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寫的這是什麼東西!」
「言……言情小說。」雖然經驗告訴她這個回答會得到媲美噴火龍的咆哮,她還是勇敢的說出來。
「妳這個叫言情小說?」劉雲瞪著自己的妹妹,恨不得把她的腦子剖開,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些什麼。
「不是嗎?」劉雨很迅速的抬了下臉,發覺眼前是一片烏雲後,又垂了下去。
劉雲咬牙切齒的說:「妳天天坐在計算機前,死寫活寫了一個多月,二十多萬字,到現在男女主角才見了兩次面,妳想寫什麼?百萬巨著嗎?」
「但……但這是古代題材啊!」為了自己嘔心瀝血的成果,劉雨很有勇氣的爭辯道:「在古代,男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見到未出閣的千金小姐;而且,即使見到了,哪能那麼容易就譜出戀曲。妳沒看紅樓夢裡的小姐們,哪個身邊沒跟著幾個丫鬟。我當然要做些鋪陳,以後他們見面的機會就多了。」說到最後,她露出諂媚的微笑。
「這倒也是啊。」劉雲贊同似的點點頭,但沒讓劉雨來得及高興,又是一聲震天的咆哮:「妳以為妳是曹雪芹啊?妳現在是要寫『紅樓夢』嗎?」
當然不是。雖然她的腦子不怎麼靈光,神經也大條了點,但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劉雨捂著耳朵,準備再次領教姐姐那著名的劉氏吼功。
但出乎意料的,劉雲沒有繼續發作,只是用很平靜的聲音道:「妳準備一下,明天開始相親。」
「什麼?」劉雨放下手,目瞪口呆的看著姐姐。直到發現她不是在開玩笑,而自己也沒有聽錯後,立刻道:「我不要。」
「不要?」
「不要。」劉雨的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光想到那種挑豬肉似的場面她就受不了,更何況真的坐在那裡任別人評頭論足?而且她才二十三歲,正是大好年華;再說,她成為言情小說家的偉大理想還沒有實現,才不要就此踏入婚姻的墳墓,做個沒有出頭之日的黃臉婆。
「妳有什麼資格說不要?」劉雲的語氣平靜得危險。
「我……」劉雨縮了縮脖子,承認自己的確沒有資格。她活到這麼大,吃的穿的都不是自己的勞動成果。但她也不想啊,她也想靠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她也想減輕姐姐的負擔;自從她大專畢業以來,除了賣身,幾乎所有的工作都試過了,每次都無疾而終,每份工作都做不到領薪水就被趕走了。最長的一次是在一家公司做端茶小妹,眼看就要滿一個月了,誰知公司竟然在第二十九天倒閉!
從那以後,她就加入了「作家」的行列,她的「作家」一開始是真的坐在家裡什麼也不做;但慢慢的,她產生了要成為真正作家的願望,而且她要做個言情小說家。她認為這是可以實現的,第一,她姐姐劉雲是出版社的編輯,負責的就是言情小說,雖然不指望一向剛正不阿的姐姐幫她走後門,那稍稍指點一下總可以吧。以這點來說,她比大多數立志寫小說的作者要來得幸運。
第二,她從十三歲就跌入了言情小說的書海裡,每天不看上一本簡直要活不下去,十年來最少也看了數千本。沒吃過豬肉,至少也該看過豬走路,有數千本的閱讀經歷做底子,還怕寫不出一本來?
當她真的下筆去寫時才知道,原來看書比寫書幸福一萬倍。就算看了那麼多故事,她仍不知道該怎麼寫出自己的故事;更可怕的是,她總是寫著寫著就離題了,就像現在這本,一開始她只打算要寫一個江湖大俠和宰相千金的故事,但是寫到了二十三萬字,大俠和千金之間還沒有來電。
她發誓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讓兩人的相愛更真實、更合乎情理罷了。畢竟愛上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更何況兩人的身份地位、性格、嗜好有那麼大的差距,怎麼也要有個緩衝。就為了這個緩衝,她千方百計地設計兩人相遇的經過,於是……就成了現在這種情景。
這是她最後一次嘗試了,學歷不好,工作找不到,她似乎只剩下嫁人一途。
「我要自己選。」她的聲音低不可聞。
「妳說什麼?」劉雲沒聽清楚。
劉雨快速的又說了一遍,聲音稍稍大了一些,但劉雲還是沒聽懂。
「我說我要自己選啦,我要好好的戀愛一下,我不要相親啦。」劉雨鼓足勇氣大聲的喊了出來。她的人生已經夠悲慘,如果連戀愛都不能自由的談一回的話,那她豈不是白來世上一遭?
「妳要自己選?」劉雲瞪著她,「以妳的腦子能選到什麼人?隨便哪個傢伙說幾句甜言蜜語就把妳迷倒了,浪費了感情和時間不說,到最後很可能會大著肚子回來。妳敢再說一次自己選試試看!」
「我……」她委屈的看著姐姐,但也不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既然沒有問題,那就這麼決定了。」劉雲滿意的點了下頭,「明天晚上七點,德雲大酒店,記得要穿上次幫妳買的那件小禮服。」
明天?「姐……」劉雨張大了眼。
「千萬不要遲到,否則……」留下兩聲可怕的冷笑,劉雲轉身走了出去,剩下劉雨一人呆呆的看著貼滿劉德華海報的牆壁。
明天……她就要相親了?明天她就要像豬肉似的任由別人評頭論足?明天……明天永遠不要來啊……
雖然劉雨期盼時間能就此停止,但短短的二十個小時還是眨眼就過了。儘管萬般不情願,劉雨還是在預定的時間乖乖的走出家門,因為她真的怕了姐姐的吼功,也因為她知道姐姐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當妹妹真的比當姐姐來得幸福。就像她,從小到大就受著姐姐的照顧。姐姐不僅把所有好吃好玩的都讓給了她,還經常幫她補習;如果沒有姐姐,別說大專,她連高中都很難考得上。
自從父母因車禍去世後,姐姐自然成為她的銀行和保護人。面對她的一次次失業,姐姐一次也沒有責備過她,最多只是歎口氣,鼓勵她不要灰心。
姐姐已經二十七歲了,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男朋友。她知道姐姐如果沒親眼看到自己穩定下來,是絕對不會結婚的,甚至連戀愛她都不會嘗試,就怕因此而疏忽了對自己的照顧。
劉雨拉了拉小禮服,利落的線條和素淨的顏色將她的娃娃臉襯托得成熟而不失可愛,穿上它,再也不會被誤認是高中生,但這小禮服卻花了姐姐半個月的薪水。
她真的不能再拖累姐姐了,若一事無成的她只有嫁人一途才能使姐姐安心……那她會嫁。只是,她真的不想做豬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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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劉震生又上門來道歉了。」見南宮成的心情似乎還不錯,羅浩元小心翼翼的開口。
「他的事不是已經說過了,主人沒有興趣。」見南宮成的眉峰稍稍擰了一下,羅均騰說道,「以後不要再提了。」
「是,我知道了。」羅浩元連忙低下頭,心裡卻歎了口氣。他當然也知道南宮成的規矩,拒絕一次就是永遠拒絕,只是看到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劉震生為了女兒如此低聲下氣,一再的上門請求道歉,他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冒著惹南宮成生氣的危險,不怕死的又提了一次,希望他一時興起點個頭,那麼一個二十歲的青春少女就有希望能重新在草地上奔跑。但現在,劉氏父女恐怕永遠和南宮成無緣了。
想到這裡,他偷偷抬眼看向南宮成,驚訝地發現他的視線竟然是看著窗外。
外面發生車禍了嗎?以南宮成的性格,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見得會抬一下眼皮,到底是什麼吸引了他的注意?
羅浩元好奇的也看向車窗外,只見外面一片平靜,車水馬龍,秩序井然,連個闖紅燈的都沒有,那南宮成到底在看什麼?
順著他的視線,羅浩元終於發現了南宮成注視的目標。一個,嗯,一個女人。沒錯,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非常平凡普通的女人。年齡不大,二十歲左右,有張娃娃臉,一米六左右的身高,排骨型的身材。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羅浩元看不出那女人身上有什麼東西能吸引住南宮成的視線,只能說她的表情還滿豐富的,只是這麼一會兒工夫,就見她一下子歎氣、一下子皺眉、一下子又露出傻瓜似的微笑,但這有什麼特別能讓南宮成看到目不轉睛?
這時綠燈亮了,汽車開動,南宮成終於收回視線,薄唇吐出三個字──
「我要她。」
羅浩元驀地轉頭,和羅均騰一樣互相瞪著對方。
要?他們沒聽錯吧?南宮成要一個女人?
「主人。」從不曾對南宮成的話質疑的羅均騰開口道:「您說,您『要』剛才那個女人?那個穿白色衣服在等紅燈的女人?」
「嗯。」
「那麼,您……您要她做什麼呢?」羅浩元的聲音微微顫抖。一個男人要一個女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如果那個男人是南宮成,那就不正常了,而且是不正常到極點。
南宮成,全球第一神醫,任何疑難雜症到他手裡,就像發燒感冒般的容易治癒;如果他不點頭,病人就是想死也不容易。
他的醫術驚人,但要他治病的條件卻極為苛刻:一、他不曾遇到的疾病;二、他高興。前者不必說了,從他十二歲開始臨床到現在,沒有碰到過的病大致上早已絕跡,如黑死病之類的;而後者就更不可求,因為他幾乎沒有高興的時候。
並不是說他時時刻刻都在生氣,其實羅浩元幾乎沒看過他生氣,南宮成的臉上基本上只有一個表情,就是平靜;就算對什麼事不滿意,他最多是皺皺眉。
一直以來,羅浩元都認為南宮成不是人,並非他有意罵自己的主人,而是南宮成真的沒有像人的地方。他不喜歡動物、不愛植物、不聽音樂、不欣賞油畫,人擁有的七情六慾,基本上南宮成都沒有。
他的世界只有醫術、只有研究。
所以,無論那些求醫者捧著金山銀山或絕世美女,都不能令他高興;也因此,那位打個噴嚏就能令東南亞經濟感冒的劉震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愛女死去。
冷漠如斯的南宮成現在竟主動開口要一個女人?一個毫無特色、甚至連美麗都談不上的女人?
羅浩元不相信,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
南宮成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羅浩元,開口道:「要她做什麼?」
「是、是啊。」羅浩元已經後悔提那個問題了,但既然南宮成肯回答,他也就不能退縮,吞了吞口水又道:「您、您要她做、做什麼呢?」
南宮成挑了挑眉,視線再次回到醫學報告上;正當羅浩元認定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卻清楚的聽到兩個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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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雨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兩個男人,黑衣、黑褲加墨鏡。嘖嘖嘖,要不是這裡是本市最著名的律師事務所,要不是這兩個男人一開始就遞了張名片給她,她真的會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兩位黑道大哥。
「請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她疑惑的問道。電話裡明明說她被錄用為秘書助理,怎麼跟她見面的卻是……她再次看了眼名片,藥品公司的人?
「我們要請妳幫忙……不不不,我們要聘請妳。」羅浩元前後矛盾的說著。
「聘請?」劉雨困惑的眨眨眼。她什麼時候這麼搶手了,竟然有人挖角?
「是的,聘請。」羅浩元低下頭,不敢和她對望。只要一想到南宮成口中那兩個冷酷字眼,他就充滿罪惡感。的確,醫學是離不開研究,醫學發展靠的就是一次次的研究試驗;可是把一個活生生的人當成白老鼠,他還是不能無動於衷。
剛開始,羅浩元還試圖說服自己,一定是那女人身上有什麼罕見的病症,所以南宮成才會對她感興趣。可現在,這女人就在他眼前,雖然他不是什麼神醫,但跟了南宮成這麼多年,有病沒病他還是分得出來的。
「但是,我是來做秘書助理的啊。」
「是秘書助理,不過不是在事務所裡。」一直沒有開口的梁彬道。
劉雨轉過臉,不解的看著他。她記得寄過履歷給這家律師事務所,不過那是半年前的事,怎麼到今天才讓她來面試?而且,根據她的經驗,所謂的秘書助理其實就是打雜小妹,和她面談的應該頂多是秘書;但現在,她不僅坐在這間超豪華的會客室裡,而且竟然是和事務所的老闆面談。這一切未免太過蹊蹺了。
「事情是這樣的。」梁彬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這兩位羅先生委託我們找一位像妳這樣容貌的女性。」
「像我這樣容貌?」
「是的,這兩位先生的老闆是南宮先生,他有一個妹妹不幸去世了,南宮先生非常傷心,性情因此有了變化,從一個開朗善良的青年變得非常內向孤僻,甚至有自虐傾向。」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極為沉痛,讓劉雨同情的瞪大了眼。
而羅氏兄弟也張大嘴,梁彬口中的這位南宮先生是誰啊?
「唉!」梁彬唱作俱佳的歎了口氣,「悲傷的南宮先生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痛苦,只好尋找和妹妹容貌相似的女性陪伴,哦,請不要誤會!南宮先生絕對沒有其它用意,只是希望能經常看到和妹妹相似的臉孔就好。」
他停頓,期待的看著劉雨,「而妳的容貌正好和他的妹妹十分相似。」
「我……」
「妳真的忍心見一個大好青年哀痛欲絕嗎?」
「我……」
「難道妳沒有同情心,妳忍心讓他失望嗎?」
「我……」
「難道妳真的這麼狠心,連一個小忙都不肯幫嗎?」
「別說了!」啪的一聲,劉雨拍著桌子站起來,「我有說不幫嗎?我有說不同情嗎?我有說不理會嗎?陪伴是吧?告訴我他在哪兒,我現在就去!」
「太好了,我就知道妳是個善良的女孩。來,先把這個合約簽了。」
猶如變魔術似的兩份合約書出現在劉雨眼前,沒等她細看,就在梁彬的連聲催促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會有事的吧……看著黑衣男子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和梁彬嘴邊詭異的微笑,劉雨惴惴不安的安慰自己。這裡是本市最著名的律師事務所,梁彬是有口碑的名律師,應該不會騙她;而且,一無家財二無容貌、連腦袋都不太靈光的她,實在也沒什麼好騙的,沒什麼關係的。
「既然已經簽好合約,那妳就和這兩位先生走吧。」將合約收好,梁彬起身。
「呃?」
「難道妳不想去看看自己往後的工作環境嗎?」梁彬笑得好不燦爛。
「也對。」帶著些困惑,劉雨點了點頭。是應該去看看工作環境,回頭才能跟姐姐說,免得她擔心。
於是,劉雨跟著羅氏兄弟離開了事務所;如果她知道以後她再也不能見到姐姐,那她說什麼也不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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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劉雨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東西。
「直升機。」
廢話!她當然知道這是直升機,就算她沒真正搭過,也不至於無知到這種程度吧?問題是為什麼要搭直升機?
「請上去吧,劉小姐。」羅均騰的聲音雖不冷酷,但也透露著些許不耐。為了劉雨,他們已經耽誤太多事了。
「我不要。」劉雨搖著頭,向後退去。剛才汽車越來越遠離市區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但想到梁彬說那位南宮先生的性格變得很孤僻,她就自動解釋為他們住在人煙稀少的郊區。可是現在……她搖著頭,身體向後退得更快了;就在她要轉身逃跑的時候,羅均騰一把抓住她。
「請立刻上去。」
「我不要!」她的腦子是不太靈光,但還沒笨到這種地步。誰知道這架直升機要飛到哪兒去,萬一把她載到泰國,她能不能回來都不知道。
「妳必須上去。」話中的不耐更明顯了。
「我不去,我有人身自由,你們沒有理由強迫我,我不要去看什麼南宮先生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你放開我!」她邊說邊連連甩著胳膊。
「妳已經沒有這個自由了。」羅均騰平靜的聲音在此時顯得無比冷酷,「根據剛才那紙合約,妳已經將自由賣給南宮先生了。」
「啊?」劉雨不敢置信的掏出合約,飛快地看了一遍,剛才沒來得及消化的意思在此刻全都清楚的浮現出來……是的,她賣掉了自己的自由!在未來的一年內,她必須完全聽從對方的安排,如果違約……她小心地數著那一長串的零,三千萬!如果違約,她必須支付對方三千萬!
「看清楚了嗎?上去吧。」說著,他推了她一把。
劉雨呆愣的上了直升機,怎麼也沒想到那位大律師竟然騙了她,更沒有想過竟然就這樣傻傻地把自己給賣了。
「劉小姐。」羅浩元於心不忍的開口,「放心,我們不是壞人,一年後妳會得到很豐厚的報酬。」他說著,指了指合約書上的數字。
「一千萬?」
「嗯,我們不會食言的。」
「可是……」她呆呆的看著他,「我真的能拿到嗎?」三千萬的違約金,一千萬的報酬,只是要她去陪伴一個思念妹妹的兄長嗎?
「這個……」羅浩元知道自己應該毫不猶豫的點頭,但看著眼前這張娃娃臉,他怎麼也點不下頭。現在的她,雖然穿著正式套裝,但看起來那麼的年輕,讓他覺得自己是在欺騙未成年少女。
「放心。」羅均騰插嘴道,「就算妳拿不到,我們也會把錢給令姐的。」
劉雨扯了扯嘴角,欲哭無淚的垂下頭。天啊,她到底接了份什麼工作啊?