是你唯一的──」刷一聲,一片玻璃劃過了他的面頰,鮮血緩緩流下。
「不要再說了!殺你我不會有半點猶豫!」絳殺雙眼閃著令他心動的火焰,艾西克微笑地用手指擦過面頰,舔掉了指頭上的鮮血,咧齒一笑。
「在下地獄之前,我一定會帶著我的黑白騎士!」
這句話像一盆水般澆熄了絳紗的怒火,身旁的碎片紛紛降下,絳紗也軟軟地跌坐在地,臉上再現愁苦之情。
「今天晚上只是個序幕!我相當滿意這場演出。」他傾身向前,在她耳邊印下一吻。「晚安,我的闇之女……」
艾西克在門口回過頭,柔聲說著:「和你在一起,就有那種瀕臨死亡的快感,這是我如此迷戀你的原因,我也絕對不會放手!一個獵物倘若不會掙扎,就失去了我折磨它的目的了!絳紗,聰明如你,該知道怎麼做!」
他關上了房門,卻關不住狂妄的笑聲,以及他帶來的滿室恐懼。
☆★☆
侯爵府的實驗室,深夜之中出現了兩條人影,分別快速閃進實驗適中,而後低聲交談。
「今晚怎麼樣?」
「絳殺得控制能力還算好,沒有失控波及全場,卻殺了一個人。」
「唉,她現在心中一定很難受。」
「以後侯爵一定會找機會再試她的,看來我們的計畫要提早進行,把一切做個總結。」
「好,我會再連絡其他人,你自己小心,你是會被利用的第一個餌!」
「你也是!萬事小心!」
☆★☆
清晨三點,一條人影快速走進二樓的房間──屬於絳紗的貴賓房。他在門外按了密碼,防彈的特製鋁門才開啟,他謹慎地看了四週一眼,輕聲踏入了房間。
直到他雙眼適應了室內的黑暗,他才走向床,靜靜俯視床上的人。她宛如沉睡的天使,睡衣的下擺已纏至腰際,身子蜷曲如同出生的小貓咪,她的睡姿從小到大都沒變過,唯一不同的是此時她眼角含淚,睡夢中的神情仍是充滿疲倦和悲傷的。
他立在床邊,情難自禁地輕撫她的長髮。
「你知道嗎?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你……紗兒,可是我別無選擇,為了你,也為了希羅。」他緩緩彎下身,在她柔嫩的唇上印下一吻,無限依戀地望了她最後一眼,才默默退出房間,將他生命中的天使關進無際的黑夜中。
☆★☆
清晨的陽光射進窗內,鳥兒開始歡唱,絳紗卻無半點喜悅之情,在這間華麗的牢房中,陽光無法使她溫暖,鳥啼也無法令她展露微笑。
再過三分鐘,艾西克侯爵就會進來了,他固定每天早上八點零三分敲門,帶她去吃早餐,在用餐之時用言語刺激她,近乎病態地欣賞她的狼狽和無能為力。她好累……目前的狀況,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無力感。
「叩!叩!」敲門聲響起,她露出一絲苦笑,瞧!他從不遲到一分鐘。
「早安!絳紗……很清爽的早晨。」艾西克一身輕便的打扮,斯文有禮地開了門等她。
絳紗努力使自己面無表情地走向他,經過他時,聽見了他略帶嘲弄的嗓音。
「雙眼怎麼紅得像兔子一樣?嘖!你該不會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傷心了一晚吧!」他牽起絳紗的手,領著她前往餐廳用餐,一如往常地斯文有禮,扶她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更在她的頰邊印下一吻。
當艾西克坐好後,僕役端上餐點及報紙,絳紗省略了桌前的早餐,伸手取了報紙尋找,想看一看昨夜的意外及命案,不料她找了又找,竟然找不到,怎麼可能?此時艾西克響起了低沉的笑聲。
「不用找了!沒有你想看的。」他輕啜了一口咖啡,淡然道:「我怎麼捨得讓你上新聞?到時一群記者像蜜蜂般纏著你,我會吃醋的。」
「可是……明明死了一個人!」難道他真的神通廣大到可以掩蓋一切?
「絳紗,你還不知道我的能耐?既然你有興趣瞭解,我就說給你聽。」他緩緩站起,一邊說一邊靠近她。
「記得我手下有五十多個超能力者嗎?所有人在進入侯爵府前都被催眠了……昨夜只是一場狂歡的夢……如此而已。」
話說完後,人也走到了她跟前,低下頭,綠眸鎖住她的黑眸,邪邪地一笑。
「你瞧……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你卻為他哭紅了雙眼、自責悔恨,其餘人只當作了一場夢……多不值得,不是嗎?」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問出心中的疑惑,艾西克絕不是只想見是她的闇之力,這個男人的野心太大、太危險了!
「聰明的小女孩,我越來越喜歡你了!」他輕輕撫摸她滑嫩的面頰。「你知道嗎?
你竟然快要取代琉璃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她像是最精緻的瓷器,我連碰她一下都覺得在傷害她,只好把她小心珍藏著,可是你不同,會笑會哭會發怒,充滿了生命力……」艾西克捧起她的臉,神色中泛起了渴望與愛戀。
「你就像一頭被捕獲的野獸,拚命地掙扎,掙扎到渾身是血,仍不放棄,仍想逃離,絳紗,負傷的野獸!你是我見過最美的生物!亦如你──令我日漸迷戀,幾乎是──」他最後一句話是貼在她耳邊低喃的,絳紗聽了渾身打顫,像是被恐懼的網所罩住。
他的最後一句話是古希臘語,說得雖輕,她仍聽得一清二楚──「令我愛不釋手的你,領我走向欲仙欲死的滅絕……」
他捕捉到她的顫抖和恐懼便笑了,怡然自得地走回座位,換回一副盡責的主人面孔,柔聲道:「咖啡快涼了,快點吃吧!」
一頓早餐便在不安的氣氛下結束,而後,艾西克牽起她,帶她步出侯爵府,絳紗已經半個月沒到過戶外,不禁狠狠地呼吸幾口清新的空氣,貪婪地望著藍天綠蔭。
「看來我得為你建一座玻璃屋,好讓你看見天空……」他微笑道,握住她的手肘向後方走,在一大片空地上停住,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型的遙控器,快速地按了幾個數字,空地正中央便出現一個小小的入口,他微一行禮,對絳紗道:「歡迎來到我的世界,闇之女,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見你呢!」看出她眼中的遲疑,他又加上一句:「希羅也在,還有我忠心的黑騎士──雷廷霄。」
絳紗果然不再猶豫,筆直地前進,艾西克迅速掃了四週一眼,也走進地下,不一會兒,缺口再度關閉,恢復成了近百坪的綠色草皮。
觸目所及,絳紗見到一間又一間的實驗室,她才明白先前闖入的實驗室是假的。那都是用來掩人耳目的,真正的實驗室是藏在地下,更在上面植滿了草皮,果然是一個完美的掩飾。
每一間房都有人在勤奮工作,忙著測量及實驗,似乎在研究什麼大發明似的。
「希羅在哪?我要見他!」她開口要求。
「急性子的小妞,跟我來吧!」
艾西克領她走向最裡面的房間,進入後才發現裡面空無一物,只擺了幾張椅子和一面鏡子。
「你──」她雙眼閃著怒火。
「噓,希羅就在隔壁,別急。」他像在安撫小孩般地邊說邊轉動開關,鏡子馬上轉變成一面透明的玻璃,可將隔壁的房間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間呈長型的實驗室,正中央放置著一張大床,希羅躺在上面,身上插著一些管子,頭部也罩在一個半透明的圓形儀器中,週遭的儀器正記錄著一切,希羅身旁站著幾個人,正忙碌地做著筆記和操縱電腦。
「他們要做什麼?」絳紗含著眼淚,為他們將希羅當成做實驗的白老鼠而傷痛著。
「這是最普通的實驗,只是測量希羅的體能與精神波,你放心好了,他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他斜看了她一演,似乎怪她反應過度,接著又冷冷地說:「實驗了二十年,希羅幾乎像個普通人,他沒有任何特殊能力,不能傷人也沒有吸收能量的專長,什麼都沒有。我真懷疑你們是不是雙胞胎?」他稍稍一頓,透著玻璃看著希羅。
「我自己都不瞭解為何沒下手殺了這個無用的人,二十年了,他就是這樣,靜靜的、默默地接受我所安排的一切,也許是這樣讓我捨不得殺他……」艾西克注視著絳紗,眼神中帶著邪惡。
「現在我又多了個不殺他的理由──你。只要你聽話,一輩子屬於我,我或許可以考慮讓他走,你知道的,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像從前的你!」
「你要放希羅走?」她不相信。
「絳紗,你看看希羅,這二十年來他的日子就是如此過的,一個接一個的實驗、一個接一個的任務,而你呢?」艾西克將她抵在牆邊,冷酷道:「姓雷的帶你環遊世界,有家庭、有親人,你甚至愛上了雷廷霄。那時候希羅在做什麼?躺在冰冷的床上接受腦波測試。親愛的絳紗,你欠他太多了。」細長優雅的冰冷指頭輕輕撫弄她的臉,低喃道:「我性格中沒有仁慈這個字,但為了你,我願意放了希羅,只要你肯留下來,代替他的位置,接受我安排的一切!讓我擁有你的闇之力,我就讓無辜的希羅走。」
絳紗困在他的臂彎內,被他的話震懾住。希羅……她的哥哥!這二十年來他都是如此過的嗎?而她卻從來不知道他的存在,及他所受的折磨!她要怎樣才能彌補這些年他受的苦?還他自由嗎?
艾西克侯爵似乎早已知道她的回答,坐在椅子上含笑地望著他,像一個掌控住一切的勝利者,散發著高雅自信的笑,卻是她見過最殘忍的笑容。
「絳紗,我可以讓你考慮考慮。」
「不用了!」她昂起頭甩開淚水。「我答應你。不過還有一個條件,你也必須讓雷廷霄自由,除去他們身上的精神控制,讓他們回去過普通人的生活。」
「你捨得讓他走?」他不懷好意地問。
「你做不做得到?而且消去他們在這裡的記憶,我不想讓他們記得你這個惡魔!」
「我在你心中真的如此不堪?」他微微一笑。「可以。只要你願意留下來,我可以放過他們兩人。」
絳紗緩緩吸一口氣,直視著艾西克,勇敢地開口說:「一言為定,你放他們自由,我就心甘情願地留下。」
艾西克極為滿足、極為優雅的笑了,他執起絳紗的手,在她掌心一吻。「一切如你所願,我的闇之女……」
☆★☆
接下來兩天,絳紗任憑思緒空白,不允許自己想起希羅或是廷霄,怕自己會崩潰,後悔這個沒有選擇的選擇,她只是冷冷地凝視著窗外,接受命運的安排。
「叩叩」兩聲喚回了她的思緒,她一動也不動地將目光轉向門邊,準備以冷淡的態度迎戰艾西克侯爵。
「我帶了兩個人來向你道別。」艾西克身後站著令她心痛又思念的──雷廷霄和希羅。
她白著一張臉站起來,看著三個人走向她。
「別害羞,絳紗,這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我很仁慈地暫時催眠了他們,免得大家難分難捨。」
「希羅!」絳紗激動地摟祝他,自從知道自己有位雙胞胎哥哥起,她就日夜思念著他。現在終於可以和他相見,並緊緊相擁,但這也是最後一次的擁抱,因為分離即將到來。
「希羅……希羅……我愛你,我是個最糟糕的妹妹,沒辦法改變你的過去,只能祝福你的未來了。」絳紗含著淚水親吻他的雙頰,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絳紗接著走向雷廷霄,顫抖的手伸向他俊美剛毅的臉孔,總令她心跳的深情雙眸、挺直的鼻和含笑的唇,打從她有意識便愛上的男子;也是為了她,他這三年才成了惡魔的助手──黑騎士。
絳紗解下了從不離身的心型項煉,輕輕放在雷廷霄的掌上,含淚笑著說:「這是我硬向你要來的訂情項煉,現在我把它還給你。從十歲那年起我從來沒有讓它離過身,現在物歸原主,替它找另一個主人吧!」
她雙手緊握,強自鎮定地開口說:「好了!我話都說完了!」
「好!等他們一走出這扇門,我就解除他們身上的控制,並且消除有關這裡的一切記憶。」
絳紗只能淚眼迷濛地看著他們走出房間,走出自己的生命。
☆★☆
艾西克侯爵領著兩人走到實驗室中,吩咐手下各自取出兩人耳邊的聲控系統,照約定解除了對他們的控制,更吩咐其餘的超能力者為他們輸入新的記憶,他要他們完完全全忘掉絳紗,讓絳紗早日死心。
直到一切都結束了,他才吸著菸注視眼前的兩個人。太可惜了!希羅可算是他從小教養到大的孩子,雖沒有超能力,但是各方面都優秀極了。他再將目光掃向雷廷霄,他自小就十分優秀,更是一個合格的情報員,當初是為了掌控絳紗才控制他的,三年來他也沒做過一件令他失望的事,是他最忠心的黑騎士。
要動手毀掉他的黑白騎士嗎?他再吞雲吐霧間沉思,而後露出一絲冷笑,為了闇之女,必須斬除一切不安的根源,他踩熄了菸,低聲向手下吩咐著。
離開之前再看了兩人一眼,再見了,獨一無二的黑、白騎士!
☆★☆
正午十分,侯爵府駛出一輛豪華轎車,平順地開往倫敦的希爾頓飯店,一行五人步出豪華轎車,筆直地走向櫃檯,其中雷廷霄有禮地開口說:「我找一○一二房的雷浩天先生。」
「請稍等!我為你接通電話。」懾於他的尊貴及容貌,櫃檯很快地為他服務。
「請問哪裡找?」
「告訴他們我是艾利斯.雷,我要帶朋友上去。」
服務生轉述後,換上一臉笑容親切道:「雷先生請您上去。」
他微微點頭,一行人朝電梯方向前去,不到五分鐘已抵達了門口。
「廷霄!真的是你!」尚未敲門門就打開了,是一臉狂喜的梵生和士傑,他們身後又站著含淚的莉兒及雷浩天。
「我聽到艾利斯時還呆住了,多年沒聽到這個名字了!」雷浩天笑著道。
「這些人是?」莉兒好奇地問,不料另外三人從懷中掏出手槍指向他們。
「是送你們到地獄的人!」三人正想扣板機時,頓時手指一陣劇痛,讓他們不約而同地扔下手槍,一下子被制服住。三個人嚇白了臉,不瞭解出了什麼錯。
「艾西克侯爵下了什麼命令?」他們身後傳出斯文的男音,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白騎士──韓希羅!
「哇塞!他和絳紗長得一模一樣,卻是個男的!」士傑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喊著。
韓希羅一笑,將三人面向他,手指按在他們的眉心道:「你們不說我也知道,護送我們,找到雷氏一族,不留活口是嗎?」標準的艾西克手法,斬草除根。
「饒……饒命……」三人顫抖不已,他們明明還要一天才會恢復意識,現在也才過了兩個小時,怎麼可能?
「睡吧!」希羅美麗的雙眼一掃,三人立即陷入昏睡中。
「太厲害了!比什麼催眠師都棒!」士傑滿臉的崇拜。
「爸!媽!你們這三年來還好吧?」雷廷霄用力地摟住了雙親。
「這三年你去了哪裡?每個人都想死你了,尤其是絳紗!為了找你還回到了英國,她也失蹤兩個禮拜了!我好擔心……」莉兒哭著說。
「我知道,讓大家操心了!更讓絳紗傷心。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讓她平安無事的。」
「你知道她在哪?」四個人齊聲問。
雷廷霄點頭,指了指希羅道:「一切還是讓他來說吧!」
希羅向前走了一步,仔細地梭巡眾人,最後將目光停在雷浩天的身上。
「多謝您這二十年來照顧絳紗,她被教養成一個活潑嬌俏的少女,我替我父母向您道謝。」他深深地一鞠躬。
「你……你是琉璃的另一個孩子!?」雷浩天驚訝於他和絳紗的相似。
「是的。我叫希羅,是絳紗的雙胞胎哥哥。」他淡淡一笑,繼續道:「就讓我為各位解釋一切吧!包括三年前令郎的不告而別。」
「什麼?三年前的不告而別和你有關?」
沉不住氣的是雷士傑,他正想張開口提出更多問題時,卻被梵生一把摀住了嘴,並在他耳邊低語:「大家不都說了,希羅會解釋一切,你就耐心點!」
雷士傑乖乖地坐著,準備洗耳恭聽。
「這二十年來,艾西克侯爵都在掌握絳紗的一舉一動。」看著眾人的臉色一變,他緩緩再道:「這是事實,他一直沒有出手的原因是,一來絳紗的能力尚未完全展露,二來他還沒有掌握到絳紗的弱點,所以他遲遲未動手。」
一屋子的人聽得目瞪口呆,希羅依舊淡淡地說這二十年來的種種。
「三年前艾西克打算抓住雷廷霄,因為他相信除了我之外,雷廷霄是唯一會令絳紗心神大亂之人。」他斜睨了雷廷霄一眼,笑著說:「結果他是對的!絳紗知道他是黑騎士後,差一點毀了侯爵府。」
希羅很快又導回主題。
「三年前我知道了他的企圖,早一步找到了雷廷霄,要求他和我合作,使艾西克深信我們都受他的控制,成為他的左右手,才能在必要的時候拯救絳紗,並一舉能消滅艾西克和他實驗室的狂人們。」
「你是說這三年來你一直和艾西克侯爵一起?」梵生好奇極了。
「沒錯!」雷廷霄笑了笑。「為了怕你們擔心或牽涉在內,我只好如此了,真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雷浩天聽了之後,鄭重地看向希羅。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二十年前琉璃回去找你,卻一去步回,我一直以為你們兩人都遭遇不幸了,打算一心一意撫養絳紗長大,沒想到你還活著,而且這麼成熟懂事,謝謝你保護廷霄,這些年苦了你!」他雙眼湧出感動的淚水,摟住了希羅。
「也謝謝你們替我保護了絳紗,我知道她這二十年來過得非常幸福!」希羅的眼眶也濕了。
雷士傑已經好奇地繞著希羅打轉,對他充滿了好奇及興趣,他看起來十分斯文且需要保護,卻可以在艾西克的身邊生存,並詳細地計畫著一切,多令人崇拜!太酷了!!
「可是……你怎麼會知道這一切?畢竟琉璃離開你時,你只是個嬰兒……」雷浩天疑惑極了,以艾西克的能耐,希羅一該從嬰兒期就被人控制住,怎麼有可能保有自己的思緒和知曉一切的本事?
希羅淡淡一笑,眼中有著感慨。「其實我才是真正擁有闇之力的人。」他這番話又嚇住了眾人,連雷廷霄也皺緊了眉頭,這怎麼可能?
希羅歎了一口氣,緩緩褪下襯衫,並轉過身來。他的背部光潔無比,只是白了點,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但希羅深吸一口氣之後,背上竟逐漸浮出一個和絳紗一模一樣的火焰胎記。
「這是?」
「其實我和絳紗都擁有闇之力,只不過我的能力更強,甚至可以隱藏起來。」他重新穿上衣服。「這股力量來自於我們的父親,至於母親給我們的是,心靈的控制和心靈傳話,以及隱藏能力的本事。」
「所以你能瞞過艾西克,讓他以為你一點能力也沒有?」雷廷霄提出結論。
「是的!打從我有意識以後,就開始有人在我腦海中說話,解釋我的處境和能力,教我如何運用能力隱藏自己,更在我逐漸成長後解釋我的身份和週遭發生的一切。」
「這個人是琉璃嗎?」雷浩天問,因為二十多年前琉璃也對他做過相同的事。
「我也希望是母親,或者是父親,但是那個人從不給我答覆,直到有一天我讀取秘密文件時,發現拘禁我父親的實驗室遭人破壞,父親早在我出生時失蹤了,而所有的資料也顯示母親並不在侯爵府或實驗室中,我心安之餘仍不免失望,而教導我的人也一直沒有現身過,只是我遵從他的指示,在必要時消滅艾西克和救出絳紗,因為他說這股力量是不能被人發現的。」
一時之間,房裡眾人皆因為這些不可思議的事而再度陷入沉默,直到昏迷的三個人呻吟出聲,才喚回了沉思的眾人。
希羅再度彎下腰,緩聲將他們催眠。
「你們的任務完成了,雷氏一族死於槍下,韓希羅也消失人間,屍體已沉入泰唔士河中,一周內不會被發現,回去吧!」
三個人如同大夢初醒地揉了揉雙眼,對一屋子的人視若無睹地開門離去。
「太棒了!我也要學!」雷士傑對希羅的崇拜已達到巔峰,雙眼閃出狂喜。
「這樣子我們就有一周的時間做準備,毀掉艾西克的一切野心!」
「我們要怎麼做?」
「他會後悔身旁有個絳紗。」希羅淡淡一笑。「我會激出絳紗所有的能力,一舉毀了侯爵府。」
「這樣子絳紗受得了嗎?」雷廷霄是最緊張的人。
「你忘了我三年前的承諾?當我將絳紗交給你時,她定會成為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是時候了!」他輕拍雷廷霄的肩,以輕柔的語調說道:「這也是我的禮物,她既然有了你,就不需要這些能力了,她能在你懷中被你呵護一世,也是我的心願。」
希羅踱到了窗口,背對著陽光,恍若從天而降的天使,語音輕柔地說著接下來的計畫,他的沉穩和微笑,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似乎一切困難都可解決。
此刻每個人的臉上都抱著相同的信念──艾克西的野心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他們各自展開行動,準備救出屬於他們的天使──韓絳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