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晞容恭喜他們之後,她就失去了蹤影,他到處去找卻總是消息全無!他也曾匿名撥電話回她台北的家,依然沒有著落。
從家裡冷冰冰,顯然有好些天沒人進來過的情況看來,他可以肯定她根本沒有回來過。有一度,他真的以為她就此離開了,然而他旋即發現她所有的東西還在,才大大地鬆了口氣。但是,沒有回家也沒回台北……那她到底會跑到哪去?
樊奇煩躁地在辦公室裡來回地走來走去,煙一根接一根地抽著。這該死又令人擔心的女人,她到底在哪?
辦公室的門毫無預警地被推開,方秉倫走了進來。
「你找我……咳、咳、咳……」他被一陣迎面撲來的煙霧熏得連咳好幾聲,「幹嘛,你不怕人家以為你這裡失火了?沒事抽那麼多煙幹嘛?」他邊抱怨邊揮舞著雙臂想讓空氣流通一下。
「你躲到哪裡去了?老是找不到人!」樊奇看見他劈頭就吼。難道他不知自己的心情差透了!
「我能躲哪兒去?」方秉倫也沒好氣地回吼道,「少爺,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一回國就將自己的事業丟給了我,自個兒跑到這當個『輕鬆』的經理,不體恤我也罷,這下你倒抱起怨來了?當空中飛人的滋味並不好受哪!我這麼辛苦為誰呀?」方秉倫『不滿』地怨聲連連。天知道,如果不先讓樊奇因愧疚感而降低他的觀察力,萬一被他眼尖地瞧出端倪,那自己肯定會被剝層皮!
方秉倫尊重晞容的決定,不將她懷孕的事透露給樊奇知道。認真而言,就算她不叮嚀他,他也不會主動對樊奇提起的,此外,最主要的還是樊奇和Amanda的事!所以他認為這是樊奇活該、自找的。
這幾天他之所以會很少出現,乃是常往醫院去探視晞容的緣故,她並無大礙,只是醫生曾說過她有懷孕初期適應不良的現象,所以林志文才會硬要她多待幾天加以觀察。
這樣也好,他不認為此刻『弱不禁風』的她,應付得了眼前這頭瀕臨發狂邊緣的獅子。
樊奇被這麼一說,頓時啞口無言。他當然知道秉倫的工作量有多少,他是因為信任秉倫,才會將所有的事交由秉倫全權處理。
他不耐煩地捻熄煙蒂,「她呢?」他直接切入主題問道。
「如果你問的是楊晞容,Sorry,I
「我要你看著她的!」樊奇的怒氣終於爆發了。
「同時也叫我要遠離她。」他完全不在乎樊奇的怒氣,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彷彿他的面前有座無形的玻璃罩為他擋去了樊奇的怒火。
「你——」
「我?我又不是保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她。」方秉倫有點幸災樂禍,旋即語帶嘲諷地對他說:「你不擔心你的Amanda,倒是關心起別的女人來了?」
然而樊奇的反應是忿忿地轉身甩門而去。
方秉倫將此情形轉達給晞容知道,希望她在見到樊奇時,有個心理準備。
「真的不要我陪你回去?」美伶又問了一次。方秉倫所說的話讓她有點憂心,她不認為讓晞容單獨面對樊奇是明智之舉。
熬不過晞容的堅持,他們為她辦理出院手續,並提議要陪同她回去收拾行李,然而卻為她所拒絕。
「不用了,我不過是回去將一些必要的東西收收就走,不會有事的。」晞容對他們露出個笑容要他們安心。
「可是,萬一他……」美伶猶豫著,她還是會擔心。
「不會的,你別過於操心,他現在人在公司,不可能在家的。」不見到他,她比較能瀟灑地離開。
「唔!」美伶老大不情願地點頭。
兩三下,晞容簡單地收拾自己重要的東西後,提著一個小包包緩緩踱出房間。
終於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她最後一次環視房內,一股淡淡的離愁油然而生,雖然不堪卻也無法否認,在這裡她曾有過一小段美好的回憶,以後,她會靠著這極短的回憶,努力地將寶寶撫養長大。
她猛地甩頭,甩去心中那份逐漸升起的感傷,慢慢地步下樓。
大門突然毫無預警地被撞開」砰』地發出好大聲響,接著樊奇步伐不穩地走了進來。
晞容整個人因這驟然的聲響而彈跳起來,嚇得花容失色。天!怎麼辦?樊奇回來了。
同時,樊奇也發現她了。
容兒?!她回來了!他沒看錯吧?他心中那一剎那所升起的喜悅,在視線落到她手上的袋子後全化為無形。難道她……他筆直地朝著她走去,臉色逐漸變得鐵青、難看。
他……憔悴了。晞容因這個發現心中閃過一絲不捨。
停!停止你的憐憫心,他是好、是壞已不關她的事了!她的心中猛響起—個聲音喝阻道。
是啊!她不該再傻得將他憔悴的原因歸到是她不在,他因而擔憂所造成的,自始至終,不過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腳戲罷了,如今戲已落幕,也該到了曲終人散之時。
「你想去哪裡?」他的聲音自樓梯口冷冷地響起,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雙眼佈滿寒霜之氣。
「離開你。」晞容深吸了口氣,毫不畏懼地迎視他駭人的目光。
「不准!」樊奇斬釘截鐵地說道。看著她異於以往的堅定神色,他清楚明白地意識到她是當真的!兩個箭步,一眨眼他來到她的面前。
她心平氣和地對他說:「你要和Amanda結婚了不是?」她的神情和語氣,彷彿在訴說著他人的事般。
「去他的Amanda,我說不准你走就是不准你走!」他以身子阻擋她下樓的步伐,此刻他的心裡只知道要阻止她離去,至於Amanda,早被他拋到腦後了。「你是我買來的,沒有我允許,你不准走!」這一次,他才領悟到自己「不准她走」的理由竟是如此的薄弱。
「我並沒有簽下賣身契給你,我之所以會留在你身邊,完全是報答你在我楊家面臨破產時解救了它。當然,我不會讓你感到『人去財也空』的。」說著,晞容從小包包中取出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及寫有其他金額的借據遞給他。
她曾對自己說過,她不會借用志文的錢,然在情勢比人強的情況下,她只有開口向他借了,她盡可能地將他們之間的事視為一椿『買賣』,沒有感情的成分存在。
每當晞容說一句,他的心就接著寒了一下,她真的要離開他了。
眼見她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的面孔,他真的怕了,就算三年前,她父親硬逼他離開她時,他有的只有恨與環境差異因素帶給他的不甘心,完全不像現在這般害怕,害怕失去她……
「不准走!不管怎樣,就是不准!」他一把搶過她手上的支票與借據,看也不看就撕個粉碎,然後緊緊抓住已越過他繼續下樓的她。
「你想做什麼?放開我!」樊奇的碰觸讓晞容一如受驚的小兔,馬上要抽回受鉗制的手臂。
他因她的掙扎而加重了力道,並伸出另一手想取走她的袋子。
「放手、放手,你別拉著我!」她甩著被他緊抓的手,想扯回她的袋子,兩人就在樓梯上拉扯、僵持不下。
「別這樣!容兒,你聽我說……」
「不聽、不聽!」晞容使出全身的力量拚命地想甩掉他的束縛,拉扯中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子已大半懸在樓梯上空,「放手、放手呀!」她將心一橫,放開了握著袋子的手,奮力解救起她受鉗的手臂。
晞容因鬆手而側身傾斜了一下,鉗制她的手一鬆,加上晞容正巧使出渾身之力要一股作氣拉出自己的手,結果被自己的氣力往外拉,飛了出去。
「不——」樊奇發出一聲扯心裂肺的嘶吼,急忙要抓住她飛落出去的身子。
在身子踏空,跌出樓梯的一剎那,基於自然的反應,晞容揮舞著雙手想握住他伸過來的手,但差了一、兩寸的距離,她抓了個空!在身子飛出半空中的那一瞬間,她尖叫!在砰然一聲重響後,她重重地撞擊到地面上。
「唔……」剛撞上地面的劇烈疼痛,震痛了她所有的感覺神經,在被無邊的昏眩席捲之際,下腹間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亦洶湧而來。
「容兒!」他發出心神俱裂的一喊,躍下最後幾級階梯,跪在她身旁檢視她的狀況。
「救……孩……子……」意識逐漸模糊的她,在硬吐出這幾個字後,便昏死過去了。
孩子?!樊奇大驚!他看見她雙腿間流出了血,血漬漸漸地擴大。
「不!容兒、振作點!」他連忙抱起昏迷不醒的她,火速地往外衝。
容兒、容兒,你千萬不能有事。
在醫院急診室的一隅,樊奇心急如焚地在手術室外走來走去,他機械化地走動著,他不得不如此,因為此刻他雙腿顫抖得很厲害,若坐下來等,他怕自己待會兒會癱軟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看著時間牛步般地流逝,他渾身除了不斷地顫抖,也逐漸地泛冷……
手術室的紅燈依舊亮著,怵目驚心的紅光一如她跌下樓時所流的血,憶及當時,他的心猛地一陣痙攣、全身緊繃!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他孩子的事?他在心中無言地瘋狂吶喊。難道她打算對他隱藏這個秘密並一走了之?他痛苦地緊閉雙眼,彷彿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為什麼,容兒?他紅著眼睛直盯著手術室。莫非他真的做錯了?今天容兒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他千錯萬錯,錯在不該利用Amanda來傷害她,秉倫教訓得對,他傷害了兩個女人,不!還有他的孩子。他還來不及知道卻就快有可能失去的孩子!
他後悔了,真的真的後悔了!他冷酷、無情地傷害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卻還以為恨她而要報復。該死的他所帶給她的確是無邊的羞辱嘲諷和痛苦,然而她的回報卻是毫不隱藏、發自內心的愛,不管他如何羞辱、冷淡她,她依然癡心地等待著他;而他,更是進一步地漠視她,並殘忍地利用她的愛來打擊她……
該死!他賴樊奇真是他媽的該死!
想起自己對她的傷害,他萬般懊悔又難掩悲痛地猛槌著牆壁,彷彿這樣他的痛苦才得以發洩、減輕。
「容兒,別死!你一定要撐下去。」他痛苦地抵著牆低語,眼角溢出了悲痛的淚水。
對不起,容兒,我錯了!原諒我。樊奇死命地盯著分隔他與心愛人兒的那道門,心裡拚命地祈禱她能平安無事。
他無法想像再度失去她的日子會變得多麼的可怕,一直以來,他從不願去承認或面對愛她的事實,現在他終於茅塞頓開了。
神呀!這還不夠,自己與容兒相處的每一天、每一刻,都還不夠!
請別帶走她!再給他們多一點時間,這一次他會好好地愛她、呵護她。再讓他們聚在一塊,別分開他們!因為自己是如此地深愛著容兒哪!
「賴樊奇,你這混帳!」
樊奇方聞一個暴怒的聲音,接著一記結實的拳頭就已揮向他,一個沒防備,他被這記突如其來的猛拳K倒在地,他首次嘗到了口中帶血的滋味。
「誰?」他捂著唇頰,尚未站定,另一記冷拳又往反方向落了下來,一連兩記重拳,使得他痛得跌坐在地。
「痛?會嗎?晞容心中的痛比你更甚千萬倍!」志文氣憤不已地對從地上站起來的樊奇說道。他真正想做的是將這個負心漢千刀萬剮!
「你——林志文?!」賴樊奇看清了施暴者的面貌後大吃了一驚!這張面孔,自己絕不會錯認的,他……他怎麼會出現在此?
「哼!想不到吧。」志文對樊奇一臉的訝異之色感到嗤之以鼻。「你真他媽的不是人!你到底要如何折磨她才甘心?」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揪住樊奇的衣領惡狠狠地罵道,「為了你要結婚一事,她受不了刺激而昏倒住院,你知道嗎?你誤會她和我的事,她的苦往肚裡吞,你明白嗎?當她得知當年她父親對你的所作所磊後,她自責不已,你曾體諒過她嗎?不知道、不明白、不瞭解!對不對?該殺的你,竟如此對待一位這般深愛你的女人!」語至激動處,他彷拂無法忍受觸碰到樊奇似地,將樊奇推開,—臉的嫌惡。
容兒住院?!原來她失蹤的這段期間早坐了醫院。不知道,他真的都不知道,尤其是她為了他竟受了這麼多的委屈……
林志文罵得好,他是該死,為了顧全自己可笑的自尊及面子,不敢正視自己的心,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蹋她,對於志文的指責,樊奇竟無話可反駁。
「別跟這種人多費唇舌,他不配!」美憐阻止了志文,自己則忿怒地瞪著樊奇,「這次晞容沒事便罷;如果有事,我們絕不會放過你的!」
「在這之前你曾有次機會,但你沒有好好把握。這次,我不會再讓你了,我要帶她走!」志文冷冷地拋下這句話後,遂與美伶走至一旁等待著。
「不,容兒是我的!我絕不會讓你從我身邊帶走她的。我愛她!不能沒有她。」樊奇像個負傷的獅子般發出挫敗的大喊。
「愛?」志文聞言轉過頭不屑地看著他說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所謂的愛是背著她,即將和別的女人結婚是吧?你愛她的方式可真特別!」他無情地嘲諷著。
「我愛她!我真的愛她。」樊奇急忙地解釋,「因為怕傷害她,只好逃避她。我受不了她說要離開!我並不愛Amanda。」
「這些話你留著說給自己聽吧!」志文冷酷地說完後便不再睬理他。
「讓我見她!我要見容兒——」樊奇不顧形象地在晞容病房外大喊大叫,絲毫不在意來往人們的側目。
美憐、志文和方秉倫守在病床前陪伴著尚未清醒的晞容,他們擅自作主將樊奇擋在門外,不讓他進來。
「很抱歉,胎兒沒能保住。」在一刻前,醫生對他們宣佈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早知道,我真該執意陪她回去的!』美伶自從得知晞容小產的消息後,顯得自責不已,雙眼哭腫得有如核桃般,在幾個小時前,晞容還在這裡為了寶寶而調養,誰知前後才相隔不久,她又因為失去孩子再度躺回病床上。
「別哭了,這一切都是天命。」方秉倫安慰著她,他的心裡也很難過,他有點後悔未對樊奇說出晞容懷孕一事,那麼至少今天的情形頂多是更加混亂,而不是這種遺憾事的發生。
「是的,別哭了,或許是老天爺見她為賴樊奇吃了這麼多苦,所以決定替她解決這事,如今孩子沒了,她與他之間就真的什麼都結束了。」志文瘖啞地說道。只是她付出的代價太大、太大了,他傷心地想道。
「孩子沒了是嗎?」當晞容清醒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腹中孩子的狀況。
從他們三人面面相覷,難以啟齒的悲傷模樣,她就能肯定了。其實,憑她自身的感覺,那股與寶寶骨肉相連的感覺不復存後,她就心裡有數了。
為什麼?既然給了她一個新生命、新希望,又為何還要殘酷地奪走他?是上天在懲罰她嗎?因為她曾說過不要這個孩子?她無語問蒼天。
「晞容——」美伶看到晞容在轉眼間變得如此空洞、毫無生氣,為她枯稿慘淡的樣子感到陣陣心酸。
「忘了孩子的事吧!這樣你會好過一些。」方秉倫也加入勸慰的行列中,事情演變至這般田地,他並不樂見,心裡的無奈及難過自是不在話下。
反觀志文,他出乎意外地只是靜靜站在一旁,未發一語。
「謝謝你們,你們別擔心我會做傻事,我保證過了不是嗎?」面對他們真誠的關懷,晞容報以淡淡的笑容。
是啊!那是當她下定決心要獨自將孩子生下時,所做出的堅強保證,即使孩子沒了,她一樣要遵守,她不能再讓他們為她擔憂、掛心了,他們對她的好,她銘記在心,目前她惟一能做的,就是要振作。
突然門外又響起一陣吵嘈聲,劃破了病房內寂靜、哀傷的氣氛,那是樊奇又開始吵普要見晞容。
「抱歉,我們擅自作主將他擋在外頭。」美伶說道。他們三人六隻眼睛同時望向晞容,等著她接下來的反應。
「讓他進來吧!他這樣大吼大叫地會吵到別人的。」話一說出口,晞容自己也沒想到,她還可以心平氣和說出要見他的話。
「可是……」美憐看了志文和方秉愉一眼,希望他們也能阻止晞容的決定。
「事情總該解決的,不是嗎?況且,我已沒什麼好再失去的了。」晞容明白美伶在擔心她又會受傷害。
美伶乍聞此言,鼻頭又發酸了,不再多說什麼,她轉頭立刻離開了病房,因為再不走,她的淚真的會奪眶而出。她比不上晞容的堅強!晞容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掉過半滴淚……
「容兒……」樊奇顫顫地輕喚著床上的人兒。
真不可思議,他方纔還吵著要見她,現在人是見到了,他竟覺得有點怕!怕她不肯原諒他。他實在很驚訝,在他對她做出這麼多過分的事後,她還肯見他。
晞容自他進來後就一直保持著相同的動作,雙眼直盯著天花板,並沒有看他。
他難過地發現到她的蒼白及疲憊之色,他的心因而泛起陣陣強烈的酸楚與對她的愧疚。
「你人可不必來的,只是摔下樓,死不了人的。」她先開門打破了沉寂,但她的口吻即是一副沒什麼大小了的意味,絲毫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她還是沒主動對他提起孩子的事!
「不!別胡說。」她的話再度勾起他不久前的心慌及害怕。感謝老天爺,幸好她沒事!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孩子的事?」樊奇神色黯然地問道。她與自己的孩子……他已從醫生口中得知她小產的消息。她真的不想讓他知道,這個認如令他心裡難過不已!他真是太對不起她了,還有孩子。
「有必要嗎?」晞容哀戚地說道。「反正孩子也沒了,你可以放心了,至少我不會拿孩子來逼你娶我。」她自嘲著。
她的話使得他全身泛起一股強大的酸楚,全身因劇烈的傷悲而緊縮。他緩緩地靠至她床畔,顫顫地伸出手輕碰她蒼白的臉龐,「原諒我,容兒。」他痛楚地低喃道。
晞容沒有迴避他的觸碰,沒有絲毫的激動、氣憤,甚至破口大罵,沒有,什麼都沒有!她輕輕地閉上雙眼,關上預防決堤的閘門,平淡地說道:「一切都過去了。」
「不!」樊奇淒厲地喊道。「別說要離開的話,容兒。你打我、罵我,甚至恨我都行,但……求你……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我……我愛……你啊!容兒,雖然我的作為深深地傷害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也相信我,我真的愛你啊……」他無法自己地跌跪在她身旁,聲聲發自肺腑地說出他的心意。上天明鑒,當他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他感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頓時逆流,全身有如抓緊的弦,心如刀割!
「你愛我?」這是自他踏進病房後,她第—次正眼看他,那種目光,彷彿是聽到陌生人突然對她表白時的陌生與無動於衷,甚至連半點驚訝成分也沒有。
「容兒……別這樣……」他的聲音因她表現出來的態度而顯得淒楚、瘖啞而破碎,滿臉隱藏不住的焦急。他寧願她恨他,也不願她以這般陌生的神情對待他,那比死更教他痛苦!
毫無頊警地,晞容在他冰冷、輕顫的唇迅速地落下一吻。
「容……兒……」樊奇錯愕地看著她,對她突然又唐兀的舉動感到吃驚及不知所措。
「別說這些了好嗎?」她的聲音輕如和風,笑容如煦。
「啊……」他真的被她乍變的反應搞混了,一眨眼的時間,她又變成他所認識的溫柔容兒,好像她先前的淡漠只是他自己的錯覺般。
「我好累。」她又說道。
晞容這麼一句話,立刻使他急忙從無所適從的失措中回過神,輕輕地、萬般憐惜地扶她躺好。
「對不起,寶貝,我忘了你一定很累需要休息,睡會兒吧!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的。」樊奇的舉止呵護備至,彷彿她是個易碎的娃娃般,此刻他的心情雀躍不已,為她打消去意而喜出望外。
「你還是回去上班吧!這裡有美伶他們陪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好生猶豫。他此時此刻並不想離開她啊!不知怎麼地,晞容的提議竟使得他的心突然不規則地跳動著!有點心驚膽戰的跡象。
「嗯?」她還在等著他的回答,逐漸下垂的眼皮,顯示出她真的累了。
見她這般,一股不捨的疼惜之情油然而生,於是他只有不情不願地答應了。其實只要她肯原諒他,她說什麼他都會照做的!只要她高興。「我下班後就立刻趕來,等我。」樊奇俯身在她唇上印下難分難捨的一吻後才離開。
她帶著一抹淺淺悲傷的淺笑目送他離去,然而她的心卻是在無言地淌血。
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一串串淚珠終於忍不住地滑下她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