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這樣順眼多了。我早就說過那副眼鏡該換了。」接到意外的消息,尹紅菱不知道什麼緣故拿下了眼鏡。金仙子一大早就跑來別墅找她吃早餐了。兩個人還特別把餐點搬到外面來享用。
尹紅菱坐在她的對面,幫她倒了一杯曼特寧。她現在只是暫時戴上拋棄式的隱形眼鏡。同時配了一副無框的眼鏡和軟式隱形眼鏡,不過要等過兩天才能一起拿。
「妳答應我,以後……別再幫我相親了。」
金仙子才端起咖啡就愣住了,好半晌才洩氣地道:「什麼啊,原來妳都知道嘛!」
「仙子,我很明白妳的好意,但是看在我也嘗試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的份上,就到此為止了好嗎?」
她都這麼說了,能說不好嗎?金仙子歎了口氣,「其實我自己也在檢討了,我想說不定妳會有男人過敏症,全都是因為我把妳逼得太緊的關係。」
幾年來她幾乎每個禮拜都為她安排一場「聯誼會」,也難怪她用反常的生理反應來抗議。
「是我自己太沒用,這不能怪妳。」尹紅菱淺淺一笑,心裡很明白、也很感激金仙子的好意,所以默默的由她安排,她心知不管她說什麼,金仙子也不會放棄,只有待時間證明才有用。但或許就因為她的過度沉默和壓抑,才會導致身體無法負荷,用折磨的方式向自己抗議,這是她咎由自取。不過事實也證明,現在的金仙子,的確能放棄了。
「可是,妳為什麼突然肯拿下那眼鏡?」金仙子一臉狐疑,過去不管她好說歹說,她就是不肯拿掉。
「沒什麼……只是因為摔壞了。」白皙的臉兒向來都堆滿柔和笑容,不同以往的是少了黑框大眼鏡的遮擋,那雙柔水秋波為不變的笑容更增添了無數迷人韻味。
金仙子看著如此迷人的她便要歎息。好不容易她肯露出那雙迷人眼眸,她卻已經不能為她安排相親了……這就好像放著她的驕傲和光彩展現不出去似的,真是遺憾。
「早知道我幫妳摔壞就好了嘛。」害她忍受了那麼久……她的視線忽然落在尹紅菱那身死氣沉沉的衣服上。也就是說,也可以如法炮製……
那雙深綠色的眼瞳一溜轉,尹紅菱便有所警覺,提早說道:「仙子,意外損壞和惡意破壞絕對是截然不同的後果,我可不會向惡勢力低頭哦。」
「這……我知道啊,我只是說說嘛,反正妳的眼鏡都已經壞了。」
「但是妳心裡還有其它主意吧?比如……妳一向就不喜歡我身上的衣服。」
「哎喲,妳在說什麼嘛,我怎麼會去做那麼惡劣的事呢……只是對女人的衣櫃來說,新衣服永遠少一件,所以我想……我們去買衣服好不好?」
「我沒有空--是真的。」一見她質疑的眼神,她解釋,「這幾天有人要搬進來住,好像會住很長一段時間的樣子,所以我得準備一下。」
金仙子一怔,馬上變了臉色。
「妳說什麼?為什麼我沒聽說?」老天,能夠搬進這裡來住的人除了--他,不會有別人!因為他絕不可能容許任何人來打擾她的生活!
可是錢水意不是說白皓人沒有和紅菱見面的意思了嗎?為什麼又突然改變主意?
「仙子,妳為什麼如此緊張?」尹紅菱若有所思地瞅著她,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那……當然。妳有男人過敏症啊,我擔心住進來的如果是男人,他萬一對妳毛手毛腳,妳會很淒慘啊。」金仙子隨即正色的提出解釋,這當然也是她考慮的問題之一。
尹紅菱沒有懷疑她向來對她的關心。
「說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有對他不會過敏。」細緻的柳葉眉帶著淡淡的困惑,輕輕的聚攏。
「妳……妳是說……妳見過他了--」老天,害她險些岔了氣!她緊張的放下了咖啡。
「嗯,我昨天眼鏡摔壞了,幸好有他幫忙。」尹紅菱揚起眼瞼,目光對上了她,「妳到底怎麼了?我覺得妳今天有點反常。」
「沒,沒有……只是……妳說妳只有對他不會過敏,所以我嚇了一大跳……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啊,我見過他嗎?」
「聽他說是水意的朋友,一個叫白皓人的人,妳認識嗎?」
「是。是嗎……白皓人啊……是有聽水意提到過……」金仙子心虛得很,趕緊問她,「不過也真奇怪,為什麼妳只有對他不會過敏呢?……紅菱,妳自己知道是為什麼嗎?」老天,她嚇得甚至連問都不敢問尹紅菱見到白皓人那張臉的感想!
「嗯……我也不曉得。」她端起咖啡,垂下了眼瞼。迷人的香味瀰漫在一雙迷濛眼神之間,緩緩勾起記憶裡一張引起深疼和痛苦的臉龐,難以言喻的感覺竟把兩張臉重迭……另一張是昨日才相識的鬍鬚滿腮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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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裡,是不是看見了黑道人了呢?
他對著鏡子裡的自己,不斷的想起那雙水柔大眼裡攀升的熱度和晃動的複雜激流。
「我說……你可以不要一直看著自己那張臉嗎?不管你再怎麼帥,極度自戀的行為會令女人幻想破滅。起碼在公司,我拜託你不要再破壞形象了。」錢水意一打開門,見他又對著鏡子發呆的行徑,幾乎有一股衝動想拿把椅子把那面鏡子給砸了。
白皓人回過頭來。
「你來了。我有事問你。我勸你最好趕緊找到充分的借口好填補我對你……的不悅。」溫冷的眼神掃向他,「她幾時有了過敏症的,你為什麼隱瞞我?」
錢水意一怔,回頭關上門……動作緩慢了些。回過頭來,他攬眉哀怨地歎了口氣,「你是怎麼知道的?我早就想告訴你了,但是仙子陪她去看了許多醫生都找不出病因,所以就算你知道了也無濟於事,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水意,這幾年你和仙子真的幫了我很多忙,我很感激你們。」
「你突然說這個幹什麼?」錢水意瞇起了眼狐疑地瞅睇他。
「……昨天我見過她了,而且我已經告訴她,我要搬進別墅……以你的朋友身份。」
「我該說……這是好消息嗎?」過於驚訝,他嚇了一跳。昨天之前他還拒絕露臉,沒想到才隔一天而已他已經改變主意了。但是他見白皓人臉上罩了一層淡淡的愁雲輕霧,「她認出你……這張臉了嗎?」
「……不知道。」
「皓人,你這種時候才打算把我們排除就太--」
「不是這樣,我沒有敷衍你的意思。尹紅菱她……起碼我的名字對她而言完全沒有意義。當然,這對我而言也是輕鬆許多的。至於……」他的目光又瞥向鏡中的自己,「這張臉,她似乎有一點反應,也可能是我多疑……看不出來她認出了沒有。她什麼也沒說。」
「原來如此。」錢水意下意識地扯起了眉,卻無法多說。這一路走來八年了,好朋友內心的疼痛和落寞,他豈能毫無感受……這是他的疏忽,這麼多年來他竟然不曾對尹紅菱提起白皓人,就算是為了避嫌、怕惹她感傷,他也應該想其它方法讓尹紅菱知道白皓人這個名字才對……只是,他一直以為這兩人很難有交集了,沒有想到在尹紅菱還是難以把黑道人忘懷的時候,他們會碰在一起。
「還有……她試過,她對我不會過敏。」
「……紅菱……碰了你嗎?」
白皓人緩緩點頭。
錢水意內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暖意和激動,腦海裡一幕幕是這八年來白皓人對尹紅菱默默守候,躲在角落無言凝視的畫面。對深情又溫柔的白皓人,老天爺也總算開了眼,對他伸手了嗎?
「這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不管是對尹紅菱還是對白皓人來說,都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是嗎?」
「當然是。她現在可以說是完全排斥異性,唯獨你。皓人,這是你的大好機會!」一雙手搭上白皓人的肩緊緊握住,他感動得簡直要落淚了。
白皓人狐疑地望著他,「水意,你有必要這麼激動?」
「我……總算可以放心了。」
「放心什麼?」
「仙子說,她和紅菱曾經約定過要同時舉行婚禮。皓人,我本來都已經快對結婚絕望了,現在……一切都靠你了!」他總算結婚有望了。
白皓人面無表情。
對他如此寄予厚望好嗎?他自己都擔心希望太大,恐怕難以承受將來的失望……連他自己都得努力調適心情,不讓過多的得意和喜悅淹沒理智,而忽略了還是有可能失去她的時候……也許,在她的內心深處只是把他看成是黑道人的替身,而對他不引發過敏,可能當她知道他的身份,認清她最愛的人還是黑道人時,那麼,這一切也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一場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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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宋,你要聽話,不許調皮,我每天都會打電話回來,偶爾還會回來看看你乖不乖。」
「知道。」
「李小姐,我弟弟就拜託妳了。」
「哪……哪裡,是我應該做的。」他那抹溫柔笑容熨紅了她羞澀雙靨,儘管內心裡掩不住失望和沮喪,和他面對面依然令她心情緊張,小鹿亂撞。
他突然要離開家裡一段時間,這表示兩人的距離更遠了。她好不容易才有接近他的機會就這麼失去,白天月夫妻也不會這麼快就回來,接下來只剩下她一個人照顧五歲的小風宋,龐大的壓力和失落感在白皓人提著行李即將離開的時候席捲而來。
李珪玉望著他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遠離,心裡有一股衝動想告白,她想大聲的喊住他,對他說--白皓人,我喜歡你!……她的心神已經隨他而去,卻靜靜站在原地目送他。
心裡鄙視始終還是提不起勇氣的自己,這種時候她又會開始瞧不起自己的懦弱和自卑。這樣的自己,也難怪白皓人不曾瞧她一眼吧……
「姊姊?」一隻小手拉住了她。
李珪玉低頭看見一張專注地望著自己的小臉兒,彷彿是想為她打氣似的溫暖的眼神,與白皓人那雙溫柔深炯的眼睛有幾分神似……她知道,就算沒有白皓人,她也是很樂意來照顧小風宋。這孩子雖然有些頑皮,卻相當機靈,也很敏感……而且,小風宋其實也很喜歡她。
「風宋,今天姊姊陪你放風箏好嗎?」她知道一刻不得閒的小風宋最喜歡的還是戶外活動。
「好!我要放大鳥!」
「嗯……」
不管怎麼樣,是她自己接下這份工作的,她沮喪的心情不能影響小孩子。
只是,會有這麼一天嗎……有這麼一天,白皓人會轉過頭來看她一眼,發現她喜歡愛慕他的心情……就像王子般對他的公主鍾情微笑……
她的深情和癡情,會有如願以償的一天嗎?老天爺,只要能得到他的感情,她什麼都願意去做,即使是繼續等待她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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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房間可以嗎?」尹紅菱帶著白皓人走上二樓有溫暖陽光的房間。
「嗯,很好。」
寬敞舒適的房間以米白色系為主調,灰綠色地毯從起居室延伸進裡面的臥室,原木色書桌、視聽櫃,茶几,楓葉紅的沙發、寢具套、窗簾……整齊、乾淨,不著痕跡的精心巧思的佈置,溫馨而窩心的感覺。
他打開陽台的落地窗走出來。放眼望去一片遠山綠野,冷冷微風吸收了金色光芒徐徐吹拂,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或者,是因為長久的等待,終於靠近她的關係,他的心情才會顯得特別愉悅……
她也跟著走了出來。
他拉遠了的目光回頭落在一張灑滿陽光的臉上,陽光穿透她白皙的肌膚照出淡淡透紅通亮的臉色。她彷彿吸飽了水氣的大眼睛正如此近距離凝視著他。多麼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天……很謝謝你,也很抱歉。我認錯人,還耽誤你的時間。」陽光下,她瞇眼笑了起來。
「不……那沒什麼。」她的笑容有令人目眩神迷的效果,或者只有對他而言?「妳的眼睛很漂亮,不戴眼鏡比較適合妳。」
尹紅菱瞅著他,雙靨有淡淡的紅暈,微微笑著說:「那麼……希望你不介意我坦白說,我覺得你的臉和五官都很好看,不留鬍子應該比較適合。」……說穿了,也不過是她內心的一點自私在作祟……
「是嗎?」白皓人忍不住摸了摸下巴的鬍鬚。
「嗯。」尹紅菱淡淡點了點頭,眼光移開了。
「那……我考慮看看。」白皓人卻一臉認真地想了起來。
「你中午想吃什麼?」她趕緊轉移話題,轉身走入房內,
「我都可以。」他忽然想起來,從進來以後到現在只看到她。「這裡……有幾個人呢?」
「你是問在這裡工作的人嗎?」她回頭瞥見他走進來,她便提起行李走入裡面寢室。
「嗯。我來提。」從她手裡拉過自己的旅行箱,他先走入裡面。
他記得應該有兩個年紀和她差不多的清潔女傭和一個年紀大的廚娘,另外還有兩名老園丁。
「除了我,住在這裡的還有三個人,負責打掃工作的是大梅和小梅,她們的年紀只比我小一點,在這裡煮飯的梅姨是她們的母親。不過,昨天她們三人都出國旅行了。小梅的興趣是參加抽獎,不管是大賣場、飲料卷標、報紙、卡片之類,她寄了一大堆的明信片去抽獎,這回她運氣真的很好,中了大賣場的頭獎,有兩人的十日旅遊招待,只補貼了一人的費用而已。另外在這裡工作的還有田伯和田叔,他們都住附近而已,除了負責庭院的花木整理,後面還有一大片的果園和林地也是由他們管理的。」她打開更衣室,裡面很寬,也很乾淨,足以擺放一年四季的衣物。「我先去煮飯,晚一點再過來整理衣物可以嗎?」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妳……要煮飯嗎?」錢水意可沒有告訴他,這十日裡這房子裡只剩下她而已。
「暫時這十天是由我負責。白先生,我雖然不像梅姨那麼會煮菜,不過我也算是她的得意學徒,請你放心好了。」他的詢問和疑惑口氣,讓她不由自主懷疑,難道她看起來像不會做飯的樣子嗎?為了怕他吃得不安心,她露出自信笑容,信心十足的說道。
「妳……一定要叫我白先生嗎?」聽起來挺刺耳。
「當然,你是錢先生的朋友。」聽說還是相當重要的……
「那我應該叫妳什麼?尹小姐?」走出更衣室,他望著外頭迷人的陽光。
「都可以。叫我尹管家也行。」她倒是挺喜歡管家這個稱呼的。
……他忽然開始懷疑住進這裡……會不會是一個錯誤?
「尹管家……」他微微扯眉,似乎還是不習慣,最後露齒笑道:「我還是叫妳紅菱。」
她望著他……深炯沉穩的眼神溫柔地望著自己。她……又聽見自己的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匆匆移開目光,內心裡緊張不已。
「我……我去做飯。」
「不用了。天氣很好,我們去外面吃飯?」雙手插在口袋裡,他的笑容有著蠱惑人心的魅力。
她忍不住想,如果刮掉鬍子,這張臉,這笑容的模樣……
「嗯?」沒給他答案,卻盯著他。白皓人伸手摸了摸下巴滿須。「……看起來很奇怪嗎?」
尹紅菱一回神便漲紅了臉。她……她居然盯著他看入了神!明明一再提醒自己了……
「不……一點都不……白先生,請你別介意,是我不應該一直看著你。」她垂下眼瞼,輕細聲音掩不住窘迫和慌張。
心如擂鼓,他的笑容在瞬間消失!……一直看著他,是因為她看出了什麼……還是其實已經……
「我……不會介意。」我像某人嗎?像妳認識的人嗎?……一股脫口而出的衝動到了喉嚨口,卻被他的心給阻止了。白皓人很快的轉身走出房間,「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
「你真的要去外面吃?……是怕我煮得不好嗎?」她倒不是沮喪,只是必須先瞭解情況,如果他當真顧忌,她就得趕緊去找個廚師來應付這十天。聽錢水意說,白皓人是錢家重要的大客戶。她已經被吩咐了必須好好招待白皓人,滿足他的任何需求,不能令他有所不滿。
他停下來,轉過身來,認真而嚴肅的注視著她,「紅菱,我不知道水意對妳交代了什麼,不過我希望妳能只是把我當成朋友,我--不喜歡妳叫我白先生!」
她一愣,在他深邃的眼光之下心臟墜入深疼的痛!匆匆別開了目光,她僵硬點著頭,「我……我知道了。」
白皓人看見她有些蒼白的神色,心底……起了疑惑。
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