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境中,不斷地重複自靈深在海中救她的情形,陣陣衝擊她的浪潮,讓她知道原來海浪並不如它外表那樣浪漫、美麗,它的暗潮洶湧彷彿是裹著糖衣的毒藥。
直到身邊有一股溫柔強大的力量不斷地安撫著她,她才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她也相信是絕對的,因她的腦海裡依然記得那條強而有力的臂膀。
「我現在在哪裡?」希紗輕吐一口氣,強迫自己張開眼睛。
小橙驚喜地叫喚:「黑嬤嬤,夫人醒了。」
黑嬤嬤立即來到希紗的床邊,神情嚴肅握住希紗的手腕,慎重地為她把脈,隨後她嚴肅的表情逐漸和緩,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你終於撿回一條命了。」她旋即回頭瞅著站在身後一臉焦急的小橙,「快去通知主人,說夫人醒了。」
通知他?希紗有氣無力地喚住小橙,「別……通知……他。」
黑嬤嬤見她對白靈深的態度依然不改,登時臉色丕變,可她仍然對小橙使了一個眼色,要她去通報主人。
黑嬤嬤直視希紗,「夫人,你怎能如此狠心地對待一個對你有恩的人?」
對她有恩?
黑嬤嬤說的一點都沒錯,如今白靈深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不過那時不知是誰逼得她在走投無路之下,才從山崖上一躍而下!
希紗覺得自己彷彿被黑嬤嬤重重地打了一巴掌似的,「對呀!他是對我有救命之恩……但是這並不表示,我必須委屈自己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吧?」
黑嬤嬤一見希紗仍舊頑固的態度,不禁搖頭,「夫人,我只是想差小橙去通知主人你已經醒來。請他放心,這是人之常情,你怎會與委屈聯想在一塊?」
希紗面色一沉,對於黑嬤嬤的責怪無言以對。
黑嬤嬤明白希紗的執拗,「如果我說主人為了不讓你繼續做傻事,他願意放你自由呢?」
這番話引起希紗的注意,她驚愕地看著黑嬤嬤,「他會願意嗎?」她頓了下,想起他那狂傲的態度,「算了,還是別異想天開,他是不可能放我自由的。」
黑嬤嬤重重地歎了口氣,「你真的錯看主人了,你以為他這一生真的非你不娶嗎?他是一個寧缺勿濫的男人,錯過了他,是你的損失。」
「哼!」希紗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黑嬤嬤哪會看不出來希紗是故意處處與白靈深作對。
她笑了笑,「你不妨仔細地想一想,若是主人對你冷漠無情,他大可看著你深入大海,何苦要冒著生命危險,躍人波濤洶湧的大海去救你。」
黑嬤嬤的話,震懾了希紗。
黑嬤嬤的推論一點兒都沒錯,那時白靈深大可對她愚昧的行徑視而不見,忽地她又想起那時他曾經說過,他不願意看她受傷是因為不想損及他的威嚴。
「哼!他救我是因為怕將來白宮子民不再聽他的命令。」希紗不假思索地說。
聞言,黑嬤嬤放聲大笑,「你的頭腦也未免太簡單了吧?這裡的一切都是屬於白宮所有,白宮的子民全靠主人才得以生存,你想想看,白宮的子民會因為你而不聽主人的命令嗎?不可能的!」
「這……」希紗頓時無言以對,神情不安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再說,難道你是草木,一點兒都無法體會主人對你的心意嗎?」
「他會對我有情?」希紗再次不屑地回答。
希紗憶起被他救起的情形,他溫熱的雙唇幾乎融化了她內心的寒冰,她曾經偷偷地打量他,他那時臉上的微笑溫柔極了,就連冷酷的黑眸,也映出溫暖。
「你真的感覺不到?」黑嬤嬤不敢相信。
「我……」她怎會感覺不到,只是……
「夫人,一個人有所堅持是件好事,但是過度的偏執就是冥頑不靈。」黑嬤嬤悄悄地審視希紗臉上的神情變化。
「我才不是冥頑不靈,我只是無法接受荒誕不經的故事。」希紗輕蹙眉頭。
黑嬤嬤笑了笑,「你指的是你和主人之間的情緣?」
「沒錯,我和他是完全陌生的人,在一個完全摸不清發生什麼事的情況下,居然說我今生是他的女人,還將我擄來白宮,這簡直是太荒謬了,我壓根兒沒見過他,怎麼可能會是他今生的女人?」希紗氣呼呼將心中所有的不滿宣洩出來。
黑嬤嬤輕喚一聲,「你對他和我們都有極大的誤會。」
「這怎麼會是誤會?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希紗執拗地辯駁。
「那你一定認為我們是一群野蠻又無理的人。」
「不否認,我曾經這麼認為。」希紗直言不諱。
「你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其實我們是一群溫和有禮的人,若不是我們崇尚自由,五十年前當外人入侵月幽島時,我們大可為了保護月幽島而戰,但是我們沒有,為了不讓子民受到戰火的荼毒,我們寧可退居到月幽島的邊陲地帶生存。」黑嬤嬤細述著往事。
黑嬤嬤到底想強調什麼?或是暗示什麼?
她真的很不想費心思去探索其中的道理,「你到底想說什麼?」
黑嬤嬤和藹地看著希紗,「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並不是一群野蠻人,主人和我都說過,你將是白宮的女主人,這不是件荒誕不經的事。」
希紗瞅著黑嬤嬤,她的表情充滿輕蔑。
「其實,你除了擁有與女神相同的名字之外,你甚至與女神還有幾分神似。」黑嬤嬤用眼角餘光偷瞄著希紗。
希紗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地被冷笑所取代,「這麼巧?」
「這不是巧,或許應該說冥冥中注定。」
黑嬤嬤不多作辯解,沉默以對。
「希紗女神不但守護著白宮,還守護著一顆罕見的鑽石,三百年來它一直綻著璀璨奪目的光芒。」
「我聽小橙說過,凡是白宮的女主人都要通過那顆鑽石的認定,才能成為白宮的女主人。」希紗不以為意地轉述,她根本不在乎那顆鑽石。
「小橙只說對了一半。」黑嬤嬤立即糾正她的錯誤。
「對了一半?」希紗吃驚地看著黑嬤嬤,難道這其中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其實,淚滴一直在等待可以擁有它的女主人出現,歷代的女主人都擁有一顆善良的心,可她們也只能遠遠地望著它。因為當她們想伸手去觸碰它時,淚滴會產生一股讓人無法觸碰的力量,讓歷代的女主人只能望之興歎,要是心懷不軌又有一副壞心腸的女人想碰它,那她的下場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黑嬤嬤擠出一抹笑。
希紗目不轉睛地看著黑嬤嬤,「壞心腸的女人到底會有什麼下場?」
黑嬤嬤凝視她好一會兒,才正經八百地說:「淚滴會懾取她的靈魂,她便會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希紗摀住因震驚而微張的嘴巴,「是真的嗎?」
「縱然我沒親眼看到,但我相信是真的,所以迄今白宮裡的女人沒有人敢正視那顆淚滴,也包括我在內。」
是嗎?那顆鑽石真有這般的神力?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這與我何關?我又不是白宮的人。」
黑嬤嬤認真的看著她,「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巧合,相信當主人第一眼看到你時,一定是被你的容貌震懾,因為你與女神有幾分神似,再者就是你的名字也與女神相同,更令人感到驚訝的是你頸後的胎記……」
「我頸後的胎記?」希紗不自覺地摸著頸後那塊胎記。
「一個月前,主人在無意間發現女神雕像的頸後出現一塊污漬,主人曾經命人想辦法除去,但始終都無法消除那塊污漬,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你頸後的那塊胎記大小和位置與女神頸後那塊污漬是一模一樣的。」黑嬤嬤道出這段令人不解的事情。
「怎麼可能?」希紗感到十分錯愕,天底下竟會出現這麼奇怪的事?
「事情都已到了這步田地,我為何要騙你?沒這必要。」黑嬤嬤急忙解釋。
「那也大荒謬,就憑這樣,便硬指我是那自大狂的新娘?」希紗尖聲叫嚷。
黑嬤嬤面帶笑容地握住她的手,「我剛才說的很明白,只有身為白宮的女主人,才有資格去觸碰那顆鑽石,或許你真的就是擁有淚滴的女主人,如果真是如此,你是不是該成為他的新娘呢?」
希紗輕輕掙開黑嬤嬤的手,「我從來沒想過要擁有一顆罕見的鑽石,我也不想成為白宮的女主人。」她的聲音冷得近乎寒冰。
黑嬤嬤沒將她的冷漠放進心上,她重新握住希紗的手,「不要再偽裝自己的感情,其實你有一顆和主人一樣火熱的心,只是你們的個性過於接近,相信只要一方能坦然地釋出這份火熱的感情,我相信另一方也會有相同的回報,我敢說你們是我所見最頑固的一對,但也是最登對的一對佳偶。」
「哼!我怎麼可能會和他是一對佳偶!」希紗嗤之以鼻。
黑嬤嬤詭秘的笑了笑,「信不信由你。」
「我才不信!」希紗態度依然十分強硬。
黑嬤嬤忍不住大笑,「如果說,他已經先對你釋出他的感情呢?」
「這……」希紗突地沉默不語。
在海邊的那一晚,他的確已經對她釋出那火熱的情感,他的熱情幾乎快融化她心中的寒冰,他健碩的胸膛在那瞬間彷彿是她最溫暖的依靠。
思至此,她的雙頰不由得泛起一陣燥熱。
***
一整天白靈深緊揪著心,跪在女神的面前禱告,希望希紗能快快醒來。當他獲知希紗已經醒來,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感謝女神對希紗的恩澤。
他走出神殿,抬頭望著夜空,不禁苦笑,「又是一天過了。」
白靈深望著不遠處的崖邊,一陣陣海浪拍擊岸邊的浪潮聲,前一晚所發生的事仍歷歷在目,思至此,便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為了不再讓希紗受傷,他決定要放她離開白宮。
他落寞地走回白宮,來到希紗的房門前,他聽見希紗正頑固的與黑嬤嬤急辯。
她依舊認為他對她種種的行為都是荒謬的事,在門外的白靈深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他想起希紗和他自己,似乎就如黑嬤嬤所言,他們的個性太過於接近。
白靈深很想大聲對她說出他此刻所承受的痛苦和壓力,終於捺不住內心的衝動,他用力地扭動門把推開房門……
他莽撞的舉動震驚了黑嬤嬤和希紗,她們微張著嘴,驚愕的直視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白靈深。
希紗心裡非常明白,她之所以震驚不是因為他突然的闖入,而是他臉上沮喪憔悴的神情,他往常的傲慢氣勢不見了?
黑嬤嬤快步來到白靈深的面前,「主人,你……」她也瞧出白靈深的頹喪,心裡滿是心疼和不捨。
白靈深舉起手打斷了她的話,「不要再說了,黑嬤嬤你先出去我想單獨和希紗說些話。」
「你……」黑嬤嬤的眼儘是憂心的不安。
白靈深苦澀地一笑,「放心,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不會有事,你不是一個會因衝動而失去理智的人,但是你真的有必要這麼做嗎?」黑嬤嬤彷彿洞悉了白靈深的動機。
白靈深堅定地點頭,「絕對有必要。」
黑嬤嬤無奈地說。「既然你認為有此必要,我也不攔你,你自己作決定。」她垂下頭緩緩地退出這房間。
希紗訝異地看著白靈深和黑嬤嬤之間的一問一答,他們之間彷彿有個無法達成的協定,只是白靈深的威勢壓過黑嬤嬤,黑嬤嬤只好讓步。
他們之間到底在協議什麼事?與她有關嗎?
希紗苦笑一聲,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她也只能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
她睜大雙眼看著一步步移向他的白靈深,她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冷漠無情,唯我獨尊的自大狂,但是他今天卻是滿臉的苦惱。
白靈深的側影在窗外光線下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寂寥,令希紗為之動容。
「你……」她很想問他,為什麼將他自己搞得如此狼狽不堪?
他的黑眸緊鎖住她的嬌容。
從他們見面的那一刻起,希紗就讓他心神不寧,他也不喜歡自己對她有這種感覺,但說得更確切一點是,他不瞭解自己為什麼會對她有這種感覺?
她的容貌雖然與女神有幾分神似,卻不足以賽西施,她的頭髮亮麗烏黑,又直又長地垂在背後;她細緻光滑的皮膚像瓷器般無瑕,倔強的下巴,小巧的朱唇、這一切的組合很吸引人,甚至很醒目,但絕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美。
「好一點了嗎?」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問候語。
「嗯,相倩已無大礙,黑嬤嬤一直說你是我的恩人……」
白靈深苦笑地猛搖頭,「別聽黑嬤嬤她的誇大其詞,別人不知道你、我能不清楚嗎?昨天要不是我刺激你,你不可能會跳下去。」
希紗怔愕地看著他,原來他是個明事理的人?
他在表達他的歉意?
「你能明白就好,我可不想再聽到你是我恩人……諸如此類的話。」
白靈深苦澀地說:「不會的,我保證從現在起,你絕不會再聽見這種話。」
「太好了,那我們之間互不相欠了。」希紗笑逐顏開地看著他。
「嗯,能夠聽到你說互不相欠,我就安心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
他曾經一度妄想著,她那雙纖細的手否擁抱著他,陪伴著他度過往後的每一個日子,但是他現在必須要告訴自己,那是永遠都不可能會實現的夢想,他也不可能體會到那種感覺。
「你在想什麼?」希紗見他沉默太久而發問。
他的思緒剎那間飄蕩太遠了,她的聲音讓他趕緊回神。
他雙眸緊緊地凝視著她,恨不得能看穿她的靈魂、洞悉她的心。
希紗跳下床來到他的面前,用彷彿在觀察一件神秘寶物似的目光觀察著他。
「剛才你故意支開了黑嬤嬤,不是說想單獨和我談話嗎?你想跟我談什麼?」她直截了當地問。
白靈深望進那雙充滿困惑的眼睛,他頓時無法思考,他只想繼續沉醉在這種迷眩裡,讓心跳成為唯一的聲音。
「我……」此刻他的心裡出現另一個聲音——難道她沒有和他一樣的感覺?
「你怎麼突然間結巴了?」希紗戲謔地問著。
「我……」他若有所思地凝視她,「如果我願意放你自由,你是不是會很高興?」
她突地睜大眼睛,隨即眸底充滿著喜悅,「當然會高興,而且是非常、非常的高興。
看著她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白靈深知道他是徹底的輸了,他是永遠都不可能留住她的。
他神情頹喪地說:
「與其留住一個空殼的軀體,不如放你自由。」
「放我自由?是真的嗎?」希紗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是真的。」白靈深加重語氣。
希紗拍拍自己的臉頰,她原來並不是在作夢,是真的!
她為了證實自己沒有聽錯,她再一次確認,「是真的嗎?」
白靈深強忍著椎心之痛,「是真的。」
經過再一次的確定,希紗開心地忍不住跳起來。
「好棒!我自由了。」
忽地她一臉憂慮問白靈深:「那婚禮呢?」
白靈深不禁苦笑,「既然已說要放你自由,自然沒理由強迫你留下來與我完婚。」
「真的?你怎麼突然想開了?」希紗笑逐顏開地看著他。
「因為我不想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痛苦的聲音裡隱含著他的心碎。
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原來她從山崖上一躍而下竟能換回自己一生的幸福,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太值得了。
希紗難掩心中狂喜,最後還克制不住地抱著白靈深大笑起來。
突然間她發現雙手下的身體正輕輕地顫抖,她訝異地睜大美眸看他,捉住他在這一瞬間不小心流露出的深情,還有一抹受傷的落寞……
她驚慌地連忙放開手,「你……」
「沒、沒什麼,反正從今天起,你自由了。」他粗嘎的說。
語畢,他轉身從她的眼前離開。希紗完全怔愣住了!
她愣住不是因為他所說的話,而是她彷彿看到他眼眶裡泛著的淚光.他流淚了?他也會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