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手俐落的抱著弱不禁風的白面書生下馬,步入荒廢的小木屋裡,木屋裡雖簡陋佈滿灰塵,但至少能遮風避雨,足夠讓他們安然渡過一個晚上。
烈馭風單手扯下披風鋪蓋在床板上,想將柔弱無骨的白面書生放在床上,讓他能夠好好歇息,但纖白蕙指始終緊抓著自己不放。
烈馭風輕輕扳開他的手,光滑細膩觸感讓異樣的悸動再度襲擊而來,粗糙厚實手掌此時是顫抖的,握刀、握劍手刃惡徒也從未如此失措,萬萬沒料到僅僅撫著細嫩手腕竟然讓他渾身感到不對勁。
而且最要命的是對方還是個男人。
「嗯……不可以吵人家睡覺。」感覺到有人打擾她的睡眠,韓若水忍不住咕噥抗議,調整睡姿繼續窩在寬廣的胸膛裡歇息。
嬌嗔斥責聲明明白白展現女兒家的嬌態,烈馭風像被下了迷魂藥,整個人渾然忘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扯回思緒。
這是怎麼一回事?是他被他迷惑而產生狂想嗎?
不!確實聽得一清二楚,仔仔細細將白面書生重新打量一次,纖纖玉手滑嫩有光,纖細柳腰柔軟無骨……就算白面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也應該不會有女兒家的特質,凝望著緊閉的眼,烈馭風不禁狐疑難道他會是個她?
目光移至耳垂,小小耳洞洩漏白面書生的性別,他果真是個她!
該直接將她放到床鋪,然後立刻轉身離去,理智這麼告訴自己。
可又驚又喜的喜悅讓莫名的情愫淹沒理智,握著纖白蔥指他竟有種捨不得放手的感覺,甚至留戀那淡淡的香,凝望著沉睡的容貌一心期待她輾轉醒來,想要當面問清楚為何女扮男裝,更想知曉她的芳名……
莫名的衝動攪亂了平靜的心湖,他是怎麼了?
他切切實實逾矩,男女有別共處一室只會有損她的名節,然而他卻因捨不得而不想就此離去,唉……難道他真喜歡上了她?稜角分明的臉龐浮現嚴厲神情,烈馭風不容許自己再逾矩,扳開手指將她安置在床鋪,頭也不回立刻轉身離去。
「唔」
冷硬床鋪哪裡能與溫暖舒適的懷裡相比,不舒服的感覺讓人睡不安穩,韓若水眼睫不停顫動,紅唇不悅啄起,輾轉反側之後,緩緩睜開雙眼。
望著陌生的樑柱,環視四周滿是灰塵雜亂的物品,思緒不停運轉,暈後停留在她暈厥前的時刻,猛然坐起身,警覺防備心全數回籠,韓若水立刻檢查自己的裝扮,見面具與衣袋依然完好如初,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不對勁!烈馭風人呢?
衝至門邊探頭往外看,黑夜裡荒涼無人煙的小村落顯得格外陰冷,夏日涼風拂面該是涼爽,可此時此刻只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想不到他竟然丟下她!烈馭風竟然是個冷漠無情之人,真是令人心寒!雙手緊握成拳,韓若水十分氣憤。
「嚇!你不是獨自離開了嗎?」突地,烈馭風無聲無息的出現,讓韓若水嚇了一跳連退幾下,可這回面對他的歡喜多過於恐懼。
「你醒很久了?」他去打只山雞、撿柴火回來也只不過半刻鐘,原以為他動作如此迅速可以在她未醒來之前回來,沒想到她還是提早醒來。
他之所以無聲無息是怕吵醒了她,然而卻弄巧成拙反而嚇到她,見那雙清澈的眼眸漾著淚光,烈馭風更能確定她真是女扮男裝,想必方才獨處於荒郊野外嚇壞了她,而不能否認的是……自己的長相也令她恐懼。
「我沒走遠,而且沒帶行李。」生怕自己情不自禁親近她,低頭忽略她眼中的淚光,烈馭風默默拿出火把子點燃乾柴,將串好的雞上架用火慢烤。
經他一提醒,韓若水這才發現床鋪上擺放著烈馭風的行李,且馬兒在外面不遠處的樹下休息,她覺自己方才太過大驚小怪,且不合常理,現在的她雖是斯文書生,可仍是個男人怎可如此膽小。
韓若水佯裝若無其事趕緊岔開話題,「這小村落前陣子不是還有人居住嗎?怎麼變得如此荒涼?」
「方纔出去晃了一回,許多屋子被破壞得殘破不堪,有可能是因土匪洗劫才會導致今天這樣的局面。」聽聞她的語氣變回低沉,猜想她的情緒穩定下來,烈馭風也跟著放鬆心情。
「唉……土匪真是猖獗啊。」韓若水思緒一轉故意歎道。
「這位……公子,不知該如何稱呼您?」既然她有心女扮男裝,那麼他也不便拆穿謊言,烈馭風特以公子稱呼。
「敝人姓許名仁淵,家住洛陽城,初到貴陽訪親,然而沿路遇到盜匪,身上銀兩全被收刮,如今身無分文,回程恐有困難,倘若壯士肯相助,回洛陽鄉下老家時肯定以一斗米相回報。」趁他詢問姓名之時,韓若水立刻道出她「現在」的身份處境,想要藉機會繼續與他同行。
身無分文……一身窮酸相又強調自己寒酸,韓若水的用意無非是想要試探烈馭風,是否如傳言中真的講義氣淡薄利。
孤男寡女要共渡多日這怎麼成?
她雖長得不標緻艷麗,但身上仍散發出吸引人的特質,要他與她獨處多日,他恐怕無法阻止自己愛上她。
烈馭風皺眉立刻婉拒,「吾姓烈名馭風,許公子,並不是烈某不肯幫忙,而是以我連夜快速趕路的行程,您虛弱的身禮恐怕承受不起,不如到長沙時就由我烈風鏢局的兄弟們……」
呃由手下護送這不是也是孤男寡女共處多日嗎?烈馭風到了嘴邊的話立刻打住,改口道:「如果許公子不嫌勞累,烈某可以親自護送你回洛陽,由於是順道同路,你就不必多札。」
「多謝烈兄幫忙,許某感激不盡。」雖然不明白烈馭風為何又改變主意答應,但她的目的達成這就夠了。
「趁熱嘗鮮。」烈馭風將包著乾糧的薄紙,用來包著熱騰騰的雞腿,如此心細就是怕她燙著。
「多謝。」香嫩多汁的雞腿讓人垂涎三尺,淺嘗一口,韓若水忍不住連連讚賞烈馭風的手藝,「看你如此駕輕就熟,手藝可以比餐館大廚,難不成您常常在野外露宿奔波?」
「嗯,從事鏢局的工作,一年到頭餐風露宿是常有的事。」見她吃得津津有味,烈馭風打從心底開心,甘願吃乾糧將烤雞留給她。
「一年到頭餐風露宿?這樣可不就苦了尊夫人?」逮到機會便借題發揮,韓若水故意提醒他這樣的工作會苦了妻兒。
此話讓烈馭風心頭微微一震,韓若水趁勢補充提醒他,「什麼樣的人應匹配什麼樣的妻,還是尊夫人也是個江湖俠女,與你一同闖蕩江湖?那可真是夫唱婦隨深情相伴啊!」
「烈某至今未婚,對娶妻之事從不強求。」他的心被蟄痛了,因為她提醒了他……像她這樣柔弱的女子他要不起。
「失敬、失敬!小弟不該失言,不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理所當然之事,可……你似乎對娶妻之事不太熱中?」以自己來說要她嫁給她不愛的人,她寧可孤獨終身,但他呢?韓若水好奇追問道,想借此套出他對這段錯誤婚約的看法。
「天下之大要尋覓一個知心的有緣人談何容易?不強求,一切隨緣。」他不是有問必答的人,可面對她總是不自覺多話想要向她傾訴。
「願烈兄早日尋得適合你的佳人。」他的觀點出乎她預料之外,韓若水就此打住談話。
成功提醒他該娶個合適他的女子,達成目的她該是開心的,然而心情只感到紊亂,讓她不敢也不想再趁勢追擊,這全因為他眼底一閃即逝受傷的眼神,唉……她真是個以怨報德的壞女人,為了解除婚約竟然傷害了有恩於她的大恩人。
得另尋不傷害烈馭風的法子才行啊!
但……好難啊!
令人感到棘手的是他動搖了她的決心,她真的不想傷害他,可又不甘願嫁給她不愛的人,而想必他娶一個不愛他的人肯定也不好受,如果她有勇氣當面向師父說出心裡的感受那該多好,偏偏她不敢直接否決這樁婚事,只敢拐彎抹角讓烈馭風自動放棄自己。
唉……難道她當真就這樣放棄嫁給他嗎?就這樣委屈慘淡過完這一生嗎?或是繼續執行計劃讓他休妻?但又怕傷了他啊!心煩意亂讓她無法思考,韓若水默默的低著頭嘗著食物。
見她沉默,烈馭風也不開口出聲打擾,一瞬也不瞬默默瞧著她,許仁淵?十足男性化的名子,沒能得知她真實的姓名還真有點感傷,不過這樣也好,心裡的這份悸動就讓它如浮雲隨風飄過,他該與她保持距離。
各懷心事的兩人,讓寂靜無聲的夜顯得格外沉默。
月光如銀絲透過窗灑落在床鋪,韓若水望著窗外隨風搖曳的樹影,心事重重讓她難以入眠,呃,好吧!她承認下午沉睡休息太久也是原因之一。
憶起下午的事,韓若水猛然發覺讓她留戀貪睡,竟是他溫暖厚實的胸膛,轟隆一聲,血液在瞬間沸騰燒紅臉頰,唉……真是丟人啊。
嚇!糟了,她與他如此親近……他會不會早已識破自己的偽裝?下意識摸摸刻意束縛平坦的胸脯,據她在客棧觀察多日,與她個子一樣嬌小、皮膚嫩白的文弱書生大有人在,應該不會露出馬腳才是,韓若水稍稍鬆了一口氣。
心煩意亂又無法成眠,韓若水索性下床從包袱拿出棋盤,這棋盤是用緞布繡制而成的,裡頭包裹著古玉製成的棋子。
走出昏暗的木屋,韓若水悄悄來到月光照耀的樹下,吃力移動石頭,撿了幾塊洗木板充當桌椅,用衣袖來回不停的擦拭乾淨後,這才滿意的點頭。
攤開緞布排好棋子,她笑得好燦爛,陷入沉思之中壓根沒留意,守在門外的烈馭風目光直直盯著她瞧。
三更半夜她竟然在與自己對奕,真是好興致,凝望著她下棋深思的表情,一種滿足幸福的感覺陡然升起,讓烈馭風嚴肅的表情柔軟了好幾分,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
過了一個時辰,見她仍舊陷人棋局之中,這讓守在不遠處的烈馭風升起想向前與她對奕一場的渴望,像是有股魔力不停呼喚挑起他心中的渴求,掙扎許久,烈馭風情不自禁慢慢走到她身前坐下。
不發一言默默看著她佈局攻防,跟著她沉思,不停思考她所下每一棋子的用意,待時間流逝的愈久,烈馭風對她的棋藝愈是佩服,如此深思熟慮棋藝高超真是難得一見,這一盤引人人勝、構思精巧、廝殺得驚心動魄的對局,其魅力比起一曲動人音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邊曙光漸漸照亮棋盤,韓若水這才從棋局中回到現實,也才發覺烈馭風正直直的盯自己,「對奕一盤如何?」
下棋是她的最愛,佈局攻防之間實在在考驗自己的智慧,每每陷人沉思時總到渾然忘我的地步,且從棋局之中還能舒解她不平靜的心,於是當她準備離家時最先收拾的就是棋子,唉……可惜的是玉石作出的棋盤她帶不走,只能暫時用緞布繡成的棋盤代替。
「不!實力相差甚遠,勝負淺而易見。」她的棋藝遠超於自己,雖說勝負並不是重點,但就怕她會感到乏味,且一夜無眠的她早該歇息。
見她眼底映著一抹失望的眼神,烈馭風又道:「來日方長,你一夜無眠該歇息。」
「嗯。」聞言,韓若水直覺反應烈馭風對下棋並無興趣,連與她對奕一盤都不肯,這讓她打從心底感到失望透頂,她並不強求烈馭風是個棋中強手,但至少能夠有與她棋話閒談的興趣。
唉……這段婚姻……無奈低著頭默默收著棋於,韓若水心底滿是失望。
以為她累了,烈馭風對她的默不作聲不以為意,開始伸手幫她收拾棋子,棋子的材質溫潤細膩為上等古玉,古玉色鮮明、紋路雕工細緻,仔細一瞧這才發現這古玉分明就是師父收藏的寶貝玉龍棋。
「你怎麼會有這古玉製成的棋子?」烈馭風瞠目驚呼問道。
師父寶貝收藏堪稱天下獨一無二,熱愛棋藝的他總是棋不離身,這棋怎麼可能遺落在外,不過除非……想起師父會許下的諾言,只要有人棋藝比他高超讓他輸得心服口服,那麼他便會讓出玉龍棋。
難不成她就是小師妹韓若水!
據聞小師妹天資稟異。記憶力過人,其棋路全面靈活多變,開、中、殘局都有深厚的棋力,並且還打敗以棋王自稱的師父,以為小師妹棋力戰勝師父只是二師弟隨意誇口的玩笑,看來真有那麼一回事。
只是歐成義寄來的畫像與她的模樣相差甚遠,她真的是小師妹嗎?
難道聰穎的她也習得師父易容術的真傳?女扮男裝、醜化自己的外貌全是為了保護自己?看來答案是肯定的,這也難怪兄弟們難以尋獲她的蹤跡。
「這仍是家傳寶物,而幸虧土匪打劫時沒被劫走。」他眼底的疑問讓她收棋的動作加快,韓若水伸手取回他手上最後一顆棋子後,立即用緞布包裹起來。
真是糟糕,棋下得太入迷,居然忘了要在烈馭風醒來之前收藏,萬一被他發現這棋是師父收藏的寶貝之一,那所費的心機全都白費了,不過師父會唯有喜愛下棋之人有才資格欣賞玉龍棋,說不定他根本連瞧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這上等古玉作的棋應該配上玉石棋盤,配緞布製成的棋盤真是有點可惜。」烈馭風故意搖頭歎道,無非是想套她的話。
「出門在外怎麼可能帶玉龍棋盤,玉石製成的棋盤對我來說宛如千斤重」反應太快得太溜口,待她覺時已經說出不該說的話。
不過烈馭風既然連這麼罕見的玉龍棋都認不出來,可見他根本沒機會瞧見師父的寶貝。
「喔原來如此……」烈馭風佯裝無知搔頭傻笑。
玉龍棋盤……這句話切切實實道盡了她的身份,她果然就是讓自己翻天復地搜尋近一個月的小師妹,在初相遇時他就已經表明身份,沒道理她會不認得他,太多太多的問題全數冒出,唉……她行事的動機真讓人猜想不透。
「烈兄,你不是有要事在身,咱們還是趕緊上路吧。」為了防止他又發問,韓若水提醒他趕緊上路。
「確有要事在身,只是我毫無頭緒到處奔波始終沒有任何進展,我想我該緩下腳步另尋方法,對了,許公子不知你有沒有見過此人?」看穿她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烈馭風故意拿出懷中隨身攜帶的畫像問道。
如此開門見山直接問她,是想讓她措手不及藉機套出原因,直直望進那雙如映著秋波的眼眸,烈馭風迫切想要瞭解她難以捉摸的用意。
畫中人物一看就知二師兄所繪,二師兄的畫太過虛幻不真實,且沒能將人物特性拿捏準確,光靠這畫找得到人才有鬼裡。
唉……二師兄繪畫功力還真是一點進步也沒有,韓若水搖頭說道:「沒見過,怎麼?烈風鏢局也接受尋人的案子嗎?」
「她是我的小師妹,她下山之後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毫無音訊,失蹤近一個月生死未卜,眾人心急如焚。」在知道眼前的佳人就是韓若水時,烈馭風連日繃緊的心情放鬆許多,為了得知她處事的動機,他並沒有直接點破,反而佯裝不知試探。
思及未來的幸福,韓若水強壓下愧疚的感覺,「就單憑一張畫像要找人這未免也太難了點。」
「嗯,確實難,經你一提醒我這才想起她有可能會易容術,或許她有什麼苦衷才遲遲不現身吧。」烈馭風故意運用揣測的語氣再次試探,捕捉到她眼底一閃即逝的慌張,看來他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她並不準備與自己相認。
「有可能會易容術?怎麼她是你的小師妹,而你對她的事情不太熟悉?」他的話讓她心頭為之一震,但從他的用辭看來也不過只是揣測,她應當穩住心情不可自亂陣腳才是。
「我與小師妹有十年末曾見面,而二師弟性情急躁、行事不夠細心,因此很多事我只能猜測。」凝望著她的皮相,烈馭風試圖找出破綻,然而這張臉皮製作十分完美,若不是耳洞洩了密,他恐怕不知要多久才會發現她是女扮男裝。
「你沒有其他的線索嗎?還有她為何會失蹤?」
「線索?僅有的線索不過是想引我到洛陽的謊言……」烈馭風喃喃地將皇奕托鏢之事全訴說給她知曉,如鷹般的利眼始終觀察著韓若水的反應。
「謊言?圈套?為何烈兄會這麼認為呢?在我聽來反而倒像是皇奕和你的小師妹妹有深厚的感情,想借此請你出面幫助罷了。」韓若水聳肩不以為然道。
皇奕這個角色也是讓烈馭風退讓的棋子,試想有誰能夠忍受未婚妻與別的男人共處三個月的時間?雖然這一步會壞了自己的閨譽,但早就不打算嫁人的她自然無所謂了。
「洛陽是烈風總鏢局所在之地,據我所知洛陽沒什麼龍門世家,很顯然這不過是對方假造的謊言,倘若是想借我成全他們的感情,那麼應該登門到府以表誠意才是。」從對談之間將韓若水的話不斷組合揣測,烈馭風隱隱約約感覺到她如此行事的動機……絕對不是他能接受的答案。
天可知!當他知道她是與自己有婚約的小師妹時,一顆心欣喜若狂,剛發芽的情愫讓他興奮的像個小伙子,但她的冷漠讓他感到心痛難受,隨即澆滅了心中的熱火,一顆心慌亂不已,像是只要掉落些許塵埃就能將他擊垮似的,若不是長年的歷練讓他有面不改色的能力,他恐怕早已經將心中所有的感覺全數呈現出。
「或許他們有苦衷。」雖是淡淡的一語帶過,但這話讓人聽起來有著濃厚曖昧的意味。
皇奕是她最後一步棋,倘若在這段期間她仍舊無法讓烈馭風放棄自己,那麼屆時就會有韓若水與人私奔的醜聞出現……
呃,這個方法好像太狠了,唉……好吧!是非常狠,這有可能會讓烈馭風從此頭上帶著綠色的光芒,甚至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可為什麼想來想去,不論用什麼方法解除婚約,她都像是來報仇而不是來報恩,該怎麼辦才好呢?難不成當真要嫁給他為妻!
不!待解除婚約之後,她定會加倍補償他的委屈,呃,先傷害後補救……這……這……唉好煩呀!
「苦衷?不敢面對我嗎?也許你分析的沒錯,畢竟小師妹與我曾有過婚約。」炯炯有神的眼始終望著她,見她依舊冷漠,烈馭風感覺自己像是處於冰天雪地之中。
頓了頓,烈風狠下心決定割愛,「我曾經救過小師妹一命,她爹臨終前將她許給了我,為了履行照顧她的諾言,我將她帶回師父身邊,當時小師妹只是個六歲的小娃兒,我認為就這樣決定她的終身大事太過唐突,且她與我的年紀相差甚遠根本不相配,因此決定從此不提這樁婚姻,但……」
他的陳述讓她感到震驚,原來為這段婚姻苦惱的不只她一個人而已,韓若水迫切急忙問道:「既然這樁婚事讓你苦惱,為何你當時沒有解除婚約?」
坦白說,如果他們師兄妹之間沒有婚約牽扯,那麼她敢肯定自己會當他是親大哥般敬仰,畢竟他身上流露的凜然正氣不容忽視,他對自己的恩情更浩大如天。
「師命難為啊!突然帶個小娃兒在身邊,在師父不斷追問之下,這樁婚約當然是瞞不住,師父是個極為信守承諾之人,不容我違背諾言,不過當時我曾說過……等小師妹長大,就讓她自己決定這樁婚事可不可行?換言之,她想解除婚約只要與我說一聲便可。」最後這句話他雖說的很輕鬆,但事實上他的心在淌血。
萬萬沒想到同樣的話前後來的感受差如天地,原來愛情比利劍狂刀傷人更深,苦澀痛心的感覺像是無藥可治。「換言之,她想解除婚約只要與我說一聲便可」
他還記得自己十年前許下的諾言!
韓若水!你真是讓人厭惡!韓若水暗自在心底狠狠怒罵著自己。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讓費盡心機的她感到汗顏,拐彎抹角繞了一大圈,她這些日子以來究竟是在做什麼啊?
只要她向他開口……有了他這句保證,她依舊開不了口,親情、恩情仍舊牽絆著她,一再憂柔寡斷不傷害了他,更突顯自己忘思負義的行徑,思及此韓若水更加氣憤討厭自己。
且他那渾厚的嗓音有點沙啞,他眼底苦不堪言的感覺貫穿她心底,讓人不禁為之哀鳴,剎那間,韓若水終於明白他為何與自己長談,為何將所有的心事全傾訴給一個陌生人知曉,原來他早已經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猛然間,她這才發覺那雙黑如夜的眼眸深藏睿智精明,很顯然的烈馭風並不是她想像中的那般駕鈍,都怪他的外貌讓她有很深的成見,因此師父對他的讚賞她從未真正肯定過。
「你大師兄武藝超群、才智過人,正氣凜然,堪稱俠之大者的正人君子……」此時,師父的話在耳邊迴響著,她現在才相信會不會太遲了些?韓若水咬緊唇瓣不敢出聲,因為她切切實實感覺到烈馭風已經被她所傷。
空氣彷彿凝結沉寂多時之後,韓若水潤潤喉打破寂靜無聲,「那你還要繼續尋找她嗎?」
「與其像只盲目的無頭蒼蠅,倒不如靜待等她自動現身,這段婚姻我從未抱持過希望,自然也無所謂,只求小師妹平安無恙。」她的反應讓他大大鬆了一口氣,心中的巨石暫且放下,烈馭風佯裝無所謂的聳肩。
尚未與她遇見之前,這些話他可以說得不痛不癢,但與她相遇接觸之後,平靜的心湖暗潮洶湧,她徹底點燃他心中的愛火,他真的怕她現在就表明身份,向他開口要解除婚約,倘若真的如此……他的心肯定會當場粉碎瓦解。
「嗯,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韓若水十分感激烈馭風的寬宏大量,讓她有時間能夠再三思量。
彼此心知肚明啊!
「你似乎很累,你先回屋裡歇息,我想咱們還是明天再上路吧。」再深談只會讓彼此感到尷尬,烈馭風起身結束話題。
「嗯!多謝,烈兄體諒。」韓若水勉強扯著微笑回應,客套幾句之後便躲回木屋。
「這個節骨眼要她沉睡休息太難了點,心煩意亂惹得她又想躲進棋局之中,摸摸無懈可擊的臉皮,韓若水始終想不透自己是哪裡露出馬腳。
她仁立在窗邊偷偷望著烈馭風,他忙得不可開交一會打水,一會生火,甚至還跑去河畔邊打尾魚、採集野菜調味,他的動作十分迅速俐落,且從他行事態度可以知道他心思非常細膩。
若非親眼所見,她真的很難想像跟前的畫面,高大魁梧的熊行動輕身如燕、心思細膩而且居然還會烹調佳餚……這樣不搭的畫面她恐怕到老也記憶猶新。
她回想見面的第一刻起直到現在,不得不承認對他的觀感一點一滴緩緩在轉變,從與他相處長談之後,對他的恐懼逐漸因習慣慢慢減低,原本她還以為她自己會怕他一輩子呢。
唉……輕歎一聲,她拿出紙卷記錄戰況,凝望著烈馭風的背影,韓若水嘟起紅唇不太甘願落筆,因為這一回合她又戰敗了,白面書生許仁淵慘敗心思細膩烈馭風。
唉唉唉……戰績慘不忍睹,何時她才能扳回一城,若是繼續慘敗那麼她道真要嫁給他了嗎?
非得從烈馭風口中套出他是如何發現自己的身份,否則她肯定履戰履敗。
拿起紙卷橫看豎看就是看不順眼,所記錄的戰績讓美麗的字跡慘淡失色於是乎,她又加了一筆好為自己留個顏面——棋藝不佳有待學習。
倘若哪一天萬一很不幸、很不幸非常不幸……嫁給了他,那麼非得好好磨練他的棋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