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磊拉住韁繩停下馬車,向守衛出示腰牌,守衛立即放行。
他將馬車繫於一旁,這才領著她走了進去。
站在巍峨堂皇的宮殿之間,鸞鸞四處張望,彷若掉進一場虛幻的夢中,好像這樣的場景她曾在哪個夢中見過,如夢似幻……
「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何帶我來這兒了嗎?」就連踩在這條青綠色的石板路上,那答答的聲響也是這般耳熟。
「我想讓你借由以前的生活環境來喚醒記憶。」白磊簡單做著解釋。
「我以前住在這裡?」鸞鸞驚愕的問道。
為何這男人的每句話都帶給她莫大的震驚,從一開始柳雲中加害於她,接著又使計將她帶離山莊,如今竟告訴她她以前是住在宮中!
雖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沒錯,你以前是服侍公主的宮女,名字就叫鸞鸞。」雖然已經脫離柳雲中的掌控,但就怕告訴她她過去「公主」的身份,會讓她再一次受到其父齊城風重傷退位的刺激,這對她的恢復有害而無益。
「天!」她難以相信的頓住腳步。
他轉首望著她,「對了,為何你什麼都忘了,卻知道鸞鸞二字?」
「我並不記得,是恰巧我戴著的這條金鏈子上刻著我的名。」她從衣襟內拿出來看了眼,就是想不起它是打哪來的。
「這條鏈子是我送你的。」還記得與她初識的那年,她因為一條從小戴到大的鏈子不見而垂頭喪氣好久,他這才打了條一模一樣的送她。
或許在那時候,他就不忍見她傷心難過,只是從沒表現出真心。
「哦?那我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又是怎麼認識的?」趁他起了頭,她趕緊追問。
「這……」他想了想才道:「既然我與柳雲中是師兄弟,自然也是習醫的,也因為曾經醫治過你的病,所以與你認識。」
白磊隱藏部分事實。
「你的意思是我們之間只是大夫與病人的關係?」她緊鎖眉心,那雙水亮大眼帶著濃濃的失望。
「可以這麼說。」白磊不知如何解釋,只好如此回答。
「那你送我回宮做啥?還是做宮女嗎?」既然只是這樣的關係,他何必這麼關心她?再次讓她對他存了不該有的想法。
「不是,是做宮裡的客人。」
「我不過是名宮女,怎可能是宮裡的客人?」鸞鸞賭氣地說:「這一切都好詭異,我想回去,不要待在這裡了。」說完便快步往前走。
「別這樣,我知道突然把你帶進宮裡,你一定會感到很不安,但你得留在這裡才安全。」他用力抓住她。
她睇著他認真又謹慎的表情,努力壓下心底的混亂,心想就此離去也無法回水鶴山莊,只好賴著他了。
見她不語,他繼續說道:「如果你想找回記憶就要聽我的,嗯?」
白磊帶她繼續往前走,直到一處宮苑內,「這裡就是你以前待過的花瑗宮。」
「你要我住在這麼美的宮殿?我又不是公主。」她望著眼前這座極美、極寬廣的宮殿,卻覺得與她格格不入。
「住習慣就好,還有我會住在後面的竹苑,所以你別怕。」雖然宮中算是較安全的地方,但他又如何放心讓她一個人住在這裡。「還有,這裡已和前殿區隔開來,你不能擅自離開這地方,否則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
「我不會亂跑的。」聽他這麼說,她得以安心些也開心不少。
「這麼說你願意住下了?」白磊笑睨著她。
「嗯,不過你可千萬別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知不知道光這麼想我就好害怕。」她噘著小嘴兒,但想起今後可以經常見著他,不禁又掩唇輕笑,之前的怨慰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這抹笑無預期地投入他心湖,讓他想起初識時天真無邪、可愛活潑的鸞鸞。多希望她能保持這樣的笑容,不論可不可以恢復記憶,都能快樂的過日子。
明知他不該對她心生愛意,偏偏他就是主宰不了自己的心,可他還是不忘告訴自己,該收手的時候還是得收手。
「就算要我留你一人我也不放心。」他簡單帶過。
聽著他話語中還存有對她的關心,鸞鸞心口瞬暖。
突然,她想到什麼說道:「對了,我在莊內聽丫鬟們提及宮內近來發生的一些事,不知公主現在人在哪兒?她還安全嗎?說不定見了她,我能想起來呢!」
「她已不在這裡,但她目前很安全,你不必為她擔心。」他真的很想告訴她,她就是那位公主呀!
「那就好,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身份,和皇上是什麼關係,但我願意待下。」說實話,她對他愈來愈好奇,究竟他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可以讓過去的她喜歡,還能讓皇上留她一名小小的宮女在巖宮住?
「真是聽話的丫頭。」他指著大門,「想進去看看嗎?」
「嗯。」她點點頭,帶著一絲怯意走進花瑗宮內。
她不停摸著這裡的牆、案、櫃,卻勾不起一絲絲印象,這讓她忍不住心酸了。
她果真是個沒有過去的女人,就連對她曾經喜歡的男人都是這麼陌生,甚至不確定他是否也喜歡她?不過,聽他那淡然的語氣,彷彿過去只是她的單戀而已。
「我突然覺得好累,可以先休息嗎?」心已倦呀!
「好,你先歇著,我就在後面竹林,有事可來找我。」白磊瞧了她一眼之後這才退下。
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鸞鸞赫然轉首,落下心酸的眼淚。
白磊在前往竹苑的路上,當瞧見頂上不停旋繞的蜻蜓時,不禁停下腳步,靠在竹林外閉眼沉吟,思及一年前,也是一個蜻蜒群出的午後……
「白磊,吟月的病到底怎麼了?」鸞鸞特地前往草堂,關心地問道:「雖然服了你的藥,病情好些了,但她偶爾還會發作呢!我很是擔心。」
「如今還得觀察,你們可有將發病之前所吃下的東西記下?」
「有呀!」她點點頭。
「那些東西今後就別再碰了。」他抬頭對她叮囑。
鸞鸞癡迷的看著他,無論是他的醫術還是他的外表都令她著迷且動心,只可惜這男人眼裡只有醫術,再無其他。
「那她能吃的東西不就太少了。」可憐的吟月,也是鸞鸞公主最貼心的宮女。
白磊一邊整理著藥草,一邊說道:「只要稍作變化,一樣可以吃得美味兒。」
「白磊,我也不太舒服,你要不要為我診診脈?」她捲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玉臂。
「你沒病。」他抬頭望著她晶燦的雙眸,「看看你,雙眼黑白分明又清澈、膚色紅潤,健康得很。」
白磊閉上雙眼,努力勸自己萬萬別為她的美色所誘、所迷,她父親齊城風為怕先皇的人報仇,不但害了幾位皇子,就連他們的武術師父也殺害,而這位師父就是他爹呀!
接近她不過是想從中得知宮中情況,好幫助先皇的庶子重振皇威,雖然她是無辜的,但弒父之仇不共戴天,即便不殺她,他也絕不能愛上她呀!
可與她相處愈久,他愈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這麼危險的女人,他還是遠離得好。
「你真的是……」她咬咬下唇,「我問你,我們認識多久了?」
白磊閉眼想了想,遂道:「應該有年餘了。」
「那你……」她深吸口氣,「好,那我直接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嗯?」白磊倏地撩起眉望著她。
此時此刻,她率真的話幽幽迴盪在彼此之間,他揚眉瞅著她半晌後大笑出聲,「哈……公主,你在跟我說笑是嗎?」
「我沒說笑,我是很認真的問你。」鸞鸞見他轉過身,有意迴避她的問題,立馬拎起裙擺蹲在他身前,「到底怎麼樣?別以為我是隨便問的,其實……其實我也是考慮了好久才問出口的。」
「那麼就請你收回這句話吧!」他微鎖眉心,淡淡地說。
「這麼說你不喜歡我了?」她失望的垮下雙肩。
「你真的想太多了,像公主這麼可愛、美麗,不管是男人、女人,我想都不會有人不喜歡的。」他抬起臉,瞅著她冰雪般剔透的面容、細長柔順的蛾黛,儘管想多喜歡她一些,無奈她是殺父仇人之女,他又怎能心動?
「你真會說話。」她緊咬下唇,小拳頭緊緊一握,「難道你聽不出我的意思?還是故意裝傻?」
「什麼意思?」
「你嫌棄我?」鸞鸞知道是父親強行搶走皇位,間接殺了許多人的性命,才換得皇上之位,而她也才當上公主,可她並不想要啊!
儘管她已與父皇冷戰好一段時日、也說破了嘴皮了,仍無法改變他的野心呀!
「你想太多,怎麼可能。」白磊寡情的薄唇輕抿,眼裡的幽光更熾。
「你說謊。」
「你貴為公主,我怎敢對你說謊?」他望著她那張氣呼呼的小臉,漾出無奈的笑。
「公主?我知道你對這兩個字有多麼不屑!你根本就看不起我。」她氣得站了起來,雙臂環胸瞪著他。
「天,顯然你對我誤會大了。」他搖搖頭,輕輕皺眉。
「哦,這麼說只要『本公主』說的話,你都會聽從?」既然動不動就拿公主這個稱謂來回絕她,那她乾脆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他。
「對,公主的吩咐我不敢不從。」劍眉下一對黝黑的黑眸輕斂道。
看他老對她說著違心之論,鸞鸞的心中就有怨。她怎不知道眾人雖嘴裡喊她公主,實則卻暗罵她是奸賊之女,當然白磊也不例外。
或許他非但不喜歡她,反而把她視為洪水猛獸,若非她來找他,他根本不想見她。
「好,我要你以後都不准為人看診。」她賭氣道。
「你說什麼?」他嗓子一沉。
鸞鸞看著木桌上的藥草,又說了一遍,「我說今後你只能煉藥、配藥,但不能為人看診,怎麼樣?你敢不從嗎?」
一雙利目陰鬱地瞅著她,隨即他點點頭說:「好,就依你,現在尊貴的公主可以離開草堂了嗎?這種小地方,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幾滴淚從鸞鸞的眼角滑下,「怎麼?生氣了?是不是更討厭我?」
白磊輕喟一聲,「我真的很忙,公主請便吧!」
鸞鸞含淚的眸細細審視他的表情,「假如我非齊城風之女,你還會看不起我、厭惡我嗎?」
「公主,我並沒這個意思。」他並不討厭她,只是恨她爹而已。
「好,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回去做我的公主,不再來找你以免讓你看了礙眼。」用力抹去淚水,她立刻站起身,往草堂外走去。
直到門口,她又回頭說:「但我希望你能繼續醫治吟月,她雖為宮女,卻是我最好的姐妹。」
「公主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他依然是那淡漠的語氣,聽在鸞鸞耳裡除了難過還有心痛。
「反正吟月說的話,你聽她便是。」丟下這話後,偷溜出宮的鸞鸞飛躍上馬背,急速往巖宮的方向奔去。
然而這一去,他便沒再見過她,數月後才得到消息,公主在來找他的路上不見了。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她,可她卻已經忘了他。這是他過去負了她的情,所該承受的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