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孩就是我的哥哥嗎?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嗎?他長得好漂亮!
向日葵像個花癡一樣凝視眼前的男孩,他的臉決不屬於陽光般的帥氣,也不算是桀驁不馴的瀟灑,更不是肌肉型的硬漢。他那蒼白得削瘦的臉上有一雙清亮明淨的大眼睛,眼神好似沒有焦距一般飄忽不定,線條流暢的鼻子使他的臉看起來更有質感,紅紅的緊閉的嘴唇和濃密的黑髮更顯出臉色的蒼白,可以見得,他的美很矛盾,似不經人事的純又似歷經故事的超脫,近乎絕美。
但有一點令她不容置疑,他是落寞的。
「鍾信哥,你好!我是向日葵,小你一歲,很高興認識你,請多關照!」她笑瞇瞇地和他握手,但抓到的卻是一團空氣。
「鍾信,妹妹在和你打招呼,不許沒禮貌!」鍾良看不過眼兒子的冷淡,嚴厲地批評他,但更無奈於對兒子深深的歉疚。
爸爸的話對鍾信無濟於事,他仍舊沉默不語,直直地盯著窗邊一盆嬌美的百合花,那是他的寶貝!看起來他的心思全部在百合花上。
房間中出現了難以言表的尷尬氣氛。
「沒關係啦!我想哥哥還不習慣身邊多了一個妹妹,沒關係!」向日葵笑著自打圓場,但心裡很不舒服,畢竟被冷場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雖然媽媽早說過她的新哥哥是一個怪男孩,叫她多忍耐,那時還覺得媽媽是杞人憂天,現在看來媽媽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
「是啊,以後慢慢相處就會好了!」芮雅也幫著圓場,她深知今後為人後母的路任道重遠,但她會盡最大努力去維繫這個新家庭,決不能重蹈覆轍!
鍾信一言不發地站著,沒有表情的臉上儘是冷淡,對於這個新組建的家庭,他並沒有期待什麼,也並沒有厭惡什麼,他只想繼續過自己的生活,媽媽只有一個,他惟一的媽媽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所以他沒什麼好期待的。慢慢地,他把視線從百合花上轉移到這個家庭中新出現的兩個女人身上,一個叫做向日葵的妹妹和一個叫做芮雅的繼母。
在他看來,向日葵,圓圓的小臉,俏麗的短髮,機靈鬼一樣的大眼睛,看起來十分可愛;芮雅,一個感性的女人,散發著無以比擬的柔美,但當他和她四目相對時,察覺到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帶著矯揉造作,令他不舒服。
其實鍾信並不怪,他是一個平凡普通的高中生,是父母婚姻破裂的犧牲品,是膽怯相信他人的弱者。
芮雅和鍾良喜結良緣的第一天,因為鍾信的冷漠讓新婚夫婦略顯尷尬,卻勾起了妹妹強烈的好奇心。
夜晚,向日葵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也許是新家帶來的新鮮感和幸福感,不禁令她想起了過去的不愉快,心不由得揪了起來。
隔壁的鍾信也沒有睡,在沒有一絲燈光的房間中,他靜靜地坐在書桌前,藉著月光他凝視自己的雙手,不知為什麼,面對她的熱情,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失禮。
放學後,向日葵閒來無事,一個人在街上東看西看,本想放學後和哥哥套套近乎讓他帶著隨便轉轉,但沒想到吃了閉門羹,被一句「沒空」就給打發了。在校門口時,她凝視哥哥修長的身形慢慢穿梭於放學大軍中,他的蒼涼和孤寂顯得和身旁的一切格格不入。在沒有隨著媽媽嫁入鍾家之前,她對哥哥的樣子充滿美好的幻想,可見到哥哥後她不禁有些皺眉,雖然哥哥漂亮得沒話說,但是性格……實在不惹人喜歡。
她優哉游哉地在街上閒逛,這座城市給了她一個全新的感覺,絢爛的霓虹燈光,大大小小的購物城,熙來攘往的人流,大城市充滿了快節奏的動感生活腳步,這些都是之前她居住的海邊小城鎮所感受不到的。
漸漸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她才意識到是回家的時間了,在邊走邊問的情況下才摸出家的方向,一個人哼著小曲歡快地走著。
忽然,當她拐到一處街角的時候看見三個不良少年圍著一個漂亮的女人,從他們那令人噁心的表情不難看出他們在對那個美麗的女人耍流氓!頓時,善惡分明、打抱不平的向日葵血液沸騰。
「喂,你們三個大流氓……還亂看,就是你們!眾目睽睽之下竟敢公然調戲一個弱女子!」她大步衝向他們就是一陣大喊,這其中不免有給自己壯膽的成分。
這突然躥出的小人兒不僅讓三個不良少年面面相覷,也讓被圍困的女人著實一驚,雖然她並不認為自己需要幫助,但沒想到會有人為自己解圍,心裡對這個小姑娘抱有感謝之情。
「看什麼看?!小心我扁你們!」向日葵捋起校服,露出圓滾滾的小胳膊,攥緊拳頭作勢要揍他們。
三個不良少年打量眼前嬌小的臉上寫滿憤怒的女孩,放肆地大笑,笑聲格外刺耳,甚至他們其中的一個人伸手捏了捏她圓嘟嘟、粉嫩嫩的小臉蛋,但被向日葵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他的臉上頓時出現紅紅的五指印。
「該死的!不要臉的潑婦!」被打的人高高地揚起手要回敬她,但被突然出現的一個力量橫加阻止,才不至於讓向日葵的臉變成大饅頭。
他惡狠狠地看向這個阻止他的人,卻碰到了一掬冷厲深幽的眼神,這正來自於剛剛他們要調戲的漂亮女人,他們被她那藍灰色的雙眼冷冷地咄咄逼人地瞪著,心不由得打顫,感覺他們好像就是她的獵物,而她是一隻森冷美麗的黑豹。
越看越心虛,越看越恐懼,三個不良少年意識到此時走為上策,倘若繼續被瞪下去吃苦的一定是他們。三個人倉皇逃跑。
向日葵為情況的突然逆轉鬆了一口氣,但忽然覺得這次自己很窩囊,反倒讓被救者幫了一把,看到身旁高挑的女人,她才想起應該道謝。
「你還好吧,謝謝你幫……」
「真可怕啊!嚇死我了!」
向日葵被這個女人打斷了道謝的話,瞠目結舌地盯著她,這個女人好奇怪!明明是她嚇跑了三個不良少年,怎麼喊怕的反而是她?!還是一副淚眼汪汪楚楚可憐的樣子?
「沒事啦!沒事啦!你看看你,長得這麼漂亮還要獨行,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向日葵得了便宜還賣乖,順勢給自己長長臉。剛剛實在丟人,如果不是她的幫助,現在自己一定疼得大呼小叫。
「圓圓頭,剛剛真是謝謝你!路過的行人那麼多,只有你肯幫助我!」
「圓圓頭?你在說我?」向日葵懷疑地指指自己。
「對啊!」
「我不叫圓圓頭,我叫向日葵!」她嘟著粉嫩的小嘴,「雖然我的臉很圓,但也不要這樣叫嘛!讓人家很難為情耶!」
「向日葵也是圓圓的呀!」漂亮女人笑瞇瞇地捏她的臉蛋,軟軟的,真可愛!
向日葵氣鼓鼓地瞥過她的笑顏,哼,欺負她肉多!
移動電話的鈴聲突然響起,她剛接聽電話就被電話那面的媽媽一陣炮轟,命令她立刻回家!
「媽媽最痛恨晚回家的人了,我該走了,你自己要當心!再見!」向日葵掛斷電話,想到一會兒又要接受媽媽「愛的教育」,開始歎氣。
「等等……有空來找我吧,這是我的地址。」漂亮女人從包包中摸出紙筆,草草地寫下自己的地址後塞在她的手中。
「阿修羅的夢幻世界……第五街三十三號……阿芙洛狄特……你是外國人嗎?」斷斷續續地讀完便簽,她抬頭詢問,卻發現身旁空無一人。
回到家後,向日葵不免挨媽媽一頓數落,在繼父的勸解下媽媽才肯放過她,悶悶不樂地吃過飯後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只不過回來稍微晚了一下而已,而且人家也知道錯了,幹嗎還要不依不饒地罵我?!」被媽媽訓斥後,她不滿意地嘟囔,感到很委屈。
她攤開書本,本想好好寫作業,但一想到明天是週六,就打消了學習的念頭。忽然,隔壁傳來了玻璃杯被打破的聲音,便火速趕往現場。
「哥哥,你不要緊吧?」她魯莽到忘記敲門就衝進鍾信的房間。
鍾信一聲不吭地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卻一不小心被劃傷。
「哥哥,你流血了,快扔下它!」她把他拽到遠離碎玻璃的地方,掏出手絹摀住他手指上的傷口,鮮紅的血順著他細長白皙的手指流淌,顯得格外刺眼,「你緊緊摀住傷口,我去拿藥!」
鍾信看著她風風火火地跑出房間,沒一會兒工夫又風風火火地拿著藥箱折回房間。
她把他按坐在床上,乾淨利落地為他清理傷口,又小心謹慎地包紮傷口,生怕弄疼他,「這樣就好啦!」她的臉上堆滿甜蜜的笑容,希望她的笑容能讓哥哥忘記傷口的疼痛。
「謝謝。」鍾信沒敢繼續看她的笑容,因為他隱約感到自己的心有些亂。
為了和她保持距離,他挪到書桌前坐下了,隨便拿了本雜誌翻閱。
向日葵看到自己又被哥哥冷落,絲毫沒有退出的意思,反而在他的房間轉來轉去,「哥哥很喜歡百合花,對吧?」她看到牆上貼了大大小小的百合花標本和一些攝影作品。
「嗯。」
聽著哥哥低沉的聲音,她撇撇嘴,「可惜我是向日葵,所以哥哥不喜歡我!」
房間裡一片沉默,只有「嘩嘩」翻書聲。
「哇,你的媽媽真漂亮呢!」她看到床櫃上擺放著一張女人的照片,從精緻的五官中辨認出這是哥哥的媽媽。
「不許碰!」鍾信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照片,死死地抱在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一下子,向日葵被哥哥的怒斥聲和粗魯的動作嚇壞了,她拚命道歉。
「你出去吧。」鍾信冷冷淡淡地說。
向日葵低著頭退出了房間,打轉的淚水忽地從眼睛裡跑了出來,她不是個愛哭的女孩,可今天蒙受的委屈實在令她難過,心裡酸酸的。
鍾信輕撫母親的照片,看到手指上被她包紮的傷口,她那圓圓的可愛笑顏就浮上眼前,心不由揪得好緊,知道自己剛剛的惡劣態度一定傷了她的心。但是那種條件反射下要保護母親的衝動不得不使他犯下剛剛的錯誤。
因為是向日葵,所以哥哥不喜歡我——
她的話讓他的心隱隱作痛。
對不起——
他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