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掌燈時分,原君振一行三人才抵達白家鎮,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鎮裡的客棧今兒個全住滿了人,一直到快出了鎮的大街街尾,才找到一家還有空房的客棧。
原君振俐落下馬,走向小弟。
還未開口,店小二就衝了出來,朝三人打躬作揖。「哎呀呀,歡迎歡迎,三位客倌要用膳還是住店?」流轉過三人的目光閃了閃,旋即又被迎客的熱切所取代。
有鬼。原君振暗忖。
他耳力極佳,沒有錯聽店小二方才跑來的腳步聲輕盈卻不虛浮,隱隱透出練家子的底細。
居庸客棧,看來一點也不「庸」嘛,連小二都是個深藏不露的武人。
而他的眼力也不錯,沒漏看店小二視線掃至傅惜容時,沒來由的詭譎閃了下。
是該避開,但他想探探這客棧究竟有何古怪。
尤其,他們的目標並非他,而是傅惜容,更是匪夷所思。
「可有兩間空房?」他問。
「有!有有有,當然有!」店小二熱絡道,瞥見後頭傅惜容從容下馬走來,讚道:「姑娘好俊的身手,真是令小的歎為觀止、驚為天人、讚不絕口、美--」
「你再多說幾句,大爺我也不會打賞的。」原君振冷冷道。
「是是。」店小二趕緊鞠躬哈腰,側身讓客倌進店。
甫進門,掌櫃從櫃檯後走來,招呼道:「三位客倌裡面請,先坐著喝杯水酒、用點晚膳。小李子,你帶人去打點廂房給三位客倌歇息。」
「是、是。」店小二趕忙點頭,吆喝另一名小二跟著上樓。
「哇,這客棧真多禮啊,連掌櫃的也會招呼客人。」原小俠讚道。
「本店小本經營,向來以客為尊。」掌櫃呵呵笑道,請三位客倌入座。「少俠風度翩翩,想必見識不凡。」
「當然。」給人一捧,原小俠只差沒飛上天。「五湖四海,少俠我可是走多也見多啦。好了,廢話下多說,先給我們上幾盤--」
「不必,等房間打理好,我們就上去休息。」原君振打斷他的話,逕自道,「別忘了差人安頓我們的馬。老七,今晚照例,傅姑娘睡一間,我們兄弟倆同睡一間房。」
「當然啊,難不成你跟姊姊睡同一間房啊?」原小俠瞥他一眼。真奇怪,四哥幹嘛說這話?
「小俠!」
「老七!」
一男一女,同聲喝斥。
只不過,男人還多了記鐵拳伺候。
「哎喲!又打我頭!」原小俠摸摸腦袋,一臉無辜。「四哥,要我變笨了都是你害的。」
「放心,你早笨得無藥可救,多一拳少一拳都沒什麼差。」原君振冷眼瞪他。
「嗚嗚嗚……姊姊,妳看,四哥又欺負人!」原小俠轉身欲撲向傅惜容尋求安慰,可惜中途遭不識趣的大手攔截,被原君振拎在空中當起人肉銅鐘左右搖晃。
他怒眉一橫。「想死嗎?」這小子愈來愈好色,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不、不敢……」
「走吧。」拎著白癡小老弟,原君振示意掌櫃的帶路,並牽起傅惜容的手跟在後頭。
不知不覺間,傅惜容早巳習慣他引領一切,並未掙扎,任他牽上樓。
這時候,兩名負責打點房間的店小二分別從相鄰的空房走了出來。
「都打點好了?」掌櫃的問道。
「是的,都打點好了。」兩名店小二異口同聲道。
簡單的問答,在六目交會間,閃過只有自家人才知的訊息。
原君振只是略皺了眉頭,便轉開視線,繼續朝自家小弟炮轟,直到掌櫃的偕同店小二步下樓。
在傅惜容步進自個兒的廂房前,身後突然飄來原君振壓低的嗓音--
「關緊門,打開窗,我等會兒過來找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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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疑惑,傅惜容照著原君振的話做,緊緊閂上門,坐在床邊等著。
不一會兒,面對後院敞開的窗口,縱入一道黑影。
「啊!」坐在床上的人兒身子一縮。
「是我。」
聞聲,傅惜容瑟縮的身軀逐漸放鬆下來。
「原公子。」她起身走向他,燭火搖曳中,發現他一臉忿然。「你……心情不好?」
「那個笨蛋!」原君振低吼。「別想我以後承認他是我弟弟!」
「小俠怎麼了?」
「進了黑店,喝了一大壺摻進迷魂藥的茶水,現下在隔壁睡得像頭死豬。」原君振忿忿地說。「我這麼聰明,為什麼會有個這麼笨的弟弟?!」
「黑、黑店?」杏眸瞠圓,面露不解。
這客棧以檜木為梁,哪裡黑了?
「江湖術語。這家店有問題。」原君振解釋道。
「有什麼問題?」她還是不明白。
原君振並不打算讓她知道太多江湖上的黑暗面,污染她單純的心靈,遂簡單說:「總之,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妳都別探出頭來。」
傅惜容被輕推回床上。
「我估計他們中夜動手。」原君振邊解下懸在兩側的床幔邊道:「現在離中夜還有一個時辰,妳稍作休息,我會在這裡守著。」
守、守著?他和她……共處一室?傅惜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但見他面色凝重,並不像在說笑,便也不敢反對。
近在眼前的他,以無比端肅的神情,彷彿立誓般的開口--
「我不會讓妳有一丁點損傷。」
紅火老實不客氣地竄上她白皙的臉蛋。「多、多謝原公子。」
原君振放下床幔,吹熄燭火,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等待預期中的夜襲。
「原、原公子?」闐黑中,傅惜容的聲音響起。
「嗯?」
「你……一切小心,別、別受傷了。」
「如果我受傷,妳會如何?」驀地,他衝口問出。
蓋住纖軀的薄被顫了下,漆黑的房中響起淺不可聞的抽氣聲。
「算了,當我沒問,妳安心休息吧。」原君振口氣依然如常,卻隱含一絲惱火。
早知如此就別問了。他懊惱抓頭,顯而易見的,惱火的對象是自個兒。
「……我會難過,非常難過。」床幔後,輕輕飄出軟軟細嗓,「所以,請你務必小心。」
抓發的手停頓,原君振目光炯炯地盯著床鋪方向。
在令人窒悶的無言中,男子的嗓音打破這份靜謐--
「該小心的是那些人。」
他一定會查清楚他們為何要針對不曾出過遠門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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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聲悄。
原本白潔無瑕的窗紙破開一個小洞,透進一絲薄弱燭光,與窺探的視線。
閉目養神的原君振在破紙聲響時便睜開眼,視線循聲移至靠廊的軒窗,等待對方下一步的行動。
只見刀刃穿過門扉間的空隙,往上移掃,直到抵住門閂,才稍加施力抬起門閂,緩緩地、悄悄地開了門。
原君振屏息以待。
輕悄的腳步聲逼向床沿,此時,烏雲乍退,露出點點月光,溢灑入窗,映出高舉半空的森冷銀芒。
「受死吧!哈--啊!」
啷!銀刀跟著主人滑落墜地,發出聲響。
「啊!」床上入睡的人兒驚得一叫。
砰!來人頹然倒地,再也爬不起來。
「偷襲就偷襲,喊什麼喊。」笨蛋!
「原公子?」
「沒事……」
話聲甫落,外頭立刻傳來一陣紛沓腳步聲,伴隨搖曳的火光,湧向二樓廂房。
原君振早已料準對手不只一人,也已摩拳擦掌準備應付這票不知打哪兒來的歹人。
但,看見面對後院的窗口竄進的人影時,他心下有了估量。
這些人,並非一般盜匪。
「該死!」他咒罵出口,這回罵的是喝進迷魂茶、倒在隔壁房裡呼呼大睡的笨蛋原小俠。
「大夥兒上!今晚定教這兩人死無葬身之地!」從窗口竄進的人影顯然是帶頭者,狠聲喝令。
廂房四周立時響起回應:「是!」
就在同時,火光照入廂房,映亮了一切。
原君振愈看愈覺得這帶頭的人很眼熟,好像……是甫進這家客棧時,在一樓用膳的客倌。
「哈!我看你們這黑店連客倌都是黑的!」原君振心中多了一分警覺。
「閣下雖無辜,可惜與傅家扯上關係,只能算閣下倒楣了。」為首者揚起佞笑,冷酷說道。
「所以,你們是衝著傅家來的。」果然和他猜想的沒錯。「是看傅仁豪膝下無子,僅有一女,所以想殺了傅姑娘好奪傅家家產?」
「你--」
對方的遲疑給了原君振答案,看來對方的確是這麼打算沒錯。
「給你個良心的建議,與其如此,還不如竊取芳心,娶了她,以傅家女婿的身份得到傅家的一切,一不殺生,二可致富,豈不兩全其美?」
「你--你住口!」語調含怒夾惱,男子往窗口方向退了一步。
下一瞬,一道掌風伴隨奇異的飄香襲來。
原君振機靈地揚掌勁掃而去,欲擋住對方的偷襲,卻在瞬間感到內力減退。
這是……「唐門的化功粉?!」
男子冷冷一笑。「閣下好見識,可惜離閻王殿不遠了,大夥兒上!」
一聲喝令下,一群人破門而入。
原君振無暇遲疑,一手抱起傅惜容,將僅剩內力集中於另一掌,轟向窗邊男子。
沒料到他還有這一招,男子駭了跳,往旁閃去。
原君振這招本就是打算將對方逼離窗口,計策成功之後,立刻抱著傅惜容往窗外一躍。
不一會兒,兩人的身影已教外頭漆黑的夜色吞沒。
「給我追!」男子臉色愈發陰狠。「追上後,殺無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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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紊亂的呼吸聲,與略微踉蹌的腳步,顯示出原君振已有些吃力,化功粉隨著方纔他勉強運功,更加快其沿筋絡攻至心脈的速度。
豆大的汗水,一滴、兩滴、三滴……滑落他臉頰,滴上傅惜容的臉。
感覺到涼冷的濕意,傅惜容抬頭,就著月光發現他臉色蒼白。
「你沒事吧?」
「我……我很好。」原君振腳下繼續奔馳,企圖擺脫後頭糾纏不休的腳步聲。
「但是你的臉色--啊!」傅惜容話未說完,原君振腳下一個打跌,連帶的,她也跟著摔到地上。
所幸,身下還有原君振自願充當肉墊,免去她的皮肉痛。
「原公子?!原公子?!你到底--」
「我保證過不會讓妳有一丁點損傷的……」他苦笑。「果然做人不能把話說得太滿,免得難收場。」
「原公子?」眼淚情不自禁滑落,他的話嚇到她了。「你、你不要嚇我……我會、會哭的……」
「妳已經哭了……」原君振伸手抹去她的淚。「快逃,找一個隱密的地方藏起來,天一亮,托人回客棧找老七,我想那家客棧只是他們強佔的,不會久留。那些人也不會把我七弟放在眼裡,妳可以放心。」
「不……」傅惜容搖頭。
「妳必須逃,別忘了,他們打算殺妳,圖謀妳傅家家產。」原君振使勁想推她離開,無奈,以他現下的力氣連推開她都辦不到。「快走!」
「我不要!」傅惜容堅定拒絕,這還是她第一次用如此果決的口氣拒絕人。
「妳--」
「我想留在你身邊。」眼下危急的情況不容她羞怯,藏在心裡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想法?
她不知道,只知,當他要她一個人逃的時候,她滿腦子只懸著這麼一句話--
她想留在他身邊。
「傅姑娘?」
「要逃一起逃。」佈滿淚的小臉寫著堅決,那是原君振未曾在她臉上見過的神情。
怦咚!心音急促跳動,為著她此刻深深吸引他的熒熒神采。
活過二十四個年頭,還是頭一遭發生這種事!他惱火自己在這節骨眼上,竟然還能想這些事!
真是該死了他……
等等,她在做什麼?!
「傅姑娘?」原君振訝然發現瘦小的她正試著……背起他?!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竟然能半背半拖著人高馬大的他移動腳步!
「傅姑娘!」
傅惜容恍若未聞,一步步沉重且吃力地邁開步伐。
即便,每一步都讓她的膝蓋疼痛,她還是咬牙忍住。
即便,小臉上的淚與汗交織成一片,浸濡衣裳,她仍咬唇壓抑住驚懼,不讓哽咽衝口而出。
她知道,此刻不是害怕退縮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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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應該安全了吧?傅惜容不確定地想。
方才就近轉入漆黑的巷弄,瞧見那是一戶民家堆放雜物的處所,傅惜容立刻拖著原君振藏到雜物後頭。
「你還、還、還好嗎?」她關切地問,氣息紊亂。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原君振盯視著她。
「我、我還好。」她手忙腳亂地擦臉,黑暗中看不見彼此,她並不擔心會被他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
「妳是個勇敢的姑娘。」原君振突然道:「一般姑娘家見到這種場面只會害怕的哭泣,等人來救;妳不同,相當勇敢。」也出乎他意料的堅強。
在他眼中,她是個勇敢的姑娘?無疑的,這話令傅惜容欣喜,也忘了自己一直抑忍住的哭意。
但,現實的問題立刻打消她所有的喜悅。
「他、他們不會找到我們的,是吧?」她擔心地問。
「暫時還不會。」原君振說著,盤腿坐正。「我需要些時間運功,好壓住化功粉的毒性,妳--」
「不要叫我走。」怕他又趕她一個人逃命,一股衝動使然,傅惜容抱住他。
馨香陡然撲鼻而來,連同緊貼在身上的柔軟身軀,教原君振愣住了。
耳畔,又響起她似懇求的柔語--
「我不要!我怎麼可能置身事外,讓你一個人面對他們?他們……他們要殺的人是我,說到底都是我害的,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去找你,如果不求你答應幫我,就不會--唔……」
未竟的話終止於熾熱的唇瓣間,原君振抱緊懷裡的纖軀,含住她小巧檀口,將她的自責吞沒在激烈的親吻裡。
早就想這麼做了,卻始終不敢造次,直到她意外地貼近他,還在他耳邊說了這麼動人的話,徹底打碎他苦撐多時的自制。
真是該死了……他在內心咒罵著自己。大家閨秀、千金小姐,一向是他最不想招惹的對象,柔弱無力不說,還只會任性使蠻,走闖江湖這些年,這種千金閨秀他避之唯恐不及,誰知道,最後還是淪陷了。
她不同於千金小姐的溫和性情,以及總寫著卑怯害怕的神情,和那沿途走來逐漸煥發的神采……要命!他的眼睛幾乎離不開她。
明明怯弱地害怕一切,卻逼著自己要改變、要堅強,彷彿毛毛蟲般,經過一段蟄伏的歲月,終而羽化成賞心悅目的蝶。
也許,她非美麗耀眼的鳳蝶,卻是能引出他所有愛憐的粉蝶。
他與她--這下半輩子,是糾纏定了。
就算她不要,他也不准!
心念一定,原君振放開因這個吻而呆愣僵化成木頭人兒的傅惜容,專心打坐逼毒。
利用僅存的真氣壓下化功粉的毒性,再將內力分別導入四肢,片刻工夫,本覺無力的四肢逐漸活絡起來。
由於無法運勁發掌,施展輕功,他只能靠最初學得的基本功夫了,原君振在心中盤算著應敵之策。
抽出平日插在腰背的短棍,瞬間拆組成與他眉峰齊高的長棍。
他俯身,在仍呆愣的人兒頰邊留下一吻--
「藏好自己,等我回來,惜容。」
輕喚她閨名,證明今後兩人的關係已不同於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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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天未亮,快把人給我找出來!」帶頭的男子厲聲命令。
寂靜無聲的街道多了雜沓的腳步聲,卻沒有人敢探出頭來查看發生了什麼事。
原君振躲在暗處,敵強我弱,他不會沒腦袋地強出頭,送掉自己一條命。
所以,他採取一對一奇襲,化明為暗,出其不意送對方一記倒地不起的悶棍。
是小人了點,但識時務者為俊傑,反正他也從不自認是君子,於他無傷。
「唔!」第六個人倒地。
然而,在木棍敲上第九顆腦袋時,化功粉在原君振體內作祟,失了準頭,對方慘叫出聲,引來同夥注意。
「在那裡!」
原君振咒罵一聲,無奈黑影從四面八方湧來,堵住他所有生路,將他包圍在中央。
「報上名來!」帶頭男子咬牙氣吼。「本堂主不殺無名之人!」
「喲,原來是唐門四大堂主之一啊。」原君振暗驚對方來頭,但更疑惑,「怪了,啥時唐門變得如此不濟,不過是暗殺一名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也能勞動閣下大駕?」
「你到底是誰?!」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原君振是也。閣下又是哪根蔥啊?」打量對方陰狠的相貌,原君振猜道:「瞧你這張陰沉沉的鬼臉,大概是像鬼飄忽來去的風堂主唐颯吧?」
「沒錯,本堂主就是唐颯!」原君振……這名號好像在哪兒聽過。唐颯暗想,沒開口問是怕失了他唐門堂主的顏面。
原君振收棍於背後,面對他。「四川首富傅仁豪跟唐門毫無關係,你們唐門憑什麼名目謀奪傅家家產?」
「死人不必管這麼多!」唐颯厲喝。管他是誰,擋他唐門辦事,下場只有一個--死!「給我上!讓這小子知道我們唐門的厲害!」
「嘖嘖嘖,我看你還沒想出我是誰吧?」原君振調侃道:「要不,怎麼叫我『這小子』?」
「你!」唐颯惱羞成怒,率先出手,第一招就舞起掌風送出毒粉。
原君振早有防備,要棍揚風,吹散毒粉的同時也後退走避。
「哇--」以為任務簡單、未事先服下解藥的唐門嘍囉立刻四散,避開朝自己襲來的毒粉。
原君振趁機跳出重圍,往傅惜容藏身處的相反方向逃。
唐颯運功為門人吹散毒粉,大喝:「追!」
原君振且戰且走,時而停下打退先一步追上的唐門門人,時而奔跑拉開敵我間的距離。
他轉出齊眉棍暗藏於內的槍頭,易棍為槍,使出凌厲的槍法,前前後後已刺死追上的三、四人,以至於後頭的唐門中人頗為忌憚,不敢近攻。
唐颯見狀怒極,長喝一聲,施展如風飄忽的輕功,雙掌直逼原君振腦門!
就在兩人即將交鋒的瞬霎之間,如狂龍般的嘯號忽地響起,自後方直撲而來。
武功修為較差的唐門中人,還來不及看見森冷劍芒,不是人頭落地,就是胸口噴血而死,一招斃命,無人倖免。
「龍嘯劍法?!」唐颯驚呼。
「龍嘯劍?」龍嘯劍何時重出江湖的?原君振訝然暗想。
眼看劍招連殺十數人仍未顯頹勢,兩人內心一凜,分別往兩旁跳開閃避。
在此同時,勁風如狂龍襲來,撲了個空,筆直長嘯而去,沒入漆黑夜空;緊隨而來的,是踩在一具屍首上的偉岸身影。
「誰是唐門的人?」聲沉,音冷,顯示此人沒有多大耐性。
「是他!」原君振與唐颯同時指著對方。
啥?!原君振愣了下,不敢相信唐颯見到龍嘯劍竟表現得如此孬種。
「喂,唐颯,你還要不要唐門的臉啊!」
「誰、誰是唐颯?我叫……叫李四寶,才、才不是什麼唐門的人!」龍嘯劍法、龍嘯劍……這人與歐陽世家定有關聯。
「我說你啊,還是不是唐門的風堂主啊?」原君振眼中流露出鄙夷。真的是要命不要臉!
「風?」男子冷冷吐出一字,厲眸殺向右手邊的唐颯。「唐颯?」
「沒錯,他就是唐門四大堂主之一的風堂主唐颯。」原君振閒閒道:「你應該是為了十七年前歐陽世家的滅門血案而來吧?仇人就在那兒,想問什麼就去找他,與我無關。」
「是嗎?」男子發出森冷質疑。「你知道,就有關。」
原君振跳了起來。「哇,哪能這樣算的啊!」
男子不耐煩了,凝氣於指,隔空點住原君振的穴道。
「太過分了吧。」原君振抗議。連他也不放過!
「等會兒輪你。」男子走向嚇得腳軟、無法趁隙脫逃的唐颯。
「說實話,留你一命;否則,死路一條。」
「……是……」唐颯此刻抖如風中柳,對方下手不留情,證明了其冷殘遠遠高過自己,駭得他膽戰心驚,不敢造次。
「唐門據點何在?」
「這……」
「說!」
「我不知道!」他嚇得一叫,見男子刻意放緩拔劍的動作,砰的一聲,雙膝頹然跪地。「不要殺我!我說的是真的!唐門據點向來只有三大護法知悉,我實在是不知道啊!」
「嗯哼。」龍嘯劍出,劍鋒閃動冷芒。
哆!唐颯給嚇得一口真氣梗在喉間化不開,昏了過去。
「真沒膽。」被人制住穴道的原君振忘了自個兒也是處境堪慮,嘲笑昏死過去的唐颯。「對了,你是誰?為何擁有龍嘯劍?」
「敢這麼跟我說話,小子,膽量不錯。」男子淡語,反問:「你,又是誰?」
「原君振。」他坦然無懼,不因對方之前凶殘的殺招而退卻。「你是龍嘯劍的持有人?」
嘯龍堡堡主--童嘯寒眉頭一蹙,想起數月前在嘯龍堡接見的小姑娘,她也說過同樣的一句話。
「你與『找』有何關聯?」他問。
「正好是其下一員。」
很好,得來全不費工夫。
童嘯寒轉而一問:「說,『找』在何處?」
「我只負責在遇上持有龍嘯劍之人時傳話,其他的事與我無關。有人托我帶話給持有龍嘯劍之人:欲尋人,先解宿怨,再--」
「廢話不必說。」童嘯寒打斷他,語氣愈發不耐。「再問你最後一次,『找』在何處?」
「很抱歉--」
「說,留你一命,解你化功粉毒。」
「西安城內永春胡同逸竹軒!」
原君振答得飛快,連逼問的童嘯寒也給這突如其來的答案弄得一愣,望向這年輕小輩的冷眼多了幾分興味。
半晌,他再次凝氣於指,進射向原君振,打通他先前困窒的穴位。
原君振動了動筋骨,對上童嘯寒打量的視線,皮皮地笑了笑。
某些時候,他會很樂意當個小人,特別是在--
給逸竹軒主事老嫗添亂子這事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