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盈兒和她技術不差,打獵自是滿載而歸了。午膳就在附近的獵屋中烤著野味吃,下午大哥又帶她和盈兒到一處斷崖上賞景。斷崖被山嵐雲霧所繚繞,置身其中真像是在天上一樣,讓人不敢相信天下真有如此的清幽之地。
回莊用完晚膳,盈兒提議要大哥陪她下棋,大哥也欣然同意。下棋時是高潮迭起,想不到大哥下起棋來也是棋高一著,她和盈兒棋藝不差,兩人合力也只能和大哥打成平手,而且還是大哥放水讓她們的。
裘見憐坐在靠窗的長椅子上,巧笑回想著今天的快樂點滴。只要和大哥在一起,就是她最開心的時候,相信盈兒也會這麼以為的。
裘見憐早讓伺候的宮女先下去休息。她還睡不著,大眼看著窗外夜空、感受山裡特有的安寧清靜。
不過寧靜沒持續多久,房門就被敲響了。
這麼晚會是誰呢?「進來。」
開門進來的是盈兒,她笑著走入室內。「憐憐,我們好久沒聊聊了!今晚我們就來個秉燭夜談好嗎?我有好多事想和你談談呢。」
「當然歡迎啊,只是你身子才剛痊癒,這樣熬夜可以嗎?」裘見憐很願意,但也擔心赫連盈兒的身體。
「放心吧,我身體好得很。易禹安雖然惹人生氣,但是醫術真是不錯,經過他的調養後,我的身子更壯了,不必擔心。」赫連盈兒回答,在長椅子的另一邊坐下。
「盈兒,你是不是掛心勸大哥進宮的事?父皇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只要解決了大哥的心結,要大哥進宮就不會是難事了。我們會達成父皇交代的任務,盈兒你不用太擔心的。」裘見憐有信心能辦好一切。
「憐憐,若大哥肯進宮了,你又該怎麼辦呢?」赫連盈兒問。
裘見憐笑了,理所當然地回答:「這自然是最好的結果啊,我們也要一起回宮,然後一家人在宮裡團聚,好好地過生活啊。」
「回宮後,大哥就是太子,而你是公主,憐憐你可有想過這代表什麼呢?」赫連盈兒問到了重點。
「太子、公主都是父皇的子女啊,還能代表什麼。盈兒,你怎麼了,為何淨問這些奇怪的問題?你沒事吧?」裘見憐沒發覺盈兒的臉色不太對。
赫連盈兒歎口氣,沒頭沒腦地自語著:「我怎麼會有事,但是你沒事才怪了。」
「盈兒,你到底要說什麼?什麼我有事?盈兒你說清楚來,我實在不明白你說的話。」裘見憐糊塗了。
憐憐是個聰明的女子,怎遇上感情事就變得遲鈍了,她真是不懂嗎?赫連盈兒決定要打開天窗說亮話:「憐憐!大哥今年二十三歲,回宮後父皇一定是封大哥為太子。聖賢有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大哥成了太子之後,父皇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為大哥選太子妃。憐憐,你希望大哥娶妻嗎?」
裘見憐笑笑聽著,但最後一個問題讓她如被閃電劈中般,呆愣在當場。
赫連盈兒不放棄地繼續再說:「憐憐,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情比姐妹深,我瞭解你就如同你明白我一樣,彼此的心事從不隱瞞對方,也瞞不住對方。所以我要問的是,憐憐,你愛上大哥了對不對?你愛上他了?是嗎?」
裘見憐像被釘住般不能動彈,但腦裡卻很清楚地聽到盈兒的問題——你愛上大哥了對不對?你愛上他了?
她……她愛上……愛上大哥?她愛上大哥了?盈兒竟會問她是不是愛上大哥了?老天爺,盈兒看出了她的心思,為何自己還懵懂不知呢?她愛大哥嗎?
裘見憐的腦子回到了當初第一眼見到大哥時,如潮水般過往的記憶在她腦海裡重現一遍……她為了大哥要趕她回宮、說她是個麻煩而傷心得好像不要命般;她在獵屋時,要捉著他的衣角才能入睡;她生氣大哥逃避她而口不擇言,大哥則是緊緊抱住她,許下了一定不會丟下她的承諾,今天大哥為她將手臂瘀血推開時的溫柔,在那一刻她眼裡只有大哥,心中佔滿了大哥的身影,腦子裡也只剩下了大哥。世界都消失了也沒關係,只有要大哥在她身邊就行了!
如果這些表現不能說是愛的話,那愛又是什麼呢?她愛大哥,發自內心、全心全意地愛他,是的,她愛大哥,好愛好愛大哥啊!
「憐憐,你愛上大哥了對不對啊?」赫連盈兒輕搖著裘見憐,要喚回她的注意力,要聽到她親口說出。
裘見憐看著赫連盈兒,輕輕卻很肯定地點點頭。「對,我愛上大哥了。」在盈兒面前她不會感到難啟齒,因為盈兒瞭解她。
「老天爺,你……你真承認了,憐憐你……」赫連盈兒反倒是被自己已知的事實震驚,話不知該如何說下去。許久許久以後,她說出更令人震驚的話:「大哥也愛上你了,我看得出來。」
裘見憐聽了,急促地捉著盈兒,又驚又喜地問:「真…‥真的?大…‥大哥愛我…‥愛我嗎?」
「憐憐!你會不明白嗎?你能透視人心!該比我更清楚大哥的心思才對。但是看你一臉的迷惑,當真是當局者迷,這也說明你太愛大哥了。」取笑的語氣。
裘見憐被赫連盈兒調侃得紅了臉,訥訥地解釋:「大哥……大哥太精明了,在他面前我幾乎不太敢使用讀心術,怕被大哥給看穿,引起大哥的不高興。」
「這倒也是真的,大哥武功那麼厲害,若發現你用讀心術去透視他的心思,那大哥一定會很生氣的。不過大哥對憐憐的心意,明眼人一看就會明白,你們可是兩心相許、情投意合的一對。盈兒應該恭喜你,你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裘見憐的臉兒更紅了,可是思及現狀,她也很擔心。「但我和大哥是兄妹啊,父皇會同意我們在一起嗎?」
「這點你可以放心,父皇不是不開通的人,而且你是父皇收的義女,能親上加親,父皇一定更歡喜,決不會反對。可是這一定要大哥心悅臣服地回宮,認了祖宗變成太子後,這事才會成功,所以問題全在大哥的身上。」赫連盈兒分析道。
「這該不是難事,只要父皇聽了我的建議,就算我不能和大哥在一起,憐憐也希望大哥能進宮。以大哥的才華,他會是個英明果斷的太子,可以好好輔佐父皇處理國事;大哥將來也會是個好君主,是繼位的最佳人選。」裘見憐一臉的尊崇。
赫連盈兒點點頭,同意道:「由大哥和父皇的相似來看,大哥的確會是父皇最好的幫手。只要大哥進了宮,憐憐你可以順理成章地陪在大哥身旁,幫忙大哥適應宮中生活,再成為太子妃,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再自然也不過了。憐憐,這才是最美好的結局啊。」盈兒嚮往地說。
「事情若真能如此順利就好,不過一切還是要看天意的安排了。」裘見憐微笑道,心中卻有些不踏實。若真如盈兒所說就太完美了,但是世事真能盡如人意嗎?她不知道。而她是不是太貪心了,想一次擁有這麼多的幸運?
以大哥的人品、才情,自己真能配得上他嗎?大哥真如盈兒所說的愛上她了嗎?盈兒會不會看錯了?說不定大哥只將她當妹妹看呢?一個個讓她疑惑不已的問題直湧上心頭,讓一向冷靜聰慧的她有些招架不住,陷入沉思裡。
裘見憐的疑問、無措全落入赫連盈兒眼裡,心想她一定在自尋煩惱。她頑皮地將嘴湊到憐憐耳旁大叫了聲,嚇了她好大一跳。
「盈兒,你做什麼嚇我?」裘見憐小手輕拍著胸口,瞪了赫連盈兒一眼,責備她的頑皮。
「不這樣你不能回過神來,會想東想西、自尋煩惱。憐憐,我可不准你像個無知的女子,將精神花費在無聊的問題中。現在我們唯一的目標就是要讓大哥認祖歸宗,其餘一切都不是問題。憐憐,我們一定要成功達成任務。」赫連盈兒伸出了纖纖玉手,很堅決地說。
裘見憐馬上伸手握住了赫連盈兒的手,兩隻白嫩的柔荑緊緊交握著。
「對,我們一定要成功。」
☆☆☆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衝入大廳裡,段軒滿臉緊張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赫連上邪、裘見憐和赫連盈兒剛用完午膳,現在正在廳裡喝茶聊天。
段軒一向是冷靜過人,現在看他那麼慌亂就知道一定發生了大事。
「主……主人,聖旨…‥三個太監及一隊侍衛護送著聖旨走進連武林場,往山莊來了。」段軒喘著氣,急說。
赫連上邪聽了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很是驚訝。「段軒,你說有朝廷派來的公公帶著聖旨來連武林場?」
段軒用力地點頭。「嗯,為首的公公說那聖旨是要給主人您的。」
來了,父皇的回應來了。裘見憐、赫連盈兒互看一眼,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皇上為何要送聖旨給他呢?赫連上邪雙目凌厲地看著坐在一旁的裘見憐和赫連盈兒。和這兩個丫頭有關嗎?
「大哥,我和憐憐都不知道父皇為何突然會頒了道聖旨給大哥?大哥別懷疑我和憐憐啊。」赫連盈兒一臉無辜地忙搖著手。
赫連上邪不明白皇上特地讓人送聖旨來林場有何用意。聖旨不是凡物,也難怪段軒會驚駭不已地來報告,可是他不想讓一道聖旨來干擾他的生活。
裘見憐直視著赫連上邪的眼眸,讀出了他的想法,趕忙出聲規勸:「大哥,見聖旨如見皇上,不得不敬。父皇既派人送來聖旨,一定有要緊事宣佈,我們等著看聖旨寫什麼再作打算吧。」
赫連上邪看了眼裘見憐,心想她又看穿他的心思了,但是她所說的話也很有道理。
裘見憐見大哥改變心意了,高興地揚起嘴角笑笑,眼眸閃過道光芒。
赫連上邪注意到裘見憐大眼裡有異於常人的神采,一絲很奇怪的感覺在他腦中閃過,但是他又無法具體說出那是什麼。
一陣雜沓的馬蹄聲停在廣場上,禁衛軍留在大廳外,由大內總管秦公公帶著兩個太監走入了大廳。
秦公公看到屋裡的赫連上邪、裘見憐和赫連盈兒,只是有禮地略一點頭,走到大廳中央展開了聖旨,朗聲道:「聖旨到,赫連上邪接旨!」
裘見憐看大哥沒有下跪的意思,連同盈兒將他拉跪下。大逆不道是要斬頭的,不能隨便亂來。
赫連上邪皺著眉頭本想掙開她們的拉扯,但看到裘見憐哀求的眼神,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跪著。
秦公公大聲誦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平民女子煙如織品行端良、溫柔賢淑,和朕偶遇而認識,甚得朕的喜愛,並且為朕生了一名皇子赫連上邪,只可惜紅顏薄命,年紀輕輕便已仙逝。朕感其懿德天下無雙,故追諡加封煙如織為元妃,移靈大明寺,以皇室之禮祭拜,受天下百姓尊崇,以慰其在天之靈。欽此,謝恩!」
「謝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喊的人當然不會是赫連上邪,是裘見憐和赫連盈兒領著眾人呼喊的。
赫連上邪等人從地上站起,秦公公一眼就認出了誰是太子殿下。殿下和聖上長得太相似了。
秦公公將聖旨恭謹地呈給赫連上邪,他還一番遲疑才伸手接下聖旨。
「老奴見過太子殿下,金鳳公主、玉鳳公主。」秦公公和同行的兩位太監此時才躬身向太子、公主們行禮。
「秦公公免禮了。」裘見憐和赫連盈兒回答。
但是沒聽到太子的回音,秦公公和兩位太監還是不敢起身。
赫運上邪對這樣的情形不悅地撇撇嘴,又看到憐憐祈求的目光,無奈地隨口喊:「你們可以起來了。」
「謝謝太子殿下、金鳳公主、玉鳳公主。」秦公公和兩名太監這才起身。
「秦公公千里迢迢將聖旨送來林場,一路辛苦了。」裘見憐笑著說。
秦公公連忙彎身回話:「不辛苦,這是奴才的責任,皇上也要奴才問候兩位公主。」
「我們很好。秦公公,父皇近來身子可好?宮裡有發生什麼事嗎?」赫連盈兒問起。
「啟稟金鳳公主,皇上很好,宮中也很平安,只是兩位公主不在宮裡,皇上很是掛念。」秦公公恭聲稟告。
當赫連盈兒、裘見憐和秦公公在寒暄時,赫連上邪正仔細看著手中的聖旨,一字字、一句句逐一讀著。這道聖旨來得太突然,內容也讓他驚異,一時間他倒不知要如何反應了。
秦公公問候過兩位公主後,又從懷中拿出一封信,恭謹地呈給赫連上邪。「太子殿下,這是皇上寫給殿下的親筆信,皇上特別交代奴才呈給殿下。」
赫連上邪漠然地緩緩接過信,並沒有立刻拆信看內容。
秦公公的任務已達成了,就要告辭回京。
「秦公公旅途跋涉、風塵僕僕而來,一定很疲累了,何不留在山莊裡休息一夜!明兒再回宮。」裘見憐代大哥展現主人的風度。
「謝謝玉鳳公主的美意。皇上有交代,聖旨和信送到後,奴才就要即刻回宮覆命,所以奴才不敢久留,就此告退。」秦公公和兩位隨侍的太監向裘見憐等人行過大禮後離開。
「段軒,送秦公公出連武林場!」赫連上邪下命令。
段軒忙聽令,向秦公公一行人拱手致意:「公公請。」
「謝謝太子殿下,奴才告退。」秦公公領隊離開。
赫連上邪沉默箸,手中拿著聖旨和信函,一語不發、臉色凝重地離開了大廳。
赫連盈兒想追上大哥說話的,但被裘見憐給拉住。「現在大哥需要安靜地想想,我們都別打擾他了。」
一切的事只能靠他自己想通,旁人是幫不了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