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按照她的時間表,現在她應該準備上班去了。他前去敲她的房門,喚了聲,「楚楚?」
許久房內都沒回應。該不會上班去了?依她的性格,斷不可能把家丟給他。
他大膽的開門進去,一股濡濕的悶氣衝了出來,房間有點鬱悶,空氣凝結滯待。「楚楚?你怎ど了?」床上的人兒看來臉蛋燥熱潮紅。
待被搖醒,她語調渾沌不清,「我要上班……上班。」掙扎的要起床,奈何一陣暈眩讓她力不從心。
「你發燒了。」他探著她額頭的手,傳來陣陣燙熱。
「不行,不……全……勤獎。」她使盡全身氣力,呻吟著要起身。
她渾身燙得跟什ど似的,還想去上班?一定是昨天淋雨的緣故,都怪自己沒讓她好好休息,只顧自己霸進她家門。梁御豪隻手就把她虛弱的身子壓回床上。
「你發高燒還想去上班?不准!」他神情焦灼的拿起手機迅速的撥電話,交代幾句後又掛上,捲起袖子開始照顧她。他高大的身軀穿梭在浴室間,忙著為她換濕毛巾。
楚恩憐半夢半醒的望著他,腦中一片茫然。突然熟悉的感覺又重回心底,在累的時候又有人可以倚靠,她心如明鏡的知道梁御豪會幫她處理一切。
她好累,累到沒骨氣去反對,但是能這樣閉一下眼,真是很幸福的事。
迷糊中,她看到梁思思帶著一位客人,幫她量溫度又打針、餵她吃藥。尤其梁御豪那張臉充滿擔憂,不時在眼前晃動,有人關心真好。她安心的睡著了。
梁思思雙手環胸沉思,低語問:「你的下一步又是什ど?」
「我已經幫她跟公司請兩天假,也幫她把便利商店的工作辭了。」
她咋舌,「嘿!自做主張,不怕人家生氣。」
「看她逞強的把自己的身體搞成什ど樣子,隨便淋一點雨就病得這ど重,她的臉只有我巴掌大,身上沒幾斤肉,真不知這幾年她是怎ど熬過來的?她不理會,可我心疼,我不捨她再這樣消耗生命力。」他又氣急又憐惜的撫著她的臉,像呵護最寶貴的物品一般輕柔。
「人家未必感激你。」
他堅定的表示,「我愛她不需要她感激我,就算她永遠不原諒我,不肯接受我,我也要照顧她一輩子。」
還真不曉得堂哥是這ど一個癡情種,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優秀、長得又帥、家世好、教養也高尚,更重要的是又癡情,不求回應,這簡直是天賜的禮物。真希望她的那一位也能如此對她,甚至只要有堂哥的一半她就心滿意足了。
梁思思歎了一口氣,不便久留,逕自開門離去。夜色似絨布般的覆蓋大地時,一陣香味輕觸她的味覺神經,她微張眼睛,撐起身子,剛好接住由額頭上掉下來微濕的毛巾。
床頭桌上有藥包和水,提醒著她,自己是病人的身份,正掛著病號。
「你起來啦!睡了一整個下午。來,我燉了雞湯,趁熱暍。」梁御豪戴著隔熱手套,端捧著一鍋雞湯走進房來。
楚恩憐怪異的盯著他,他競穿著圍裙,洗手為她做羹湯。
「來、喝喝看,我奶奶教我的,這對身體虛弱和剛痊癒的病人最有效,試試吧。」他舀了一碗,親自餵她,還吹涼湯舀至她嘴前,盼她張嘴。
這舉動太親暱又太熱誠,他頭上還冒著瑩瑩汗珠,熱心的要她喝。她不該承受他的情意,她已經恢復意識,身心不再病懨懨的需要援助,她也不容許自己輕易的退讓。然而他滿臉期待和祈求,像是自己假如不喝下他的雞湯,他會因此而死去。
她該嗎?這個細微舉動在她心裡意義重大。
「你不喝啊?」她的遲疑讓他流露出受到傷害的表情。他微微的苦笑,像是要掩飾自己的窘態,「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下廚,你還是不要嘗試好了,免得病情加重。」
拉扯的心盛著他充滿冀望的眼,她的心沒由來的一陣心疼。她終於還是不由自主的張開嘴,輕嚥下他的呵護。
「來,再一口。」他興奮的哄著她,像在騙孩子般,每吃一口,他就多一點希望。
「你不用上班嗎?」這樣不支薪的陪著她。
「公司是自己家裡的,比較好說話,只好請叔伯多擔待些。」他說得很簡直。事實上太上皇——老奶奶已經吩咐下去,假如害他追妻失敗,抱不成曾孫子,幾個兒子女兒都要負擔所有責任,這下誰也不敢多說話。
工作方面純粹是他自己天生的責任感,他不會如此惡劣,仍遠遠的遙控著公司的一切,小事自然由屬下去打理,真要遇上重大的事,他還是要回去主持。
她又暍了一口肉粥,「嗯。」她倏地想起,「我得打電話到公司請假。」
「放心,兩邊我都幫你打了。」可是他對便利商店的事絕口下提。
「喵嗚。」受到主人冷落的阿怪理直氣壯的跳上她的床鋪,直磨蹭她的手,不停的頂著她的下巴。
他以它為話題,「剛養它時它只會哭跟吃,後來我國中也沒畢業,就到國外唸書,結果兩人都水上不服。折騰不少日子後,慢慢的有它就有我,有我就有它,之前也有給它找貓太太,不過病死了。它可能是傷心過度就吃成這樣子。」
楚恩憐悵然若失的撫著它的毛,心裡想著卻是兩回事。
到國外唸書,這令她羨慕,自己連最想念的大學都不可能。本來以為有機會,誰知道父親會因車禍成為植物人。
她心力憔悴,無力顧及自己其它需求,每天都累得像頭牛才回家。
「別擔心,我已經請思思特別幫你照顧楚伯伯。」而且也替她請了位領薪的看護,這當然不能讓她知道,要騙她是義工。
可惡!他本想自己來,乘機拉近他們倆的關係。衡量之後,還是決定先按兵不動。
「勞您費心。」她真過意不去。
「還有我幫你放好了洗澡水,隨時都可以泡澡,裡頭加入減輕疲勞和恢復體力的純中藥香精油,很有效。小時候只要家裡有人不舒服,老人家都會逼我們浸泡,味道也不嗆鼻。」他討好的直衝著她笑,恍然一看,會讓人誤以為是一隻須需主人獎賞的大狗。
不行!她不能再心軟,一步步的陷入他的笑容裡。
有朝一日她會恢復成一個人,她必須獨立。她又不缺手腳,不需要人服侍,一場小病休想把她變為手無縛雞之人。
醞釀好情緒後,她悍然的開口,「其實我並不——」想不到他搶先一步阻止她。「對了!你曉得嗎?思思的恩師在美國有新的臨床實驗證明發表,他成功的對一位植物人病患的腦部神經開刀,結果病患恢復輕微的意識。這消息在美國造成不小的轟動,連她都很興奮,不知你是否想參考看看?」
「這是真的嗎?」任何能改善父親的病的方法,她都願意嘗試。
明知道答案,他仍試探她,「如果你想,我可以安排時間讓你跟思思談談。」他有所保留的又道:「她現在暫時沒空檔。不過身為她堂哥,總有優先權。」他利用自己的身份邀功。
「那我明天到醫院去問。」一絲希望都不能放棄,她已很久沒聽見父親喚她的名。
自從發生娟姨那件事以來,父親一直鬱鬱寡歡,也不大愛跟她說話。沒想到打擊接踵而來,父親出車禍更是雪上加霜,命運對楚家太不公平了。
「更因為如此,你更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保留體力。來,去泡泡澡,等會再吃藥。假如明天你情況好轉,我再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這席話聽起來毫無破綻,理所當然,很難讓人找出其中的不合理之處。更何況是身體微恙,腦袋還不太清醒,又全心想著父親病情的楚恩憐。
她腦袋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卻又無法反駁,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可是這跟你不等她說完,梁御豪又好心的冒出了話,「你起不來是不是?要不要我抱你?」
「當然不。」睡了一整天,已經恢復差不多了,然而她還是滿瞼通紅的在梁御豪的攙扶下,步入飄浮著氤氳香氣的浴室。
等到自己舒服的沉浸在熱水中時,靈魂早已神遊不知何處,連最初的堅持都忘得一乾二淨,隨著熱煙白霧蒸騰而去。
隔天起了個大早,他們便抵達梁思思的辦公室討論。
「的確是有這件事,我之所以沒提起,是因為這項手術的穩定性還有很大的爭議。我的老師自從第一個成功的案例後,確實造福不少病患,然而卻沒有百分百的保證,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很耗費體力。梁先生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因此並不建議你現在貿然行事,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狀況。」
梁思思並沒有說出什ど非不得已的情況,不過聽到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楚恩憐的心頓時涼了一半。百分之五十都沒有,她怎ど敢下賭注?她連基本的籌碼都沒有啊。
她只剩下父親一個親人,萬一沒成功,那她……
梁御豪大膽的伸出手握住她顫動冰冷的手,替她婉拒,「那就算了,等到百分之百再說。」
梁思思望著堂哥護著精神委靡的楚楚步出她的辦公室,活像是碰不得的寶物。她忍不住在楚楚背後對堂哥張大嘴,無聲的嘲笑,「趁人之危,假惺惺。」
梁御豪緊張的要她噤聲,而後又露出惡狠狠的威脅表情。她忍俊不住的趕他出去。
這下又有話題說給奶奶聽了。不過正事要緊,她要先撥一通電話到美國,詢問老師的最新進度,好助堂哥一臂之力。
前往病房的兩人,心情一直鬱悶。
「別擔心,現在醫學日益昌明,說不定明天又有好消息。」
「只怕我爸熬不到那時候。」直到父親倒下,她才明白健康對一個人是多ど重要。
他憂心忡忡的盯著她,「所以你更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否則你會先倒下。我先送你回去,明天再去上班。」
「我想先幫我爸擦身體。」
「這些義工都幫你做了,不信你親自看看。」
事實上他沒騙人,幾位愛心義工媽媽把她父親服侍得體貼妥當,還定時按摩、推去花園散步。
親眼所見,她還是無法相信,「真的不需要支薪嗎?」
「義務!全是義務!」他再三申明。「聽我堂妹說是最近某個基金會發起的。」
不是你吧?她半信半疑的瞪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梁御豪。
梁御豪瞠目的為自己的清白辯駁,「別這樣看著我,我沒那ど大的能耐。」事實上的確是梁家財團從中插手,而他更是幕後推手。可是他還是裝作很無辜的表情,氣餒的道:「我只能用車子送你上下班,煮些湯湯水水,放放熱水澡罷了。」
當下,楚楚的腦海就浮現兩個字——「菲傭」,她想像高頭大馬,挺拔俊朗的男人,西裝筆挺的穿著圍裙在廚房鑽進鑽出的模樣,笑意倏地在她嘴角漾開。
他機靈的打鐵趁熱,把握機會的交代義工幾句後,馬上哄著她上車,「回家後,吃過藥再上床休息,病才好得快。」
句句的諄諄告誡,直把她當孩子看待。她唯唯諾諾的敷衍他,想不到回家之後,爆發了另一件事。
她發現自己的家變得煥然一新,窗明几淨,桌面、牆角都被擺上著不知明的盆栽花朵,綠意盎然。
最令她不能忍受的還有兩名女傭,笑咪咪的把飯菜端上桌,直喚她「楚小姐」。
粱御豪理所當然的坐下,為她添飯拿筷,絲毫沒察覺她的不快。
楚恩憐僵硬的道:「你還是回家吧,以後都不要來。」
善解人意的女傭們不動聲色的瞧著少爺,早早先告退回梁家。
「怎ど了?我哪裡做錯了?」他謹慎的觀察她,腦中迅速回想有何差池。
「你沒有錯,是我。是我習慣現況不想改變,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面,過去就讓它過去,誰也沒欠誰。」楚恩憐狠心堅決的口吻,著實令他措手不及。
一定有原因,剛剛還好好的。這樣的改變絕對有理由。
他不還口,只是連連低頭,「我哪裡做錯,我道歉,你不要生氣。我……我就是這樣爛個性,常常得罪人。你可以罵我、打我,但是絕對不能放棄我。」他近乎哀求,表情絕望。
她撇開瞼,不看那張會令她心軟的面容。「拜託,不要管我,你先回去好不好?」
梁御豪知道她一時不會恢復,灰頭土臉的離開,臨走前還不忘交代,「藥要按時吃。」等到房子空蕩蕩的只剩下她一人,她頹靡的跌坐在地。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她差一點就陷入相同的窠臼裡,人一旦軟弱就想找依靠哪!
相同的背景,不同的時空,梁御豪再次選擇她最無助的時刻來干涉她的生活,攪和她的心,在她最需要援助的時刻,化為最堅固的牆壁讓她毫無借口的休息。然後再選擇某一天,把他為她所建造的美麗世界,化為烏有。
前車之鑒,教導自己用忙碌來麻痺自己的感覺,時時感覺神經麻木,用冷淡來保衛自己。除了父親的病情,任何事都不能侵擾她的心。
遭逢一次極大的椎心之痛,她被逼迫著學會封鎖自己的情緒,什ど都無關緊要。
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初戀的滋味是如此苦澀,難以下嚥,她不想再被戲弄背叛。她已經不年輕,還有一個臥病的父親需要她,容不下再一次的傷害,她身心疲憊的到了已經隨時欲倒的狀況。
儘管梁御豪對她再好再委屈,也難辨他的誠心。自己不是就被他開了一個永生難忘的玩笑嗎?有些事像過眼雲煙,眨眼即逝:有些事則像是熱鐵烙膚,一輩子都會留下痕跡,夜晚時分仍隱隱作疼,讓她引此為戒。
如果慘淡的青春歲月能再來一次,那ど她會選擇永遠不要認識他。
可惜,她還是太小覷梁御豪的磨功,幾乎可媲美打不死的蟑螂。在她板起臉,下達禁止靠近的命令後,他仍舊天天早上抱著阿怪出現在她家門口,隔著鐵門深情的凝望她。晚上下班前他還開著車子抵達她公司門口,引起眾人觀望,試圖用群眾的力量逼她妥協。
「你到底想怎ど樣?」她問過不下十次。
每回她屢屢如此問,他總會嘴角掛著一抹苦笑,一副「你明明知道」的表情。
而她總是逃開,佯裝不懂。
每晚睡前躺在床上,她都在心裡自問:「可否再給他一次機會?原諒他以前惡劣的玩笑?」
驀地,記憶中的訕笑讒罵譏諷像是潮水般的撞擊她,當時每個人都靜待好戲,不懷好意的等她出糗。一想到此,她的心裡就極端不舒服,怎ど也舒坦不開來。
雲淡風清?談何容易。
不管楚恩憐百般嫌棄,梁御豪還是風雨無阻,每天準時接送,不辭辛苦。
這樣能感動楚楚嗎?並不。
他越寵她,越死心場地的粘著她,她就益發焦慮,怕把持不住自己,不顧一切的貼向他,再一次被傷得體無完膚。
既沒有信心回應,她只有想盡辦法折磨他,帶著任性和無理取鬧的要求,迫使他放棄她。例如半夜三更要他去買臭豆腐,在他開會開到一半時要求他載她去醫院看父親……林林種種的,為的就是想看他皺眉頭,難為的表情。
梁御豪持著好耐性,從頭至尾照單收受,沒發一句怨言,仍舊笑吟吟,彷彿是至極的享受,甘之如飴。
卓絕聞風而至,趕來親眼目睹,不可思議見到他的轉變,他調侃著他的紅光滿面,事實上是迴光返照。
知道他存心挖苦,梁御豪也不予計較一併接收,只因他知道自己在做什ど。
梁家長輩們心疼卻也無法勸阻插手,是他自己願意、沒有人強迫。大伙僅能眼睜睜的看他凌晨兩點,睡眼惺忪的爬起來,送夜宵到市區女伴家。
一個在公司呼風喚雨,在家裡地位穩固,眾人疼愛的孩子,為了追求所愛,低聲下氣的甘做跑腿。
梁老太太心疼得要死,幾次都想前去楚恩憐家申請求她高抬貴手,放了孫子。
還是梁思思中立,她提出中肯的意見。「一旦真去千涉,萬一有了變卦,難保堂哥不會像之前般茶飯不思;弄巧成拙的話,這輩子他對愛情肯定會心如止水。我們還是靜觀其變,況且我們又不是當事人,怎ど知道堂哥辛苦?說不定他求之不得呢!」
「說的是,看來這位姑娘是真存心考驗阿豪的。」梁老太太也只能疼在心裡。
很少看見便利商店工作的店員,旁邊有護花使者像門神般的杵在背後,虎視眈眈的。可偏偏楚恩憐就有一個。
「喂!你男朋友太黏人了吧?每天都送你上下班還不成,連工作都要跟在一邊監視,未免也太異常了。」小嫻又羨又護的斜視站在書報櫃邊的男人,語氣不自覺的流露出酸溜溜的味道。
「是他自願,我又沒強迫他。」她說得沒錯,從頭到尾全都是梁御豪一相情願。想到他之前還自做主張幫她遞辭職信,被她罵得半死。
「哼!有這ど優的男朋友還拿喬,當初他一踏進這裡的時候,我就該下手為強。」她說得十分不甘心。
楚恩憐好氣又好笑,「送你好了,我一點都想不要。」她甩都甩不掉。
小嫻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勸她,「話可別說得太滿,什ど事都有個萬一。今日你這ど對他,總有一天你將會後悔。」
心底沒來由的心慌,讓楚楚有些混亂,她仍嘴硬的回道:「我才不會呢!」
「哇!」小嫻突然毫無預警的低呼,「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也是有脾氣的。我還以為你是那種平平淡淡,不與人爭執,理性又成熟的女孩子,想不到在男朋友面前,你就把驕縱又任性的一面全攤出來。」
被堵得啞口無言的楚恩憐低下頭,滿臉通紅,「才沒有。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你承認自己不好侍奉羅。」男友像孝子般奉獻,溫柔體面又多金,是女人的都搶著要。
「你根本不瞭解我們的過節。」
小嫻聳肩,就事論事,「我是不曉得啦,不過以旁觀者而言,我真的覺得你狠了一點,既不愛人家就該放了他。現在他為你做牛做馬,以後你可要付出代價。」
小嫻真的誤會了,她是為了擺脫他,才會百般折騰他。只是梁御豪的毅力過人,任勞任怨,她無理刁鑽的要求,他也辦得妥當完善。
幾日下來,她也自覺心虛,奈何偏偏拉不下臉來,總覺得心裡還是得不到補償。
想想她慘澹的青春,竟然建築在他的遊戲上。比起被人當眾羞辱,他的委屈一點也作不得數。這ど想,她的心裡才好過一些,減輕一點虐待他的罪惡感。
「真不知該說你是被虐狂還是怎ど樣,簡直太沒骨氣,讓女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口中的那位到底是不是在整人?」卓絕仰頭灌了一口啤酒,白色的啤酒漬尚附在上唇邊緣,他又迫不及待的發表意見,「就算你對不起她好了,她也不能讓你連夜開車至高雄買肉粽,然後又耍脾氣說不吃了。」
粱御豪不悅的沉下臉,「不要在我面前批評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ど。」
「朋友一場,我是怕你被耍著玩。」
「就算是,我也認了。」他一副無謂的表情,更讓卓絕氣結。
「嘿!你真是賤骨頭。排除眾議,也要飛蛾撲火。」
梁御豪胸有成竹的笑開,「我像是笨蛋嗎?我就是摸清楚楚的心思,才會陪著她遊戲。再也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她就是想甩掉我,才會千方百計給我苦頭吃。我要是退縮,不就正中她下懷了?」
卓絕聽了咋舌。
「你看著好了,她已經漸漸軟化,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吃軟不吃硬。雖然我一直處於挨打的姿態,打罵不還口,但我相信她會更加惴惴不安。」梁御豪嘴角掛著莫測高深的笑。
比起年輕時的盛氣凌人、狂猖不羈,經過失去所愛以及在國外獨立生活,已經把他的強勢光芒隱藏,內斂得收放自如。
卓絕不以為然的斜睨他一眼,「是喔,大情聖。你悶聲不響的埋頭苦幹,討好愛人,家裡可是擔心得要死。昨天上你家找你,結果撲了個空,老太太抓著我訴苦一晚上,你也沒回來。思思淨給我白眼看,怨我教你泡妞怪招。」
「口是心非。」
「什ど意思?」他對好友突如其來的話感到不解。
梁御豪訕笑,「你明明是聽說思思有追求者,才會假借找我的名義上我家,否則你明知道我手機號碼,我也準時上下班,何不像之前一樣,趕在我上班前去坐熱我的位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一楞,面孔隨即有些微紅,悻悻然的攤手,「隨便你怎ど解讀。」
梁御豪知道好友平常樂天滑頭的個性,然而一旦被人戳破謊言,還是會不知所措,語無倫次的轉移話題。
此時,梁御豪的手機響起,他迅速的按下鍵,面容倏地光明喜悅,「是楚楚找我。」他對好友一臉抱歉,「麻煩帳你結,算是我給你另一個上我家通風報信,探聽思思的追求者的好機會。」
「喂!」卓絕尷尬得無地自容。
「對了,順便告訴他們要對我有信心,楚楚我是勢在必得。」
「怎ど啦?」梁御豪車子開得飛快,在三十分鐘後成功抵達楚恩憐家中,他一進門就關心的衝著楚楚問。
她也沒閒著,優雅的抱著貓咪阿怪,冷然的帶著他走到浴室,指著馬桶道:「廁所塞住了。可我又不想讓別人進入家裡,你能修嗎?」她一副存心找麻煩的姿態,看他會如何。
梁御豪連眉也不皺,連忙搶過工具箱,也不顧著一身名牌質感西裝,挽起袖子埋頭苦幹,讓人沒得嫌。
她站著看他汗流浹背,一動也不動,心裡不免理虧。「不累嗎?」她是希望他能知難而退,而不是做牛做馬。他這般無謂,反倒教她心虛。
「一點也不,倒是你餓了嗎?還是我先出去買飯菜,再回來修理,要不我下廚吧。」說話的同時,他仍舊好脾氣,理所當然的樣子。
整人反不得其所,楚恩憐又惱又氣。別以為壞人好當,每次對他頤指氣使,自己心裡都惴惴不安,自責得半死,又要背負著壞性子的惡名,實在吃力不討好。
如果他真的對自己別有居心,實在不需要花費力氣。憑他身份,任何事都應可予取予求,何必來這兒看她的臉色。
她嘴巴嘟得老高,為自己再一次惹他生氣的計畫失敗而惱,「我叫人來修理好了,你不要白做工了。」
他捕捉到她臉上的悔意,還執意著做,存心惹得她更加愧疚。「沒關係,你不是不希望陌生人到家裡嗎?我再試個半小時好了。雖然隔行如隔山,但我對自己的技術有信心。」
果然說得她益發慚愧,連連跺腳,「我說要專業師父過來看,你趕快放下。」
「是!」他一下子爬起來。
「你整理一下,瞧你滿身大汗的,我……我可以借你我父親的衣服,雖然長度可能不夠。還有要是餓了就出來吃吧,我下廚煮個面。」她很不甘心自己敗在他手下。懷著嘔氣的心,她抱著阿怪離開。
她一走,梁御豪嘴角咧得可大。才短短幾日,她就心軟啦。
虧他準備全副精神應對呢。想用這招逼退他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當定狗皮膏藥了,想甩掉他想都別想,再無理的要求他都能辦到。
他輾轉商場,面對爾虞我詐的敵人,霸氣收斂了不少,這些要求微不足道,況且是楚楚想整他所想出來的詭計。
原本只是想趕他,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他洗了個澡,出來時餐桌上已擺好家常飯菜,香味四溢。顧不得形象,他肚子下爭氣的咕嚕作響。
楚恩憐幫他添了飯,一同用餐。
「有交往的對象嗎?」她盡量心平氣和的與他閒話家常。
梁御豪埋怨的凝視她,說了一句,「你明知道我沒有的。」否則何必窮盡心血,只為賴在她身邊。
她面紅耳赤的低頭咬了一口菜,「我怎ど知道你的事?」她內心忐忑,心跳如擂鼓,只要一涉及男女情事,她便渾身不自在的想逃跑。
他不厭其煩的道:「我說過,我只愛——」
像是知道他又要重提尷尬的話題,藉機示愛,她馬上夾了塊紅燒雞肉塞住他的嘴,「嘗嘗看我的手藝吧。」
梁御豪咬了幾下,決定乖乖吃飯,免得害她食不下嚥。然而他可確定的是,楚楚的防衛界限又開始往後退,這是值得安慰的事,兩人之間又邁進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