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山姥姥大鬧地府冥界。
她衝進閻羅地府後,把十殿閻王扔到修羅界、餓鬼界,又將眾判官扔到畜生界,把那些牛頭馬面押到刀山火海上受刑罰。
她四處收羅惡魔毒鬼,妄想再次聚集邪惡的力量,衝上天庭把一干天神斬盡殺絕。
一時之間陰曹地府,烏煙瘴氣。
離山姥姥派出收羅而來的惡魔毒鬼,到人間弄出許多冤假錯案,再把一眾冤死的鬼魂、餓鬼及飄蕩在陽陰界上的孤魂野鬼盡數吸盡。
十年間,陰曹地府被這股恐怖的黑暗勢力遮蓋,到處淒風慘慘,愁雲霧罩。
許建輝心裡惦掛著蘭亭,想要盡快離開地府,回去見他的蘭亭,他撥腳想逃,卻被緊盯著他的女鬼發現,一把將他揪回來,扔到那幫飄蕩的鬼魂中。
突然一股很強勁且陰森的陰風襲來,許建輝毛骨驚然,心想怎會有這樣的風?還沒容他細想,跟他一起在枉死城內飄蕩的靈魂,都被那股陰風吸到一個看似月牙又不像是月牙,看似船隻又不像船隻的地方。
一個個的鬼魂被帶進去,接著傳來一陣陣鬼哭神嚎之後,便再也沒出來。
輪到許建輝了,那些嚎叫令他心寒,他想也沒想就撥腳而逃,但他只逃了幾步,就被那些鬼差抓回來。
那些鬼差恨透了這個敢逃的鬼魂,陰側側地笑著,二話不說舉起手中叉子照頭照腦打下來。許建輝把頭一側,躲過了那輪鋼叉。
鬼差見打他不著,伸出尖如利爪的手把他抓起來,把許建輝拉長扯寬,待發洩完了,才扔他進去。
姥姥大弟子毒魔女鬼把許建輝帶到姥姥跟前,姥姥猛看見這個英俊瀟灑的男人,一份似曾相識的恐懼突然籠罩全身,像是千年前留下的宿怨,令她心生恐怖,令她全身發抖。
「姥姥,弟子看中了這個孤魂,請姥姥賞給弟子。」
「唔?」姥姥瞪著一雙凶目,看著毒魔女鬼厲言問道:「不過一個臭男人,你要他來幹什麼?」
「求姥姥成全。」女鬼跪在地上求道。
「你是想男人想瘋了,一個男人值得你為他癡狂?」姥姥訓斥道。
女鬼還想說什麼,姥姥很不耐煩,她揮揮手,叫鬼差把他快快帶走。女鬼無奈,只得領命把許建輝押人監牢。
她怎麼會害怕他?不過是一個孤魂,能夠震懾她的心神令她恐慌?
姥姥不急著要吸食許建輝的靈魂,她要搞清楚令她莫名害怕的根源,命令鬼差把生死簿,輪迴簿取來。
只可惜姥姥幾乎把地府中所有物件都毀得乾乾淨淨,那些簿冊也毀得七七八八,她想探查許建輝的來歷,一時卻無從查起。但見許建輝風度翩翩,不見得對她構成威脅,她暗笑自己過於敏感。
經過千年的囚禁,姥姥要找把她壓於刀山之下的呂洞賓,以報前仇,她見身邊都是些惡魔毒鬼,連一個有用的東西都沒有,倒是這個許建輝,看來還有用之處。
監牢裡靜悄悄,那些原本關押監中的鬼魂,都基本上被姥姥吸盡,以修煉她偷天換日的魔法神功。
許建輝被收進監牢後,也不知過了多久,鬼差把他放出來,說是姥姥要他掌務司之職。許建輝並不知道務司是做什麼的,他暈暈乎乎被押到姥姥跟前。
姥姥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年輕貌美、溫和善良的女子。一頭長髮披肩,身披華服,款款地從座上走下來,走近許建輝。
許建輝驟然看見走近的姥姥,心裡陡然一凜,一股正氣自然面然地籠罩全身。
「許生。」姥姥款款地靠近,陰陽怪氣地叫道。
許建輝緊戚眉頭僵立著,他只覺得一股邪氣遊走在他的周圍,他努力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抵抗這股陰森的邪氣。
「許生。」姥姥陰陰地笑著,猛地覺得許建輝身上有一股與其抗衡的力量,她一驚,臉露凶殘之相,伸出尖利的長爪向著許建輝的面門抓過去。
許建輝連連倒退幾步,還是被姥姥的長爪抓出了一道痕子。姥姥看著許建輝面門上被她抓破的痕,心陡一震,馬上清醒過來,順勢把許建輝一拍,把他拍到附近一把椅子上。
許建輝跌坐在椅上,摸了摸臉上的傷痕,心裡陡然生出一些奇怪的念頭,面前的女人是什麼鬼怪?造成閻王殿上邪氣薰天,遮天蔽日,怨氣沖天。
他恍惚覺得自己身上有一份責任,必須把這股邪氣殺個片甲不留,把天地正氣攏聚三界之內。
姥姥轉身飛向自己的座位坐下。
「許建輝,」姥姥陰森森地叫道:「本座把你叫來,是看得起你,你別不識相,如若惹怒了本座,本座只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你碎屍萬段。只要你乖乖聽命於本座,本座絕不會虧待於你。你可明白?」
許建輝看著殿上處於半陽半陰的姥姥,他知道以他目前的能力,絕不是姥姥的對手。
「許建輝只當聽命於姥姥,但不知姥姥要在下做些什麼事?」許建輝心生一計,他先把姥姥穩住,然後再見機行事。
「算你是個識時務的小鬼魂,量你也不敢與本座做對,別以為你身上有股力量就妄想與本座過不去。嘿嘿嘿!」
「不知姥姥要我做什麼呢?許建輝自當效力。」
「十殿閻羅內的生死簿冊、輪迴簿冊皆因十殿閻羅要造反,被其盡數毀得七七八八,你負責把那些簿冊重新整理,待整理完畢交來給我。」
「不知餘下的簿冊放於何處?」許建輝問道。
姥姥手一招,旁邊一個鬼差站出來,帶許建輝到十殿閻羅殿上去。
許建輝跟在鬼差後面,三彎四拐,走到一座廢墟前。走人殿內,但見殿內物件橫七豎八躺於地上,殘缺的椅子、几案亂七八糟,一縷一縷白煙從一堆廢物中騰騰冒出來,弄得到處烏煙瘴氣。
鬼差轉過殿堂,在一間房間前停下,指了指裡面。「那些簿冊就在裡面。」
許建輝跨進房間,滿地廢紙,有的仍在半空中飄來蕩去。
鬼差走進來,使出法力,把地面、空中的廢紙全都整齊地疊起,又喊聲「變」,變出一張不錯的烏鐵木椅子和一張烏鐵木几案。
許建輝看呆了,鬼都有這個本事嗎?他也試著說一聲「變」,他想變一張床,但什麼都變不出來。
鬼差看著他,冷冷地笑。
「鬼差大哥,你的法力可否教教小弟?」
鬼差臉色一變,喝道:「姥姥只叫你在此整理簿冊,並沒叫你練法力,你老老實實去整理這些物事。」
許建輝再沒說話,靜靜地清理那些簿冊,鬼差站在一旁,握著鋼叉,露出長長的撩牙。
「你去外面。你站在這裡,我無法集中精神來搞這些簿冊,到時姥姥責怪下來。我擔當不起。」許建輝說。
鬼差聽他如此說,氣得舉起鋼叉照許建輝頭上打過來。
許建輝伸手一格,躲過了鋼叉,他生氣地道:「我不幹了!要做你來做。」
「什麼事?」姥姥突然出現,她問許建輝道。
許建輝把情形如此這般說了一遍,故意把那些簿冊一摔,那些簿冊又摔得滿天滿地都是。
姥姥喝令鬼差配合許建輝的工作,專門侍候他。
「鬼差留你使用,但如果你搞不好那些簿冊,休怪本座無情。」姥姥一面說,一面巳飄出很遠,半空中留下她陰側側的聲音。
許建輝目瞪口呆,心裡暗忖,這個千年老妖,何以會重現地界?
許建輝的眼前突然出現一些畫面,看見刀山火海之上,一些鬼魂在服勞役,因慘受刀山火海的煎熬,淒慘之聲隱隱傳來。
他再轉看修羅界、餓鬼界,但見陰風淒淒……
「呂洞賓,呂洞賓。」
倏地,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而至,急促地在許建輝的耳邊響起。許建輝一呆,呂洞賓?誰是呂洞賓?
許建輝往四處打量,並沒見到有什麼異常,大概被喚作呂洞賓的魂魄就在附近,他轉過身去。
「呂洞賓,呂洞賓。」那個聲音又響起。
許建輝又一呆,那個聲音近在咫尺,似乎就在他的頭頂。
許建輝抬起頭來,頭上並沒見有靈魂,只見一隻蜜蜂拍著翅膀在他的頭上盤旋,蜜蜂飛到他的跟前,和他打了個照面,許建輝才看清,蜜蜂長得一張人面。
許建輝一驚,因他從沒見過這麼古怪的蜜蜂。
「你在叫我?」許建輝指指自己的鼻尖問。
「當然是在叫你了,你以為還有誰?」
「你是在叫呂洞賓。」
「呂洞賓就是你,你就是位列八仙的呂洞賓。」
「我?」許建輝詫異的道。
「不是你,還有誰?一千五百年前,你把離山姥姥封壓在刀山火海之下,誤把嶗山鷹同時封住,讓姥姥得以有力量衝破封印,大鬧地府。你看看,陰曹地府被她破壞得不成樣子,你還不快把她消滅。」
「你說笑了,我不是呂洞賓。聽你這麼說呂洞賓應該很有本事才對,你看我,幾乎是手無縛雞之力。」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解開身上的封印,只要解開了,你就能逐漸恢復原有的力量。」
「怎麼樣才能解開呢?」建輝好奇地問道。
「你記住我唱的符訣,你就能夠解開封印。」
於是那只看似蜜蜂非蜜蜂的東西,嘴裡嗡嗡地唱道:
軒轅黃帝戰蚩尤,涿鹿經年戰未休。
偶得天神授符訣,誓殺姥姥於刀山。
許建輝把蜜蜂的符訣記下,天天吟讀。說來奇怪,他身上逐漸融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境界之中。
他好像看到了九華山之巔的廝殺,看到七七四十九日的竭力之戰,他又看到他終於把離山姥姥封壓在刀山之下,但同時也把那只幼嫩無辜的小鷹封在裡面。
他已經有了前世的記憶。
他小試法力,把門變到左面,又變回右面,把門外的鬼差弄得團團轉。但他知道這還不夠,他的力量還未能夠與老妖抗衡,把老妖殺死。
許建輝天天念誦符訣,日復一日,他的能力增強了,他可以透視到牛頭馬面天天被拖去刀山飽受穿心之苦,再被拖到火海之上承受刑火燒煉,淒慘之聲不絕於耳。
他也看到修羅界上的閻王,被不停的追殺,不停的殺戮,只要稍一停下就有被砍殺的危險。
餓鬼界、畜生界的情況當然也好不了多少。
為了拖延時間,許建輝施展法術,把殘破不全的生死簿,東拼西湊,湊出一本冊子來。
姥姥派鬼差取走生死簿,催促他把輪迴簿盡快弄好。
許建輝默默地遙望著地府的上空,心裡惦掛著人間的蘭亭,不知道她現在如何?她過的好不好?
「喂,想得這麼出神,在想什麼?想到人間?八成是想女人了。」蜜蜂從外面飛過來,見許建輝站在一邊,出神地看著遠處,連它飛到身邊部不知道。
許建輝被它嚇了一跳,聽它這麼說,哼了一聲。
「哼什麼?人世上有你惦掛的女人?」
許建輝點點頭,「不知她現在可好?」
「你何不到人間去走一道看看她呢?」
「我可以到人間嗎?」許建輝愕然問道。
「當然可以,你忘記自己是呂洞賓?你可以上達天庭,下入地府,道遙自在,來去自如,在人間,也一樣的。」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只怕現在的呂洞賓沒這能耐。」
「你太小瞧你自己的能力了,只要把身上的封印解開,你就已經擁有千年前呂洞賓原有的力量。」
「我是有些法力不錯,我怕沒把握把離山老妖殺死,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在我戰敗之前,我必須到人間走一道,去看看蘭亭。」
「那就去啊!真噦嗦。」
許建輝還沒等蜜蜂說完,巳施展法力,直衝人間。
蘭亭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完全放晴。太陽從東方升起來,把整個天空映襯得清朗澄明。一抹朝霞,帶著早晨的清爽,柔和而充滿激情地抹在高層建築物樓頂。彩雲一片悠悠,小鳥吱吱喳喳歡叫著,知了唱著單調的樂韻,不甘示弱一陣又一陣鼓噪。
又是一個充滿活力,充滿希望的晴朗早晨。蘭亭覺得一切都是好的開始,是美好一天的徵兆。
蘭亭躺在床上,仰望著窗外的天空。藍天白雲,正滿懷著希望慢慢地悠悠地向著某個目的地奔進。她的目光順著窗台掃來掃去,最後停在窗台旁邊的百合花上。
窗台旁邊放著許建輝的遺像,一個香案,一個花瓶,瓶中插著幾支清高飄逸的百合。百合花傲然挺立,在和煦細風的早晨,散發著淡淡的清幽。
蘭亭打了個哈欠,經過一夜的休息,她覺得精神特別飽滿。這種飽滿狀態,能令她做好一天的工作。
蘭亭起床刷牙洗臉,然後把一炷香插在窗台的香案上。
她坐在鏡子前梳了梳頭,鏡子裡的她光滑美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顯得神采奕奕。許建輝去世已有一年了,在她俏爾的臉龐上,帶著淡淡的憂怨,卻更添成熟女人的韻味。
「昨天夜裡,他來了嗎?」蘭亭瞥眼鏡子裡的自己,一面在想。她和他一直在夢裡相見,但她醒來總是把夢遺忘了,她記不起他來了沒有。
蘭亭想,他一定來過。他總會悄悄的來,悄悄的去,在黎明到來之前,在她或喜或憂,或任何一個時候,他都會來。或者來看看她,或者來親親她,或者采告訴她——他愛她。
他們的悄更濃,他們的愛更深,今生能夠擁有一份真愛,不管是生或是死,他的愛不變,他的心永遠索繫著她,他只會更愛她,更愛她。他要她知道,她是他的愛,無論是生前或死後。她都是他的最愛。
蘭亭叫他蘭輝,建輝喚她建亭。他們把彼此的名字,把彼此的生命融入自己的生命之中,物質生命也好,非物質生命也好。即使鬼魂又如何?她仍然一往情深地深愛著他,如果天地有情,終能讓他們會在一起。
一個月色明媚的夜晚,蘭亭趴在桌子上趕寫一篇報導,她必須要在今天晚上把稿件趕出來,等明天一早拿回報社排版。
她的眼角瞥見旁邊有什麼動了動,她沒在意,當她把稿趕出來,長長舒一口氣,打算伸個懶腰,倏地,只見身邊站著個人,一個高大而英挺的男人。
蘭亭嚇了一大跳,尖叫著從椅子上跳起來。
「亭亭。」一聲柔和充滿激情的呼喚,似乎訴說著對她的相思。
蘭亭定下神來,看清站在眼前的男人,是她日思夜想的許建輝,死去了一年的許建輝。
「你,你。」蘭亭半驚半喜,他是人還是鬼?雖然他能夠出現在她的跟前是她盼望的,但畢竟她沒有心理準備,還是有些兒害怕。
「蘭亭,別害怕。」許建輝溫和地道,「我知道我突然出現會嚇你一跳,但是,我太想念你了,所以當我擁有可以自由自在地出現在你跟前的能力時,我等不及到夢裡告訴你一聲,就跑到你的跟前來了。我很想念你。」
蘭亭聽他如此說,內心的恐怖消失了,卻勾起心底的酸痛。
「你還活著嗎?建輝,你還活著?」
「我離開了你有一年了,在這一年來,我一直跟在你的身邊,我和你天天在夢裡想見,亭亭,還記得嗎?」建輝滿懷柔情道。
「是的,建輝,一年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蘭亭淚光瑩瑩道。
「亭亭,我已經不是人了,我怕嚇著你。亭亭,你害怕我嗎?」
蘭亭不知該說什麼,她害怕嗎?乍然見到一個離開了人世已一年多的人,她的確有點害怕。但管他呢,只要她的建輝能夠站在她的跟前,是鬼又如何?蘭亭搖了搖頭。
「亭亭,一年前我到礦山去採訪,在回來的途中,車到半山腰,突然山上滾下泥石流,這些都是假象來的,是有人蓄意謀害我,因為火柴廠失火不是單純的意外,這個案件牽扯到縣裡某些頭頭,會扯出一大片內幕,他們怕這件事爆光,所以設下一個泥石流傾瀉的假象,把我殺死。」
蘭亭聽他如此說來,擦乾臉上的淚。她呆呆地看著許建輝,真的嗎?他所說的都是真的嗎?但為什麼他沒在夢中告訴她?為什麼不讓她知道呢?她要為他伸冤啊。
建輝看著心愛的女人哭,他也忍不住流下眼淚。他太愛她了,所以他歷盡險阻,就為了要回到她的身邊,他要對她說一句「我愛你」。
「建輝。」蘭亭淚眼瑩瑩,抬起頭來看著建輝。
許建輝低下頭來,看著懷裡楚楚動人的嬌美女子,他輕輕地把唇落在她的唇上。蘭亭感覺到他的嘴的冰冷,大顆大顆的淚從蘭亭眼眶溢出。
「亭亭。」許建輝輕喚著他的女人,他解開蘭亭身上的衣服,他們倒在床上,他掬了滿手的溫柔,吻遍她每一寸肌膚。
「建輝。」蘭亭感受著他帶來的顫動,他的吻,他的愛撫燃燒了她的靈魂,空寂了太久的心扉,因有他而願意把一切都交付給他。
黎明時分,建輝便起床要離去,蘭亭一下子淚如泉湧,死死拉著建輝不放。
「亭亭,你放心,我捨不得丟下你,只要在夜晚,我便來與你相會,我的亭亭乖,別哭。」許建輝輕拍她的俏臉,拭去她掉下來的淚。
「真嗎?建輝,真的每夜來陪伴我?」蘭亭把臉埋在建輝懷裡。
「亭亭,我絕不食言。」
蘭亭從他懷裡抬起頭來。
「笑一個喔,亭亭。」
蘭亭破涕為笑。
天色越來越亮了,建輝叮囑蘭亭,他不在她身邊,要懂得照顧好自己,他一定不會讓她失望,只要夜幕降臨,他便會與她廝守在一起。他說完,吻了吻蘭亭,便消失在黎明的昏暗之中。
蘭亭一整天心情特別好,因為有建輝,她的生命而活得更精彩。她愉快地哼著歌,工作起來特別有神。她的變化看在小張眼裡很是詫異,蘭亭今天怎麼了?她該不是精神有問題吧?
「蘭亭,很久沒見你心情這麼輕鬆的,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嗎?我們可以分享你的快樂嗎?」小張拿著杯茶忍不住問。
「我的快樂是因為大家都快樂,我的開心是因為大家都開心。」蘭亭把頭一側,笑微微地道。
「你這是什麼謬論?」小芳過來道,大家都發現蘭亭今天不同,她快樂,大家當然更快樂。
「難道這會是謬論嗎?」蘭亭翻了翻眼睛,裝出一副無辜樣。她怎麼可以告訴他們,建輝雖然死了,但他的靈魂回到她的身邊,一如他生前般愛她憐她守護她,她和他一夜纏綿。
蘭亭心情愉快,幹起活來特別輕鬆,一等下班,她就急急地回家,盼望著天黑,盼望著她的建輝來與她再度纏綿。
等到夜色降臨,天越來越夜,許建輝從暗處出現,蘭亭一看見他撲過去,擁緊著他。
「建輝。」
「亭亭。」
他們緊緊地擁抱,熱烈的親吻。夜色在他們之中靜默流淌,他們願意把愛烙人彼此的心靈,讓愛永恆,讓愛不朽。
「建輝,我應該怎樣做?怎麼樣才能把那些人繩之於法?」蘭亭依偎在許建輝的懷裡問,她考慮過要把建輝遇害的內幕公開,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蘭亭,我回來並不是要報這個仇的,天理昭彰,那些壞人自有報應的一天,我回來只想對你說我愛你,我永遠永遠愛你。」
「建輝,我也同樣愛著你。」蘭亭含情脈脈地看著許建輝說。
許建輝點點頭,他知道蘭亭跟她一樣深愛著他,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他離開了她,他會一生一世擁緊她,用一生去愛她。
他輕輕地擁吻著蘭亭。
在快天亮的時候,建輝說,他要走了。
蘭亭默默地送走他,她知道他會來,晚上會來和她在一起。
蘭亭只要每天保障一個版面的稿件就行,工作非常輕鬆,其它的時間,她呆呆地想著建輝,想到建輝的柔情蜜意,蘭亭的眉梢也蕩上甜情蜜意。
每晚夜幕低垂,他悄悄的來,悄悄的走,她開始習慣他的存在,習慣有他的生活。每夜纏綿後,蘭亭總問建輝她應該怎麼才能夠為他討回公道,而建輝都默默地搖著頭,不想她涉險。
蘭亭在心裡打定主意,她要以私人的名義,到建輝生前採訪過的礦區瞭解情況。她到資料室,把有關礦井採訪的報導調出來,她要對這一報導作一次深入的研究。
建輝因泥石流身亡之後,報社又派了另一名記者去進行實地採訪,那篇採訪報導只是說由於礦山老闆違章建築開設火柴廠,造成礦井倒塌。而那個礦山老闆,已被執法機關抓了起來。
陳主編在九時左右的時候回來,蘭亭看著他進房間,然後輕敲了敲門。
「進來。」
陳主編剛剛坐下,還沒把公事包放好,蘭亭已推門進來。
「什麼事?蘭亭。」陳主編透過近視眼鏡,目光炯炯地看著蘭亭。
他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個子不高,是那種滿身書卷味的男人。他來報社當主編才一年,之前他在英國留學,攻讀新聞碩士。
「我想休假。」蘭亭坐在主編桌子前面的椅子上說。
陳主編是在許建輝遇害之後來報社的,不過他知道蘭亭因為丈夫的死,幾乎痛不欲生精神崩潰,所以蘭亭回到報社後,他在工作上對蘭亭彼多關照,沒派什麼任務給她,只是讓她做一些比較輕鬆的組稿工作。
「你要休多長時間?」陳主編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她雖然安過生離死別沉重的打擊,但現在看來,她似乎已經從那個悲痛中振作起來。
「一個月。」蘭亭道。
「一個月?」陳主編皺了皺眉頭,一個月的假期似乎太長了。「你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我們可以幫你解決。」
在陳主編的印象中,蘭亭自回報社後,便一直沒休過假。她不算是個很堅強的女性,但也不是個自暴自棄的女人,許建輝意外身亡,雖然給她心靈上打擊太大,但她還是挺過來了。
可是誰也不知,蘭亭沒命地工作,以此來麻醉自己,表面上她是挺過來,但在更深人靜之時,想起建輝,她才有份生不如死的感覺。
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那痛苦滋味誰人懂?
但是現在,她的建輝回來了,雖然他已經不是人,只是鬼,她仍然愛他,深深地愛著他。
「會的,到時候我一定要你們幫助。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我會通知報社,陳主編你請放心。」
「蘭亭,你給我的感覺就好像你準備去冒險。我仍然是那句話,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告訴我們,我們會幫助你的。如果涉及到新聞,在採訪過程中會有危險的話,就更不能夠讓你一個人去冒險了。」陳主編皺了皺眉頭,有點不解地問道。
「不,目前只需要我自己去解決得了。」
陳主編直覺蘭亭是去採訪,她為什麼不要報社的幫助?但只要她的採訪,是一份極有新聞價值的報導,報社會認同她的工作。不過他還是希望最好由報社負責派人出去處理。
既然蘭亭不願說,陳主編也不勉強她,他叮囑她凡事要小心,就算是放假出外旅遊,一切也以安全為主。
蘭亭請了假之後告別陳主編,她打算明天一早坐第一班飛機。
她把一切收拾妥當,只等著天黑下來,天黑之後建輝就會出來,就會來跟她見面,她就把她的行動計劃告訴他。
他不會阻止她的,他要阻止,也許已經來不及。有他在她的身邊,她相信她一定能夠盡快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天色逐漸黑下來,蘭亭草草吃過晚飯。她把一根臘燭點燃,在暗沉的夜裡,在燭光搖曳中等候建輝的到來。
時間慢慢地過去,已經是凌晨一時,然後是二時。蘭亭覺得有點累了,眼皮不停地上下打架。
今晚建輝不來了嗎?他怎麼不來了?他幾乎是每天晚上都會來到她的身邊,有時只是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熟睡,有時握著她的手,對她訴說他的思念。
如果建輝今晚不來的話,她明天仍然要到那個礦區去調查。只要是她認定的目標,她就會義無反顧。
蘭亭再支撐不下去了,趴在桌子上準備睡覺,突然,自她的身後傳來一聲令她寒入骨髓的冷笑,在這個更深人靜的夜裡,顯得令人毛骨悚然,令她所有的睏倦都消失殆盡。
一個面目猙獰的女鬼站在蘭亭的身後,女鬼一對眼睛淌著血水,全身發出幽幽的藍光。
蘭亭「哇」地嚇得魂飛魄散,她掄起身邊的椅子向那只惡鬼丟過去。
女鬼伸出手,只輕輕的一格,椅子四散開來。
蘭亭驚叫著,拿起桌上的筆、檯燈亂揭亂插。
女鬼冷笑著把全部的頭髮豎起來,走近蘭亭的身邊,伸出雙手就要掐死蘭亭。
「住手。」許建輝突然從暗處出來,他手上拿著一把似刀非刀的物件,插向女鬼。
女鬼轉過身來,猙獰地笑著,揮手把建輝打到牆壁上。
「看來你很愛這個女人,是不是?你每天就是為了見這個女人?許建輝,只要你走近一步,我就把你的女人殺死,我叫姥姥吸食了她的靈魂,你們就算在黃泉之下,也永見不到面。」
「你想怎麼樣?」許建輝從牆壁上摔到地上,掙扎著起來問。
「我想怎麼樣,你很清楚的,你跟我回地府,永遠為我所用,我要你臣服在我的腳下,當我的奴隸,永永遠遠只屬於我,哈哈哈。」女鬼放聲大笑起來。
「好,你放開她,我跟你走。」許建輝明白女鬼在說什麼,他從地上起來,蹣跚地想走過去,他只想保護蘭亭。
「你站在那兒,你再走一步,我馬上就殺了她。」女鬼咆哮道。
許建輝瞪著女鬼,停下腳步。他豈是沒能力保護他心愛的女人,眼看著她被人欺侮?他有能力打散這個女鬼的魂魄,但他不想令蘭亭害怕,所以他不敢輕舉莽動。
蘭亭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被女鬼掐得幾乎喘不過氣,這個女鬼到底是誰?她想要怎麼樣?
女鬼突然一鬆手,把她扔在地上,把長長的頭髮卷在許建輝的身上,穿過牆壁,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建輝,建輝——」蘭亭爬到牆邊,掙扎著起來,她無力地捶著牆壁,呼喊著建輝,希望建輝能夠從那面牆壁躍出來。
許建輝被女鬼一把長髮纏繞,才離開蘭亭,便大展神威。他從身上摸出支鐵笛,據蜜蜂說,這支鐵笛千年前是呂洞賓的物件,而呂洞賓最拿手的武器純陽劍,現時仍收藏在地府的兵庫之內。
許建輝直殺得女鬼只能招架,沒有還擊之力。最後許建輝吹起笛子,一陣陣奪取魂魄的音韻傳來,女鬼臉色驟變,抱頭慘嚎,終於化成一灘墨綠色的污水,魂飛魄散。
許建輝收起笛子,裝作沒事一般悄悄回到地府。
女鬼已魂飛魄散,多時沒在地宵現身,姥姥放眼陰陽界內,哪有女鬼的蹤跡?姥姥派出的鬼差也沒找到她,姥姥大驚,在這座地府之內,在她罩下的羅網之中誰有這個能耐讓女鬼消失?
姥姥又驚又怒,把一眾惡魔厲鬼叫來,陰鷙的眼睛掃過他們臉上,最後落在許建輝身上。
姥姥突然身子一縱,躍到許建輝前面,伸出滿是利爪的手,一把抓著他。許建輝身子晃了晃,任由姥姥牢牢抓著。
「是你,你把她怎麼樣了?」姥姥陰鷙著一雙眼睛,瞪著許建輝問道。
「姥姥,我沒見過真過她。」許建輝肩頭被姥姥抓得生痛,他忍痛說道。
「她最喜歡找你,你討厭她,所以把她殺死?」
「沒有,我沒見她,我手無縛雞之力,哪有能力殺她。」
「唔。」姥姥惡狠狠地把許建輝一扔,許建輝重心不穩,向後摔去。姥姥見狀,再沒懷疑,她把一眾鬼差惡棍毒打一頓,打得那些鬼差鬼哭狼嚎。
許建輝回到破敗的殿內,打開衣服看被姥姥抓破的肩頭。真狠!他的肩頭被抓出深陷一個洞。
蜜蜂飛過來,看著他的傷,皺了皺眉頭。
「是姥姥?」
許建輝點點頭。
蜜蜂變出一帖藥,遞到許建輝跟前。
許建輝抬頭看著它,蜜蜂揚了揚手上的藥帖,「把它貼在你的傷口上,你的傷會好的。」
許建輝接過來,把藥帖貼在肩頭上,一抬頭,卻見蜜蜂看著他,露著一臉笑容。
許建輝不解,沒好氣地問道:「你笑什麼?」
「你真行,你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了吧?」
「那又怎麼樣?」許建輝道。
「地府要靠你了,你行……」
「我沒那個能耐,我又不是真的呂洞賓。」許建輝還沒待它把話說完,便打斷道。
「你還不相信自己?」蜜蜂瞪著一雙眼睛。
「只怕你們希望越大,失望越重。」許建輝背過身去。
「哎,你要我怎麼說才相信?只有你才可以收伏老妖。如果你任由老妖胡作非為,只怕你心愛的女人也性命不保。」
「什麼?」許建輝猛地轉過身來。
「你今天可以保她的性命,不讓鬼差去找她,難保他日鬼差不會把她帶到枉死城來。」
許建輝—愣,該死,他怎麼沒想過這問題?如果不是他及時把女鬼殺掉,蘭亭的性命有危險。看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怎麼樣?我的話並非言過其實吧?」蜜蜂道。
許建輝仍然沉默不語,他並沒否認蜜蜂說的話。
「你可以借整理輪迴簿的理由,去接近十殿閻王。」
許建輝抬起頭來,瞪著蜜蜂。蜜蜂看著他,肯定地點點頭。
許建輝點點頭,是的,他應該借此機會與十殿閻王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