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喜歡收集郵票,有人偏好古玩、珍寶,甚至棒球卡、書籤、芭比娃娃,連麥當勞哄小孩的小玩具都有人愛……而且人們尊稱這些人為「收藏家」。
所以上官金迷就不懂了,為什麼大家叫她:守財奴、拜金女郎、錢嫂、搶錢妖女?她該是最高檔的「收藏家」才是,至少她本人是這樣認為。唯一不同的是,她收藏的東西叫——鈔票。
點收下這樁任務的前訂四十萬,手指撫著鈔票那種觸感……絕美!
人們用錢,卻很少去欣賞錢,鈔票的印製不論紙質、式樣、水印,特別為盲胞所設計的突點……每一寸、每一分都是一種藝術。
啊!快感在體內流竄,她可以感覺到心臟的鼓動,全身的細胞都在為手上的鈔票發出歡呼聲。
「上官小姐……」前方,那位頭頂禿了一半的胖律師看著她臉上突起的潮紅,心底的飢渴愈加強烈。
「嗯?」嬌憨的輕哼,金迷尚徜徉在鈔票帶來的絕佳快感裡。發明塑料貨幣的人真該下地獄,減低了不少她數錢的樂趣;所以在「神風萬能社」裡,她堅持只收現金,什麼信用卡、金卡……全是狗屁!
胖律師向金迷靠近一步。聽說這女人很厲害,生肖屬黑寡婦,吃人不吐骨頭那一種;但現在她只是個嬌媚誘人得教他流口水的女人。他真想碰碰那粉嫩水凝的俏臉,忍不住伸出手……
金迷瞧見了胖律師的意圖,她一動也不動,靜待他的手伸近自己的臉龐,在差那麼零點五公分的時候,她自動靠了過去,粉頰輕刷過那只油膩膩的豬蹄後,立刻離開,低頭刪改尾款的請款單。
「啊!」胖律師驚叫一聲。「你幹什麼?為何在尾款上多加了一萬?」
「誰讓你摸我?」她眼皮子不撩一下。「記得任務完成後要立刻付現,聽到沒有?」他聽到了,卻更加氣急敗壞。「摸一下就要一萬塊,你鑲黃金啊?」
整間會議室裡只有他一個孤男、金迷一個寡女,胖律師便橫起臉衝上前去,怎麼也耍賴掉這一萬塊。
「不是黃金、是鑽石!」她輕笑,一個閃身、踢腿,將他踹黏到牆壁上面壁思過。「威脅、恐嚇、蓄意傷害他人身體、外加破壞公物,這個……」她二度修改請款單上的數字,想當然耳又加了不少。
「二十萬——」好不容易把身子拔出牆壁的胖律師,瞪著請款單上的數字幾乎暈厥。可是他還有勇氣抗議嗎?不敢了,被她踹中的腰桿子還痛徹心肺呢!
「太少嗎?那麼……」她拾起筆,靠近他,一臉的不懷好意。
「夠多了。」胖律師著慌地往後退,沒膽動手,只好耍耍嘴皮子地恐嚇道:「上官小姐,這趟任務非比尋常,你最好別搞砸了,否則……」
「萬能社有過失敗的紀錄嗎?」她瞪眼,氣勢凌厲。「你回去把錢準備好,等著我去拿吧,哼!」
金迷走出會議室。她實在無法理解有錢人的想法,怕自己死後子孫會爭財產、搞垮半生基業,特地請個人扮成他假死,以觀察子孫的反應?真是夠變態了!
回到房間裡,坐在化妝台前,架上是一長排照片,有關一個老人,前後、左右、遠近等等各種姿勢的照片。金迷今天的任務就是扮成這老人,到他家去死一趟。
來委託的人是老人的專屬律師,聽說這主意也是他出的;一隻膽小、好色、又愚蠢的大胖豬,老人居然會信任他,由得他亂搞飛機,想來也是老糊塗一個。
金迷嗤笑,不過她只要有錢賺,基本上對於委託人的智商,她是沒啥興趣的。
要扮一具屍體並不難,但一具老朽的屍體,工程就浩大了,老人蠟黃的膚色要染,還有皮膚上的皺折和老人班都要仔細繪製上去。
老人的頭髮是灰白參半的,噴色的時候要小心,那張有點衰弱,卻不失霸道專制的臉孔則有賴精緻的橡皮面具來詮釋了。
從上午十時到下午四時,歷經六個鐘頭,終於大功告成。
望著化妝鏡裡鬼斧神工的變身技巧,金迷笑得是得意暢然。
「上官金迷,你果然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大天才。」當然她也絕不吝於誇讚自己。摸著前訂、想若尾款,她的心情HIGH到最高點,不遇是扮具屍體就有數十萬的進帳,呵!好舒爽。
叮鈴、叮鈴……某種類似銀幣碰撞的清脆聲音在小房間裡響起,是金迷特製的鬧鐘在通知她出任務的時問到了。
輕咳兩聲,她閉上眼給自己催眠三分鐘。「我是個行將就木的七旬老人。」
時間到,再睜眼,鏡裡出現一張衰弱、老朽的面孔。除非是神仙下凡,一般凡人絕認不出她的化妝,上官金迷擁有百分之百的自信。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金迷一向相信這句話,尤其又正親身經歷著,想鐵齒都不行了。
開車從基地下出來,行到半路,車子拋錨。她同大多數女性同胞一樣,很會開車,至於修車……別傻了!
招了輛出租車,又被堵在忠孝東路口。唉,沒辦法,人家在示威遊行嘛!他們比較大,她只得下車步行。幸好僱主家就在兩條街後,走個十分鐘也就到了。
可是十分鐘也是會發生很多事情的,此如眼前正朝她走過來的愛心募款人員。
怎麼辦呢?
看著男人背後整排的女童軍,長長的一列把整條巷子都給站滿了。她如果沒捐錢就硬闖過去,不曉得會不會被撕成碎片?
可是「錢」耶!她可愛的小寶貝們,就這樣白白遣送出門……不!怎麼可以?
她捨不得。
回頭看看剛走過的地方……算了,繞點路走吧!雖然得多花半個小時,但只要保得住她可愛的小寶貝們,一切都值得。準備,向後轉,跑啊——
「小姐!」男人在她背後喊了聲。金迷手煞、腳煞、全身都踩了煞車——他叫她什麼?小姐!在她花了六個小時變妝後的現在,他叫她小姐……
不對!他一定不是在叫她,一定是她聽錯了。金迷當下邁開步伐繼續跑,可是——
「小姐。」他捉住了她的手。
見鬼了,她的耳朵沒病、沒痛,真的聽見他喊她「小姐」?!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完美無瑕的化妝街頭一次被識破了!
「小姐,你誤會了。」瞧她一臉的驚駭,男人以為她嚇壞了,慌忙解釋。「我不是壞人,敝姓金,金少煒,我是A基金會的義工;我追你絕無惡意,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正在為獨居老人募款。相信你在新聞媒體上也看到了,很多獨居老人乏人照料,生活相當淒苦,尤其現在冬天又快到了,日子更是難過。我們希望可以啟發社會『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精神,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為這些獨居老人建一所完善的療養院,讓他們能夠安然地頤養天年。小姐,請你幫助我們。」
金迷死死地瞪著他。這個男人是同業派來攪局的嗎?不像,瞧他一張「一元槌槌」的蠢臉,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模樣,說好聽點兒是憨厚,其實根本是呆滯,怎麼可能看得出她堪稱絕技的變妝?
「你叫我什麼?」
「咦?」金少煒抓抓頭,這女孩當真被他嚇壞了嗎?他是知道這年頭XX之狼盛行,治安壞到婦女同胞們個個杯弓蛇影的,真可憐!「小姐,你別怕,我真的不是壞人,我有基金會的義工證件可以證明,請你相信我。」他指著胸上的名牌,咧嘴一笑,還溫柔地拍拍她的頭。
絕望好像一片烏雲霎時籠罩她全身,她一向最自傲的化妝術真的被識破了!
看見金迷好像還很害怕、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少煒的頭上浮起一圈黃澄澄的光圈,憐惜地用力抱了抱她的肩。
「別怕!這世上不全是壞人,還是有很多好人的,你應該相信『人性本善』這句話,只要我們有信心,世界終究會是一片祥和、光明的。」這人是牧師嗎?金迷翻翻白眼,使勁推開他。「用這招吃女孩子豆腐,很別出心裁嘛!」
「咦?」少煒送出兩道迷茫眼神。「小姐,你好了嗎?」她恢復神采的樣子真是耀眼動人。
這傢伙到底有沒有用心聽人說話?金迷再丟過去兩顆白果子。「我告訴你,這……」
「小姐,你要過馬路是不是?」他有滿腔滿腹的善心正等著傾倒給她。「我送你過去吧!前面正在遊行,又是丟石頭、又是扔雞蛋的,你這樣走過去很危險。來,我帶你走小巷避開遊行隊伍。」無視於她的掙扎,他逕自拉著她拐進小路裡。
「喂,你——」金迷都還來不及說完,一個尖銳的女聲插了進來。
「金大哥,你要去哪裡?」一名手裡捧著同式募款箱的女孩跑了過來。
「小瓊,我送這位小姐過馬路,你們繼續在這裡避一下,等遊行隊伍通過後再出去。」少煒交代了聲,使領著金迷繼續往前走。
「明明是位老先生,金大哥怎麼說是小姐?」許瓊茹滿懷著不解。不過她這位金大哥真是個大好人,溫文儒雅、善良慈悲,待誰都客客氣氣的,又樂心助人,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善心人士了,她衷心地仰慕他。
「喂!」金迷用力甩開他的牽持,這男人霸道的關懷令她腹裡的胃酸直冒泡泡。「我問你,你為什麼叫我小姐?」
少煒盯著金迷的雙眸。他可迷糊了,明擺著一個漂亮的大女孩,不叫小姐,難道叫歐巴桑?
「因為你是小姐啊!」
「你那隻眼看我像小姐?」她停住腳步,雙手插腰。
「小心!」少煒忽然又將她拉進懷裡。金迷前一秒站立處,如今多了一攤蛋漬;標準的台灣遊行文化——扔雞蛋。
「好險。」她輕咋舌,拍著胸脯。若讓那顆雞蛋在她頭上開花,這費了幾個小時噴染出來的灰髮可有得整理了。
少煒急拉著她通過馬路後,才關心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都來到僱主家後門了,他還叫她小姐?!金迷心底的火苗兒不期然被點燃。
「我警告你,不准再叫我『小姐』!」他想砸了她這趟任務嗎?該死!可惡、王八蛋、臭雞蛋……
少煒天生對怒火的接收度少了半根筋,見她生氣盎然、不似有所損傷的樣子,他一臉溫和的微笑未曾減少分毫。
「我知道了,不能稱呼你『小姐』,那麼叫你『妹妹』吧;我想你應該比我年輕才對。妹妹,這是我們基金會的簡介,你現在如果不方便捐款也沒關係,這份資料請你帶回家看,當你有空的時候,不妨到老人院走走,我們的人生會因為幫助更多的人而豐富。」
這傢伙擺明了在污辱她,在她扮成一名七旬老翁的時候,他居然叫她妹妹!
「你到底想怎麼樣?」
「咦?」他不會生氣,但不代表他看不懂別人的拒絕之意,尤其她雙眼都冒出火花了。「對不起,妹妹,我打擾到你了嗎?」
「你一直都在打擾我。」她冰冷、凶狠地瞪他。
「真是抱歉,也許我是過頭了,只是我們這個社會確實需要更多人的幫助,冒犯小姐……」見到她的白眼,他急忙改口。「妹妹,這份資料還是請你帶回去看吧!不管你是出錢出力,我們都由衷感激你。」
金迷已經無力與他生氣了,這傢伙若不是天才,一眼看穿她的弱點;就是白癡,聽不懂別人的拒絕。
但不論如何,總之他贏了,為了盡快打發他走,好執行任務去,她破天荒、打出生以來第一次捐了錢。
「喏!」她好心疼、好心疼地抽出了一千塊,塞進他懷裡的募款箱裡。「我捐錢了,拜託你、求求你,趕快離開,別再纏著我,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少煒向來就不是個多疑猜忌的男子,他熱情善良,篤信人性光明,因此對於她的不耐煩,只當是一般女性習慣性地厭惡搭訕,一點也不放在心裡,依然笑開了一臉燦爛。
「謝謝你,妹妹,我再說完一句話,馬上就走。待會兒你回程時,也要避開忠孝東路,我聽說這場遊行要持續到晚上八點,剛剛聽廣播,鎮暴警察已經出動了,你小心,千萬別攪進去,很危險的。」
「謝謝!」這時候還要對拐走她可愛小寶貝們的男人微笑,真是難為她僵硬的面皮了。
「不客氣。」少煒朝她揮揮手。四周雖依然充斥著一片紊亂,但他身上卻有股溫馨、祥和的氣氛,不停、不停往外發散著,滌淨周圍每一顆紛擾的心。
不知不覺中金迷也消了火氣,無力地長歎一聲。「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但他卻看穿了她的變妝,心底有種莫名的感覺,羞惱、著慌、空虛……說不上來,總之,她的視線離不開他離去的背影。
少煒突然又回過頭來,溫暖的微笑掛在臉上,金迷一拍額頭,忍不住無奈地喟笑。真是被他打敗了!怎麼有這麼愛笑的男人?
風江也很溫柔,但他的笑是斯文、隔著一些距離的,不像他,好似隨時在對人掏心。受不了,這傢伙讓人想扁都扁不下手,危險!但願永遠別再見到他,因為他只會給她帶來不好的影響。
一場假死的戲演到最後,變成無聊兼下流的暴動。
鍾老頭,就是請金迷演戲的老人,還以為多厲害咧,結果兒子和女兒不過互相扯了頭髮,爭著要公司經營權,老傢伙就氣不過地從幕後跳出來,又吼又叫,大罵子孫不肖。結局是他們的戲被拆穿了,老子與兒子對罵不休,拳頭與踢腿齊飛,老子一口氣喘不過來,心臟病發送醫院了。
那只肥豬律師在把戲曝光的同時,成為子孫輩眼中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想溜,但是金迷怎麼可能在尾款尚未入袋前放他走人?
還有鍾老頭的兒女們,竟想告她詐騙金錢?開什麼玩笑!這群吃白米長大的渾蛋,八成一輩子沒見過惡人,連「神風萬能社」裡鼎鼎有名的「替身」上官金迷的錢都敢賴?當下她也顧不得什麼委託人了,把那些龜孫子們一個個扁得陪他們老子住院去。
當然,該收的款,她是一毛錢也不會漏,還多加了一倍呢!
借鍾家的浴室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卸去一身偽裝,再出門,陽光在頭頂上閃閃發亮地照著。
中午啦,難怪她肚子有點兒餓,找個地方吃飯去吧。
金迷沿著忠孝東路直走,正想拐進巷子,好死不死,前路又被擋住了。她最近一定犯黑煞!
金迷望著眼前手捧愛人募款箱、笑容可掏的女孩。金迷認得這女孩,是昨日A了金迷一千塊那男人的同夥,叫什麼……小瓊的。
有沒有搞錯,她昨天才捐了一千,今天又要她捐?
不想理這女孩,金迷準備繞過她,繼續找餐館吃飯去。
「小姐,」許瓊茹拉住金迷。「我是A基金會的義工……」
「我知道,你們正在為獨居老人募款,昨天我已經捐過錢了,可以麻煩你放開我嗎?」金迷的口氣不算和悅。
許瓊茹不高興地攢起眉。枉費這女孩生得一張清麗可人的臉孔,卻這麼沒良心、又愛說謊。他們昨天的確在這條馬路上募過款,但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遊行打壞了,沒人順利募到錢,只有金少煒的箱子裡,有張一位七甸老翁捐的一千塊,是昨天唯一的進帳。這女孩吹牛不打草稿!
「小姐,我們募款是隨人心意,並不強求,所以你不需這樣說謊開脫的。」
金迷用力地握了握拳頭。所以她不喜歡這些自喻愛心滿溢的人就是這樣,掛著一個義工頭銜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咄咄逼人嗎?
懶得理她,金迷略微用力地甩開了許瓊茹的手。
這更讓許瓊茹發火了。「小姐,終有一天你也會老,你現在不幫助人,將來也不會有人幫助你的。」
許瓊茹這是在詛咒她,還是威脅她?金迷微怒地瞇起了眼,一股不同於平常女性的凌厲氣勢迸發於外。
許瓊茹被嚇退了一步,怎麼這女孩好大的壓迫感?
「發生什麼事了?」一位捧著同式募款箱的女童軍走了過來。
有人作伴,許瓊茹消退的勇氣不覺又脹大了起來。
「這位小姐不願意捐錢,騙我說她昨天已經捐了,其實我又沒有非要她捐不可,只是我覺得說謊開脫實在不大好,便勸了她兩句,誰知她就瞪我了!」
女童軍臉上立刻擺起鄙夷的神色。「算了啦,許姐,這年頭人心涼薄,像這種人我們也沒必要跟她說太多。萬物循環自有報,她愛說謊,又沒愛心,將來肯定沒好報!」
金迷甩頭,好笑地嗤鼻。她們說她會有報應!什麼報應?下拔舌地獄嗎?那麼無端毀人名譽、亂嚼舌根又該判什麼罪?
經過這麼一騷動,又有幾位女童軍、義工們圍了過來,議論紛紛,不外乎是金迷惡劣的態度及冷血的心腸。
好笑、好笑啊!金迷眼皮子不撩一下。怕人言可畏的話,她就不會幹這行了;在萬能社裡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只當他們是透明的她走得抬頭挺胸、正大光明。
「小姐。」一個清越的聲音給這冰冷的言鋒照出一道暖和的陽光,金少煒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好巧,又碰上你了。」他依然是那副對人掏心掏肺的溫暖笑容。
金迷睨了他一眼。又是這個奇怪的男人,他們可真是孽緣不淺。不過……他的笑容還挺好看。因為許瓊茹的無禮而暗惱在心的金迷,不覺放鬆了緊抿的唇角。
「啊!對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歡人家叫你『小姐』。」少煒緊張地捂起嘴,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妹妹,我正煩惱著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你呢!」
金迷心底一驚。他分得清她變妝前與變妝後的樣子?!他看出了她的原貌!這怎麼可能?除非他是X光眼。
「我不認識你。」她絕不相信世上有這樣人種存在,可以直視人心。
「妹妹,你忘了嗎?昨天我送你過馬路,你還捐了一千塊呢!」少偉自懷裡取出一張發票,遞給金迷。「我們基金會是合法立案的,因此對於每一筆捐款都會開立發票,你可以用來報稅。」
愕然接過發票,金迷的臉色只能用「慘白」兩字來形容。他真的看穿了她的一切,這個奇怪的男人……該死!怎麼會有這種事?這消息若傳出去了,她「替身」上官金迷還能在道上混嗎?
「金大哥,你被太陽曬昏頭了嗎?昨天明明只有一位老先生捐了錢,這位小姐可是連一個子兒都捨不得出的鐵公雞耶!」說著,許瓊茹含帶敵意的眼瞪了金迷一下。
又是一個被酸醋淹昏頭的笨女人!金迷只消一個眼神就能瞭解許瓊茹越來越不友善的態度從何而來,但她懶得理,別人的想法與她無關!
反而少煒微斂了一下眉頭。「小瓊,這樣子說話太不好喔!昨天這位小姐確實捐了錢,我收的,我怎會不知道。」
「可是昨天我們明明只募到一千塊,是一位老先生捐的,這位小姐哪兒捐錢了?」少煒越袒護金迷,許瓊茹心底越不痛快。不過臉蛋長得好看一點兒罷了,愛說謊,又沒愛心的,男人怎麼會喜歡?「那位老先生就是這位小姐啊!」少煒進一步解釋道。
「閉嘴!」當眾洩她的底,想打破她的飯碗嗎?金迷美麗的瞳眸開始燒出熊熊火花。這個可惡王八烏龜蛋……
她憤然拽住少煒的手臂。「你給我過來。」排開眾人,她將他拖進巷子底。
許瓊茹不甘心被拋下,想跟過去,卻被金迷一記利眼瞪定在原地。
「不准跟來!」硝寒的語氣裡有著無比魄力,其它的義工們也都被震住了。
「妹妹,你……」她到底是在生氣什麼?少煒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閉嘴!」金迷怒喝一聲,仔細觀察他的氣色、眼神。若是同行前來找碴,身上多少會有些許相同氣質流露,但他沒有;一身的純淨與熱情是他僅有的,他連呼吸出來的氣息都帶著暖暖日陽的味道,這樣的男人怎可能與她的工作扯上關連?
那麼就是熟人了,因為彼此認識,才視得出她的偽裝。可細瞧他的面孔,她腦海中不記得見過這張臉啊!「我們以前認識?」
少煒搖了搖頭,因為她不准他說話,所以他始終閉著嘴。
「你叫什麼名字?」她決定摸清他的底細。
少偉垂首沉思:在不准開口的情況下,這問題該如何回答?
「喂!你沒聽到我在問你話嗎?」
這個問題可以用點頭來回答,因此他點了下腦袋。
「既然聽見了就回答啊!」
這又不曉得該如何響應了,他茫然呆立著。
「你啞啦?說話啊——」連續幾個問題得不到回答,金迷不覺大了聲量。「咦?你不是金迷甜心嗎?」路口,一個興奮若狂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金迷用力地跺了一下腳。這惹人厭惡的惡魔之聲,還真陰魂不散耶!她不禁後悔作啥去參加風江的婚禮?被文非凡這只吸血蛭看上,怎麼甩都甩不掉,煩死了!
「金迷甜心!」因為巷子太窄,文非凡的加長型勞斯萊斯不好開進來,因此他棄車跑向金迷。「好巧,我們又見面了,茫茫人海中,我們兩片小小浮萍又再度相會,可見我們真是緣分非淺。」
是啊,孽緣深重!金迷盯著文非凡那張無論在沮喪或是快樂,時都彎著唇角的「笑臉」,捧腹做個噁心的動作;文非凡浪漫熱情坤言行總令金迷反胃得想吐。
「我現在沒空,別吵我。」
「哦,沒關係,金迷甜心,我可以等,天長地久,我也願意等你。」曾經失戀過一次的經歷,讓文非凡下定決心改頭換面;好不容易才在風江的結婚典禮上,遇見他生命中的女神,這一回,他絕對要傾盡一生的熱情與金迷一起化做比翼鳥,雙宿雙棲。
「可我不想讓你等。」秘密被一個人知道已經夠慘了,她可不想轟鬧得天下皆知。
「但是金迷甜心,我想請你吃飯耶!我已經在老爺酒店定好了位,所以……」
「那簡單啊!」沒耐心聽完他的噁心言語,金迷伸手打斷了他的話。「有沒有帶錢包?」
「錢包?」雖然一肚子疑雲,但心上人的命令,文非凡還是不敢遲疑,乖乖地遞上錢包。「金迷甜心,我……」
金迷隨手抽出三張千元大鈔,再把錢包丟還給他。「你請客的心意我收到了,你可以走啦!」飯,她自己去吃,省得對著他那張討厭的臉減了胃口。
「啊?」有這種約會法嗎?文非凡愣住了。「金迷甜心,我……」
「你到底走不走?」金迷手插腰,要發火了。「我……」文非凡猛吞口唾沫,雖然她的過肩摔很厲害,但想要老婆就不能怕吃苦,他勇敢地搖了搖頭。「我不走,我愛你,我……啊——」
剩下的話被金迷摔飛成一聲驚喊,文非凡第N次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情癡」淚滿襟。嗚嗚嗚……為什麼?為什麼他的金迷甜心這麼討厭他?可是男人大丈夫,要這麼簡單就死心了,他也不配做男人了。撞上牆壁那一剎那,他一心只想著,下回該用什麼方法接近金迷才不會再被摔?但……有可能嗎?
活生生的前車之鑒在眼前上演了,少煒應該膽戰的,不然至少變一下臉也好,但他卻沉著一如往昔,那張蚌殼般硬的嘴閉得死緊。
金迷倒也佩服他的勇氣,看到這麼厲害的女人,而不變臉的男人很少了;不畏不懼、更無鄙夷,她在心底暗自喝了聲采。
但欣賞歸欣賞,事關飯碗的大問題還是不能不問。
「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的名字、來歷、接近我有什麼目的?」
依然是一串非開口不能回答的問題,少煒為難地低下頭,不知道是該說話好,還是遵守她的要求好?
「你……」好,算他有勇氣!金迷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總算沒將他如文非凡般摔黏在牆壁上。「你愛當啞子我懶得理你,但我警告你,別再企圖接近我,下一次,我不會再客氣了!」她怒氣沖沖地跑掉。
另一邊的文非凡比較兩相差異極大的待遇,一肚子的怨火不覺發向少煒。
「我警告你,她是我看中的女人,不准你接近她!」撂完話,他撫著又受重創的腰桿,哼哼唧唧地回到他的勞斯萊斯裡。去看跌打醫生吧!唉喲,好痛——
從頭到尾,少煒不明白他們在演哪出笑鬧劇,但那女孩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他與她不過是一時的偶遇,能有什麼「企圖」?
就算想再見面……他唇角微微一彎。真是個奇怪的女孩,是個演員吧?忽男忽女、忽老忽少的,鐵定是個演技派。大概沒再見的機會了,真可惜還不知道她的姓名呢?可她已經有愛人了,那個開勞斯萊斯的男人……他還是別胡思亂想好了,有熱情、愛心很好,但多管閒事就惹人厭了,他一向分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