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她數不清是第幾次又探頭往外瞧時,忽地,一條白影從天而降,直挺挺的立在她面前,俊美的臉上嘻著滿滿的笑意——「娘……」
「雲兒。」中年美婦驚喜叫道,整個人幾乎要撲到他身上。「你可回來了。」
「娘的生辰,兒子自然是要回來的。」那條白影——司徒雲嵐攙扶著娘親進到花廳內,然後就笑著任由她拉著自己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呵……他每年正月十五前後三天會在京城停留,自然就是因為那是娘親的生辰,他這個整年在外遊蕩的兒子自然是要回來,把這三天留給她。
「瘦了,可得好好補補。」打量了兒子老半天,柔美的中年美婦摸著兒子的臉,滿眼心疼的說出多年來每次一見面就毫無例外的話語。
雖然明白自己既沒胖也沒瘦,但司徒雲嵐聞言只是但笑不語,知道那是身為一個娘親對兒子無關理智的關懷,倒是一道冷哼聲卻猛然響起——「哪裡瘦了?我瞧他好得很,總算還知道要回來。」一旁,安坐在紫檀木椅上的中年男子一身錦衣玉帶,雖已有年歲,但面容依然俊逸,只是神色卻略顯陰沉,尤其那雙精光燦爍的深沉黑眸彷彿無時無刻不在計算著人。
聞聲,司徒雲嵐笑了,轉頭朝那中年男子揚了揚手,懶洋洋的打招呼。「爹,別來無恙?」
「無恙?」中年男子冷笑,神情不善。「一個兒子跑得天高地遠的,一整年下來,天大的中氣,氣都氣飽了,豈能無恙?」
哪知司徒貨嵐卻是滿意的點點頭,很是孝順般的欣慰道:「爹說話還是如此中氣強體壯,肯定無恙了。」
此言一出,中年男子眼神更是陰蟄,一股氣真是無處發,倒是那美婦掩嘴輕笑,連忙打圓場——「行了!行了!一年才見這麼次面,偏偏你們父子倆見面就鬥嘴,也不嫌煩膩嗎?」
好氣又好笑的叨念了下兩父子,她滿心注意力又落在兒子身上,「雲兒,餓了吧?」她想,兒子肯定還沒用過飯。
果然,司徒雲嵐點了點頭,笑咪咪道:「娘不說還不覺得,一說還真覺得餓呢。」
「來人啊——」忽地,廳內另一個從頭至尾都沒出聲的年輕俊美男子朝外頭發聲了。「趕緊送上紅餵魚翅、百合燉鮑魚、富貴蟹黃喂海參、魚即魚舌燴熊掌,燕窩雞絲湯……」
隨著一連串報出的菜名,司徒雲嵐望著年輕男子,一臉的似笑非笑。「大哥,你倒是越來越瞭解我的口味了。」
輕哼一聲,年輕俊美男子回以陰森冷笑,定睛細瞧,赫然就是當日酒樓裡那個人人奉承討好的谷侍郎。
京城大街上,小販林立,人潮洶湧,街頭巷尾備式叫賣聲不斷,忙著為自家生意招來顧客,處處洋溢著小老百姓的旺盛生命力。
步出暫居的客棧,阿黛漫步在熱鬧的街道上,身上揣著僅剩的二兩銀,心想茗等會兒該買什麼便宜又易飽的東西來填肚子。
唉……今天是公子離去的第一天,還得等兩天公子才會回來,也不知他會不會遇上令他也只能逃之夭夭的仇家,真是令人擔心哪!
越想越憂慮,她心不在焉的在大街上晃逛,隨即,股令人垂涎的香味竄人鼻息,她猛然驚醒回神,朝香味來源望去,就見一家賣燒講的小攤子前圍了許多人,可見生意之興隆。
嗯……燒餅,一個才五文錢,便宜又飽食感充足,加上香味飄這麼遠,生意又那麼好,想來味道肯定是不差的。
當下決定,自己這一頓的餐食,她來到燒講攤前。「老闆,給我一個燒餅。」
清冷的嗓音,絕俗的清麗臉蛋,登時讓燒餅攤老闆和等候的顧客們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只能傻愣愣的癡瞧著。
不喜被人這般盯著,阿黛不由得黛眉微燮,淡聲提醒。「老闆?」
猛然回過神,燒講攤老闆倏地紅了臉,飛快的包好一塊燒講遞出,「姑、姑娘,五、五文錢。」哎呀呀!生平沒見過這般美的姑娘,就算她是後來的,先包一塊給她,其它容人應該也不會有意見吧?瞧,攤子前這些男人全都看呆了,只差口水沒流出來呢!
取了五文錢給老闆,阿黛接過燒講回頭就走,心想看還是帶回客棧吃得好,畢竟公子不在身邊,對於旁人,尤其是陌生男人的注目眼神,她總是不自在的。
再說,如今她孤身一個女子,又不會武藝,若是有起色心的登徒子來糾纏,還真會讓她困擾呢!
心中想定,她慢慢的往暫住的容棧方向走,完全沒注意到後方忽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直到她即將踏進客棧大門時,忽聽身後傳來重物落地聲,隨即一道氣喘吁吁的聲音追了上來——「姑娘,請等等……請等等……」
「嗯?」阿黛疑惑回頭,卻見一名轎夫喘著大氣跑到自己面前,而客棧前的街道上則停了一輛轎子,旁邊還有三名轎夫不斷的粗喘著氣,看來是扛著轎一路跑過來的。
正當她不解凝視,還來不及問出對方有何事之際,轎簾驀地被掀了開,一名五官清俊,眉宇中隱帶著幾絲沉鬱的中年男子從轎內鑽了出來——「阿黛姑娘,果然是你!」戴東玄快步迎上前,向來威嚴內斂的臉龐顯現出驚喜之色。「方纔遠遠的瞧見你的身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眼,趕忙請轎夫們追上來瞧瞧,果然就是你呢。」
「戴大人」阿黛略感詫異,萬萬沒想到會在街上碰到他,畢竟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隨隨便便就碰上個熟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以發善一笑,戴東玄真誠問道:「自半年前一別就沒了你與司徒公子的消息,怎麼你們又回來京城了嗎?對了!司徒公子呢?怎麼沒看見他?」
聞言,阿黛淡淡道:「公子有要事忙去了,兩天後才會來接我。」
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戴東玄瞧了瞧客棧招牌,隨即又皺眉問道:「那麼阿黛姑娘如今是自己一個人住在客棧裡了?」
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問,但阿黛還是老實的點了點頭。
「這怎麼行?」戴東玄搖頭,眉頭皺得更深了。「孤身一個姑娘住在客棧多危險,若有不肖之徒起了歹心,你一個姑娘家怎應付得來?你與司徒公子恁的見外,既然到了京城,怎麼不通知我一聲,讓我們一家好好招待一番?就算司徒公子有私事要忙,讓你在我府內住下等他回來接你,至少也安全些。」
越說越覺得這樣不行,他連聲又道:「阿黛姑娘,既然司徒公子還要兩日後才會來接你,不如這兩天你就先到寒舍暫住,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阿黛還有些遲疑。
「別這、那的了」戴東玄打斷她的猶豫,很誠意的激請道:「平兒、安兒這半年來時常提起你,難道你就不想去瞧瞧他們?」
說起來,打從半年前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對這個性情清冷的姑娘有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莫名好感,只是礙於禮節與男女之防,兩人也無太多的接觸,可如今見她一個人獨居客棧,他實在放心不下,有股非得照顧她不可的奇怪衝動。
聞言,阿黛心想公子還要兩日後才會來接她,若到戴大人家去不但包吃包住,還可以省下銀兩,真可說是一舉兩得,於是她微笑的點了點頭。
「那就叨擾了。」呵……她只要兩天後再回來等公子就行了。
見她答應了,戴東玄也甚是高興,並且舍下轎子不坐,與她一起並肩緩步而行,邊走邊聊的往欽差大人府邸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